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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寻     锦此一生txt下载     锦此一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六章 毒性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这时,蒋轩率先开口了:

    “这么晚请徐医正过来,着实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还望您不要介意才是!”

    徐医正即刻拱手作揖,连说了几次“不敢”,心中同时腹诽,自己当真也是习惯了,每次世子夫人稍有不适,自己难免都要被急吼吼地喊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次的不同。

    蒋轩将几个药包放在徐医正身侧的四方茶几上,又亲手拿起其中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递到徐医正手中。

    “您帮着看看,这是何物?”蒋轩问道。

    徐医正恭敬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不多时。就感到手心冒出一阵冷汗。

    只见这些陈年的药渣,早已风干得不成样子,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但饶是如此,依然能清晰分辨出这是何物。

    徐医正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在心中暗自揣度了一番。

    多年周旋于宫中贵人与勋贵世家之中,论起后宫和内宅的阴诡之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此刻,尽管眼前只是一味并不罕见的药材,但想及靖远侯世子三更半夜的迫切之情、严肃之态,再加上这药渣看起来起码留存了十年以上……徐医正顿时猜到了些什么。

    他无从回避,只得尽量谨慎地说道:“此药乃是地棉根,又称七麻根或九信草,若使用得当,则可起到清炎、解毒、散瘀之功效。亦对哮喘等诸多病症都有作用。”

    蒋轩和陆清容听得认真。

    这与陆清容打听来的内容,倒是并无太大出入。

    徐医正却停在此处,脸上表情有了异常,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医正还有何见解,不妨直说。”蒋轩略显急迫。

    徐医正索性直言:“是药三分毒,这地棉根的毒性则是又多了几分,若要免其伤人,除了对症下药之外,还有两点需要格外注意。”

    “第一,用量要严格控制。不能过于贪多;第二,此药久煎可使其无毒,否则反应甚大。”

    徐医正顿了顿,瞥向手中的药渣。才接着道:“从这药渣上看,倘若这是熬一次药的量,无论是用于何种症候,都嫌太多了。而且……明显所煎的时间严重不够,导致毒性未去。”

    说到此处,徐医正从身侧的茶几上拿起另一个药包。观察了片刻:“敢问世子爷,这包药渣,可是与那地棉根同出一处?”

    蒋轩点头,问道:“可有不妥?”

    徐医正面露疑惑:“这是一副寻常的补身药方,可以宁神养气,药性温和,中规中矩,对服药之人的体质亦无太多苛求,本来是毫无毒性可言的。只不过,这里面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地棉根的,更不用说剂量还如此之大……世子爷,确定这是出自同一锅药吗?”

    “是。”蒋轩脸色愈发阴沉,“所以这毒性很厉害吗?”

    徐医正毫不隐瞒:“正如刚才所说,倘若煎得时辰久些,也可无虞。但从药渣看来,这里面的地棉根,所熬的时间远远不够。而且,这些药渣如果真的出自同一锅药,则可以断言,这地棉根是在熬到一半的时候放进去的,只因其性状变化甚微,绝非与其他药材一同下的锅……”

    徐医正的语气十分肯定。

    原来,这地棉根是被人后加进去的!

    蒋轩和陆清容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的心境,有了然,有悲伤,还有愤怒。

    蒋轩的情绪更难控制,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清容方才问道:“如您所说,这里面多出一味药,且毒性未消,那……服用之后,会有何反应?”

    “根据病人体质的不同,轻则腹泻难止,重则……危及性命。”

    徐医正愈发谨慎,看到靖远侯世子的怒气早已掩饰不住,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病人”指的是谁了。

    果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正是靖远侯世子的重拳落在了桌上。

    陆清容未曾上前阻拦,她知道蒋轩此时需要发泄。

    腹泻……危及性命……

    这正与当年姜夫人的症状极其吻合。

    陆清容愤怒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老天有眼,当年吴夫人那般费尽心机地毁灭证据,放火烧了小厨房,又把姜夫人的遗物都清除出府……冥冥之中,还是让这些证据留存了下来。

    陆清容陷入沉思。

    蒋轩亦沉默不语。

    徐医正左看右看,有些不知所措,几次出言告辞,那二人皆是专注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听见一般。

    徐医正施礼过后,自行退了出来。

    又过了半晌,蒋轩才回过神来,衣裳也不换就要出府。

    “咱们莫要打草惊蛇,你先歇下,我去一趟孙大人那里,这事情必须在两日内就有个结果!”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审理

    蒋轩走得急,陆清容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为何必须在两天之内了结此事。

    这一晚,陆清容始终没能安眠。

    陈年旧案终于有了线索,让她既激动又欣慰,而漠北众将士生死未卜,又让她无法不去担心大哥的安危……

    躺在床上,直到黎明将至,陆清容仍在辗转反侧。

    天亮之前,蒋轩总算回来了。

    陆清容听见动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怎么样了?”

    这一瞬间,她自己都有些迷瞪,说不清问的是哪件事。

    蒋轩却明白她所有的忧心。

    “漠北的事,你不必过于担心,或是有了转机也未可知!”

    陆清容微微一愣,没想到蒋轩一回来先提起了这事,而且口风与之前明显有所不同。

    “可是有了什么新消息?”陆清容问起。

    蒋轩只道:“你大哥和蒋轲他们,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但为了漠北将士们的安危,个中缘由,现在还不便透露。”

    蒋轩言尽于此。

    陆清容明白其中厉害,自不再多问。

    蒋轩这才转而道:“孙大人进宫面圣的事,要先缓一缓。等到天亮之后,刑部会以清潭寺一案的名义,请吴夫人过去一趟,争取在她措手不及之下,将她当年谋害母亲的案子一并了结。”

    “万一她不肯去呢?”陆清容有点拿不准,“上次刑部大堂审案,她这个幕后主使因为心虚,连热闹都不敢去看,这次吕妈妈已然深陷其中,再难脱罪,恐怕她更要避嫌了吧?”

    蒋轩冷冷一笑,眼神透着坚决:“这一次,还真是由不得她了!”

    陆清容想起,自从蒋轩上次在沁宜院发作过后。吴夫人就变得格外老实。昨日吴夫人派人来榆院请自己,直接被绿竹打发回去,亦没有半分闹腾……

    故而,陆清容很是相信蒋轩的话。

    蒋轩接着道:“咱们也要做好准备。以策万全。刚才忘了提前跟你说,我已经派曹妈妈去了你的庄子,连夜把需要上堂的证人带回京城。多亏了你当初留了这么一手,现在咱们才能速战速决!”

    陆清容险些忘了这茬儿,被蒋轩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来。

    下一刻,陆清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感慨道:“孩子啊,想来你以后一定是个聪明的……娘亲的脑子都分给了你,现在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这番念叨,总算让蒋轩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你先歇一小会儿,天亮之后,又要好一番折腾了。”蒋轩提醒道。

    陆清容连忙躺回去,乖乖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因为精神不济而错过这场最终的审判。

    担心之事有了转机。而蒋轩此时又陪在身旁,陆清容很快便进入梦乡。

    两个时辰过后,陆清容精力充沛地和蒋轩一起出现在了刑部大堂。

    此时的刑部大堂与上次相比,除了没再见到陆家的人,其余人等一个不少。

    上首坐着的有孙一鸣和冀大人,下面受审的有承平侯、吕妈妈和周贵,还有吴夫人和徐医正一左一右坐在两旁。

    吴夫人心中很是纳闷。

    早晨刑部派人来请的时候,说是吕妈妈的案子今日要结案,请她这个主母过去做个旁证。

    当然,这不过是孙一鸣为了省事。随便扯的慌,但吴夫人却信了。原因很简单,这正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只不过,一走进刑部大堂。吴夫人就察觉到了异常。

    先是吕妈妈的模样,脸上看不出一心赴死的决绝,反而尽是茫然。这些天孙一鸣就跟承平侯一个人较劲,根本一次都没有审过她,她不茫然才怪……

    吴夫人却不知情,便只觉得蹊跷。

    更让她揪心的。还是承平侯。

    自打她走进刑部大堂,承平侯始终不敢与她对视,自己几次盯着他看,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承平侯的闪躲,让吴夫人顿生一阵不祥的预感。

    终于放弃了与承平侯的眼神交流,吴夫人朝着坐在对面的徐医正看去,心里暗忖:清潭寺的案子,怎么都跟太医院扯不上关系吧!

    吴夫人感到愈发不安……

    这一切,都在陆清容的意料之中。

    但陆清容也有点诧异,她着实没想到,成阳公主竟然又来了!

