第六十一章 她在闹,他在笑
十七珺对凡人的生活日渐了解,他没了术法,其实跟凡人无异。他不想一直寄人篱下,想自己养活杏子,所以才会买这样一个医馆,以后赚钱养她。
他说因为那个医馆叫杏林医馆,阮杏颜面色一红,望着他温柔的眼,她问他,“师父,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
十七珺应声说是。
阮杏颜迎上他的唇,亲了一下,退开。她的眼灼灼生辉,晶亮非常。
他又凑了上去,吻上她的唇。
过了正月,二月的天气不再那么冷。
远在北疆边境的夜寒星手里拿着家书,盯了许久许久。当听到戈丘说这是她派人送的家书时,心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从小到大,他远在异乡也罢,身处战场也罢,收到的从来都是旨意,所谓的家书从未有过。
他拆开了信封,信中的笔迹并不是多好看,反而有些歪歪扭扭。然而每一个字他似乎都能想到她的神情。
他不知道,阮杏颜在写最开始的夜寒星这个称呼时,撕毁了多少纸张,一会儿换成盛王,一会儿换成寒星,一会儿改回夜寒星。她有时候又觉得喊他的名字很生疏,但是又觉得别扭,喊盛王又觉得不把他当作朋友,左右权衡之下,还是直接写下了他的名字。
她信中也就问他何时归,受伤与否,药要随身带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这些零碎话语。最后还说她师父买了一家医馆,这段时间在装修,月底准备开张。又感谢他手下人的照顾他们之类的。落款是她的名字。
他拿出她送的平安娃娃,一个只有拇指指尖大小的金娃娃,弯着眉眼,极其可爱。
夜寒星到这里还不足半月。一到这里就先传达了旨意,把镇北将军遣送回朝,重整军中势气。然后压境北疆边界之城。
北疆在昨日派来使臣说和。
夜寒星怒斩来使,并放出话语,为报金盛国百姓之仇,此战非迎不可。
北疆边境的不平,和帝城的一派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有几天是杏林医馆重新开张的日子,乘着这个机会,十七珺和阮杏颜早约好去城外的观音山。
观音山是出了城东不远处的一座山,因山上的观音庙命名。
观音庙的附近有一片桃林,满林子的桃花正悄悄绽放。阮杏颜看到粉嫩的一片桃花林,她喜眉笑眼的在林子里奔跑。
“师父,桃花开了,春天来了!”
十七珺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白衣袂然,飘逸脱俗。他的青丝扬起,面如冠玉,迎着朵朵桃花,就像一个仙人立在那里。他的唇迹露着清浅的笑容,和煦温柔。
阮杏颜回头看着这样的十七珺,突然想起自己无意间看到过的一句话:最好的幸福,就是她在闹,他在笑。
她突然冲上前,把他一把抱住,“师父,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世上有几个人能遇上一个对自己宠上天的恋人?而她变成了这样的幸运儿。
“谁?”一声清脆的断枝声响起,十七珺顺着声响看过去。
“阿枝大哥!”阮杏颜也听到了,转头看过去,只见阿枝站在一颗桃树不远处。她放开环着十七珺腰身的双手,站在他旁边。
阿枝在桃花林外就听到了她的笑声,才会顺着声音过来,谁知会看到他们相拥的画面。
“我无意打扰你们,不好意思。我这就走。”阿枝说着转身就出了桃花林。
阮杏颜和十七珺过了一会儿也出了林子,又见到了阿枝。他扶着阿枝大娘从观音庙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路过他们时,阮杏颜听到阿枝娘边走边高兴的说着话,“可算是让我定心了。签文说,我想求的人都能觅得良缘。阿枝,我帮你求了,还有杏子,也帮她求了。那姑娘虽说是个大家小姐,跟我儿不匹配,可也是个好姑娘,希望她也能有个好姻缘。”
阮杏颜听了,心里没来由的又难受起来。原来阿枝隐瞒了他们的事情,告诉他娘,她是个大家小姐。
阮杏颜最愧疚的事莫过于欺骗这个真诚的老人家。
此刻的瑶姬回到天宫,巧遇从宫里出来的星宿仙尊。
“仙尊,你来我父王吗?”她挥去腾云,窈窕身姿立在天宫大门口,笑意盈盈,婉转开口。
星宿仙尊沉稳大气,气宇不凡。他开口回答,“瑶姬公主,我已经见过了,正准备回去。”
“仙尊,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试探着问。
“公主请说。”
瑶姬踌躇不决,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凡人能穿越时空吗?”
“公主下凡了?”
瑶姬红了脸,低着头,眼睛一转,回答,“我就是去了趟凡间,买了几本凡尘杂书,看到了这样的故事,心里好奇。仙尊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母后,她知道我下凡一定又要禁我的足了。”她可怜兮兮的请求他。
星宿一笑,“公主放心,我不说就是。至于你说的穿越时空,是怎样的?公主可否讲清楚?”
“不是一个时代的,未来的人会回到千年之前?”
“千年穿梭,时空转换。这种术法在天界是禁术。”
“仙尊的意思就是有了?”瑶姬目光变的期盼,“谁会这种术法啊?”
“西天的空幻大佛,只是他位尊极佛,万万年不出尘,不问世事,他更没有收徒授艺,所以说这种术法应该早已断了。”星宿解释着。
瑶姬瞬间转移话题,“仙尊,我父王在做什么?”
“公主已经到了宫门口,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好吧,我去了。仙尊,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下凡的事。拜托拜托了。”瑶姬双手合十,娇美的模样显得十分可爱。
星宿仙尊笑着应好。一直看着她进了宫,他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宫中。
世间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星辰象限也会随着变化。瑶姬所言,必是在凡间所遇,他需要重新观察星象,以测凡间发生异常之事。
第六十二章 开张
阮杏颜在穿越以前从不信神佛,然而在她真遇到仙姿玉容的师父以后,她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个存在仙神的时空。这是一个不熟悉的封建社会,或许是后世对他的遗漏,或许是这根本在不同的时空。总之,各种可能都有,只是她不能想到罢了。
她幸运的遇上了师父,从初见对他的惊艳,到后来对他品性的了解,他的纯善温和是她心动的开始。
他们一同跪在观音菩萨像前,双手合十,虔诚祈求。
他求,她安!
她求,他安!
他们刚下山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看不出容貌的瘦弱叫花子。
十七珺每次遇上这样的叫花子,都会生出恻隐之心,买点吃食,递给人家。
然而他也曾被骗过。
记得他们进东起城那会儿,十七珺看到街上的叫花子,哪怕身边并没有多少银子,他也会掏出来分给人家一点。
阮杏颜并不太同意他这么做,她知道他心善,只是她不相信路上的每个要饭的都是真的穷的吃不上饭。所以她跟师父说买些吃的给人家更好,真的有难之人必定是真的饿肚子才会选择做叫花子来要饭。但也有一些人是以这样的低贱方式不劳而获,她不能认同,所以才会跟师父提议买吃的给叫花子。
自此十七珺遇到叫花子都会给他买吃的。
这样一来,他也遇到过两次不要吃的东西,说只要钱的叫花子。
十七珺跟杏子偷偷跟着一个以叫花子为职业的人身后,看着他在街上扮成惨苦相,回到没人的巷子换掉脏衣,跑到堵坊赌博的人。他也明白了阮杏颜的话,世间之人好坏皆有。
十七珺买了两个大饼给那叫花子,那叫花子抬头。十七珺看着这人只觉得眼熟。
那瘦弱的叫花子目光躲闪,夺了他手中的大饼转身就跑。
“那个人我们见过吗?”
“当然见过,就是毁了容的林小莲。”阮杏颜漫不经心的说。
“杏子,你好像很恨她。”
“其实我不恨她,只是讨厌而已。”她言语中带着怒怨,“她那样污蔑师父,我没办法接受。”
十七珺握紧了她的手。他知道她每次面对别人谩骂时,都能面不改色,但是说到他,她就会怒火中烧。她在乎他,他能感受到。
“其实我以前认识一个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也叫林小莲。她原本是我的闺蜜,就是好朋友,我们两家因为是邻居,所以从小一起长大,变成了玩伴。”她神情多了一丝悲凉,“可是,我那么信她,她却在背后编排我的坏话。师父,被一个熟悉的人背叛,感觉会很难受。那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能够真心相待的人。”
“老天终究还是很眷顾我,让我认识了师父,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完全信任他。”阮杏颜看到看着如今林小莲的模样,生不出一点恨意来,似乎是那一刀填了对她的厌恶。总之以后跟她是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师父心善给她一顿吃的,若是她还心存善念,就不会有饿死的命运。
二月二十七,阮杏颜收到夜寒星从北疆送回来的东西,一包青枣和一个青铜镜。
她把青枣吃完了,铜镜收好,等瑶姬回来送给她。因为夜寒星并没有说青铜镜是送给她的,所以还是给瑶姬比较好。
这一日,也是杏林医馆开张第一天。原本一早醒来就不太有精神的阮杏颜,不得不强打精神。
十七珺看出她的神色恹恹,心里担心。
阮杏颜只说晚上没说好,也不肯给他把脉,拉着他就出了门。
小平子把尹老送回去后,尹老就把他赶走了,让他回帝城。小平子回来后,看着焕然一新的医馆差点不敢认,如果不是杏林那个招牌,他怕是会觉得自己记错了地方。
如今杏林的门面比以前鲜亮了许多,前堂也宽敞明亮,后堂更是简洁干净,再到后面的小院,还摆了几盆鲜花。这都是阮杏颜的功劳,她布置后院住的地方,十七珺布置前堂看病的地方。
小平子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对于现在的生活环境他表示很满意。
开张这一天小平子早早的就开了门,放了鞭炮,庆祝再次营业。
重新开门的杏林医馆,放了鞭炮,自然免不了一些人围观。
“各位。”小平子在门口扬着声音,“杏林医馆换了新大夫,新老板,重新开张,有病的治病,没钱的我们老板说也可以赊账哈。”
小平子看到门口停下来的马车,连忙笑容满面的上前迎接,“公子,杏子姐姐,你们来了。”
“你这么勤快做什么,不等我们来了再放鞭炮。”阮杏颜笑问他。
“这不是怕你们嫌吵吗?所以小平子自作主张先放了鞭炮。”小平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在下十七,以后会是杏林的坐堂大夫。”十七珺对着人群揖手道。
“我是杏林医馆的新老板,大家有病的欢迎来治病。”阮杏颜只觉得这句台词哪里有些怪,她却也没过多在意。
只听人群中有人认出他们来,“这是医仙公子?”
“正是在下,承蒙大家不弃,给在下医仙之名。”十七珺缓缓开口,“杏林已被我徒儿买下,以后由我坐诊杏林。”
“我们的诊金不会提高,跟当初尹老在这里时收的一样。”阮杏颜接过话。
医仙接管杏林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帝城。到了下午,杏林便人满为患。
阮杏颜却是脸色越来越差,小平子见到了,担心的问她,“杏子姐姐,你没事吧?”
