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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九九     东宫媚txt下载     东宫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章 撒野

    赵承羽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丝毫不见慌张,道:“宋嬷嬷您就别劝了,大夫人是不可能向一个庶女道歉的,可不道歉相爷就会一直生气,与其这样互不相让的吵着,还不如……”

    赵昔微冷冷斜睇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赵承羽顿时有一种如临大敌的压力,她扯了赵承燕的手,道:“燕姐儿,你说呢?”

    宋嬷嬷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赵承燕。

    赵承燕为难的绞着手帕,忧心忡忡地沉默着。

    从理智上来说,她是知道利害关系的,徐氏这一闹的后果,必然会导致父亲从此更加冷落母亲。

    可是从感情上来说,她却也是赞同赵承羽的。

    要母亲去向那个野丫头道歉?那可不等于就是让她们母女二人从此低她一头吗?

    不,绝对不能!

    她才是赵府堂堂正正的嫡小姐,绝不能让别人抢了自己的荣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不能任由这一点小事,而放弃自己该得的利益!

    赵承燕想到这里,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了起来,端庄地道:“宋嬷嬷,我先去看看母亲。”

    “哎!”宋嬷嬷无计可施。

    赵昔微站在廊下,一阵北风穿堂而过,摇落院中几树银花,橘红色的灯笼随风轻轻晃动,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父亲会如此大发雷霆,想必以徐氏的个性,平日里没少如此的胡搅蛮缠,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而赵承燕,仅仅是为了跟她争宠,就能把母亲如此推出来,就可以看出,此女空有心机,却是极为自私自利的性子。

    现在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如果事情闹到朝堂,父亲必然要受人弹劾。

    赵承燕可以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可她做不到。

    想了想,赵昔微便唤了一声宋嬷嬷:“先去把园子里各个角门都关了,今夜不准再有人出去。”

    “是。”宋嬷嬷心里一凛,就已经明白,封了园子里的门,也就是封住所有闲杂人等的嘴了。

    赵昔微又转向院子里的众仆妇,冷声命令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乱传,如有违令者,本小姐定然先扒了你们的皮,再去禀报相爷打发了出去!可都记好了?”

    众人浑身一凛,连声应道:“是。”

    方才丁妈妈的下场,他们在外面可都看得真真儿的,平日里多威风的一个管事妈妈,就这么披头散发被拖着扔了出去。

    再一看赵昔微迎风而立的模样,便不自觉地就缩了缩脖子。

    这位庶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她可是说到就会做到的,而且相爷为了她,连大夫人的面子都不给,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仆妇,岂有敢不从她的?

    宋嬷嬷面色缓和些许,虽然大夫人一次次的叮嘱了她不要给这庶小姐好脸色,可是眼下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

    徐氏又是闹和离、又是要回娘家的,这若是传到赵老夫人那里,老人家肯定是向着自己儿子的。

    而大长公主向来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到时候赵府和徐府互相较劲起来,升级为两亲家之间的恩怨,那可真是没法收场了。

    是以,宋嬷嬷也垂着手,躬身应道:“三小姐说得极是。”

    赵承羽暗骂道:“这野丫头好不要脸,在嫡母正房,也是她能逞威风的地方?”忽然却感觉有股如芒带刺的眼神投来,她不安地抬头,就正看见赵昔微正淡淡看着自己。

    她警惕地瞪圆了双眼:“你看我干嘛?”

    赵昔微嘴角一翘,露出一抹讥讽笑意。

    赵承羽忙后退了一步,却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庶女,冷哼道:“我可警告你,本姑娘是二房的嫡小姐,你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我要说什么、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庶女管!”

    “我自然是管不了你。”赵昔微向前一步,那双杏眼泛着粼粼寒光,赵承羽不自觉就退了一步。

    “你知道就好!”赵承羽不服气地挺了挺胸,“嫡庶有别,你得恪守自己的本分!”

    “不错。看来赵五小姐很懂得何为本分。”赵昔微淡淡一笑,忽然迅速伸手,一把捏住了赵承羽的手腕!