    与上次一样,成阳公主依旧是白衣素裙,未施粉黛,看在陆清容眼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和善。

    像是发现了陆清容的疑惑一般,成阳公主先是抬手指了指跪在下面的周贵,又主动解释道:“上回这个刁民口口声声说是本宫指使了他,若是不亲眼看着真正的幕后黑手被定罪,本宫总觉得心里这口气出不来……”

    陆清容看到成阳公主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连忙欠身施礼,作为回应。

    显然,成阳公主是在客气。

    上次周贵指认她的事,早就因为吕妈妈的出现而翻了篇,刚刚若不是她自己提起来,恐怕也没人记得这事了。

    今日成阳公主专程跑这一趟,八成还是为了震慑承平侯,让他心有余悸,不敢放肆胡说。

    不知是成阳公主的到场起了作用,还是孙一鸣背后的审问足够彻底,这一次,承平侯一上来就把吴夫人供了出来,说她才是威胁周贵诬陷尹屏茹的幕后主使。

    吴夫人猝不及防,却也立刻反驳,大声呵斥着承平侯,以示自己的清白。

    “一派胡言!我与陆家无冤无仇,还是儿女亲家,有何理由要诬陷陆夫人?”

    承平侯亦不示弱:“说不定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凶手!你可别忘了,这个周贵最终认出了吕妈妈,保不齐她后面就是你本人!你大费周章地撺掇我去皇上面前诬告,我就不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吴夫人理亏,除了不断强调他是“胡说八道”,也说不出新鲜的话来。

    二人竟然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起来,再不见一丝勋贵世家的体面。

    直到孙一鸣出声喝止。

    吴夫人这才停下,脸上仍是一副“我就不承认看你们能奈我何”的神情。

    这时,孙一鸣缓缓说道:“承平侯已将证词尽数写下,本官随后便会上奏,孰是孰非,自有圣上明断。今日请吴夫人来刑部,乃是为了另一桩事!”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抵赖

    吴夫人心中一沉。

    刚刚承平侯的一番指证,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麻烦的情形了,没承想,孙一鸣竟然说还有另一桩事!

    就在吴夫人愣神的工夫,一名衙差已经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来到她面前。

    直到看见上面那包像是霉烂后风干的东西,吴夫人仍未缓过神来。

    等她终于有了反应,第一个动作竟然是用衣袖捂住了口鼻,满脸嫌弃地后退了半步。

    见她如此,陆清容不由暗叹,她这演技当真不赖,竟像是真的不知其为何物。

    这时,只听孙一鸣问道:“吴夫人可还记得这些药渣?”

    这“药渣”二字,足以将她从茫然之中拉回到现实。

    吴夫人脑海之中犹如响起一声惊雷,将她的思绪一下子炸到了十多年前,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最让她担惊受怕的事,也是她最想彻底掩盖的事,终于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吴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装坦然地反问:“孙大人这是何意?这又是些什么东西?”

    孙一鸣耐心十足:“您若是忘了,那本官就来提醒一二。景熙二十年四月,姜夫人‘病逝’之前,就是吃了这副药,而此时您眼前之物,就是当年熬药剩下的药渣。”

    吴夫人闻言,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才能掩饰住那阵猝不及防的颤抖。

    她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盯着那药渣看起来,一心希望能从中找出破绽,证明眼前这帮人不过是在诈自己。

    始终看不出什么,但吴夫人就是想不通。

    当年之所以一把火烧了小厨房,就是为了掩盖证据,之后为了转移视线,她还把姜夫人的遗物一并处理掉,甚至还买通了太医辞官或“消失”,就是打算彻底把水搅浑。这样即便蒋轩长大之后有了能力,调查起来也是无从下手……

    故而,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些药渣怎么可能还在!

    往事回忆得越清晰。吴夫人越觉得眼前这东西不可能是真的。

    这么一想,她立时变得从容了些:“孙大人把当年的药渣找出来,所为何事?”

    孙一鸣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请徐医正把那药渣的成分讲了一遍。

    听到徐医正提起里面多了一味地棉根,是在药熬到一半时放进去的。且分量甚大,正是姜夫人离世的真正原因……吴夫人暗自冷笑之余,又多了几分惊慌。

    沉默许久,吴夫人心中好一阵权衡,才再次开口:“孙大人真是爱说笑!当年姜夫人乃是病逝,这是京城里尽人皆知的事情!如今您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发了霉的药渣,再配上徐医正的权威之言,就能自说自话、颠倒黑白了吗?”

    吴夫人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变成了指责的口吻:“恕我直言,您这般不负责任。对当年之事轻言误判,又会将世子至于何等境地!那时他年纪尚小,如今若相信了这些捕风捉影的说法,无端萌生出许多恨意,又无从追溯,岂不是误人误己!”

    吴夫人别提有多理直气壮,俨然一副为了蒋轩着想的模样。

    蒋轩则是一脸漠然,半句也不相信。

    与蒋轩的不屑相比,陆清容听得认真了不少。

    然而,吴夫人的应对。实在与陆清容的预计不甚相同。

    陆清容原以为,当证物摆在眼前之时,吴夫人虽然肯定不会认罪,但她或是会像昔日那般嫁祸旁人。或是干脆直接找个替罪羊了事……

    却不想,吴夫人愣是连姜夫人中毒的事都不承认,一口咬定她就是病逝,没有其他原因!

    如此狡辩,实在有失吴夫人一贯的水准了……

    正在陆清容纳闷的时候,孙一鸣那厢。又有了动作。

    只听他高喊一声“来人”,立刻又有一名衙差走到吴夫人跟前,而他手中托盘上放着的两本册子,封皮陈旧发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一本是靖远侯府药室的领取账册。

    另一本则是当年的药房存档。

    尽管吴夫人只瞄上一眼便认了出来,但她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

    孙一鸣适时问道:“药室的账册少了几页,看不出贵府都有哪些人领取过地棉根,但是在那一年里,只有沁宜院的药方之中用到过这味药,您是否要解释一下呢?”

    吴夫人不怒反笑,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反而踏实了。

    看来,不过是蒋轩和陆氏在府里胡乱翻找,瞎猫碰到死耗子,竟从那药房之中看出端倪,又弄虚作假搞出了所谓的证物……

    吴夫人信心倍增,口气强横了不少:“我有什么可解释的!当年是我偶感风寒,最后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久治不愈,大夫看诊过后,说是百日咳,于是就开了那个方子。孙大人若是不信,徐医正就在这里,那方子里该不该有什么地棉根,您让他一看便知!”

    不等吩咐,徐医正就连忙上前,将药房看过一遍,回道:“若是医治百日咳,这方子自是没错,其中含有地棉根也属常理之中。”

    徐医正顿了顿,很快又补充道:“对症下药,药量适当,再加上久煎去毒,则是治病良方,但姜夫人那些药渣之中的东西,与上述几种情形都不符合,良药也就变成了催命符……”

    徐医正尽职尽责地解说,孙一鸣却嫌他有点啰嗦,好不容易听他说完,立刻转向吴夫人:

    “刚刚只是徐医正提到过一次这味药的名字,没想到吴夫人立刻就记住了,还通晓其药理,连药房都不用翻开看,就能想起这味药的功效,甚至连十多年前的病症都说得一清二楚!”

    孙一鸣一番发难,直接让吴夫人的“此地无银”显露无疑。

    吴夫人暗道不好,刚才的确是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但想到他们这证据反正也不是真的,索性只道:“我就是记性好,难道也有罪不成!你们若是没有证据,只顾在这里危言耸听,恕我再难奉陪!”

    孙一鸣微微一笑,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轻声吩咐道:“把两位姨娘请进来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认罪

    靖远侯府之中,已经很久不曾有过姨娘这个称呼。

    许是因为如此,吴夫人才一时有些怔愣。

    其实,在孙一鸣话音未落之时,吴夫人心里就瞬间浮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吴夫人不禁暗道,这根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那两个人早就死了,如何还能上堂作证……

    只不过,吴夫人的强装镇定没能维持多一会儿。

    下一刻,当陈姨娘和卫姨娘活生生站在了刑部大堂之上,吴夫人险些就要被吓晕过去。

    目不转睛盯着这两个“死而复生”的人,吴夫人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心中思绪亦烦乱至极。

    这两个贱人竟然还活着!

    吴夫人万般后悔,当初不该心慈手软,未能当机立断结果了她们,更不该听信陆清容的劝说,将“身染恶疾”的两个姨娘送去她陪嫁的庄子,还把后来传回的死讯当了真!

    事已至此,补救是来不及了,吴夫人唯一剩下的一丝侥幸,就是这俩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

    当初她之所以存了灭口的心思,只是因为事发那日,这俩人一直都在靖春堂,亲身经历过姜夫人“发病”以及小厨房着火等事件,事后又曾经在下人面前散布过一些模棱两可的猜测,让吴夫人对她们有了忌惮。

    实际上,吴夫人以为她们最多也就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不可能猜中内情,于是当年只是狠狠威胁了一番便罢。

    然而,眼前的事实,再次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

    陈、卫二人的证言,竟然不只是猜测,而是与刚才那些药渣直接相关!

    这两个人居然赶在自己毁灭证据之前,将那些药渣从小厨房带走了!

    原来,刚才那些药渣,并不是作假!