“就是觉得累,小平子,你在这里帮着点我师父,我去休息一会儿。”
“嗯,姐姐快去吧,这里有我帮忙就行了。”
阮杏颜撑着疲惫的感觉去了后面的小院休息,她躺下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沉,红霞映照进来。
十七珺眸光温和,坐在床沿看着她。
“师父。”她的声音娇软无力。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他一脸自责。
“啊?”他的神情让她很想认错。
第六十四章 她一个人的师父
杏林医馆开张的第二天迎来了好些不是看病,只是来看人的人。
朱广发听说医仙在东街偏巷的杏林医馆坐诊,早早的就来了。小平子守在前堂,十七珺在后院帮阮杏颜烧早膳。
“公子,你的朋友朱公子找你。”小平子站在后堂大声说着。
十七珺不记得他有认识姓朱的朋友,从小小的膳房出来。
“医仙公子。”朱广发看到十七珺,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提步上前,熟络的打招呼,“早,医仙公子。”
“朱公子可有事?”
“就是来看看你,好久不曾见了。”他表现的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师父。”
十七珺刚要说什么,听到杏子唤她,他转身进了屋。
朱广发还想跟着,就听十七珺道,“请在外面稍等。”
他听话的止步。
“师父,是谁来了?”阮杏颜迷迷糊糊刚醒,就听到小平子的大嗓门。
“是年前我们在街市遇上的朱公子。”
阮杏颜思考了片刻,才想起是那个性取向不明的圆脸公子,“他来做什么?”
“不知。”十七珺摇头,问她,“要不要起床?早膳刚刚做好,现在起来可以趁热吃。”
阮杏颜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懒洋洋的说着,“师父帮我穿衣服。”
朱广发无意听到房间里的对话,一下子愣住了,这里面的情景完全迷乱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他们师徒这是同房而寝?
“朱公子,窃听他人壁角不是君子所为。”
朱广发被那个温润公子的清朗音调惊的一个激灵,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跑开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毁,虽说他们师徒是恋人的关系众人皆知,可是医仙公子明明看着温和良善,却敢和自己的徒弟无媒而合,这显然让他难以接受。
东街的偏巷一向是没有很多人来往的。杏林医馆因是百年招牌,所以来看诊的病人一直都很稳定,但是忙到人潮往来不断却是少之又少见的。尤其是尹老年纪渐大,开始耳聋眼花,近一年杏林医馆都没有多少收入。
得知医仙接管杏林,就是没病的那些人,都要来凑个热闹。这下子,一个偏巷挤进了满满的人。
阮杏颜只觉得每次她师父一出现,全帝城的人都要赶着生病一样。没病的过来看诊都要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她看着好想骂人。
然而他师父的脾气真正叫那个好,温声相对,好言劝说。
她不得不送出一句话,“没病的来看病,诊金多付十倍。”
这句话一出,医馆里总算是消停了。
北疆和金盛国大战,北疆以惨败收场。
北疆王室的三王子哈伊纳领兵支援。哈伊纳因武艺高强,又懂领兵打仗,素有北疆神将之称。
等他到北疆边城罕穆城的前一天,就传来罕穆城无力抵抗,城门失守的消息。
哈伊纳怒火中烧,带着兵马镇守炽烈城。
没几日,北疆之事传遍帝城,盛王为我朝死去的百姓报仇,还破了北疆的罕穆城。
大街小巷不免会议论着天纵奇才的盛王,此次破北疆之城,简直大快人心,明扬我朝国威。
盛王的威望前所未有的又登上了一个阶层。
声望越大,越遭妒恨。尤其是初登帝宝,且妒忌心极强的夜寒辰,听到坊间这样的流言,还有一部分盛王的死忠党对他的批斗不满,他更是妒恨交织。
虽说夜寒星壮大了金盛国江山,迎来一片叫好之声。但是对于一个在帝位上没有安全感的夜寒辰来说,他这个哥哥非死不可。那样他才能稳坐宝位,不再担惊受怕。
“杏子姐姐,你为什么总喊公子师父啊?”小平子不懂他们,明明每天睡一个房间,哪怕是平常夫妻都没有他们两个亲密无间。她却一直喊她师父!
“我喊习惯啦。刚开始我确实拜师父为师的,后来师父这个称呼更多的是个诺言。”他愿意守她一生的诺言。
小平子看了眼膳房,低声跟她说,“杏子姐姐,我觉得你很幸运。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对女人这么好的,还帮你洗衣服,做饭!让我羡慕的都想变成你了。”
阮杏颜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的美!”
小平子摸着脑袋,“我就随便说说。每天都是公子做饭,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什么?”
“你们是老板,我是帮工啊!”
“是帮工又不是下人,你既然做帮工,就好好跟我师父学,早点出师,我师父也轻松点,知道吗?”
“杏子姐姐,我也拜公子为师好不好?”
“不好。”阮杏颜一口回绝,“想都不要想,我师父教你医术,不代表就要收你为徒。”
小平子不解。“公子多收个徒弟怎么了?”
阮杏颜接着说,“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师父,谁也不能跟我抢。”
“如果公子要收徒呢?”小平子不服气。
“他才不会!”阮杏颜说着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臭小子,今天跟我杠上了是吧?吃你姐姐几个毛栗子。”
“啊呀,杏子姐姐,你这一下敲的真痛,不拜师就不拜师嘛!”小平子撅着嘴,捂着脑袋。
看到十七珺从膳房出来,小平子告状,“公子,杏子姐姐真霸道。”
“姐就是霸道!”
十七珺温柔浅笑,“吃饭了。”
小平子眼见着阮杏颜抬手又想敲他脑袋,他抱着头就往膳房跑。“我去端菜。”
牧流璃去了当年妹妹魂飞魄散的地方,在妖界边界的蒲菱之地。
蒲菱之地,妹妹曾说,这里真清静,等以后她有了心上人,一定带他在这里生活。
谁知她却选择在这里灰飞烟灭。
如今这里四处开满了素馨花,满山的粉白花朵,清纯中带着一点点娇艳,纯净中带着一丝可爱。
他摘下一朵来,纤长的两指捏着。
五瓣尖长花瓣开出的白色小花朵,内芯是浅浅的黄色,花瓣外层是浅浅的紫红色包裹着。花朵没有牡丹的妖艳,没有青莲的雅致,却独有它秀美的风姿。
素馨花原本生长在极西北的山地,只有那里的土地适合种植,它的花期在热如炎夏的季节。
当年他种植这些素馨花时,把这片山地布了结界,故而这里素馨花常年开放。
第六十五章 旁观学习
晚饭前,阮杏颜找了借口说是去帮一个女人看病,然后跟十七珺说,自己晚些回来,让他不要等自己吃饭,也不要找自己,她自己会回来。
其实她来了第花楼找真娘。
“你怎么来了?”真娘见到来客,自然吃了一惊。
“我说好跟你做朋友的,当然是来看你。”阮杏颜自然不会直明来意,而是先套近乎。
真娘笑着把她迎到自己房间,还跟她说,她们已经准备开门做生意了,今天还有个客人指明要她伺候。
阮杏颜听她这样说,便殷切的直接说,“其实我来,是想跟真娘学习怎么伺候男人的。”
真娘几年的好修养瞬间破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吃惊的看着她,“你要卖身?”
“当然不是。”阮杏颜半遮着面,轻声说,“伺候我师父。”
真娘连连咳了好几声,才拍着胸,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她不确定的问,“你说的真的?”
阮杏颜点头。
真娘见她面色微红,不忍逗她,只问,“你要学什么?”
“脱了衣服,扑倒!”阮杏颜握着粉拳,“真娘,你做那事的时候怕有人看着你吗?”
真娘也适应了她毫无禁忌的话语,自在的跟她说话,“当然不怕,我还让画师画过画。我有画师的存稿,要不要?”
阮杏颜双眼闪着晶光连连点头,“可以借我看看吗?回头还你。”
就这样两个女子低着头,伏在一本书上研究各种姿势。
因为真娘的客人来了,阮杏颜只能作罢,把书藏在身上。
真娘把她带到房间旁边的一间小客厅,然后拉开跟她房间一墙之隔的美人图。一个比砖块大小的方形长洞出现在眼前。
“我的房间从这里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隔着音,你不一定听得见。以前的画师都是从这边看的。”真娘解释着,
阮杏颜摸了摸中间那块像玻璃一样的玉石,“这种透明的玉石很贵,你们花楼竟然也会有。”她在皇宫和盛王府见过,当时她还以为是玻璃。
真娘神秘一笑,“不跟你说了,我的客人进门了。”
真娘一走,阮杏颜又从怀里掏出那本颜色书,兀自红着脸翻了几张,翻着翻着她就忍不住歪歪起了师父。
她伸头看过去,却见那个高大贵气的男子已经把真娘压在榻上一番热吻。
“好直接!”她忍不住惊叹。
不一会儿,换做真娘把那男子压在身下。阮杏颜眼睛都看直了,诶喂女神啊!
“你在做什么?”
阮杏颜突然听到声音,惊了一下,回头,见是色狐狸,一脸嫌弃,“臭狐狸,怎么是你!不要你管,你快走,不要打扰我学习!”
牧流璃也凑过去看,看到对面的撩人画面,气的一口气噎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阮杏颜这样的女人,旁观学习这种事!他把她往后一扯,拉开她,咬着牙,“你学这个做什么?”他只差要怒吼。
“你轻点声好不好?不要把那个男人吓软了。”
吓软了!她这话也说的出来?想想他妹妹以前是多单纯的姑娘,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不敢的,“跟我走。”他刚要上前拉她。
她躲开,“我告诉你,色狐狸,不要碰我,否则我跟你没完。不要以为过了几个月,我就忘了那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是狐狸精就能随便勾引人吗?我可不吃你这套!”
“信不信我现在把十七喊过来。”牧流璃知道她只听她师父的话。
阮杏颜顿了一下,却很快回答他,“好啊,你去把我师父叫来,正好,我跟他一起学习。”
“阮、杏、颜!”他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你在这种地方出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吗?现在还在这里看别人做那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十七已经把你宠坏了,再不管,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以后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你脑子没病吧,我做什么事要你管!”阮杏颜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牧流璃抬手,瞬间把她定住。
阮杏颜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只一双美目看着他,怒瞪着他。
回到了医馆,阮杏颜气的半死,觉得色狐狸多管闲事,她要做什么事情,凭什么他要管着?他不是她亲人,连朋友都不算,他却管束自己,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
“杏子!”十七珺看到她突然出现在院中,迎上去。
“出来!”阮杏颜对着虚空怒喊了一声。
牧流璃摇身,站在她面前,脸色也不是很好。
“你怎么会来?”十七珺问他。
“再不来……”牧流璃哼了一声,接着说,“等着你们洞房吗?”
“我们洞房关你什么事?”阮杏颜难平堵在心里的一口气。
牧流璃美艳的脸上也是怒容满面,“从今以后,你就归我管!想要跟谁在一起,都要我说了算。”
小平子听到外面的吵架声,跑出来。一身红衣的牧流璃闪了他的眼,他插口问了句,“这个人是男是女啊?”