    她抓着赵承羽就下了台阶:“现在咱们就去见二夫人,当着她的面好好请教一番,何为尊卑,何为本分!”

    “你,你你这个野丫头!你放开我!”赵承羽终于回过神来,这野丫头,闹完了大房,还要去闹二房!

    赵承羽用力挣扎着,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疼得尖叫了起来:“来人!快帮我拿下她!!”

    众仆人面面相觑,有人吓得往柱子后面躲,有人犹犹豫豫地想要来阻拦,只是才迎上赵昔微那冷肃的眼神,伸出去的手便又缩了回去。

    赵承羽气得哭喊不休,却奈何不了分毫。

    赵昔微置若罔闻,抓着赵承羽一路就出了院子。

    明月轩。

    二房夫人袁氏才用过晚膳,正拿出算盘核对账本,突然远远地从廊下传来一声哭喊:“娘!娘!快来救我!”

    声音尖利而愤怒,在寒风中呼啸作响,袁氏听得真真切切,是她的女儿!

    她心脏骤停,手腕一抖,算盘“啪嗒”一下滑落,撞得茶盏晃了晃,啪嗒一下,茶水全泼在了账本上。

    她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撩起衣摆就往外冲:“是羽姐儿在哭!”

    迎面却和丫鬟撞了个满怀:“夫人,微姐儿来了!”

第18章 撒野

    碧色珠玉的门帘“哗啦啦”被人拍开,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大步踏了进来。

    她的手放在身后,牢牢抓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姑娘。

    正是赵昔微拖着赵承羽来了。

    “给二夫人请安。”

    赵昔微一抖大红狐狸毛的披风,敛了锋芒毕露的神色,向着袁氏款款一礼,当真是一派光风霁月,堂堂正正。

    那赵承羽本是一直挣扎不停,没防备的骤然一松手,她一个受力不稳,身子便如随风落叶一般,摔向了屋子中央。

    袁氏忙伸手抱住女儿。

    赵承羽满脸怒容,发钗也掉了,头发也乱了,一把抱住袁氏就哭道:“母亲,这个野丫头她欺负我!”

    袁氏哪里见过女儿如此委屈的模样,平时别说是她这个做娘的,哪怕就是老夫人,都不曾舍得对她的心肝宝贝说一句重话!

    而如今,却被一个刚刚归府的乡野丫头给欺辱成这样!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一个庶女,就敢在她明月轩撒野!?

    袁氏搂着女儿,眼底的怒火当即冒了出来,然而只是一闪而逝,她起身将赵承羽放在了榻上,再抬眸时,已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微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袁氏到底不是徐氏这样困在内宅的女人可比的,她这些年一直帮着夫君打理生意,那些小女儿的心性,早就在一桩桩买卖中给磨得个四平八稳。

    丫鬟用铜盆端了热水过来,赵承羽一边让其为自己擦脸,一边抢先嚷道:“母亲,她才闹完大夫人处,又要来您这里找茬!”

    袁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赵昔微的眼神也不客气了起来:“微姐儿,今天的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定不会容你如此撒野!”

    “二夫人此言差矣。”

    赵昔微浅浅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要论撒野,谁有五小姐更擅长?她先是指使大厨房的丁妈妈给我送些剩菜剩饭,后又挑拨离间激起大夫人的怒火。害得大夫人失手砸破了我的额头。”

    袁氏这才发现,赵昔微额头上有一条红肿的伤口,上面还凝结着淡淡的血迹。

    “伤了我事儿小,要紧的是,大夫人现在要与相爷闹和离。”

    袁氏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徐云娇,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要为了前尘往事闹一场呢!

    赵昔微笑容转冷:“现在大夫人铁了心要回娘家,这会子怕是已经出了安庆坊了。先不说令嫒错在何处,我只问夫人您一句,今夜之事若是闹到长公主府,您担得起这个责吗?”

    袁氏脸色微变,还没开口,那边赵承羽痛呼了起来。

    “哎哟,轻点,轻点!”

    丫鬟拿了消炎镇痛的药膏,替她揉着青紫的手腕,她龇牙咧嘴的抽着气,骂道:“你是驴吗!本小姐怎么经得起你这样大的力气!”