    转眼的工夫。这些“无关痛痒的假证据”和“仅凭猜测的证人”摇身一变,全都成了货真价实的人证物证……

    吴夫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陈、卫二人还在讲着她们拿走药渣的详细过程,以及当日的所见所闻……一切都合情合理,挑不出破绽。

    吴夫人已然无心再继续听下去了。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改如何应对。

    此时此刻,只见她双眉紧锁、面如死灰,刚才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

    陆清容和蒋轩见了,不喜不悲,只是神色平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仿佛仪式般的恭敬。

    对蒋轩而言,眼前的一切,重点并不在当年罪孽深重的恶人,也不是看到恶有恶报的痛快,而是对逝去多年的姜夫人的怀念和尊重。

    最好的怀念,莫过于将她多年的言传身教落实到自己的行为之上。

    而最好的尊重,莫过于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人前……

    然而,吴夫人纠结过后做出的反应,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是我干的。”

    简单到只有四个字,却让在场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孙一鸣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吴夫人……可是认罪了?”

    “是。”吴夫人语气格外淡然。

    这倒是让孙一鸣难免有些疑虑,担心其中有诈,继而又问:“所认何罪?”

    “景熙二十年,派人去清潭寺,谋害姜夫人未遂,两年前,又再次派人过去灭口。”吴夫人言简意赅。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在避重就轻之时,吴夫人的目光扫过面前托盘上的药渣,狠狠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这味药。也是我加进去的。”她冷笑一声,挑衅意味十足,“那次就没再未遂了!”

    陆清容对她这种态度深感厌恶,不由担心地向蒋轩那边看去。见他神色如常、未曾动怒,方才放下心来。

    既然吴夫人已经认罪,这案子自然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

    孙一鸣很快下令,将吴夫人暂时关在刑部,事关重大,需要等候圣上最终的裁决。

    如此快速审结。吴夫人竟然痛快认罪,一切来得太突然,陆清容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仍有些不敢相信。

    想来想去,陆清容还是开了口:“恶人落网,本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为何我总感到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蒋轩问道。

    “吴夫人开始一口咬定母亲就是病逝的,坚决否认有人加害,这有点不像她往日的作风。依照她一贯的做法,早该变着法子栽赃陷害,或是找个替罪羊,将罪名扣在别人头上了。”

    “还有后来,陈姨娘和卫姨娘出来作证,她竟然也不狡辩,直接就认了,半点强词夺理都不曾有。”

    “强词夺理又能如何?”蒋轩提起吴夫人,颇为不屑,“人证物证具在,随她如何狡辩也难脱罪。”

    陆清容勉强点了点头。

    尽管吴夫人如此痛快认罪,显得有些反常,但总归证据确凿,倒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在陆清容的心中,还是有些细节之处难以想通,毕竟与大局无碍,她也不愿再讲出来扰乱他人。

    马车之中一阵寂静。

    蒋轩面色仍带着些许惆怅,或许是旧事重提,让他感怀亡母所致。

    陆清容亦没再开口,接着刚才的思绪,顾自在心中暗忖。

    清潭寺一案,与姜夫人之死,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陆清容深知,在大齐朝严格的等级划分之下,两个案子的性质有多么大的不同。

    清潭寺一案,伤亡人数固然多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以吴夫人的身份地位,加上当今皇上对靖远侯府荣宠甚盛,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她自己偿命即可,绝不会连累到子女,若是皇上开恩,或是赶上大赦,连她自己的命都能保住。

    但谋害朝廷命妇,则会罪加一等。考虑到吴夫人当初的平妻身份,这行为更是打破了大齐朝最根本的伦常礼教,说不定还会罪上加罪,累及到蒋轲身上。

    而蒋轲在漠北犯下大错,已然自顾不暇,恐怕皇上早就对他十分不满了……

    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陆清容不相信吴夫人没有详细考虑过。

    但是,明知道是这样,吴夫人竟然还痛快地认了罪……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口供

    回到榆院,饭还没顾上吃两口,蒋轩就匆匆去了书房。

    是五军都督府的人有公事找他请示。

    蒋轩这一去,直到傍晚时分还没回来。

    陆清容本就有些担心他,又有关于沁宜院的事想找他商量,便亲自往书房那边去了。

    早先吕妈妈被刑部带走时,就在沁宜院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丫鬟仆妇们都感到莫名其妙,今日又眼看着吴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一起去了刑部,竟然也是有去无回!沁宜院顿时炸了锅,一时间人心惶惶,混乱异常。

    陆清容肯定要给她们个说法,但具体怎么讲,还是要和蒋轩商量。

    故而,她便借着询问是否在书房摆饭的机会过来了。

    畅通无阻地走进书房,陆清容才发现五军都督府的人已经走了,此刻除了蒋轩之外,居然孙一鸣也在!

    相互见礼过后,才听蒋轩说起:“孙大人也是刚过来,正好你也来了,咱们就一起听听他怎么说,回头省得我再转述了!”

    孙一鸣也在旁边附和,请陆清容坐下。

    陆清容这才没有回避,在蒋轩身侧的紫檀圈椅上坐了。

    只听孙一鸣说道:“吴夫人虽是在刑部大堂上把一切罪状都认了,但要想结案,还需要有能够与之对应的口供,这才稍稍有些耽搁……”

    “可是她的口供出了什么差错?”蒋轩立刻意识到。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提到地棉根那味药的时候,吴夫人口供之中描述的分量,与药渣里发现的不很一致。”

    “差得多吗?”

    “差了不少!”孙一鸣略显无奈,“她这么故意捣乱、混淆视听,无非就是想让此案难以审结,拖延时间罢了!八成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蒋轲还有机会戴罪立功,若是能拖到他凯旋那天,皇上说不定一高兴就赦免了她……简直是白日做梦!”

    话音未落。陆清容和蒋轩同时皱了皱眉。

    孙一鸣见状,以为他们是着急了,接着又道:“你们放心,在我离京之前。一定会让这案子有个了结!我就是怕你们着急,才先过来知会一声,你们心里有个数就行,我得赶紧回去接着忙了……”

    孙一鸣一边说着,一边向蒋轩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书房。

    来去匆匆。

    他算是榆院的常客了,蒋轩也不跟他客气,只把他送到书房门口便罢。

    陆清容刚刚一直没开口,此时才问:“孙大人最近要离京?去哪里?”

    蒋轩犹豫了一瞬,如实道:“漠北。”继而又嘱咐她,“你知道就行,此事不可外传。”

    陆清容明白其中厉害,认真点头。

    以前蒋轩就曾告诉过她,皇上之所以与番蒙使臣定下三日考虑之期,讨价还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是为了摆出为难的样子,让之后的“同意议和”显得更加真实……

    “所以皇上已经决定,要暗中集结几省兵力,与番蒙人一战到底了?”陆清容小声问道。

    蒋轩微微垂目,默认了这个说法。

    陆清容担心道:“漠北的将士们……能有机会得救吗?”

    明知道蒋轩也确定不了这些,陆清容还是问了出来。

    没承想,蒋轩却道:“你放心吧,他们都不会有事。”

    这话里的意思虽有点含糊,但语气却分外严肃。

    陆清容莫名变得安心许多,亦不再追问。转而疑惑道:“皇上怎么想起派孙大人这个刑部尚书去漠北?”

    看上去很不搭调的感觉……

    蒋轩失笑,为她解释:“番蒙使臣进京,明面上就有百十来号人,暗中布有多少眼线。就更不得而知了。他们必然也会对大齐的反应十分警觉,不会放过任何的异动。在这种时刻,离京的如果换成了大舅舅之类的人物,恐怕再怎么低调都没用了!”

    陆清容恍然大悟。

    这么一想,孙一鸣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既对漠北战事有一定的经验。又有刑部尚书这个跟领兵打仗毫不相关的差事做掩护。最主要的还是,在番蒙人那边,对他的了解相对较少,不像大舅舅和蒋轩这么出名……

    这事不难理解,但陆清容的疑问并不止如此。

    关于吴夫人口供与事实不符的事,孙一鸣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到,陆清容却觉得他可能过分乐观了。

    “你说……吴夫人口供那事,真是像孙大人所说,只是她在故意捣乱,企图拖延时间吗?”

    蒋轩长叹一声,双眉紧锁:“许是被你说中了,她认罪的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皆有疑惑,却谁都理不清个所以然。

    正在这时,墨南忽然在门口求见。

    蒋轩让他进来,也不避讳陆清容,直接问道:“可是宫里有什么新消息?”

    墨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回道:“皇上派人在京城最热闹的几处都贴了皇榜,昭告天下,说皇长孙狠心弑母、投敌漠北,不忠不孝,现将其从皇家族谱中除名,贬为庶人,鉴于其罪大恶极,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皇榜写了好大一张,密密麻麻列出许多罪名,但主要就是这些意思。”

    其中大多都是有据可查,陆清容早已知晓。

    唯独“弑母”这一条,让她当真惊着了。

    纵然知道皇长孙小小年纪就心机颇深,且手段狠毒,但这谋害亲生母亲……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

    “先太子妃……真是皇长孙害死的?”