“人、妖!”阮杏颜两个字回答后,拉着十七珺进了房间。
牧流璃虽然不懂她说的人妖的意思,但是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不想跟她计较,他飞身坐在了房顶,独自生着闷气。
想到从前天真可爱的流馨儿,再看看现在的阮杏颜,他总觉得老天还给他一个妹妹,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杏子,怎么了?”
“师父,那只色狐狸,我要把他气死!”阮杏颜很快从阴转晴,捂着嘴笑。
“你去哪里了?我还正要去找你。”十七珺拂开她嘴边的青丝,神情专注。
阮杏颜想到怀里藏着的书,下意识的去碰了碰,“去见了一个人。”她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师父,肚子好饿,我要吃饭。”
十七珺说,“去洗个手,我去帮你端。”
“滑头的丫头片子。”牧流璃听到阮杏颜的话,嘴里念了一句。
【题外话:
诶喂女神,你们懂吗?在这里我就不解释了,希望你们看得懂!不懂也没关系,总有懂的那天!(不要说话,我要捂脸!)】
第六十六章 宠她如初
瑶姬回了天宫,被赤帝抓个正形。
“又去哪里玩了?”他威严的面容,眼神却透着一丝宠溺。
“父王。”瑶姬撒娇着揽着他的胳膊,“我就是在宫里闷,出去找仙子说说话。”
“你母后不是让你在宫里修身?你呀,出去玩可以,可不准去凡间。”
瑶姬低眉顺眼,应了一声,“知道了,父王。”
瑶姬前脚送走赤帝,后脚回到自己殿里,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一个玉盒子。她打开,里面是块龙凤环佩,她拿出来收在身上,然后又出了天宫,去了七重天。
寡兮上神没在宫中,只有他的徒弟十三湘和九弦在。瑶姬要了一些丹药,九弦第一次见瑶姬,知道她是赤帝幼女,极为献殷情,要什么便给什么。
阮杏颜扑倒师父的计划落空,因为她和师父之间多了个大灯泡。
阮杏颜想,她上一辈子一定是欠了这只色狐狸,所以这辈子他才会来阻她好事。
一连几天,这只红狐狸跟着阮杏颜出入杏林医馆,吓到了不少胆小的人。阮杏颜一般不会理他,只当作没看见一样。
他是妖界之王,对一个凡人和一个失了修为的小仙,悬殊太大,他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阮杏颜也不跟他吵,只心平气和的过了几天。见牧流璃是真的管住她,她发飙了。
“牧流璃,你要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把你是狐狸精的事到处宣扬,让你变成人人喊打的臭狐狸。”
“哼!”他冷笑一声,鼻音里哼出一口气。
小平子也觉得奇怪,那晚来医馆的红衣人不见了,第二天却多了一只红狐狸在他们院子。而杏子姐姐直接对着一只狐狸说话也是太奇怪了。
“杏子姐姐,什么狐狸精啊?”
“就是男女都能睡的人妖!”阮杏颜咬牙切齿的说完。
“男女都能睡?人妖?”小平子不懂。
“小平子,帮我师父到前堂理药去!”阮杏颜支走他。
小平子喝了一口茶水,去了。
“顺便喊我师父来喝点茶。”她又扬声说着。
小平子说了一声,“知道了。”
牧流璃化出人形,靠坐在椅上,慵懒十足的模样,“他们要能抓住我才行。”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清楚。”她坐在他对面,一副要跟他谈判的模样。
“我说过了,以后由我管着你!”
“你是我爹啊?凭什么管着我?你没事干,回去找你的妖女睡去,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
“你以为我想管你,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才不会管你。”他的声音变轻了些,带着埋怨。
“去你的妹妹!我要有你这样的哥哥,宁可没有,气都要被气死了,谈个恋爱还要这样管束的!”她继续说,“你好意思跟你妹,还有你妹的情人睡一间房吗?”阮杏颜不给面子的回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曾经睡在他们床上,虽然是狐狸身。还有,这几天他都窝在她的脚边,每每把他踹一脚的时候,她心里都要得瑟一回。
“流馨儿。”他对着她喊。
阮杏颜不想理他,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流馨儿,他叫谁呢!
“师父,喝点水。”回头见到十七珺过来,她殷切切的帮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牧流璃被她的言语和无视真心气到了,摇身就不见了身影。
阮杏颜笑出声,“呵,小样儿,看我不气死你!”
十七珺揉揉她的发,轻声开口,“杏子,他是为你好!”
“师父也帮他说话吗?”阮杏颜不高兴了,说着转身进了卧室。
十七珺想到前两天和牧流璃谈的话。
他们相对而立,牧流璃直言,“我不会容许别人伤害她。”
“你每天跟着她,又是何意?”十七珺质问他。
“我妹妹流馨儿在二十年前灰飞烟灭,魂魄俱散,谁知还留下了一魂在世,投胎成人。她就是我妹妹,这一世我会守着她。”
流馨儿的名字,十七珺听说过,六界第一美人流馨儿传名六界之时,他有位师兄几乎每天都会念叨着她的名字,他不想知道都难。
“杏子来自千年之后,你应该弄错了。”
“千年之后?”牧流璃无法相信,“不管她来自哪里,她身上有素馨花的胎记,就是我的妹妹。”
十七珺感受不到他的恶意,自然不会排斥牧流璃。他只是无法接受他说的伤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快乐,我不会伤害她。”
“你们相爱,对她就是伤害!”牧流璃想到她妹妹生前的极端行为,也有这个人的原因,他就不想看着他们步步成渊。
她哭的像个泪人儿,“哥哥,我想跟喜欢的人在蒲菱之地生活。可是他还没有认识我,我就已经脏了,哥哥,我无颜再活下去。”
十七珺觉得他的话太过严重,他说,“我不会离开杏子,杏子也不会离开我。妖王,我知道我和杏子之间有着一界之隔,我是仙,她是人。但我已经做好堕仙成人的打算,如果我师父来接我,我会求他,哪怕以后没有重新投胎的机会,我也会争取做一世凡人,陪她一生。”
十七珺回神,跟着杏子进了卧室,见她头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他上前轻手拉开,就露出了她灵秀的面容。
他触到她的眼神,神色宠溺如常,“杏子,不要气了,好不好?”
阮杏颜低低的声音开口,“师父,是我不对,是我脾气太坏了,我不该怪师父。色狐狸有句话说得对,师父把我宠坏了。”
“杏子。”他清澈纯净的双眼如同两汪清泉,清晰的映着她的容颜,“我愿意每件事都听你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哪怕你使小性子,我都不会怪你,以后还是会待你如初。”
“师父。”阮杏颜被他的话又感动到了。她相信他的话,相信他哪怕自己变的张扬又不可理喻,他也会依旧宠自己。
好一会儿,她勾住他的脖子,送上粉唇,亲在他的唇上。
她如水的烟眸望着他,低声细语,“师父,你要了我吧。”
十七珺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嘣”一声断了。
第六十七章 爱极了他
边城,北疆。
罕穆城被攻占,哈伊纳怒极,欲夺回罕穆城。
边城双方连战两次,哈伊纳连败,便想到暗袭罕穆城。而此刻他却收到来自金盛国帝城的文书,哈伊纳看后大笑不已,“盛王爷,这一次,本王子定要让你有去无回。”
盛王帐下。
“王爷,刚刚收到密报,帝城有使者直接入北疆兵马帐前,哈伊纳王子本来还大发雷霆,但最后却礼送了那使者。”戈丘在盛王面前禀告着敌军的异常之处。
“帝城来的使者呢?”夜寒星如冷月般的俊美面容看不出一丝异样神色,只问道。
“在外面。”
“请他进来。再把几位将军全都请过来。”他伏在案上,提笔落下。
“王爷。”那使者单膝跪下,低着头。
“邱将军请起。”夜寒星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坐在那里,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
“陛下,此次末将深受隆恩……”那邱姓使者站起身,欲说此次来意,却被制止。
“邱将军请坐,先喝杯茶。”夜寒星连头也未抬。
邱姓使者依言,规矩的坐下,却等了许久,都不见盛王再次开口。
直到几位边隅将军陆续赶来,夜寒星请他们落座。
他这才开口,“不知此次陛下有何事相告?”
邱姓使者面对一众将军,却觉得冷汗涔涔,不知从何说起。
他站起身,拱手,缓缓道来,“回盛王,朝中大半官员联署请求,止战和平。末将深受隆恩,欲与北疆签署协议,愿意止战还城,还百姓安宁,拥百年睦邻。”
夜寒星目光投向他,神色莫测。
而几位边隅将军纷纷愤起而立,“我们为金盛朝百姓报仇,拼死沙场,陛下却欲换城止战,此举欠妥。”
“不是欠妥,是绝对不行。北疆国不给个说法,我们怎能罢休?”
“还百姓安宁,谁还我金盛国百姓性命?”
“陛下真是懦弱无能。就算朝中官员连书,百姓也不会同意。”
“必须还我朝百姓一个交代!”
一个两个将军接二连三的你一句我一句,邱使者站在那里,只觉得在这依然寒冷的北疆,此刻却热的冒起了冷汗来。
“王爷,这里有陛下的旨意。”邱使者颤巍巍的拿出一道圣旨。
帝城东街偏巷的杏林医馆。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渲染了淡淡暧昧的夜景。
十七珺被阮杏颜那句要了她慌了神。从知晓自己动情开始,他就发现对她有欲念。跟她共枕,他常常一夜不眠,看着她直到天明。
“杏子。”他的目光含情,声音带着从未有的低哑。
阮杏颜心中一动,唇又凑了上去。
绵长的吻,动情的是两个人,他们的呼吸渐重。阮杏颜只觉得一颗心就快要跳出来,她伸手摸到他的腰间,松了他的腰带。
“杏子,不可以。”他喉间动了动,压抑着所有情绪。
“师父。”她娇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师父,我知道……你想的,我也……”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想。”她的唇碰到他柔软的耳垂。
十七珺却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是想,但是不是现在。他想制止她,碰到她却又推不开她。
“师父。”
正在他受着身心交战之时,她轻喊了他一声,却突然在他面前消失。
“杏子。”看到那翩然离开的红色衣角,他知道是牧流璃带走了她。
瞬间空荡荡的,让他失落不已。凉气吹进领口,他一个激灵,神志也瞬间清醒。
阮杏颜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牧流璃带走,心里气的要死,暗地里一直骂着他,人妖人妖!