    一转耳又听见赵昔微的话,立时瞪眼了眼睛吼道:“你血口喷人,这事跟我何干!大夫人明明是被你这个野蹄子给气的!”

    赵昔微连半个眼神也不给她,只淡淡望着袁氏。

    赵承羽更气了:“你这个乡野村妇,别以为进了赵府你就是赵家人了,你什么都不是!我警告你,少在我娘面前装模作样!”

    袁氏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太阳穴,肃然道:“羽姐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赵承羽矢口否认道:“母亲,她倒打一耙!分明是她故意顶撞的大伯母,气得大伯母失手摔了茶盏,后来大伯父要大伯母道歉,大伯母才气得要说出和离的话的!”

    袁氏却并非徐氏那么好糊弄的人,她盯着女儿,追问道:“那丁妈妈是怎么回事?”

    赵承羽愣了愣,她没想到,连自己的母亲都向着这个野丫头!

    她又气又急地:“丁妈妈就是我吩咐的又怎么样,大伯父已经把她打发出去了,大伯母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想给这野蹄子一个下马威,叫她明白什么叫嫡庶有别,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份!”

    “谁知道她不仅不懂得收敛,反而揪着这一点事不放,闹到大伯母房里去……”

    “好一个尊卑有礼的五小姐。”赵昔微转头,眉目凛凛的盯着赵承羽,“你既然如此识得礼数,那你可知自己闯了大祸!?”

    赵承羽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你讨厌我,我不在意,你叫下人给我使绊子,我也无所谓。但是赵承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激怒了大夫人。大夫人现在这一闹,要是能收场那便是你的福气,倘若收不了场,你就是赵家的罪人!”

    赵承羽梗着脖子争辩道:“你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吓唬我!我只不过是让丁妈妈给你送了顿剩饭,怎么就是赵家的罪人了!”

    “羽姐儿!”

    忽然一声厉喝,赵承羽恍然抬眼,就见袁氏脸上阴云密布,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跪下!!”

    赵承羽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威严的样子,她眼睛一红,眼泪又滚了下来,委屈的叫道:“母亲!女儿只是……”

    “跪下!”

    赵承羽愣了愣,她咬着唇,左看右看,可是满屋子的丫鬟仆妇都悄悄的退了出去,就是没一个人敢替自己求情。

    她呆呆的将视线转向母亲,可是往日那宠溺的眼神不复存在,只有蓄势待发的怒火,声音冷冷地重复道:“羽姐儿,你跪下。”

    赵承羽心里倏然一惧,膝盖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眼泪吧嗒掉在了地毯上,她哽咽道:“母亲,女儿冤枉!”

    燕姐姐果然说得没错,这个野丫头心机太深了,三言两语就让母亲偏向了她,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袁氏深呼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犟嘴!

    以前总觉得女孩儿就该让她保持天真烂漫,不该用太多的规矩道理去约束着。

    可是现在看看赵昔微,再看看羽姐儿,一个聪慧沉稳,一个莽撞冒失,袁氏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平时对她太过纵容了。

    “羽姐儿,你可知道,你大伯母嫁进赵府,是大长公主请旨赐婚的?”

第19章 吃了个哑巴亏

    袁氏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声音也保持着平缓,接连问道:“这若是和离了,太后会如何看待赵府?陛下会如何看待你伯父?你伯父若是遭受了弹劾,那你父亲在番邦做的买卖,还想好?”

    赵承羽被吓住了,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母亲,我……”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命厨房的仆妇送了一份剩饭,就引出了如此轩然大波……

    甚至还会牵连到父亲!