    “是。”蒋轩答得干脆,“其实皇上早就找到了证据,绝没有半分错判的可能。原本为了顾及皇家体面,是不打算将这事公之于众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漠北形势紧急,这也算是间接向番蒙人传递一个信息,别以为他们手里有什么皇亲贵族,就能向大齐予取予求,实际上那不过是个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的罪人罢了……”

    此时墨南早就退了出去,书房里只有陆清容和蒋轩二人。

    对于皇长孙的恶行,他们也算习以为常了,但想起刚刚正在谈论吴夫人口供的事,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启发到,顿时萌生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 醒悟

    陆清容和蒋轩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他们都不确定,对方所想的事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离奇。

    半晌过后,陆清容先是感慨道:“没承想,皇长孙年纪那般小,却连弑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做出来!当初先太子妃不顾一切替他顶罪,换回的竟是这种下场……”

    蒋轩仿佛对“顶罪”二字格外注意,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只是个猜测,无凭无据,总不好贸贸然在陆清容面前提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先太子妃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恐怕也依然会选择如此。”蒋轩嘴上说着皇长孙的事,心里总忍不住往吴夫人那边想……

    这时,陆清容率先戳破了这层纸:“你说,吴夫人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在替别人顶罪?”

    蒋轩猛一抬头:“你……也有此猜测?”

    陆清容见状,莫名松了口气,亦不再试探。

    蒋轩接着道:“吴夫人谋害母亲,又屡次给你我设陷,无非就是为了争名夺利,‘正室’的名分到手了,她便一心惦记着靖远侯这个爵位……自私自利如她,倘若真有让她心甘情愿舍命顶罪的人,还能是谁?”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陆清容未见半分惊讶,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并非只是猜测,而是想起了一件事。”

    “父亲临终前,曾在靖春堂单独与我说了些话,你可还记得?”

    蒋轩疑惑着点头。

    陆清容又道:“父亲嘱咐我,要对你好生劝阻,莫要再追究当年之事。”

    蒋轩不由感叹:“父亲神志清醒时,性情的确如此,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下太平最好,粉饰太平亦无不可!”

    “父亲当时提到了缘由。只是说得含糊。”陆清容极力回忆着,“父亲曾说过,‘逝者已去,生者犹在。真相大白固然重要,但我更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这是陆清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

    当初就是这句话,让她总疑神疑鬼,担心若是继续追查当年之事,会给蒋轩招来祸患。

    “现在想想。当初许是我错解了父亲的意思。”陆清容愈发确定,“父亲口中提到那个要保护的‘儿子’,恐怕并不是你……”

    蒋轩初次听闻,却很快明白了其中含义。

    对靖远侯临终遗言的重新解读,恰恰符合了他们刚刚的猜测。

    如若这般,吴夫人极为反常的认罪行为也显得合情合理了。

    此时此刻,陆清容和蒋轩同时念叨着一个名字:

    “蒋轲……”

    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蒋轩仍觉难以置信,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时候,蒋轲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与皇长孙不同,他可没有任何早慧的迹象。不过就是个普通到有些懦弱的孩子!”

    蒋轩想不通。

    但眼前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吴夫人的认罪并非这么简单。

    这时,陆清容自告奋勇道:“我去一趟刑部大牢,把这件事弄清楚!”

    蒋轩愁眉不展:“就怕你会白跑一趟!倘若真的被咱们言中了,那吴夫人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说出实情的。”

    “我不是去找吴夫人。”陆清容神色淡然,“不是还有一个吕妈妈在!当年之事,吴夫人为了毁灭证据费尽心力,定然是绕不过她去的。时至今日,咱们就看看她到底有多忠心。是不是为了吴夫人连自己家里人也不顾了!”

    陆清容的恨意逐渐显露,一心要与蒋轩同仇敌忾。

    蒋轩动容之余,亦未再阻拦,当下与陆清容商量过细节。亲自送她去了刑部。

    一天之内,这是陆清容第二次来刑部了。

    当初蒋轩被关在刑部小院之时,她几乎天天都过来,自认为对刑部已经很十分熟悉,殊不知,当她初次见识到刑部大牢的模样。还是吃惊不少。

    暗无天日,潮湿异常,是陆清容最直接的感觉。

    自打踏入刑部大牢那一刻,她就再见不到一丝阳光,唯有躲也躲不开的霉烂之气扑面而来,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喊叫之声,高呼冤枉的有之,胡言乱语的亦有之。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人来讲,司狱和狱卒的呵斥显然毫无效果。

    陆清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心中不免暗忖,她决定自己一人前来,坚持不让蒋轩跟随,是不是莽撞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次的案子对蒋来说终归不同,如若他在吴夫人或吕妈妈面前难掩怒气,只怕容易坏事,而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得悉真相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陆清容没有退缩,加快脚步走进了吕妈妈的牢房。

    刑部司狱连忙搬了个黑漆圆凳,请她坐下。

    伴着微弱的灯光,陆清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吕妈妈,便挥手让其余人先出去,只留下绿竹在身侧。

    刑部司狱不敢掉以轻心,吩咐狱卒将吕妈妈手上的镣铐锁在远处的石柱上,确定她无法接近陆清容,才带着人出去。

    陆清容这才仔细端详起吕妈妈,只见她神色涣散,表情麻木,远比上午在刑部大堂时还要憔悴,想必是吴夫人认罪的举动对她震撼不小。

    察觉出吕妈妈对自己的到来很是不解,陆清容清了清嗓子,不怒自威:

    “世子爷有官在身,若是亲自过来,恐有不便,这才换了我,只为亲口问一问吕妈妈,到底为何要毒害姜夫人!”

    吕妈妈一上来就被她问愣了。

    毒害姜夫人?

    这事吴夫人不是已经亲自认罪了吗?怎么才过半天的工夫,就转到了自己头上?

    世子夫人的厉害,她远比吴夫人还要看得清楚明白,故而,吕妈妈纵然心中千回万转,却不敢轻易开口。

    陆清容也不着急,接着又道:“吴夫人虽是在刑部大堂上认了罪,但这详细口供一直与证据对不上号,最后她终于承认,之前认罪乃是一时失了心智,随口胡言。真正的凶手不是她,是你。”

    陆清容的话停在此处,静静看着她的反应。

    果然,吕妈妈刚才一直努力维持的漠然之色,顿时变成了惊恐。

    (未完待续。)( )

第五百一十二章 真凶

    吴夫人真的把罪名栽到了自己头上?

    吕妈妈越是熟悉吴夫人的为人,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w

    吕妈妈几乎可以确定,若不是吴夫人被孙大人以其他案子的名义诓来刑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筹谋,这毒害姜夫人的罪名,十有*还是要自己来顶。

    谁知吴夫人认罪不到半天,事情竟然出现转折,又全都绕回了自己身上!

    吕妈妈心乱如麻,她不是傻子,知道这顶罪也不能一概而论,清潭寺的罪可以顶,但这姜夫人的死……

    陆清容见她仍不做声,直接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吕妈妈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年,许多道理,想来不用我再多说!您已然顶下了清潭寺的案子,难不成连毒害姜夫人也要一并认下?这二者相比,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按照大齐律例,无论清潭寺死了多少人,只要凶手偿命,也就算结案了。可若是毒害朝廷命妇……您就好好数一数家里的亲戚吧,那可都是要陪着您抵命的!”

    陆清容并不完全是在吓唬她,量刑的区别,是实打实存在的。

    吕妈妈心里的惶恐被人言明,登时有些坐立不安。她很想走到陆清容跟前,无奈双手还被锁在石柱上,无法近前一步。

    绿竹见状,仍立刻挡在了陆清容身前,生怕出个万一。

    陆清容稳稳坐在原处,示意绿竹无需惊慌,自己则保持着沉默。

    不出所料,吕妈妈终于沉不住气了。

    “毒害姜夫人一事,不是我干的!还请世子夫人明察!”

    吕妈妈选择了反抗。

    陆清容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

    倘若她连这个罪名也敢往身上揽。这事还就难办了。

    陆清容缓缓说道:“我只是替世子过来问几句话,至于其他的,既然吴夫人已经一口咬定是你干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陆清容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吕妈妈愈发急切,反问道:“您说吴夫人的口供与证物对不上,甚至后来又翻了供,那我从头至尾都未曾供认此事。这罪名如何就能硬算在我头上?”

    陆清容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吴夫人的口供很重要,那是有原因的。她有诰命在身,此案又是皇上下旨审案时查出的案中案。说不定皇上格外重视,还会亲子召见她问上几句!”

    “这你如何能比?”陆清容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若换成了你,就算皇上过问。最多也就看一眼口供便罢,哪里还会给你申辩的机会!如此一来。这口供是不是你亲自招认的,有无屈打成招,又有什么打紧?”