停落在一艘大船之上,牧流璃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还给她搭了一件披风。四周寂静无声,夜空一弯新月孤挂,满天星光点点闪闪,朦胧的光让暗夜看着安宁祥静。
“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她察觉自己能开口,便大声质问他,空旷寂静的山谷传来回声。
“是,你是上辈子欠了我的。你为了别人,抛下把你养大的亲哥哥,让我受了二十年的痛苦,这辈子你就得听我的。”他比她更大声。想到他才离开了一小会儿,他们差点就成了事,他不免气极了。
阮杏颜拂开肩上的披风,转过身不理他。
牧流璃却不想她生病,再次帮她披上。
她再拂开。
他又披上。
这样来回几次,牧流璃把她裹起来,手不放开,怒目相对,“阮杏颜,你是凡人,他是仙,你们相爱会有一世吗?等你年老,他还是这个模样,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以后怎样相互面对?又或者他离开凡间,只剩你一个,你又该怎么办?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做你们的师徒?偏要生情思欲?”
他把这些事说开,她只觉得一下子没了力气。
她当然想过这样的事。她现在还年轻,他们还有好几年可以在一起。师父采了一株朱颜花,说喝了能容颜不老。可是凡人再怎么容颜不老,也是会有变化的,她会害怕。她害怕等她老去,他容颜依旧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她更不敢想如果他离开,她又该何去何从。
夜,又恢复宁静。
她随地而卧,仰面躺在船板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她想到初见,他们坐在枝头看夜空的情景。
她忘记烦恼,弯眉而笑,数着天上的星星。
那个时候,她喊他十七,只知道他是个单纯善良的神仙。
然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异地,不对,是异时空,她就想着一定要跟着他,这样她不仅不会饿死,而且还能跟着他享受。
和他的每一刻相处,就像是电影回放,在她脑中一一掠过。
他认真的眼神,专注的目光,和煦的神情,温润如玉的面容,雅人深致的气韵,每一点都印在她的脑中。她,已经爱极了他!
月西悄沉,一个白影在院中打坐。他修为尽失,连瞬移的术法都移不到三寸,腾云术更别提能飞升上天了。他只能用深夜这极阴之气,尽快恢复术法,即使修炼使用这术法对他身体极有伤害。他不能每次看着她在眼前消失而束手无策。
她爱极了他,他又何尝不是?
第六十八章 命悬一线
第二天,阮杏颜让牧流璃送自己回去。
牧流璃不答应。
阮杏颜就捧着肚子直喊饿。
牧流璃给她出去买了些吃的。
她吃了两口,却全都吐了出来,说,“好难吃,我要吃师父做的。”
牧流璃不理她。
她开始讨巧卖乖,喊他,“美人哥哥,带我回去好不好?”
“你怎能如此没心没肺?”昨晚还见她安静了不少,今天却是开心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怪他劫走她,也不再想关于她和十七的未来。
阮杏颜见他软硬不吃,撅了撅嘴,满脸失落,直接往他肩上一歪,“那你想我怎样?我是凡人,打不过你。我想回去,不然师父会担心的。”
或许是阮杏颜此刻的低落更显得真实,没有矫作的演戏成分。牧流璃忍不住神色也变的柔软。
阮杏颜偏头,便看到那白衣飘然的身影立在船头。
“师父。”
她高兴的直起身,撩起白纱,跑出了船舱。
十七珺挺立的身姿背光站着,阮杏颜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迎上来,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阮杏颜乖乖的走到他面前,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学生要去老师那里认错一样,“师父,我就是借个肩旁靠靠。”
“为师的肩旁也可以靠。”他温润的声音如常,不知喜怒。
阮杏颜惊讶的抬头,“啊!”
“你不想靠吗?”他问她。
阮杏颜噗嗤笑出声,头靠在他肩头。
“师父,你真的在吃醋?”她踮脚,搂着他的脖子,问他,“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十七珺没回答。
“师父,我保证。”她立刻站好,单手举着,“以后不碰任何异性,哪怕是小平子。好不好?师父能不能原谅我了?”
远在北疆的夜寒星留下戈丘和两个将军,让他们守住罕穆城。然后带着五个护卫赶去和哈伊纳约定谈判之地。
弧庐山脚下,正是两军交战的中间位置。
哈伊纳也带着五个卫兵准时赶到。
他们策马从东西两面各自相会。
“盛王,你们陛下已下发文书,两军止战,签百年友好誓约。盛王在罕穆的兵马好像并没有退去,不知意欲为何?”哈伊纳因和夜寒星在战场上交手,手臂被伤,所以他坐着马车上。
“北疆挑事在前,伤我朝无辜百姓在先。本王怎会轻易答应睦邻北疆?”夜寒星目光直视哈伊纳,扬声开口。
“那盛王是什么意思?”哈伊纳面色冷凝。
“让北疆国主发文书昭告天下,向我金盛国百姓道歉,并散金千两,划出一个马场,本王才会止战还城。”
“你!”哈伊纳大怒,“好你个盛王,竟然想让我父王向你们国家的贱民道歉,还要我们划出一个马场给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本王不是在说笑话。”
“你不尊圣旨,私做决定,盛王,你以为你们陛下会放过你?”
“本王此举顺应民意。”
“好一个顺应民意!本王子今天让你有去无回。”他话落,吹了个响指,长鹰在天空尖声一叫。
不一会儿,从他身后围上来一大队持剑人马,把夜寒星几个重重包围。
夜寒星看着四周异样场景,丝毫没有慌乱,只寂静望着哈伊纳。
“盛王在等救兵?”哈伊纳嘲弄一笑。
“哈哈哈……”他紧接着仰天大笑,“盛王,今天你要失算了。你三营六队的人马怕是已经接到罕穆城开了城门迎战我军的消息,匆匆赶回去相助,留下来的一半人马也都被本王子的人拖住。”
夜寒星瞬间明白,他军中有内奸。他看着得意大笑的哈伊纳,清冷的声音出口,“把你的目的说清楚。”
“说清楚,好啊。你想不到吧。你今天无人相救,还要拜你们皇帝陛下所赐。若不是他暗中插在盛王靡下的两个将军和本王子来个里应外合,盛王也不会被围困在这里。”
夜寒星面对重重包围面不改色,他牵着缰绳,骑在马背上,扬声开口,“继续说。”
哈伊纳站起身,单手叉腰,“你的好弟弟,就是金盛国的皇帝陛下要你死,愿意把罕穆城拱手相还,和本王子联手置你于死地。等你死了,他还会送上一个城作为谢礼。你说这样的好事,本王子是不是赚大发了?”哈伊纳想到失守的罕穆城,还有自己伤了的右臂,就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他自家兄弟都想让他死,简直是让人大快人心。
夜寒星心底失望至极,他捏紧了拳,第一次有对亲人动手的心思。
“盛王,你今天就受死吧。”哈伊纳目光冷冽,杀气浓浓。
瑶姬正在下凡的路上。
她许久未见夜寒星,心里格外想念。她思绪飞扬,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就开心不已。
她莞尔微笑,却突然心口闷闷的难受,她拍了拍胸口。随后伸出纤美的手掌,化出一颗水晶珠,那水晶珠中心的一粒血珠发出微暗的光芒。
瑶姬大惊,“他出事了!”
这颗水晶珠里的血珠是瑶姬在夜寒星当初受伤时收集的。他吐出的心头血,让她心疼不已。所以把他吐出的血全部收集了起来,并施了术法,去感应他的生死。光亮微暗,说明他此刻命悬一线。
瑶姬开了天眼,寻找着夜寒星的位置,却见他被乱箭射中,生死不知。她寻着方向飞去,只见他胸口插着两支羽箭。
“夜寒星。”她几乎要哭出来。
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她不敢拔箭,怕他血流不止,只好给他喂了一粒护心丹。听到远处群马向这边奔来的声音,她扶起他,隐身腾云而去。
“十七!十七呢?”瑶姬把他一路带回了盛王府。
“主子?”勒风在夜寒星的院子里,见瑶姬带着自家主子突然出现在院中,还没来及的惊讶,便看到身受重伤的主子。
“十七在哪里?”瑶姬焦急的问。
“卑职派人去请。”勒风匆匆出门。
十七珺和阮杏颜刚从城外回到医馆,便见盛王府的人驾马匆匆而来。
“医仙公子,姑娘,老大说府里出事了,劳烦二人尽快随我回王府。”
第六十九章 三个魂灵
阮杏颜看到中箭昏迷的夜寒星,心跳漏了一半。她蓦得想起,长腿大叔在她面前身中数枪的情景。她有些恍惚,不知道此刻的场景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直到看见从他胸前掉落出来的一根红绳,她上前拿起来,是她送的平安娃娃,只是被长箭刺到,磨掉了一个角。
“这个东西救了他一命,还差半寸就会伤到他的心脉。”十七珺看着箭口的伤处,开口。
阮杏颜把平安娃娃放回了他的枕边,帮十七珺搭手,给夜寒星擦拭伤口,上药包扎。
“他会活着吧?”瑶姬开口。
“庆幸的是没伤到心脉,只是他的脉息微弱,度过这两日的危险期才会知道。”十七珺回答她。
瑶姬等他包扎好伤口,递给他一堆丹药罐子,“我从半隐宫拿的,你看看有没有对他有用的?带他回来之前,我给他喂过一粒护心丹。”
夜寒星昏睡了两天,一直没清醒。
瑶姬一直守着他。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没有亲缘的人会让自己牵肠挂肚。第一次见他,她的目光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她傻傻的认为他是天上地下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男子,所以没事就去偷偷看他。他低眉冥思,练字,跟别人说话,明明没有表情的一个人,她却觉得好看极了。
他现在躺着,面色苍白,薄唇抿紧。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就这样躺着,她会心慌的难受。
瑶姬手里拿着杏子给她的青铜镜,杏子说,这是夜寒星从北疆派人送回来给她的。
从小到大,她收到不计其数的珍贵礼物,可是却都没有这个普通的毫无华泽的青铜镜来的高兴。
她拿出从天界带下来的那块龙凤环佩。
这是太上老君送她的成年礼,他送她的时候说,“这可是本君的宝贝,现在送你,可要收好了。”
瑶姬却看不出它的特别之处来,怎么就能成为太上老君的宝贝了,“老君,这不就是一个环形玉佩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这个东西可是本君五百年前从空幻那里抢来的。”
“空幻大佛吗?”