    她自然是讨厌赵昔微的,一想到这个野丫头要和自己一起参与议婚宴,她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可是,比起让父亲生意失利,她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大魏重文轻商,早些年父亲生意没有起色,赵承羽没少受人冷眼。

    她记得,每年一期的牡丹花会,她要靠着赵承燕的身份,才能参加。

    那些世家子弟们,初初见着她的时候,那眼里的热忱是做不得假的。

    可是,当他们一听说她的父亲在边境经商,便换上了一副疏离冷淡的笑容。

    好在这些年父亲的生意远赴海外,引得四周列国都纷纷向大魏示好,她才逐渐的被京中贵族所接受。

    但是那曾经遭受的排挤轻慢,永远的刻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赵承羽每每梦回那时候,都会从无边的恐惧中惊醒。

    那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她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思及此,她收起内心的愤恨不平,不敢再忤逆母亲的意思,涨红着脸向赵昔微道:“微姐姐,是羽儿错了,羽儿不该挑拨离间,让伯母误会姐姐,还请姐姐原谅我。”

    都怪她过于轻敌,妄想着利用一个仆妇来给这野丫头施威!

    袁氏看着女儿满脸的懊恼,以为她是真正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先前的严厉也缓和了不少,转向赵昔微道:

    “微姐儿,你羽妹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请你念在姐妹情谊的份上,原谅她的年幼无知。婶娘这些年忙于生意,以致于对她疏于管教,今后必当好好约束她,再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说着,转头唤了丫鬟春桃,“虽说伤害不可弥补,但是婶娘也不愿意让你白白受了这个委屈。”

    一语未了,一阵清雅的香气淡淡袭来,却是春桃托着一只托盘,轻轻跪在了跟前。

    袁氏伸出手指挑开了上面盖着的绸布,黑漆方盒里静静放着三只玲珑小巧的镂空球。

    一个是九凤绕珠、一个是双蝶戏花、还有一个是鱼戏莲叶,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赵昔微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甚少有机会了解珠宝首饰,却也知道,这是时下年轻男女最爱的香囊球。

    微风暗度香囊转,胧月斜穿隔子明。

    大魏年轻男女皆爱美,一枚香囊球置于衣袍之内,行走间便有暗香盈袖,使人心旷神怡。

    袁氏笑盈盈地道:“这是上个月你叔父从西域得来了几种香料,原本就是备下了要给姑娘当见面礼的,只是想着你今日忙着,便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赵昔微暗暗称叹。

    在大魏,香料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很多达官贵人求之不得,哪怕是她住在乡野,也曾听过后宫嫔妃千金求香的传闻。

    而这种西域传来的香料,就更被捧为稀世珍宝。

    光是一颗,便足以引得皇室贵族所折腰,而袁氏竟然出手如此阔气,一下子就拿出了三颗!

    难怪府里下人都道二夫人不让须眉,单是这份四两拨千斤的决断力,就已非普通闺阁女子可以比拟。

    赵昔微之所以敢拖着赵承羽来二房讨说法,也是因为听说了袁氏有经商之才,料定她必是个重视利益的人物。

    虽如此,她却仍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却没想到袁氏如此果断,只须三言两语,不仅仅干脆利落的道了歉,还拿出了奇珍异宝来赔罪。

    可是赵昔微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她要帮的是父亲。

    “婶娘客气了。”她笑着对袁氏道,“今日昔微找上门来,并非是要和婶娘计较对错,您这般贵重的礼物,昔微实在是受之有愧。”

    袁氏急了,忙假嗔道:“你不收,就是嫌弃婶娘的礼物太寒酸!”

    伸手不打笑脸人,袁氏深谙生意场上的道理,热切地拉着赵昔微的手,强行把那香囊球塞在她的手心,笑着道:“婶娘是你的长辈,给你送礼物那是应当的!有什么受不起的!改明儿你叔叔回来了,再叫他给你带一盒新鲜的胭脂膏子!”

    女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能弥补就是最好的,只要能摆平此事,区区三个香囊,算得了什么!

    赵承羽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如同剜了心尖一般肉疼。

    这可是她想了好久的玉魂香!

    母亲一出手就送出了三颗,这野丫头还装腔作势的说不要?

    她到底想干嘛!

    似是听见了她的腹诽,那边赵昔微就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婶娘,昔微前来,为的是大夫人回娘家的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婶娘若是方便,带着羽妹妹上长公主府解释一番,大夫人说不定就想通了呢。”

    赵承羽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袁氏瞳孔缩了缩,这是要拿她二房的脸面,去给长房修补裂痕呢!