    吕妈妈听到最后,不得不承认陆清容的话极有可能成为现实。顿时只剩下绝望。

    只听扑通一声,吕妈妈冲陆清容这边跪了下来。

    “世子夫人大发慈悲!这事的确不是奴婢做的!清潭寺的事奴婢认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但奴婢绝没有毒害过姜夫人!还望世子夫人告知世子爷,莫要让奴婢全家上下因此受到连累……”

    吕妈妈的情绪已然失控。翻来覆去地说着求情辩白的话。

    她把陆清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不放。

    陆清容眼看时机已到,方才开口提醒:

    “孙大人忙着结案,吴夫人急着脱身,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吕妈妈要想申辩,唯一剩下的一条路,就是供出真凶……”

    陆清容适时停住,观察吕妈妈的反应。

    只见她倏然一滞,似乎被这句话点醒,又不敢下定决心。

    吕妈妈的确有所畏惧,索性直接讲出自己的顾虑:“只要吴夫人势力尚存,就算奴婢躲开了这次,全家的性命仍旧难以保全……”

    只要她愿意开口,这就好办了。

    “吴夫人如今的势力究竟如何,吕妈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太皇太后已经搬去西苑颐养天年,再不与宫外之人往来,而安乐伯府早已空空如也……如今京城之中,还能找出几个吴家的人?只要你供出毒害姜夫人的真凶,再把清潭寺一案幕后主使的身份还给吴夫人,你觉得她还能有机会去迫害你的家人吗?”

    “如若你的家人真有什么不测,也是因你替人顶罪而受的连累!”

    陆清容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了吕妈妈心上。

    多年以来,吕妈妈的利益都是与吴夫人死死绑在一起的。即便是她将清潭寺的事都揽在身上之时,亦有吴夫人在身后帮她保全家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与吴夫人的利益显然不再一致,也只有不顾吴夫人而说出实情,才能顾全自己的家人了!

    吕妈妈一旦确定这个认知,立刻不再纠结。

    “我说!”吕妈妈仍旧跪在地上,抬起头,一脸郑重,“往姜夫人药锅里加地棉根的,是二爷……”

    猜测得到了印证,陆清容却没有半分欣喜。

    “吕妈妈莫要胡乱攀咬!”陆清容做出最合理的反应,“那时候二爷才多大,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狠毒之事,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吕妈妈急着道,“虽然并不知道二爷当时是怎么想的,但这事情的确是他做的,那时小厨房里就有丫鬟看见他往药锅里放东西!”

    陆清容再难淡定:“既是看见了,为何没有当场阻止?”

    “她们以为二爷只是过去玩耍,后来仔细查看药锅,也未发现异常,便只当是自己眼花了,不敢随便声张。这是事后在吴夫人几番查问之下,才有人承认的……”

    “那吴夫人如何能反应那么快,当夜就一把火烧了小厨房?”陆清容追问。

    “是二爷回去亲口说的……奴婢也听见了。二爷毕竟只是个孩子,并不知晓其中厉害,只当是与平日调皮胡闹一般无二……”

    “用不着你帮他辩解!”陆清容难掩怒气,“他是怎么说的,你如实道来便是!”

    吕妈妈把心一横,不再隐瞒,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未完待续。)>(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始末

    陆清容从刑部走出来,一路上都在晃神。

    对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感到难以置信,又拿不准该如何向蒋轩描述这一切。

    蒋轩始终在刑部门口等着,见她进去一个多时辰后,才一脸凝重地出来,心也跟着沉下了几分。

    陆清容只是微微对他点了下头,后者即刻心领神会。

    二人皆未多言,一路沉默回了侯府。

    直到在榆院堂屋,四下无人之时,蒋轩才认真问道:“母亲的事……当真跟蒋轲有关系?”

    陆清容严肃地点头:“不仅有关系,这件事根本就是他做的。早在母亲去世之前,吴夫人就知道了一切,只不过她非但没有及时挽救,还连夜忙着替蒋轲毁灭了证据……”

    蒋轩深吸一口气,问起:“他当年还那么小,况且母亲并未苛待于他,他为何竟对母亲起了杀心?”

    “按照吕妈妈的说法,是蒋轲觉得母亲对他们母子不好……”陆清容自己无法理解,实际上吕妈妈也没太说明白。

    蒋轩皱着眉回忆。

    “当初,母亲不过就是对蒋轲略显严厉,不像吴夫人那般溺爱罢了!若是比起来,母亲对我的严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母亲对待吴夫人,那的确不能算好……但吴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换了谁,在府里放着这么一个平妻,作为正室嫡妻,难道还会供着她不成!”

    蒋轩显然有些激动了,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随即稍加平复,转而道:“且不论这恨意有无道理,他小小年纪,如何能做到这般?就连咱们,也是才知道那味药竟有如此毒性……”

    关于投毒的过程,陆清容可是问了个清清楚楚。

    “吕妈妈对当年之事十分了解。这其中难免有着不少巧合。”陆清容斟酌着用词,“当年恰逢吴夫人久咳不愈,正在持续用药。大夫开方子的时候,蒋轲也在旁边听着。得知某位药带有毒性,不能多放,就在心里留下了印象。”

    “正赶上那时候沁宜院的人格外争强好胜,各种吃穿用度都要与别处争个长短,就连去药室领药这种事也不例外。一拿就是一大堆,足有好几倍的药量。吕妈妈斥责之余,又是好一顿嘱咐,让熬药的丫鬟千万小心,告诉说地棉根有毒性,用剩下的药务必好生收着,不要让人误服了去。偏巧又被蒋轲听见了。”

    “反复听到这些,让蒋轲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脑海中浮现出姜夫人的音容笑貌,陆清容不忍再往下说。

    “什么想法?把毒药放进母亲的药锅?”蒋轩冷冷地问道。

    “是。”

    “可是他亲手放的?”

    “是。”

    得到两个肯定的答案,蒋轩沉默了。

    具体过程。他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半晌过后,蒋轩才开口:“你相信吕妈妈的说法都是真的吗?”

    陆清容点头:“整个过程,从蒋轲如何知晓那味药的毒性,到他如何去小厨房投毒,再到吴夫人得知此事后如何暗中抹去证据……一切都符合逻辑,挑不出什么破绽。而且在吕妈妈这个说法的支撑下,父亲临终前的连番嘱咐,以及吴夫人这次的痛快认罪,都有了更妥当的解释。”

    蒋轩同样认同这个说法。

    陆清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件事。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陆清容又道,“深知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于是明知道吴夫人不会指认蒋轲,我还是又去见了她一面。将吕妈妈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一遍。她自始至终显得格外平静,只是最后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这都是真的,但你们永远别指望我会承认。”

    吴夫人承认了!

    虽然只是面对陆清容一个人,但这已经足够让蒋轩深信不疑。

    蒋轩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在他内心深处,总是隐隐希望这些事都是吴夫人干的。

    他自小与吴夫人对抗多年。这种恶有恶报的结果是他一直所期盼的,同时也不会在心里造成太大落差。

    此刻换成了蒋轲,感觉则有所不同。

    毕竟蒋轲是他的亲弟弟。查来查去,自己的弟弟居然是毒害母亲的凶手,让蒋轩在意外之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悔恨。

    恨蒋轲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

    也恨自己多年来的有眼无珠。

    陆清容见状,尽量去体会他的心境,但许多事自己并未亲历,到底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只好静静在一旁陪着。

    其实,她也有着自己没说出口的担心。

    毒害姜夫人一案,因为蒋轲远在漠北,暂时肯定是结不了案了,但倘若蒋轲回到京城,就真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这件事的人证,几乎都被处理干净了,如今只剩下吕妈妈一人的证言,与吴夫人针锋相对。而吴夫人定是死都不会指认蒋轲的。

    这样看来,皇上是否会因此治罪于蒋轲,还真是个未知数。

    蒋轲终归是靖远侯府的嫡子,若是往前追溯,在老侯爷、侯爷那会儿,皇家可是欠下了不少的人情……仅以当今皇上对蒋轩的恩宠,真的能将这一切置之不顾吗?

    陆清容的思绪纷乱,蒋轩只会比她更甚。

    正在二人心事重重之际,孙一鸣主动找上了门来。

    蒋轩和陆清容一起去书房见他。

    孙一鸣已然习惯了陆清容在场,并无任何回避之意,上来就开门见山。

    “我是来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蒋轲的事儿?”

    蒋轩和陆清容闻言都是一怔。

    孙一鸣一脸坦然:“世子夫人去刑部大牢,我怎么可能不派人暗中保护,让她单独与犯人接触?”

    原来全被他派的人听了去!

    蒋轩倒也不与他见外,直言道:“国有国法,他若真能回到京城,自有律法惩治。”

    孙一鸣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显然对蒋轩的想法无法认同。

    “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回来之后,有可能会逍遥法外吗?”

    “他休想!”蒋轩冷笑,“退一万步讲,单就他在漠北谎报军情的事,也不可能不被追究,如何会有逍遥法外之说?”