“是啊,那个胖老头虽是大佛之尊,却难敌本君,本君抢了东西就跑。”太上老君说到这里抚胡大笑。
瑶姬低头摸索着,“老君,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玉佩被空幻老头下了禁术。他说能渡仙,也能剔仙,本君研究了许久也不知怎么用。”
瑶姬看着两个东西,想了想,化出一道紫色光芒,施了化物术,把玉佩嵌入青铜镜中。只见龙凤环佩发出淡淡的紫光,渐渐融入青铜镜。青铜镜缓缓化了样貌,变成了内外双环形状。
她要感激玲珑姑姑,这个化物术是玲珑姑姑的绝学,天界三十三重天只有她会,她却只授给了她一人。
她又拿出一颗水晶珠,一同施术化在青铜镜上,青铜镜还在渐渐变化,也变得越来越晶亮。只见水晶珠内的血珠浸在青铜镜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瑶姬还没来的及仔细研究它的变化,却见夜寒星身体内一道灵光入体,紧接着又是一道蒙着黑雾的黑灵闪现。她连忙收起了青铜镜,喊来了十七珺。
“他的身体有三个魂灵。”十七珺摸到他的脉象,只觉得他脉象忽急忽缓,两个魂灵在争夺着寄居夜寒星的肉身。
“这是怎么回事?”瑶姬划出一道结界,护住他的肉身。
“结界隔不住魂灵附体。”十七珺道。
“这可如何是好?”瑶姬焦急的原地打转。
“魔尊,又是你!”牧流璃摇身出现,死死的盯着那团黑灵之气。
他扬手化掌,刚要落下,却被瑶姬拦下,“不要,他会死。”
“妖王,好久不见。他现在虚弱不堪,你们若是驱我,他必会身死。”魔尊魄痕沙哑的声音传出来。“瑶姬公主,还要多谢你打开了佛灵之光,让本尊得此机会摄其魂灵。”
“佛灵之光?”瑶姬连忙拿出刚才的青铜镜,只见那青铜镜已经变成了内外双环状,光芒散尽,跟普通饰物无甚区别。
“摄他魂灵,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另一道灵光传出了声音。
“你一界凡人还想与本尊相斗,真是笑话。”魄痕说着,黑灵之光包围着那道灵光。
“现在该怎么办?”瑶姬紧张的问道。她束手无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打开佛灵之光的。
“烧了它的魂灵,我要让它灰飞烟灭。”
瑶姬死死的拉住牧流璃,“可是你会杀了夜寒星,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他的踪迹难寻,这次我不会放走他。”牧流璃铁了心不放走魄痕。
“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他。”阮杏颜也拦在他身前。
阮杏颜在刚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时,她恍惚了好一会儿。见牧流璃要伤夜寒星,她也连忙上前拦着。
十七珺此时却见夜寒星体内的两道灵光渐渐相容,那黑灵之光渐渐涣散。
“妖王,瑶姬,快追。”他急忙说着。
瑶姬回头,却见那团黑灵撤去,连忙跟上已经消失在原地的牧流璃。
牧流璃紧跟魔尊的灵魂。
因天色未暗,魄痕只觉得法力不如从前灵便。他此次出来本来就冒着凶险,做好了只成功不能失败的决心。然而他怎么都没算到,会凭空出现了另一个魂灵,与他争夺寄居夜寒星的躯体。那魂灵和他的肉身似乎天生契合,他们的魂灵很快相容,而他竟被赶了出来。
为了躲避牧流璃,他附身在街边的一个小乞丐身上,很快就摄其心神。那乞丐睁眼,眼神变的狠戾,却又很快闭眼睡去。
牧流璃追上来,什么都没找到,只看见一个小乞丐靠在那里睡着了。
“追到了吗?”瑶姬跟上来。
“没有。”牧流璃又看了那乞丐一眼。
“他会不会附身在这个凡人身上?”瑶姬问。
“魔尊那样傲睨一世的人,怎会愿意随便屈就一个乞丐身上,若是如此,他早该随便找个凡人就附身了。再说,这乞丐还是个女人,毁了容的。他若真寄居这样一个破身子,以后魔族也不会认他这个魔尊。”牧流璃忍不住嘲弄。
第七十章 逼君退位
牧流璃这次是真的高看魄痕了。魔尊魄痕为了活命,选择了屈就。他只剩魂灵,又是白日,所以根本躲不过牧流璃的追击,这次如果被抓住,以牧流璃对他的恨,一定会让他灰飞烟灭,他就再无生还机会。他选择了生,所以只能屈就。
等牧流璃和瑶姬走远,小乞丐才慢慢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浑身脏污的衣服,嫌弃的碰都不愿碰。
牧流璃和瑶姬追魔尊的魂灵,阮杏颜看着寂静沉睡的夜寒星,问十七珺,“师父,我刚才听到另一个人声音。”
十七珺沉思片刻,“刚才三魂夺其身,其中黑魂已经离去,剩下两魂已经相融。”
阮杏颜不明白,“两魂相融?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人有三魂七魄,世间万物衍生,就是靠着灵魂投胎转世。刚才那一灵,很有可能是他原本散去的灵,不然不会融为一体。”十七珺其实也不能肯定。一个人的灵魂,是个圆,而他却是半圆,那一灵融合后,才变得完整。
人散去一半灵魂,按理说会是个半傻之人,而他却不是。所以十七解不出来。
阮杏颜更加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
夜寒星又昏睡了一日,才幽幽转醒。
瑶姬在膳房和十七珺一起帮夜寒星熬药,只阮杏颜一个守在夜寒星床边。她想着前天发生的事,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听到长腿大叔的声音,是她精神错乱了?
“颜颜。”他睁开眼,看到她,唤她。
阮杏颜愣住了,这世上只有那个人叫她颜颜。长腿大叔!可他明明还是这个夜寒星,声音也是这个夜寒星的。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帮我唤勒风进来。”因为昏迷了几天,刚刚醒来,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
阮杏颜给他倒了杯水,等他喝完了,自己才转身出去。
“我回来的事可有别人知道?”夜寒星面色苍白,靠在枕上,问着勒风。
“回主子,除了杏子姑娘,瑶姬姑娘,医仙公子,还有卑职,无人知晓此事。不过卑职虽未明说,也没瞒着几个心腹,但他们应该心里都明白。卑职已经警告过他们,封住自己的嘴。”
“杏子,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阮杏颜靠坐在夜寒星门口的廊道边,听到瑶姬的声音,抬头,“他醒了,勒风在里面。”
“醒了吗,太好了。”瑶姬高兴的敲了敲门。
听到房间里夜寒星说,“进来。”瑶姬推门进去。
因为有仙丹灵药,夜寒星恢复的很快。隔了一天,精神便好了很多。
阮杏颜看他却一直是躲躲闪闪,她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盛王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她却在听到长腿大叔的声音之后,他喊她颜颜。
经过自己无声无息的穿越后,她相信更多难以置信的事。她觉得面前的夜寒星被千年后的长腿大叔附体了。
此时的帝城渐渐在流传着一件事,当今皇帝和北疆联手,杀盛王。
北疆连年强闯金盛国边界欺民,盛王为百姓讨回公道战北疆,却遭到自家兄弟的背弃,暗中和北疆勾结,伤害至亲。
此言语一出,帝城上下惊动,纷纷讨伐当今皇帝的居心。
夜寒辰大怒,派人捉了散播这些言语之人。
此举更是激起民愤,几个傲骨清流更是在朝堂怒斥新君,让他还百姓一个交代。
朝中官员同意止战,却也要求北疆以车马钱帛抵还。怎知皇帝一意孤行,未提钱帛抵还之事,还许诺以一城相让,联手杀帝君兄长。
夜寒辰被人当众斥责,自然下不了台面,一气之下摘其官帽,撤其官职。这些都是金盛国的两朝元老,桃李满天下,先皇帝都对其尊重又加,怎奈被新君一句话撤职。那些官员自然不满,纷纷言罢官。
回到殿内,夜寒辰怒踢宫侍,“废物!给哈伊纳送的密信,为何全帝城的人都会知晓?”
有心腹相劝说,“陛下,会不会是北疆三王子搞得鬼?”
“哈伊纳早年就已归顺于寡人,他的阴私密事,寡人了若指掌,他才不敢这么做!他还指望寡人帮他登上北疆王座。”夜寒辰只担心是哈伊纳没能杀了夜寒星,让他得知消息乘机散播谣言。
眼看着帝城一日乱过一日,北疆传来消息,盛王被暗算重伤,尸骨难寻。
夜寒星想回到北疆,瑶姬答应了,当夜就腾云带他回去。
新君夜寒辰的无情之名就此传世,杀兄卖国,不仁不义。
因为这些言语,夜寒辰变得更加喜怒无常,暴躁易怒,朝中官员更是惶惶度日。
国不将国,南方蛮族也开始蠢蠢欲动。
金盛国安稳了五十年,先祖驰骋沙场,辟国安邦,才有了如今的霸国疆域。可是出了一个毫无仁义的皇帝让百姓觉得恐慌。
盛王有着惊天之才,皇帝却因妒恨,将其杀害。边城族国野心勃勃,也想争得繁华的金盛一瓢羹。战烟若四起,百姓还怎样安宁度日?
官员惶恐,百姓不安,整个帝城都显得低沉。
阮杏颜也没以前那样活跃,每日乖乖的跟着十七珺在杏林医馆帮忙,闲的时候跟着他认认人体的穴位。
这一年的暮春之季,阮杏颜发现自己的容貌变了些,最主要是眼,她以前的眼睛可没那么勾人。她每次盯着铜镜看自己,都觉得自己会被这双眼勾引,眉尖眼尾皆是风情。眼波如秋,灵动有神,眸光晶亮,灿若琉璃。
她想或许她以前就是这样,只是自己没注意罢了。只是她又感觉这眼睛越来越像牧流璃,她真心无法接受自己曾是他的妹妹,现在还要变得跟他长得像。
同一时间,盛王幸得贵人相助,得以生还,并班师回朝之事传遍帝城。
夜寒辰听后怒火中烧,叱责他不遵圣旨,让人关了城门,拦住他的兵马,不许他进城。
盛王被拦帝城城外后的第二天,昭告天下,“新帝不仁,止战投弃,割城杀兄,昏庸无道,罔顾百姓安宁,枉为一国之君,本王代天道逐君退位。”
百姓口口相传,流传着这句话,纷纷拍手叫好。
第七十一章 新帝登基
同年五月,夜寒辰登基不足一年,被逼退位。
全城百姓围兵,为盛王打开城门。城门大开,夜寒辰在宫中大发雷霆,让百官入朝觐见。
百官两两相望,一一倒戈,跪请夜寒辰退位让贤。
夜寒辰此刻才知道,自己失去民心,失去百官维护,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听说夜寒星已入宫门,他气得发狂,在后宫大开杀戒,近百余宫人命丧黄泉。
阮杏颜知道这几天帝城发生的事,皇帝不仁,引起百姓不满。夜寒星定能顺应民意,登基为帝。
她坐在后院,神思飘远,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草药。
察觉一道火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以为是牧流璃,原本不想理睬,却随意一撇,见是一身黑锻长袍的男子。
“你回来了?”阮杏颜乍一见是夜寒星,有些局促的站起身。
“嗯。”他低应一声。
“你刚进城吧?怎么不进宫的?”
“想先来看看你。”他的声音低沉。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低着眉眼,嘴里嘟囔了一声。
“颜颜,一年不见,你有些长变了。”
阮杏颜抬眼看着他,“你,真的他?”
他唇迹露出久违的笑容,低唤,“颜颜。”
“你到底是长腿大叔?还是盛王?”阮杏颜问。
“都是吧。”他十岁时,重病一场,一半灵魂出窍,投胎转世,成了千年以后的夜寒星。千年之后的他离世,便又回归原本的肉躯,如今他拥有两个人的记忆,“我中枪的时候看到了你,那真的是你吗?”