    她心底腾腾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却不知道对谁发泄。

    虽说事情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惹出来的,可她不甘心吃了这样的哑巴亏!

    她又没逼着徐云娇闹和离,凭什么要她去登门道歉!

    这微姐儿可真是个厉害角色,长公主得罪不得、大夫人得罪不得、相爷也得罪不得,就专挑他们二房这个软柿子捏么!

    区区庶女,还是生在外面的,怎么能如此骑在她的头上!

    赵昔微见她神情有异,便不再多说,起身告辞道:“夜深了,昔微这就不打扰夫人了。”

    说完,也不待袁氏回应,转身就出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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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连夜回娘家

    夜色渐浓,远处天边的乌云渐开,一弯银白的月牙悄悄的露出来,映照着地面还未融化的积雪,也照亮了院子里两个长长的身影。

    锦绣和银宝是跟着过来的,只是当时那场面杀气腾腾的,她们俩莫名的感觉害怕,就没敢去袁氏面前。

    此时在院子里干等了半天,连指甲盖都冻得要僵了,终于见到自家小姐出来,忙急急地迎了过去:“小姐!”

    “您没事吧?二夫人有没有为难您?”锦绣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塞到赵昔微手里。

    “没事,走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他们的新主子,也太厉害了吧……

    进府第一天,就治服了两房夫人……

    三人才出了明月轩,忽然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三小姐,等一等!夫人有话要交代!”

    赵昔微疑惑回头,却是袁氏的丫鬟春桃。

    她提着裙角在雪地里小跑着过来,将手上的漆盒递到赵昔微面前:“夫人说,三小姐一定要收下她的礼物,还说了,她现在就带着羽姐儿去长公主府!”

    赵昔微点点头:“替我谢过你们夫人。”

    春桃又是一礼,恭恭敬敬地告退。

    锦绣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思忖:这二房夫人向来有闺中女诸葛之称,竟然对三小姐如此恭敬?

    银宝心直口快地道:“小姐,您太厉害了吧!这个春桃可是跟着二夫人在外面打理账务的呢,奴婢方才进园子的时候,她还拿鼻孔怼奴婢来着!没想到您去了一遭,她立马换了一副乖巧模样……”

    赵昔微淡淡一笑,嗯了一声。

    高门大院,人心复杂。

    好戏在后头呢。

    回到蔷薇园已经到了亥时末,赵昔微让柳妈妈备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上质地舒适的中衣,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松软的锦被里。

    她这一天累得够呛,交代了一番锦绣留意府中的情况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然而,此时此刻的大长公主府,宜阳长公主却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娇娇,你再说一遍?赵子仪竟然想休妻??”

    听着女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长公主一掌就拍在了床边,怒道:“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诉道:“是啊,他逼我和离!”

    长公主眉头一皱,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和皇帝并非同胞姐弟,她是太后唯一的女儿,而皇帝并非太后所出,但两人年龄相差了十来岁,长公主等于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所以姐弟俩的情分还算亲厚。

    这么多年来,太后专权的种种,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平衡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她可谓是心力交瘁。

    好在有了丞相赵子仪。

    此人智计无双,心地至纯,手腕、才华、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王佐之才。

    虽然她不看好女儿的这段婚事,但恰恰是这段婚事,有效的阻止了朝堂的党争之祸。

    只是现在太后势力羽翼渐丰,拥护其称帝的声音尘嚣甚上,惹得皇帝党的一众臣子越发不满,若不是赵子仪多方周旋弹压,哪里能有现在的一片清净?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浑身就是一凛:此时此刻他想休妻,是要撕裂朝廷啊!

    皇帝和太后,他想站哪边?

    赵子仪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而长公主府向来视为太后一党。

    这么说,他这不是简单的夫妻矛盾,是要剑指太后党派??!