    “你也知道要退一万步讲,想来也是琢磨得很清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在漠北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孙一鸣讲出了最重要的一句,也是他这次过来的目的。

    言罢,他静待着蒋轩的反应。

    (未完待续。)xh:212( )

第五百一十四章 提议

    陆清容对孙一鸣的话一知半解,并不确定其中所指。

    蒋轩却听得明明白白。

    孙一鸣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想办法在漠北把蒋轲“就地正法”了,免得夜长梦多,万一回到京城再生什么变故。

    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蒋轩陷入了一阵沉思。

    就在孙一鸣到访之前,蒋轩的心境刚刚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主要便是对蒋轲的态度。

    之前因为对母亲当年之事尚不确定,内心被猜测和难以置信占据了一大半。现在突然有了定论,蒋轲乃是罪魁祸首,已经毋庸置疑,他的情绪瞬间就变得单一而强烈。

    恨,只剩下恨。

    无比浓烈的恨意,使蒋轩很想立刻赞同孙一鸣的提议,让蒋轲死在漠北,一了百了,以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但是……他仍有难以摒弃的顾虑。

    此时他纠结的神色,看在孙一鸣眼里,被误以为是不忍下手。

    “难得你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孙一鸣感叹过后,接着道,“你该不会是觉得,蒋轲干这事的时候年纪还小,算是少不更事,可以原谅吧?”

    “当然不是!”蒋轩没有过多解释。

    孙一鸣又道:“时至今日,你也该看出来了,蒋轲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肠!且不提小时候的事,就说这些年,他也没少干过缺德的事儿!”

    孙一鸣不想看他犹豫不决,索性数起蒋轲的恶行来。

    “当年,明知道康宁县主的身孕有古怪,他还是认下了这门亲事,这存的什么心思,还用问吗?后来又以此相胁,娶燕国公府的二小姐当平妻,企图坐享齐人之福……后来这位平妻在太液池离奇溺亡,难不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世子夫人被诓去光隐寺那次……他真的只是听信了谗言而已?”

    “还有吴夫人这些年做下的各种恶行,难保他没在背后出谋划策过!”

    ……

    孙一鸣当真是没有半分见外。说起靖远侯府的内宅秘闻来,如数家珍,一点都不含糊。

    这其中亦有不少揣测,无论有无真凭实据。都被他一股脑讲了出来。

    但即便是陆清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猜测大都很赞同。

    看清孙一鸣的态度,陆清容终于明白了他今日的来意。

    下一刻,她也用相同的期盼眼神向蒋轩看去。等着他的反应。

    蒋轩终于发问:“那依照孙大人的意思,打算如何?”

    “绝不能让他活着回来!”孙一鸣毫不客气,“这道理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都明白!”

    的确,陆清容早已在心里腹诽过这些,虽未言明,想必蒋轩也是清楚的。

    蒋轩果然默认了,却仍不表态。

    孙一鸣替他着急,又催促道:“番蒙使臣这回来议和,对割让漠北六州的事咬死了不松口。眼看三日之期将至,我这次的漠北之行肯定是免不了了,应该会按照原定计划,明日出发。你可没有太长的时间考虑了!”

    “考虑什么?”蒋轩皱眉。

    孙一鸣满脸“你这就是明知故问”的神情,顾忌着陆清容在场,欲言又止。

    蒋轩倒是问得干脆:“你想去漠北杀了他?”

    “咳咳。”孙一鸣见他如此直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动手……就凭蒋轲那点儿能耐,只要我稍微用些心思,让他自己去送个死还是不成问题的……”

    陆清容虽然惊讶。却相信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即便真如孙一鸣所说,让蒋轲命丧漠北,也只能算他罪有应得!

    只是蒋轩仍沉默着,迟迟没有反应。最终只说需要考虑一晚,明日再做决定。

    孙一鸣话已说尽,只再次重申时间已经不多,便告辞而去。

    陆清容看着那无奈离去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转向蒋轩。

    她自认比孙一鸣更了解蒋轩。深知他绝非是对蒋轲存有所怜悯。

    “孙大人的提议,并非完全不可行……”陆清容试探着劝道,“杀人偿命,至于这命如何来偿,想来也无需太过教条……”

    一下子说中了蒋轩的顾虑。

    蒋轩长叹一声,方才道:“恐怕此时没人比我更希望蒋轲立刻偿命了!若是接受孙大人的提议,我当然相信他有办法克服一切可能的阻碍,替我报这个仇!”

    “但是,漠北战局已然万分堪忧,你大哥他们一众将士并未完全脱险,稍有不慎,就不只是蒋轲一个人去送死这么简单!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我的一己私怨,轻则让漠北将士陪葬于他,重则可能使大齐兵马痛失决战,这都绝非我所愿!倘若不幸言中,纵然大仇得报,我又如何面对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又比陆清容所想的深了一层。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陆清容承认自己不懂,也不知道蒋轩是否多虑了。

    但京城的形势,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故而又忍不住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关重大,不能只顾着一己仇恨,置国家的忧患于不顾……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顾它,谁又来顾你?你今日为了那很可能并不会被触及的危险,放着仇不报,他日若蒋轲真的有命回京,难保皇上不会为了顾全大局,彰显对忠臣世家的恩典,饶了他一命……”

    蒋轩的反应,出乎陆清容所料。

    只见蒋轩突然上前,擦身而过的下一瞬间,从背后抱住了她。

    陆清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这些日子倒也习惯了这个姿势,便顺势靠在他怀中。

    蒋轩的声音轻轻从耳边传来:“你相信我吗?”

    陆清容下意识地点头。

    蒋轩接着道:“漠北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干预了。如若蒋轲真有凯旋回京的一天,我也必定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给母亲偿命!”

    语气之坚定,让陆清容深信他一定能做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并非教条,而是天理。我希望替母亲报仇,也希望这其中没有半分违心之处,方才对得起母亲的一世清明!”

    陆清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拽着他的手,向自己肚子抚去:“孩子,记住你爹的话,以后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蒋轩当即皱了皱眉:“都说是女儿了,谁要让她顶天立地!”

    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散去了大半。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晓,这番纠结当真全是白费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五章 尘埃

    翌日,孙一鸣放弃了帮蒋轩公报私仇的打算,启程离京,暗中调集兵马前往漠北。·

    当日,有消息证实皇长孙一行人遭遇悍匪,死在了去漠北的路上。

    皇上派去搜寻他的人赶到时,发现那地方距离嘉峪关已经不足百里。

    至于他要去漠北干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陆清容闻讯,对此没什么太大反应。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然而,在孙一鸣出发两日之后,就开始有漠北的最新消息接二连三地传回京城。

    蒋轩把第一个消息告知陆清容时,陆清容可谓有喜有忧。

    她的大哥陆呈杰,带着六百个大齐士兵,逃出了番蒙大营。

    喜自不必说。知道大哥还活着,而且再次恢复了自由,陆清容心中万分庆幸。

    忧也随之而来。

    当初跟随蒋轲出征的将士有两万之多,如今虽有折损,但被俘的人数仍有上万人,现在只逃出了六百……如果陆呈杰只是个普通士兵也就罢了,但他身居副将之职,仅次于挂帅的蒋轲。·如此一来,就算他能平安归来,恐怕未来的前程也是凶多吉少了……

    当陆清容把心里的想法讲给蒋轩听时,蒋轩一派轻松地说她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事实证明,陆清容还就是杞人忧天了。

    只隔了一日,漠北又有新消息传来。

    就在萨托带人搜寻逃跑者的时候,陆呈杰趁乱带人杀回了敌营。

    手中只有六百个人,陆呈杰愣是把上万名被俘将士全部都救出了重围。截止到消息传出时,所有人均已脱险。

    这一次,就连蒋轩都连连称赞陆呈杰有勇有谋。

    陆清容一扫之前的阴郁,欢喜之至,与有荣焉。

    但无论是蒋轩还是陆清容,都没有忽略一个重点,就是蒋轲。

    之前陆呈杰只是带了六百人逃出,消息里没有提到蒋轲实属正常。·

    可现在被俘将士全部获救,怎么传来的消息里还是只字未提蒋轲的名字?