阮杏颜皱眉,“我是在梦中见到的。”
夜寒星情不自禁扬手,触到她的发之前,阮杏颜低着脑袋,头偏开。
“颜颜。”夜寒星垂下手,递到她面前一个熟悉的物件。
“这个平安娃娃是我送你的,你却还给了我。颜颜,把它还给我,是不想再跟我有一丝牵扯,是吗?”
阮杏颜不敢直视他,默不作声。
“颜颜,这一次,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她诧异的抬头。她知道他是个霸气十足的人,可他从没对自己说过这样霸道的话。
夜寒星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如果你嫁他,我不会有任何意见。”阮杏颜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阮杏颜没转头就知道是谁,哼声开口,“你想嫁,你去嫁好了。”
“他是凡人,而且他很喜欢你。”牧流璃希望她这一世为人能够幸福,一个痴情若斯的男人爱着她,他为她高兴。“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
阮杏颜气呼呼的转头,“谁喜欢他了!你不要乱说!不要让我师父听见了误会,好不好!”
她心不在焉了半个多月,牧流璃看她炸毛的样子,反而不生气,“从他重伤回来,你就开始心事重重的,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说了不是,就不是。你不会懂的。”阮杏颜低着脑袋,继续捣她的药草。
宫中大乱,夜寒星进城,宫门大开,因皇帝在宫中残暴杀人,宫中侍卫无人阻拦盛王入宫,纷纷跪地相迎。
夜寒辰被囚禁东宫,他的心早已入魔,因为登上皇位一直以来的不安。盛王的优秀让他妒恨成狂,疯癫无状。
直到自己被囚,他在东宫疯狂大喊大叫,“让他来见寡人!寡人才是一朝国君,他大胆妄为,不尊皇命,不听圣旨,不忠不义,还把寡人幽禁。寡人要把他杀了,寡人要杀了他!”
“你到现在都不醒悟!”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姿站在门口,背着光,神色莫测。
夜寒辰冲上去就想抓住他的衣领,夜寒星偏身让开,扬手一拳就打在他脸上。
夜寒辰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这一拳为天下百姓所打。”夜寒星缓缓开口,“你妒恨成狂,不顾百姓安宁,与外人勾结,只为置我于死地。身处帝位,你不为国为民,只为自己大兴土木,宫中繁花盛宴不减。我忍你,让你数次,屡屡百官劝解,你却丝毫不知悔改。如今你又犯下滔天大错,勾结外人杀兄,弑杀百余宫人,让宫中乱作一团。最可恨的是你竟然弑父杀君,种种大错,足以让你死上千次百次。”他清冷的声音在宽大的宫殿中回响。
夜寒辰听后,却突然张狂大笑,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哥,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他说着说着,竟然大哭出声,爬上前揪住夜寒星的衣摆,“大哥,你不能杀我,我是你二弟,我们是亲人。父王他本身就病重,还那样苟延残喘活着,他也很累,我只是帮他解脱。他想另立太子,我从小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怎么能说另立就是另立。我要做皇帝,我没有错,没有错。”
夜寒星一怒之下,抬脚踢在他的肩上。他承认了杀君之事!
“枉父王把你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导于你,你竟真的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夜寒星对他已经是失望至极,“从你和哈伊纳暗中勾结,置我于死地之时,我们兄弟之间就已无情谊可言。以前你三番两次派人杀我,知道吗?那真是让我在看笑话。”
同年,夜寒辰饮酒自鸠。
而他的后宫嫔妃,夜寒星给了她们两条路,一条是陪夜寒星死,一条是被遣派出宫。太皇太后自请出宫,到宗庙为先祖祈福,临走前还带走了被禁宫中的夜寒辰生母,太后娘娘。后宫那些那没有孩子的太妃,也选择跟随太皇太后到宗庙为先祖祈福。
皇宫内院一场大洗盘,不到七日就遣派干净,只剩几个太妃带着尚且年幼的公主王子。
低迷了一个月之久的帝城,在看到新帝登基的旨意时一派庆祝雀跃。
此刻的朝堂也是一片明朗,先皇原来还遗留了一份遗旨,太子登基,盛王辅国。若太子无德昏庸,盛王可自立为君。
这份圣旨是夜寒星去白芷镇为先帝寻药之前,先帝偷偷给他的。夜寒星从未想争过帝位,也知道太子的一直以来都妒恨他,便从未拿出过这份圣旨,去做辅国王爷。
直到前段时间,他在北疆,意外听到夜寒辰弑君之事,他对这个弟弟就再无一丝感情。
第七十二章 正面PK第三回合
阮杏颜和十七珺中间总有个闪亮的灯泡牧流璃,她又因为夜寒星是否魂穿的事时常心事重重。所以阮杏颜这段时间看起来很规矩,认真的在医馆做些杂事,勤奋的跟着十七珺学医。
虽说牧流璃时刻都跟着阮杏颜,阮杏颜却还总是乘他不注意,亲一口十七珺。这种感觉就像是背着家长谈恋爱一样,明面上他们师徒关系摆的好好的,安守本分,却频频暗中眼波送情,时常偷偷勾着小指。
阮杏颜很讨厌超大电灯泡狐狸精的存在,她有话只想跟十七珺说,这只红狐狸却一直竖着尖耳朵。但她却对这只狐狸精又无可奈何,因为人家是妖王。虽说她有时候百无禁忌,可在另一个人面前跟心上人亲亲我我,她的脸皮还是吃不消被削!
这一日她心血来潮,去看阿枝娘,却发现阿枝娘独自一人晕倒在家中。她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不然阿枝娘性命堪忧。
一直等阿枝娘醒来,阮杏颜才知阿枝被抓入狱了,官差押解他时说,怀疑他跟先帝之死有关系。
阮杏颜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能找夜寒星帮忙,了解清楚这件事。
“有事?”夜寒星还在盛王府,没有进宫。
阮杏颜现在见到他,又回到了初见他时,束手束脚的模样。
“原来宫里的太医路阿枝,是我在湾纱村认识的,他曾对我有恩。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抓?”阿枝母子对她的一饭之恩,阮杏颜一直铭记在心,如今他有难,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夜寒星说,“我父王过世,跟路太医也有牵扯,杀害帝君之罪,他难辞其咎。”
阮杏颜不敢相信他会杀人,“我能不能去牢里看看他?”
“让勒风跟着你。”
阮杏颜点头。
见了阿枝,她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有听从夜寒辰的吩咐,毒害先皇帝。
他说,来到帝城,他们手中的银两所剩无几,又无处可去,住在城外的收容茅草屋里。阿枝娘身弱病重,他们还没有银子抓药。阿枝的祖父是四五十年前宫中有名的太医,他拿着祖父当年留下的信物,寻到当年祖父施救的官员,几次碰壁被打回。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总算是一个官员愿意把他举荐入朝,成了宫中药医。
当时皇帝病重,他机缘巧合修改了皇帝的医方,使得皇帝缓解病痛。太子得知,单独找到他说,给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让他悄无声息的给皇帝加药。
阿枝没有很大的野心,也不需要飞黄腾达,他只想母亲过的舒坦,几经挣扎,应了太子的话。
他从没怨过阮杏颜欺瞒他们的身份。一直以来,不去跟她多说什么,只因自己早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想再跟她有一丝牵扯。他只求了阮杏颜好好照顾他娘亲。
阮杏颜想到病重不堪的阿枝娘,便不忍看见她失去儿子,咬着牙去找夜寒星。
“能不能放了阿枝?”她问。
“好。”他一口答应。
阮杏颜不可置信的抬头,他真的会放了阿枝?她原本也只是想争取一把,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夜寒星回答她,“颜颜,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有拒绝过你。”他说。
阮杏颜低头,他是没有拒绝过,那是因为他一直话都很少,每次也没见他答应,只是说做就做罢了。
“谢谢你。”她低声道谢。除了说谢谢,她竟找不到别的话来说。
路阿枝未和其他太医同伙杀害先帝,无罪释放,从牢中出来。只是他也再无机会回到宫中继续做太医。
重生的机会让阿枝感触良多,他跪谢阮杏颜的救命之恩。阮杏颜自然不敢受他的跪拜,连忙让他起来。
她问了他以后的打算。
阿枝说想回湾纱村继续挖药,卖药。他说每日去挖药虽说会有些累,可总归不会整日提心吊胆。
阮杏颜想到他母亲病弱的身体,便让他留在帝城,请他到杏林医馆去帮忙。
她师父每日在医馆坐诊,没有休息日,阮杏颜不免会心疼他太累,如今有个人分担,师父也轻松点。
阿枝左右为难。阮杏颜说到他母亲不好千里奔波,阿枝这才答应去杏林医馆。
阮杏颜也叮嘱他不必急着去医馆,先照顾他母亲要紧。
夜寒星登基为帝,派人请他们去宫中用膳。
霞光夕照,阮杏颜和十七珺到了皇宫。
再次入宫,皇宫一片清静,静的跟她初入盛王府的感觉,诺大的院子和宫殿都没有声响。
风吹叶动,轻微的沙沙声,阮杏颜忍不住想唱歌。太静,她真的很不喜欢!
用过晚膳,夜寒星递过来一卷黄色绢帛,阮杏颜接过。
“圣旨吗?给我的?”
他应声说,“是。”示意她打开看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有阮氏女杏颜钟灵毓秀,贤德淑荣。寡人思慕已久,现求娶为一国之后,后宫虚设,帝后共掌一国江山。”
阮杏颜看傻了。这样求娶的旨意怕是从古至今只此一个。
“陛下明知我和杏子的关系,因何还要写这样的旨意?”十七珺站在她不远处,随意一瞥上面的内容,他上前走了两步,面色隐隐怒容。
“没有成亲,什么都不算。”夜寒星隔了两千年的重生,自然珍惜这个机会。从前他等她,因她年少,因她懵懂。
“你的意思是要强抢了?”十七珺含怒相视。
“我只是给她一个属于她的名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了,在另一个世界,她爸爸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
阮杏颜听到他提到老爸,想到自己和老爸已经有整整一年多不曾相见,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相让。”从前都是杏子维护他,这一次他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样一个遵循礼法的时代,十七珺在认识阮杏颜之后,早已抛开了礼教自持。君子多以礼教自持,而他把这些抛之脑后,只想和杏子一样做一个潇洒自在,不受束缚的人。
第七十三章 拒绝为后
阮杏颜听了十七珺的话不免触动,她温文尔雅的师父,何曾对人正言厉色过?
她单手握住他的手,对他展颜一笑,“师父。”
“杏子。”
“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嗯。”十七珺应声,看着她的眸光深深。
阮杏颜看着他,拿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勾唇轻笑,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他们的默契早已在无形中养成,一个微笑,一句话,微小的动作,都足以让对方心动。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爸爸?”她问。
那次去国外她不信会那么巧合的遇到他两次,除非是他爸爸安排的。
“是。”他回答,“你那年说要去国外看你爸爸,又倔强的不肯他公司的人送你。他知道我也要飞去那个国家,便托我在路上照顾你。”
阮杏颜并不气爸爸隐瞒她,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老爸,现在听到以前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
“颜颜,你爸爸刚开始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其实并不同意你嫁给我。直到后来你不见了,他跟我说,如果我找到你,他就同意我们的婚事。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你。”他走上前,“颜颜,你来到这里,我跟来这里。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不是吗?”