    宜阳以前经常跟在太后身边,耳濡目染,对朝政大事有着绝对的敏锐性。

    人一旦习惯了某个思维模式,便会不由自主的把所有事情都以这种方式去判断。

    这不,宜阳心念电转间,就已经把“赵子仪休妻”这一个信息,转换成了“赵子仪想搞宫斗”了……

    可徐云娇却想不到这么多,她见母亲沉默不语,忙急切地道:“母亲,我定是不要再回去赵府了,他竟然为了那个野丫头,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逼着我道歉。我面子往哪搁呀!”

    宜阳皱眉:“什么野丫头?”

    一语未了,徐氏气得又哇的哭了出来:“哪还有别的野丫头,就是赵子仪,他,他居然背着我和沈玉清生了个孩子!……呜呜呜,他居然在成亲之前,跟那个女人有过、有过那种关系!!”

    徐氏提起这个就觉得痛到了骨子里,连五脏六腑都似被绞碎了一样,她把脸埋在长公主的膝盖上,呜呜咽咽地泪湿了一片:“母亲,他这么多年一直想着那个女人!我是不可能再跟他做夫妻了!”

    宜阳却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也值得你哭回娘家?”

    徐氏抬起头,气鼓鼓的道:“他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这还不是大事吗!”

    宜阳揉了揉额头,女儿这种天真,该说是种幸福,还是种不幸?

    她出身于皇家,对这种事根本没有什么想法,更犯不着为这种事哭啼不休。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就算是强势如太后,也不得笑看先帝宠爱其他妃嫔?

    若都是像娇娇这样,一点小事就哭得肝肠寸断,那后宫女人全都要死绝了。

    宜阳抚着女儿的背,正色道:“赵玹当年可是非沈玉清不娶,两人有个孩子,不是很正常吗?他一个正常男人,难道指望他当和尚不成?”

第21章 多一个孩子多一条路

    “再说那沈玉清死都死了,那孩子算来也都十六七了,转眼就要往外嫁人,就当她在府里走个过场,有什么好受不住的?”

    母亲越说,徐氏越觉得糟心:“我就是受不了!那女人生前占着我丈夫的心,死了还要塞个孩子进府刺我的眼!赵子仪还说,他要亲自给那野丫头准备嫁妆!母亲,我怎么受得了这个气啊!”

    宜阳眸子闪了闪。

    徐氏理直气壮:“我定然不肯受这种委屈的!母亲,我要跟他和离!”

    “不行!”

    宜阳断然拒绝,“当初不顾劝阻一门心要嫁的是你,现在一言不合想要和离的也是你,徐云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提及往事,徐氏气得眼泪又滚了下来:“母亲,当初是女儿错了,现在女儿后悔了,还不行吗!”

    “娇娇,你没有回头路了。”

    宜阳忍了又忍,对女儿只知道情情爱爱的脑子十分的无语,终是威严地下了定论:“你不可能、也不应该和离。我也不会帮你做这个主。现在你们两人的婚姻,不再是家长里短,而是朝政大事,你明白吗?”

    徐氏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母亲。

    宜阳只觉得头疼,当今太后运筹帷幄,具有超高的政治水平,而她自恃传承了这一优点,怎么她生了个女儿却是个榆木脑袋,一谈到朝廷大事,便是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宜阳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赵子仪这个人,朝廷需要他。所以,你不能跟他和离。”

    “我要跟他和离,和朝廷需要他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不是夫妻了,他难道连官都不做了吗?”

    徐氏只觉得母亲在搪塞自己,愤然转身,提着裙子就走:“我定是不跟他过了的!母亲您不做主,我就出家做姑子去!”

    “放肆!”宜阳砰的一下,将茶盏掷了过去,“你给我站住!”

    徐氏慌忙转头。

    “啪!”茶盏堪堪擦着发髻,砸向了徐氏的额头。

    “啊!”徐氏惊呼,随手一抹脸上的茶水,惊愕地看向母亲。

    徐氏从小就是在父母的娇宠中长大,且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在她的观念里,丈夫就应该一心一意的对待妻子。

    为什么母亲不许她和离?

    说什么朝廷上的大道理,她不懂,也不想听。

    “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宜阳望着女儿红肿的额头,却没有一点心疼,而是冷着脸继续训斥:“你要是敢和离,就不要再说是我的女儿!”