    作为此次率军出征漠北的主帅,蒋轲就像从来都不存在一般,人间蒸发了……

    其实陆呈杰并非在奏报中有意忽略蒋轲,而是当真对他的下落毫无头绪。

    自从大军被俘,他几乎立刻就与蒋轲失去了联系。蒋轲人在何处,是生是死,全无踪迹。

    但他毕竟是大军主帅,说他“失踪”了似乎又有敷衍之意。再加上陆呈杰一心都扑在战事上,便没有过多思量,干脆就把他直接省略不提了。

    陆清容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

    她心里还琢磨着,孙一鸣才走了几天,离漠北还不知道有多远呢,起码这事儿跟他肯定是没关系。

    当然她把这个想法讲出来时,又惹得蒋轩笑了好久。

    一时间,关于蒋轲去向的各种传言,是京城之中讨论最热烈的话题。

    猜测众说纷纭,有说他英勇就义战死沙场的,又说他卖国求荣投靠敌军的,还有说他贪生怕死当了逃兵的……真真是把所有可能都猜了个遍。

    就连陆清容都险些被这些猜测绕晕了。

    但她很快就等到了真相。

    五天之后,随着漠北最后一封奏报的到来,一切疑问都被解开了。

    先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大捷报。

    陆呈杰带领大齐兵马先是佯装撤退,继而调转方向,全速冲入了正在追赶他们的番蒙大军。萨托等人没有防备,乱了阵脚,侧翼当即就被攻破。

    陆呈杰率军灭敌五千精锐,这些虽不及敌军总数的一半,却是萨托手下几乎全部的主力。

    萨托当机立断率领剩下的队伍逃向远方,竟是又被陆呈杰带人追出了三百多里……

    胜负立见。

    被蒋轲折腾了半年多,形势不进反退的漠北战场,就在这短短数日迎来了全面的大捷。

    而这一次,终于也有了蒋轲的消息。

    原来他在大军被俘的第一天就投敌了。

    但偏偏萨托有自己的一套忠义之论,从来只能接受士兵投降,不能容忍将领变节。

    当日,蒋轲就再次被关押了起来,受到的待遇比任何一个大齐士兵都要糟。

    如此一来,被单独关押的蒋轲,错过了陆呈杰的营救,最后一路跟着番蒙人被后面的大齐兵马追赶。

    后因番蒙人被追得如同丧家之犬,恼羞成怒迁怒于他,不知被谁挥刀一砍,立时身首异处……

    萨托见了,竟派了个使臣将蒋轲的头颅送去给了陆呈杰,同时还附带了两封书信。

    其中一封,是蒋轲归降时写来表忠心的。

    另一封乃萨托所书,写的是:我没要杀你们的主帅,这是个误会。而且他应该早就不算你们的主帅了,具体原因参照上一封……

    这措辞,怎么看都带着一点要议和的意思。

    陆呈杰直接把这两封信放入了奏报之中。

    而那个头颅,陆呈杰真是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得命人在大军班师之时再带回京城。

    至此,那身首异处之中的“身”,则永远遗落在了大漠深处,任凭尘埃附着。

第五百一十六章 落定

    吴夫人在刑部大牢里听到这一切的时候,·

    起初,她一天要演上好几遍“凯旋回京”的戏码,其大喊大叫之声,将那些高呼冤枉的死囚都盖了过去,把狱卒搞得不胜其烦。

    本以为过不了几天她也就能缓过来了,谁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愈发变本加厉,说起了更多的“疯话”。

    除去咒骂陆清容和蒋轩,她还把自己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都抖搂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当年在光隐寺谋害姜夫人未遂,以及后面派人杀人灭口的事。

    她这些不打自招的话,很快就尽数传到了皇上耳中。

    赐死的圣旨一下,再无悬念。

    陆清容和蒋轩闻讯,沉默之余,都感到了几分欣慰。

    二人还去了一趟祠堂,对着姜夫人的排位静立良久……

    很快,又有圣旨传来。·

    蒋轩正式成为了新一代的靖远侯,陆清容亦有一品诰命的封号。

    蒋轩和陆清容甚是平淡,却让朝廷上下的官员羡慕不已。

    蒋轩袭爵本是理所应当,但皇上这道圣旨,却是在吴夫人和蒋轲接连出事的档口传下,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殊不知,就在他们感叹新任靖远侯圣眷正隆之时,皇帝那头还在宫里生着闷气。

    若不是蒋轲在漠北作了个大死,他原是打算给蒋轩单独开府,再升一级的。如今计划全被打乱,只能从长计议了。

    对此,蒋轩全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陆清容一个人身上。

    陆清容已近临盆,蒋轩每天就顾着陪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这一日,蒋轩小心翼翼把脸贴在陆清容肚子上,正说着话,忽地又迎来肚子里面的好一通拳打脚踢,直把蒋轩乐得合不拢嘴。

    乐了半晌,蒋轩开始对着陆清容发愁:“他们都说,女儿家不能太好动,要文静些才好。但我可不忍心对她太过严厉,你说怎么办?”

    陆清容哭笑不得,满心欢喜地嗔他:“你如何得知,就一定是女儿?”

    蒋轩也不回答,只道:“太妃娘娘送了那么多公主的小衣裳,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陆清容被他说走了神,想起小公主蹒跚学步的样子煞是可爱,自己若是也能有一个那样的女儿……

    闲来无事,陆清容索性把立鹃送她的那些小衣裳拿出来摆弄了一番。

    蒋轩竟也与她一起,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想象着他们的孩子穿上这些时的样子。

    绿竹侍立在侧,眼看着这俩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几件衣裳摆弄了整整一下午。

    对蒋轩和陆清容来说,如今的头等大事,即是等待一个小生命的降生……

    陆清容临盆之日,正巧赶上漠北将士凯旋那天。

    这回的胜利,虽说与蒋轩当初那次无法相比,但作为新皇登基后的首次大捷,仍是受到了十足的重视。

    由于这次没有百官在城外迎接,顺天府专门安排了人在城内敲锣打鼓。

    队伍所经之处,街道两旁皆是守望已久的百姓。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每每经过官府衙门或是官员府邸,门前还会有鞭炮响起。

    靖远侯府亦不例外。

    但即便是靖远侯府大门前鞭炮放得震天响,却仍不是今日府中最热闹的地方。

    榆院之中,随着陆清容感受到的阵阵疼痛,她的呼喊之声也越来越大。

    里间有两位稳婆和几个丫鬟,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外间是一脸紧张的蒋轩,另有徐医正在旁边陪着。

    屋外更是有数不清的丫鬟婆子,等着在第一时间向侯爷和夫人道喜……

    徐医正原本还在暗忖,这次靖远侯倒是比以往淡定了几分,虽然脸色十分紧张,但起码一句着急的话都没有说。

    殊不知,这次蒋轩是紧张过了头,只顾竖耳听着里间的动静,生怕陆清容有一点危险。

    于是,当陆清容疼得喊出声来时,蒋轩一刻都没忍住就冲了进去。

    谁拦着都没用。

    好事多磨。

    待到陆清容足足喊了一个时辰,蒋轩也跟着揪心了一个时辰之后,靖远侯府终于迎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外面锣鼓和鞭炮的声音甚是喧嚣,传到榆院仍带着几分吵闹。

    然而在蒋轩的意识之中,除了那声啼哭,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他紧紧握着陆清容的手,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二人含笑对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丝丝晶莹,胜过千言万语。

    此刻即此生。

    他们都知道,今后的一生都会像此刻这般,携手同行……

女婿养成计划(一个很小很小的番外)

    ·

    陆清容终于生了个女儿,可孩子落地没几天,蒋轩就开始忙活了……

    陆清容想不明白,如今如他所愿生了女儿,他怎么反倒忙成了这样。

    等她知道了蒋轩这些天都是去干什么,更费解了。

    蒋轩把狄谦、陆呈杰、燕国公府、武定侯府跑了个遍,挨个儿给人家找西席,送书、送老师,培养起人家的儿子来,各种游说让他们教子需从娃娃抓起。

    崔琰和江云佩的儿子才两岁出头,都没逃出他的魔掌。他愣是求着江慎之每隔一天过府授课一次。

    江慎之是没所谓,横竖他已经致仕,那又是自己的亲外孙,权当是出门溜达哄孩子了。·尤其江凌那里别说孩子,连媳妇的影儿都看不着,他正好借着这事排解一下自己想要孙子的迫切。

    起初蒋轩就顾着埋头忙活,怎么都不肯说原因。

    折腾数月过后,陆清容倒没觉得怎样,江云佩那边先心疼了,亲自过府找她商量,看能不能让儿子多歇一歇,孩子还这么小,着实有些不堪重负……

    陆清容扶额:“江大人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跟他没说通么?”

    江云佩很是无奈:“毕竟这是你们侯爷给他出的主意,也不知道你们侯爷是怎么跟他说的,总之我是劝了许久都不顶用……而且,父亲着实不觉得读书是件辛苦的事。·像这么小的孩子,以前他就只接触过我哥。我哥那是什么人啊,说是神童不为过吧?鑫哥儿哪里能跟他比!”

    陆清容险些就被她逗笑了。

    关于江凌小时候的事,她倒是也听说过一些。据说江凌两岁的时候就认识许多字,说话一套一套的了……

    陆清容连忙答应江云佩,会跟蒋轩好好谈一谈。

    当晚,陆清容就开始了。

    “你整天往人家跑是在做什么?难道是不喜欢女儿,这才跑去和人家的儿子亲近?”