阮杏颜望着虚空,神情恍惚,“你以前从不会逼迫我。”
夜寒星曾为她拒婚,斩断前太后娘娘的懿旨,长腿大叔更没有逼她做过任何事,可如今他却想一纸诏书立她为后。
“颜颜。”他双手扶着她的双肩。
阮杏颜抬头,问他,“你现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颜颜,我只要你。”
“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为一国帝后,文武百官不会反对你?”
“颜颜。”夜寒星眸光坚定,“我只要你。”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和我师父是恋人,你却后宫虚设,只一个帝后。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指责我是个祸水?”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不会发生,我也不想。我喜欢的是我师父,除了他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颜颜,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如果她不喜欢他,就不会跟他搭讪,就不会每次看到他都高兴的想要飞起来。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只不过她太纯真,胆子也小。在他求婚的时候,她竟然吓得一直躲他,所以他一直在给她时间长大。
她回答,“即使喜欢,那也是以前,是我年幼,懵懂无知,错把仰慕当做爱情。对你,我从来都只是喜欢。而我师父,我爱他。”
“颜颜,你懂什么叫爱吗?”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你也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了,喜欢和爱我还是能弄得清楚。”阮杏颜把手里的黄色绢帛扬起,“这道圣旨,如果你昭告天下,我会和我师父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就算你强行留我,留下的只会是个躯体。”
她的手一松,手中的东西落在地上。
夜寒星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颜颜,你是不是会恨我?”
“如果有那一天,说不定我连恨的精力都不会有。”
他垂下双手,目光复杂,“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你说。”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向你求婚。我以为你至少会回应我,可是你却躲了我一个月。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说你平时说话毫无禁忌,但是真的自己谈到感情,却是喜欢逃避的。”
“那一个月我就等着你,希望你能想通。果不其然,一个月后你高兴的给我打电话说你来找我。我在家里等你,心里就猜着你是不是相通了,不再躲避我。我庆幸的这样想,可是却没等到你来。后来我再去找你,你却还是一直躲着我。能不能告诉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阮杏颜咬着下唇,她是曾想过跟他在一起。
想起那天兴致勃勃去找他,只是却看到莱莎姐姐跟他拥吻的场景,她退缩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喜欢过他,他求婚的时候,她惊了,可独自一人时又忍不住开心,在紧张兴奋的复杂心情中,她平复了一个月才缓过来。等她打定主意去找他的时候,看到那样的场景,她一点也不想再跟他继续。他比她年长十岁,有过去那也是很正常。她却一点也没办法接受他有过去,所有她继续选择了逃避。
在她想来,感情和身体分开,这样的感情她不会接受。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过去发生的都已经过去了。寒星哥哥,我现在心里只有我师父。所以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那一天莱莎在,你是不是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我家楼下?”
阮杏颜点头。她那天原本想给他个惊喜,可终究他给了她一个惊吓。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夜寒星还是想解释给她听。他不知道自己那天没避开莱莎,竟然会被颜颜看到,让他们就此错过。
阮杏颜跟他说清楚了这些话,心里也好受多了。她打断了他的话茬,“寒星哥哥,你对有恩,在那个世界你是因我而死,我心里记着这份恩情。可是我没办法用爱情来偿还,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很难装下另一个人。这一个多月,因为你的事,我心里受着谴责,也想了很多。你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就算没有我师父,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她知道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真心,她不能还他假意。她能做的就是还他一颗真心,可以是友人,可以是亲人,但不能是爱人。
阮杏颜踏出房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窈窕身影,忍不住怜惜她。
她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瑶姬是个傻姑娘,她的痴心,你为什么看不到?她对我们有恩,对你也有救命之恩。”
“救恩之恩,无以为报。如果她哪天想要我的命,我也绝无异议。”
阮杏颜沉默了。他跟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想法,给不了瑶姬真心,他只能选择不回应。
在感情的世界里,谁都不能主宰别人的心。
第七十六章 妖王受伤
等十七珺转身离开,过了屏风。阮杏颜回头,丢开自己的枕,却发现枕下空空如也。
她喊着,“师父,不带这样的!你抱我的时候不专心,竟然乘机拿走我的书!”还想着能留下一本的,现在一本都没了!
“不早了,快睡吧。”屏风外传来十七珺的声音。
阮杏颜低哦一声,躺下去,脑子里却在想着师父会不会偷看那本书。她想着想着,暗自闭眼笑着,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渐渐沉睡过去。
“杏子,杏子。”他焦急的唤她。十七珺沐浴过之后,进来看她,却见她一脸痛苦,呓语不断,显然是梦魇了。可是他怎样唤她,她都不醒。
十七珺久唤阮杏颜不醒,只能施术催动还在她体内的龙珠。见她面色缓和,他才停手。
他忍着体内的阴寒不适,低声唤她,“杏子,杏子。”
阮杏颜昏昏沉沉的转醒,月光如水,朦胧的光亮照进室内,她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师父。”
许是刚才的梦魇带给了不适感,她一时没有平复,又细细的喊了一声,“师父。”
“我在。”他轻声回应她,倾身,唇印在她的额上。
“师父,刚刚做噩梦了,害怕!”她的声音娇软细嫩,神情恍惚。
“我在这里陪你,不怕!睡吧。”他安抚着她,轻柔的抚着她的发。
十七珺听到屋外细微的声响,见杏子已经沉睡,便起身出去。
“瑶姬,你怎么来了?”看到瑶姬站在门口,他问。
“十七,流璃哥哥受伤了。”她手里抱着红狐狸,好看的眉眼尽是担忧的神色,“天虚观的后山有一处空地设了阵法,他强行破阵,却被阵法所伤,变回了原形。幸好我及时出现,救他离开,不然他差点就没命了。”
“进来吧,先把他放下来,我看看,一会儿慢慢跟我讲。”
“他现在化成真身,你可有办法帮他把脉?”瑶姬问他。
“我试试看,应该可以。”
都城接二连三出现幼童失踪案,牧流璃并没有在意。直到前两日夜里瑶姬来找他,告诉他这件事的异常,说她想帮夜寒星查出这件事的始末。
牧流璃听了,是拒绝的。因为凡间的事他不想插手,更因为她想帮助的是那个凡人。那个凡人喜欢的是阮杏颜,她却还是执着的跟着那个凡人。
她没有任何怨言的帮助那个凡人,跟在那个凡人身后,在他看来就是在做一件很傻的事情。他如今找到妹妹,只想好好守着她。
牧流璃不帮瑶姬,瑶姬并没有生气,而是单独一人去寻找真相。
直到昨夜,他还是决定跟在她身后,却意外的发现幼童失踪似乎和天虚观有关。
他们站在天虚观的后山上,望着一片荒芜的空地。
“流璃哥哥,我查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查到。可是这个地方有异常,似乎有阵法围在这片空地。凡人的阵法对我们妖和仙都不会有用处,只能说明这不是凡人所设阵法。”
牧流璃没有应声,却瞬间明白,这是魄痕所设的阵法。
魔尊魄痕五百年前横空出世,因修为深厚,又会极精的阵法之术,渐渐称霸魔界,一直深受魔界之人敬畏。
后来在天界,魄痕调戏赤帝女儿,还在天宫挑衅生事,赤帝大怒,亲手捉捕,却败在魄痕手下。若不是因为玉鼎真人相助赤帝,也不会抓住魄痕,让赤帝灭了他的形神。
玉鼎真人手中的持剑叫合元剑,剑柄和剑身是能分开的,剑柄能收容纳物,剑身能服妖降魔。
玉鼎真人把只剩灵魂的魄痕封在剑柄当中,欲感化他,度他成人。魔尊却借机用玉鼎真人身上的捆仙绳,无声无息的逃脱,随着玉鼎真人的剑柄一同掉落凡间。
因玉鼎真人在剑柄上设下封印,他的灵魂被封在剑柄当中,无法逃出来。后来却被一个凡人小道士捡到了那剑柄,就是现在的居善。
魄痕了解那小道士的贪性之后,才开口说话,告诉他,自己能帮他飞黄腾达,甚至还能让他受人敬仰。
居善自此把那会说话的剑柄当做神器敬供。
魄痕教他占卜之术,地处西南的水灾和北方的天火之灾,他卜的两卦问世成名。后来又有求雨之术,居善的名声渐响,受到当时帝君的关注。
帝君为居善造了天虚观,授他掌门之位。
魄痕当时也算出了凡间千年难遇的帝王之星,费尽心机想附身在当时还是少年的夜寒星身上。谁知夜寒星心智极坚,控制不住他的心神,反而有种被他吞噬的感觉。
魄痕不得不放弃。开始在天虚观道场排阵摄法,利用噬心阵诱夜寒星到阵法当中,占其躯体。
魄痕野心勃勃,只想寄居在最好的凡躯肉体之上。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寄居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瑶姬回到皇宫中,把天虚观的异常之处告诉夜寒星。
牧流璃回去后,一直心不在焉。这天凌晨天还未亮,他就出门了。他在天虚观周围呆了一整天,却都没发现异常之处。直到深夜,他开始施术强行破阵,哪知那阵法能反噬他的修为。他收手不及,吐了一口鲜血,化作了原形。
瑶姬带着红狐狸离开,一个纤细的黑影掠出来,飞身站在那块空地之外。
迷离的月光下,那个黑影露出了容颜,她勾唇冷笑,右颊一道长长的疤痕在朦胧的亮光下显得诡异渗人。
只一会儿,她便消失在原地。
一道黑影站在一个农户的院墙上,那房间彻夜亮着烛火。是一个女子支在脑袋,守在床前,时不时打着瞌睡,却还是强睁开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床上躺着一个两三岁幼童,睡容甜美。
那黑影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扬手一个掌风挥去,床前的女子丝毫没有反应的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天虚观中,掌门的独立禅房内。
自夜寒星登上帝位,便重整朝堂,废除了居善国师之位。
居善依旧是天虚观的掌门,只不过不能入朝听政,而是在道观清修。一些朝堂的官员显然也看出来,如今的皇帝对居善没有重用之意。
第七十七章 出诊
居善低首站在一旁,听着前面的暗影传来窸窣渗人的吸食声音,心底虽然觉得害怕,却还是强忍着。
直到那幼童如同破布一般被直接丢弃在地上,居善无声的上前把那幼童塞进麻袋。
“魔尊。”
那女子一身黑衣,面上黑纱遮着,冷冷的声音传出来,“何事?说!”