    徐氏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瞬间,害怕、委屈、愤怒、伤心,齐齐涌了上来。

    凭什么!

    她在赵府被夫君骂,回来娘家,还要被母亲骂!

    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都在指责她?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

    徐氏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绝望过,一阵胃气涌了上来,哇的一口酸水呕了出来。

    旁边的孙嬷嬷眼疾手快,忙用帕子替她接住,连连安抚道:“小姐别哭了,再哭下去伤身体啊。”

    徐氏一边哭一边吐,隔间的丫鬟们听到动静,忙端着热水进来,待把徐氏的脸洗干净,在额头红肿处敷上了消炎的药膏,最后喂了她半盏秋梨膏的温水,这才悄悄的退下。

    宜阳全程冷眼看着,直到徐氏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才在床边坐下,神色严肃的道:“娇娇,你要是难过,就在母亲这里住上几日,但是对外切不可说什么和离休妻之言了!”

    “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以你的身份这原也不是奢求。但是赵子仪他不是普通男人,再说了,他也没有三妻四妾,身边就你一个夫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不过是一个毛丫头,你就闹得鸡飞狗跳的,白白惹人笑话了去!你是当家主母,你跟她闹,赵子仪只会更加心疼她,疏远你!你给我记住了,她就是再怎么入不了你的眼,你都要闭着眼装没看见!”

    “不仅如此,你还要演戏,人前对她要比对燕姐儿还好,叫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不行!”徐云娇哑着嗓子反驳道:“又不是我生的,我干嘛要对她那么好,反倒冷落了我的燕姐儿!”

    “这个榆木脑袋!”宜阳气得直翻白眼,脱口而出:“当今陛下还不是太后亲生的呢!太后不也要为他操劳一生!”

    “孩子就是最重要的财富,多一个孩子就多一条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徐云娇咬着唇,黯然不语。

    宜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拒绝将那丫头收为嫡女,赵子仪不也依了你吗?只要大事上面让你做主就行了,他念着沈家女就让他念着呗,那沈氏难道还能从坟里爬出来跟你抢丈夫?”

    “还有啊,你天天的为了这点事跟他吵,吵一次他就想一次,想得多了,你就是再有千万般好,也不如那个死去的人了!”

第22章 是你非要嫁给他的

    “可是!”徐氏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堂堂侯门之女,为何要活在那个破落户的阴影中,为何要跟别的女子那样,忍受着丈夫心里爱的是别人?”

    “为何?”

    宜阳冷哼一声,“难道当初不是你非要嫁给他的?沈家失势,他那丢了魂一般的情形,整个太学院谁人不知?那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他不可能一心一意的爱你,可你听了吗?娇娇,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徐氏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回忆起当年的种种来。

    当年的赵子仪,潘安貌、子建才,白衣儒雅动京城。

    那时候全长安的未婚女子,都想着能够嫁入赵家,而其中最为炽热、大胆的,便是长公主的女儿徐云娇。

    她因着母亲的缘故,可以经常出入皇宫,每次她都提前在金马门候着,只为远远看他一眼。

    可他每次都是淡淡笑着回一句“徐姑娘好”,规矩又疏离。

    她以为他就是如此的性子,直到后来,他的老师沈穆被贬回乡。

    正是梅雨时节,太后的腿疾又犯了,母亲入宫来照顾太后,她撑着伞悄悄的从长信宫后门溜出来,想照例去太常寺找他。

    太常寺的门口有两只白玉石雕的马,她躲在马后,却看见他在院子里跪得笔直,那天他穿着青色的学士服,宽肩窄腰,光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让她脸红心跳。

    细雨忽然转为暴雨,他依然纹丝不动的跪着,徐云娇喊他:“喂,赵子仪,你怎么不走啊!”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一把伞出现在头顶,天地之间忽然变得寂静。