    陆清容心里绝不是这个意思,她可是将蒋轩对女儿的疼惜看在眼里的,出言如此,不过是激将而已。

    蒋轩闻言,连连摆手,看了一眼坐在暖炕一角,像个小白面团子似的女儿,一会儿低头捣鼓手里的布偶,一会儿又抬头左右张望,挨个看过自己和陆清容之后,才又心满意足地低头继续玩,模样煞是可爱。而且这样的动作,每隔片刻就会原样重复一遍。蒋轩仍是看一次笑一次。

    蒋轩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他们把孩子放羊,回头长大了变成个纨绔子弟混世魔王什么的……”

    陆清容觉得他还没说实话,又道:“你有那份心去别人家捣乱,怎么不留在府里多陪陪女儿,随便教她点什么。”

    蒋轩这才讲道:“我陪她,教她,终归也就这十数年……虽说我这一辈子定然都会护着她,但她最终还是要被那些臭小子们娶回家去……”

    好家伙!

    陆清容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敢情他这“从娃娃抓起”,是抱着培养女婿的目的!

    陆清容忍俊不禁,同时鼻子却酸酸的,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许久,陆清容又想起江云佩托付她的事儿,换上一副商量的口吻:“那先让江姐姐的儿子缓一缓吧,那孩子着实太小了些。最多咱们不嫁他就是了。”

    “不成。”蒋轩一本正经地摇头,“那就少了一个备选。”

    陆清容扑哧一笑,打趣着出主意:“要不,用我二姐家的孩子来换?”

    陆清容心里想着,陆芊玉和尹子昊的长子,按照他们当初的保证,本也是要跟着尹清华读书的。用他来换,自己倒也不感到内疚。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蒋轩一拍大腿,“行!”

    只不过,蒋轩对女婿的标准,恐怕和尹清华对孙子的标准不尽相同。

    此时此刻,望玉楼里春风得意的陆芊玉,突然打了个喷嚏……

拍砖说明

    完结了。·

    没有把感谢名单写出来,因为怕落下了你。

    首先,断更好多个月,都是我的错,没啥借口。

    咳咳,说了没借口,但我打算狡辩几句。

    本书的繁体出版需要修改到100万字左右,这对于初次写文的我来说,约等于要了我的亲命。

    书你们是看过的,肯定知道我的行文就算不够简洁,也绝对是没有灌水的。·

    但在删改的这段时间里,我真tm希望我灌过啊。。。

    有人问了,删改就删改,你特么倒是先把结局发上来啊,我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没剩几个字就该结局了。。。

    的确,非常雪亮。结局非但没剩几个字,而且我早就写出来了。·

    你手里的砖头先稳一稳,容我再狡辩两句。

    删改的过程中,我内心无比忐忑,很怕失控,很怕因为前面的变动影响到结局。要是改不好,最后搞出网络版和出书版两个不同的结局,我就真的太对不起一直追文的你们了。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删去的枝节对整体走向并无影响。

    如果以上这些啰嗦又毫无说服力的狡辩让善良的你放下了手中的砖头,那接下来,你可以重新捡起来了。

    删减工程虽然大,却也不是今天刚完成的。

    挑了今天发,是看中了这个黄道吉日——宜挨砖。

    ……

    如果扔完砖你还没走,咱们说两句真格的。

    这几个月我的纠结,远不止改文这么简单,且不细表。

    只是心中总有一种不知算不算执念的想法,挥之不去。以后的我,一定会有变化,变好,或者变坏。我希望能有人,哪怕只有一个,在以后的某一天,在抱怨、鄙视亦或骄傲的时候能够说出——我知道你最初的样子。

    最初的样子,听着很漂亮。

    但我不希望它是里程碑,我希望它是黑历史。

    这就是我的第一本书,它完结了。但它只是个开始。

    yanyanyan2017

    无论如何。

    新年快乐。

    我们一起去2017。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争取

    吴夫人的迫切之情,看在吕妈妈眼里,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吕妈妈知道,这些日子,为了漠北那边的事,安乐伯帮着出了不少力,总算成功把武定侯世子崔琰拉下了马。

    听说,今儿个皇上已经决定要换帅了。

    吕妈妈不明白的是,两年前世子爷出征前夕,吴夫人还口口声声说那是一份凶多吉少的差事,恨不得蒋轩有去无回才好。如今同样是征战漠北,同样是与那个穷凶极恶的萨托对阵,吴夫人的态度怎么变化如此之大,竟这般殷勤地要把二爷推出去……

    “夫人,您是真想让二爷领兵出征吗?”吕妈妈终于问出口。

    “那当然!”吴夫人的口气极为坚定,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格外心安,“这么多年,轲儿始终没能得到什么重要的差事,再这样下去,让他拿什么跟蒋轩抗衡?”

    吕妈妈觉得她过于着急了,忍不住说道:“二爷年纪还小,奴婢琢磨着您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吴夫人完全听不进去,“想当年,老侯爷像轲儿这般年纪,早就领兵四方征战,崭露头角了。而蒋轩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是羽林卫指挥使,各种威风!再看看轲儿,这些年连个像样儿的差事都没有,一个什么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本就是个无权的闲差,竟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免了职!轲儿哪里比别人差了?他却的无非就是一个机会罢了!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帮他创造这个机会了!”

    吴夫人说得慷慨激昂。

    在她心里,蒋轲的能力丝毫都不逊于旁人。

    此刻屋里只有吕妈妈在,吴夫人也不掖着藏着,继续道:“并不是我要着急,而实在是如今的形势逼人!一则,侯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轲儿真是等不起了,他急需一个军功与蒋轩抗衡,方才保有一线希望;二则,枫院的乱象实难平息,又已经严重到了影响轲儿的名声,平妻不明不白地亡故,嫡妻又跑去了娘家嚷嚷着要和离,三催四请都不肯回来,枫院只剩下一个良妾,来路更是一想起来就让人膈应……”

    吴夫人越说越激动。

    吕妈妈连忙上前,轻轻拍打吴夫人的后背,帮她顺气。

    吴夫人则是说得停不下来:“想那蒋轩,当年漠北大捷,凯旋而归,荣宠加身,风头占尽……”

    “当初的声名狼藉,都是咱们辛苦了许多年才造下的声势,如今哪里还有人能记得半分?!”

    “可见,轲儿此次若能成行,定是个恢复名声的好机会!”

    正因如此,吴夫人才老早就下定决心,务必想办法让蒋轲去漠北!

    这些话,吕妈妈感同身受,很是理解。

    她和吴夫人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没有她的那份盲目乐观。

    吴夫人所有的计划,全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那就是蒋轲去了漠北,就一定能像世子爷那样,得胜归来。

    或许,身为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旁人所不及的。

    吕妈妈忍不住提醒:“只是这战场凶险,那萨托又是个经验丰富的亡命徒,若是二爷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吴夫人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接着道:“你有所不知,如今漠北的形势,跟蒋轩那次可是天差地别!”

    “许多有过领兵经验的人都说,漠北形势大好,已经是胜利在望,这时候,谁去都能捡个大便宜回来!”

    吴夫人想起安乐伯转述给她的那些话,嘴角难掩笑意。

    话已至此,吕妈妈纵然再担心,也不敢讲太多丧气话了。

    既然拦不住,她也帮着谋划起来:“夫人您可曾想过,让谁跟着二爷一起去呢?二爷不比世子爷,身边没有懂得打仗的属下,若真要出征,不免还要仔细筹划才是。”

    吴夫人了然一笑:“这个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既然早就有此意向,自然思虑过这副将的人选。轲儿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我自当为他准备好一切,以求他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吴夫人说得颇为神秘:“就看皇上能否同意了!”

    她并没有详细解释给吕妈妈听。

    “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吴夫人淡定了许多,憋在心里话讲出来,便没有刚才那般心神不宁了。

    “榆院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吴夫人略显悠闲地问道,目光却冲着梨春院的方向瞟了一眼。

    吕妈妈心领神会,连忙回道:“世子夫人时常会去梨春院,与那程姑娘处得极为融洽的样子。前些天世子爷请了太医院的徐医正去那边看诊,世子夫人还亲自过去作陪,未听说他们因此事起过争执……”

    吴夫人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道:“她惯会做戏,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吕妈妈许是为了安抚她,想起曾经听闻,那日在景湖边上,梨春院的老嬷嬷狠狠扇了贺清宛两个耳光的事,便讲给了吴夫人听。

    总归算是丽鹃张扬跋扈的佐证,吴夫人闻言,难免幸灾乐祸。

    说到底,贺清宛也算是陆清容的妹妹,她自己不认是一回事,却未必能眼看着别人这般放肆……

    吴夫人越想越偏,却自认为很有道理。

    她倒是没发现,此刻吕妈妈脸上突然浮现出的踌躇之色。

    吕妈妈顾自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起:“其实,还有一件事,是跟榆院有关的,只不过还不确定……”

    “什么事?”吴夫人皱起双眉,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

    吕妈妈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才下决心道:“咱们在榆院安排的人,早就被世子夫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也很难探听到什么消息。只是最近有个浆洗房的粗使丫头,发现了些异状……情况和当初的梨春院有些相似……这个月,世子夫人的月食,像是迟了好久……”

    吴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瞪着眼睛,高声问道:“此话当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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