“我怕,人再抓下去,会被皇帝查到道观来。”居善虽说有魔王护着,可他还是担心的不得了。如今站在面前的魔王是个凡人,她有魔灵护体,可以自保。但他这个凡人万一被察觉,可是难以活命。他是帮凶,一直在帮她掩埋尸体。
“此处本尊已经设了屏障,除了你,不会有旁人能进来。”她指腹抹了下嘴角,红色的血迹印在她的指上,她伸舌舔舐干净。随即她广袖扬起,旋身盘腿坐在那尊神像前。她闭眼长吸一口气,才悠悠开口,“这血腥味,已经被本尊吸食干净,也不会有人闻到。至于后山之处,凡人进不去,神仙妖物若强行破阵就会修为尽失。再有这些小东西都是本尊抓的,你担心什么?”
如今身居凡胎的魄痕需要幼童纯鲜的血液,来修炼他五百年前在玉鼎宫偷习的禁术。待他功力大成之时,就是他一统人魔两界之日。
所以他附了人身之后,就抓了两个幼童,在天虚观后山吸食修炼,在恢复了一点法术后,她才来找居善,然后一直住他的禅房,还在他的禅房四周下了结界,无人能进入此处。
“明天让他们抓住一个犯事之人。”
居善问着,“他们?魔尊的意思是什么?”
“官府每日彻查,你既然心里害怕,那就让他们找到一个凶手,抓到了凶手他们也会放松下来。”
居善沉吟片刻,点头说,“是,魔尊。”
阮杏颜第二天醒来见瑶姬也在,红狐狸也回来了,而且窝在十七珺的榻上。
她觉得稀奇,高兴的跟他打招呼,“狐狸精,你回来了?”
谁知狐狸根本没睁眼睛,还紧闭着狐狸眼,身子动也没见动一下。
“他受伤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瑶姬见此回答。
阮杏颜吃惊了,“他怎么会受伤的?”
“最近幼童失踪应该和天虚观有点关系。我们原本什么也没查到,却在天虚观后山看到一片荒芜的空地,那里有一片地方翻了新土,里面肯定藏有秘密,只是被阵法围住,我们进不去。流璃哥哥强行破阵,却被阵法反噬,收手之时又被阵法所伤,一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瑶姬跟她解释。
阮杏颜听到他昏迷不醒还是很担心的。她想,明明自己挺讨厌他的,却还是会忧心他的状况。
当天下午,杏林医馆来了一个四十左右的嬷嬷,身后还跟了一个小丫头。
“医仙公子,烦请出诊一趟,我们老夫人如今不方便出门,请了两个大夫,老夫人都没有好转,如今只能请医仙公子为我家老夫人诊治。”
“好,请稍等。”十七珺回答她。
“师父,我帮你拿药箱,跟你一起去。”每次出诊,阮杏颜基本都会跟着。
刘尚书府,是工部尚书,府邸也在东街,不过离这个偏巷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府上还派来了辆马车来接他们。
“宏儿,是不是我的宏儿回来了?还有我的柳儿,都回来了没有?”
阮杏颜和十七珺才到刘老夫人的院子里,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老夫人,您忘了,小公子和小姐今天陪夫人上香去了。小公子和小姐回来就会来看老夫人的。老夫人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他们怎么都不来喊我,我也要去上香……”
“老夫人,您病了,小公子和小姐早上还说等您病好了就带您去的。”
“对,宏儿和柳儿早上还来看我的。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宏儿,柳儿,去上香,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等他们回来……”
十七珺和阮杏颜到了门口,却见一个双鬓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眼神也是呆滞状态。
“可以先跟我说一下老夫人的状况吗?”
那请他们看诊的嬷嬷神色悲凄,缓缓说着,“是这样!我们小公子和小姐还未满六岁,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嫡亲子孙。可是小公子半个月前突然失踪,小姐这几天也跟着不见了,官府查无踪迹。老夫人急了好几天,然后从前天开始,老奴就发现老夫人的不对劲,她总念着要见小公子和小姐,老奴只能骗着老夫人。老夫人听了就会一直自言自语,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不睬。我们也请了两个大夫看了,大夫都是开了安神的药。可是我们老夫人精神并没有转好,睡不了多久就会醒,醒过来就会问我们小公子和小姐。”
原来那两个孩子是对龙凤胎,又是刘尚书唯一的嫡亲子嗣,所以自小深受长者的喜爱。可他们两个却接连失踪,刘老夫人更是急病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半痴不傻的模样。
十七珺给刘老夫人把了脉,问她们,“刘老夫人如今的状况不太好,她以前可是就受过刺激?”
刘老夫人身边的两个老奴相互张望了一眼。
原来那刘老夫人在成亲之前确实有段疯疯癫癫的时候,只不过时间不长,所以便没有在意。
十七珺开了调养安神的药方,说刘老夫人这是郁结难消,旧疾突发,这需要慢慢调养。解铃还须系铃人,药物难医,只能慢慢缓解。
他们还没有出府,就听到刘府门外又有一辆马车等着,说是秋郡马府的,三长公主病危,请医仙公子出诊。
这秋郡马府就是曾直言喜欢十七珺的秋姑娘秋和静的府上,她母亲正是三长公主,父亲就是秋笙。
原来三长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医药不离,这次大夫更是说医药无医,已经没有多长时间的寿命了。
秋姑娘伤心难过之余,想到请医仙公子的医术无双,便亲自来请医仙公子为母亲诊治。
第七十八章 心高气傲的师父(万字更一)
临去的路上,十七珺和阮杏颜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敲锣声,马车避让到一边停下。
“此人诱拐幼童,当场被抓,畏罪自尽,我们官府一定查明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
阮杏颜掀开车帘,只见一群官差押解着一个男子。
帝都满城都在说,官府抓到了一个诱拐幼童之人,只不过那个人犯看见官府来人,当场就自尽身亡。凶手被抓,失踪的幼童却没有寻到,帝城百姓依旧人心惶惶,生怕还会有凶手在半夜偷偷抓走自家小孩儿。
秋和静秋姑娘领着十七珺和阮杏颜刚进秋府,却被她那刁蛮的幺妹拦着。
那是个娇蛮的十三四岁小姑娘,她拦在阮杏颜面前,傲慢的抬着脑袋,“你就是医仙公子的徒弟?”
阮杏颜只挑眉,浅笑,不开口。
“青儿,不得无理。回房去。”秋和静知道自家妹妹的骄慢脾气。
小姑娘没有理会,继续对阮杏颜说着,“死皮赖脸缠着你师父,勾引你师父,真是不要脸!”
“青儿!”秋和静疾言厉色,怒斥,“道歉!”
十七珺如玉的容颜变得清冷。
阮杏颜却依旧面不改色,浅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秋青儿从没见过脸皮这般厚的女子,被人骂了还一副笑脸,更不见羞愧。听到姐姐的话,她更不愿意道歉,“我才不要道歉,她就是不要脸,你看我骂她,她还笑呢。”
秋和静很少发怒,她今天请来医仙为母亲医治,却要遭自己妹妹贬低他的徒儿。她看得出他对自己徒弟的维护!
她刚拦在幺妹身前,想训斥她,“你……”
十七珺截断秋和静的话,朗声开口,“在下念她年幼,不与她辩驳,只是,秋姑娘,恕我不能帮你母亲看病,也不会再踏入秋府一步。”他说完转身拉着阮杏颜就走。
“医仙公子。”秋和静回头看了眼自己不懂事的妹妹,急忙追上去。
“医仙公子,对不起。舍妹年幼无知,她自小娇宠,所以被宠坏了,说话从来口没遮拦……”秋和静急忙的解释。
十七珺抬手制止,“秋姑娘无需再言。”
“恕我无礼讲一句,你妹妹年幼无知,口没遮拦,不代表每个人都得受着她的娇惯。”阮杏颜缓缓开口,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她望着人的眼神却像在说,教不教育就看你们秋家人了!
“对不起。”秋和静面色尴尬,“我,我送送你们……”
“无需,我们会自行离开。”十七珺拉着阮杏颜就走。
秋和静连忙让人送他们出府,然后看着他们离去的翩然身姿,一向骄傲的秋姑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比不上那女子。
“姐姐,我是在帮你,那个女人一脸狐媚的样子,勾引她师父,这么不要脸皮的人……”秋青儿追上来对着秋和静就是喋喋不休说着。
秋和静怒极,“闭嘴!我已经订亲了,你如今这样行事,让姐姐以后颜面何存?他们和陛下是好友,你知不知道我们秋家得罪不起他们,所有人都得罪不起他们,因为得罪他们就是跟陛下作对。今日我请他们是为娘亲看病,你如此傲慢无礼,又对医仙之徒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我才没有错!”刁蛮的小姑娘死不承认自己的错。从她听说了医仙之徒在宫中对医仙不知羞耻的求抱行为,自己就为姐姐不值。
十七珺和阮杏颜连秋府准备的马车都没坐,两个人就直接走着回去。
阮杏颜知道十七珺的内心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被人谩骂,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连秋府的马车都不愿坐。
走了一段路,他问她,“会不会累?”
“不会啊!都已经决定跟师父走一辈子了,怎么会觉得累呢。”阮杏颜头歪着,笑着靠在他的肩上。
十七珺勾唇轻笑,“你啊,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转而问她,“是不是累了?”
“师父,你太小看我了,才走了十分钟而已。”阮杏颜不承认,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太娇弱了,明明才走了一会儿功夫,竟然就不想走了。这真是被师父宠坏的结果,所以她不能让自己被宠坏。
“我背你。”他停下。
阮杏颜摇头,“不了,我自己走。”她说着,拉着他的手,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前面。
她还记得他说过他的修为尽失,而且动了情,也无法继续修炼。她记得牧流璃带走她的那次,他用过一次仙术,那时候他冰冷的体温让她开始害怕失去他。她知道他抱着她背着她,肯定会累,所以她不敢再缠着他,让他抱着自己走。
他们还没走出这大片豪门贵宅的巷子,又在他们前面停下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上盈盈下来一个女子,她面露笑意,“医仙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如坐我的马车怎样?我送你。”
十七珺不记得这女子是谁,阮杏颜也不记得,而她本人在这女子面前也完全变成了透明人。
“不用了,多谢姑娘。”他说着,牵着阮杏颜的手错身走了过去。这个女子完全不把杏子看在眼里,这样的人,她的好意,他不会受。
那女子连忙追上,“这里离街市还有一段距离呢,医仙公子……”
那女子话说到一半,又过来一辆马车,那赶马的人跳下马车,大步过来,“公子,姑娘。”
“嗨!勒风,你不要告诉我,你是顺路哦。”阮杏颜向他招手。
那女子看到来人,这可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她盈盈福身,“勒统领。”
勒风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着十七珺和阮杏颜说话,“公子,姑娘,请上车。”
“勒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她问他。
勒风抬头望天,霞云铺满天,“那个,今天天气不错!”
阮杏颜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吧,你们一直都跟着我们,是也不是?”
“陛下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派人暗中保护你们。”
他们依次上了勒风的马车,完全把那女子当成了空气。
那女子停在那里,看着那抹衣角消失不见,低声自言自语,“我们在湾纱村见过的,竟然就把我忘了。”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也是,现在的打扮跟以前肯定不一样,他没认出来应该很正常,我应该告诉他的,我就是曾在湾纱村跟他说过话的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