    “哎,你不是沈太常的得意弟子吗?怎么他也罚你下跪啊!”十六七的女孩,咯咯娇笑,眉眼生辉。

    赵子仪漠然抬起头,那眼底是无尽的荒凉。

    徐云娇的心,突兀的一跳,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儒雅的、风流的、骄傲的、自信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天,他足足跪到天黑,她就替他打伞到天黑。

    后来她晕倒在雨中,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一双大手抱住了她的腰肢,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着烧,一直喊着他的名字。母亲叹了口气,说太后已经跟皇帝提了,将你赐婚给赵子仪。

    母亲又说,娇娇,这个男人你可要想好了,他心里不会有你的。你可知他为什么跪在雨里?因为他老师沈穆被贬官了。你看,你为他淋雨发烧,他却连事情的真相都不告诉你,你觉得他会好好待你吗?

    可她不信,回答说:那不是因为老师落难他难受吗?这正好说明,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呢!

    母亲说:这男人的情义,要看对谁,若不是对你,他越是重情,你就越是伤心。

    现在,正是应了母亲当年的那句话。

    徐云娇回想着往日种种,泪水又滚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道:“可是我不甘心啊。”

    “那姓沈的就像一根锋利的鱼刺,卡在我的喉咙。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根刺藏在肉里,我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它无时无刻都在刺痛着我。”

    “本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现在那丫头出现在我面前,似乎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我是个失败的女人,我连丈夫的心都得不到……母亲,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孩子不可能消失,你也不可能和离,你除了接受事实,还能怎样?”宜阳说越头大。

    徐云娇吸了吸鼻子,她本想着回了娘家能得到支持,却没想到母亲句句话都堵死了她的出路。

    可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又回去赵府,她又觉得太丢脸:“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接受那个丫头踩在我的头上!”

    宜阳吐出一口浊气,连连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死心眼呢!”

    徐云娇难过的捂住了眼睛。

    “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不说太后和皇帝了,就连太子也是箭在弦上,这几方势力全要靠着赵子仪来调和;后宫里裴贵妃不安分,偏偏她膝下有个晋王,还好赵子仪的妹妹入了宫可以压制一二;那西凉边镇也是战况胶着,也得依托赵子仪的弟弟出生入死。”

    “陛下体弱多病,太子根基不稳,这个时候你和赵家闹翻了,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徐云娇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辩驳了。

    可是叫她就这么忍了,她又做不到,于是只能咬着唇不语。

    宜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的压力稍微释放了一些,就放柔了声音道:“你若是实在讨厌她,就赶紧的替她把亲事定下来,不过是一份嫁妆罢了,把她送出赵府你就安心了!”

    徐云娇本是极为抗拒此事的,但是听到马上把亲事定下来送出府去这一句,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宜阳观她神色,知道是被说动了,就快马加鞭继续劝道:“你放心,以她庶女的身份,夫家定然不会比燕姐儿好,不存在让她抢了风头去!但是你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了,毕竟赵家的门第摆在那里。”

    徐云娇虽然不情愿,可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垂眸嗯了一声,不再反驳。

    宜阳无奈的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时辰不早了,你快睡吧,今晚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想了你也改变不了,只能白白的流泪伤心!你看看,这眼睛肿得都成桃子了!”

    徐云娇看着母亲,不过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可那鬓角不知何时竟然生出了几根白发。

    她心中一动,唤了一声母亲,撒着娇道:“您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第23章 半夜登门道歉

    宜阳露出几分慈爱来,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她这个女儿,任性起来叫人恨得牙痒痒,可是撒娇来,又叫人爱得心里去了。

    母女俩刚刚躺下,这时孙嬷嬷却在廊下禀报道:“长公主,赵府来人了!”

    宜阳还没开口,徐云娇一骨碌就爬坐了起来:“可是相爷来了?”

    宜阳就瞟了她一眼,难为自己方才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看来全是多余的。

    你瞧,这不盼着丈夫来接么?

    徐云娇脸颊一红,嘴硬地道:“他跟我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不应该来跟我道歉吗!”

    廊下孙嬷嬷就沉默了一瞬,道:“小姐,来的是……赵府的二夫人。”

    “什么?”母女俩皆是一惊。

    宜阳忙下床更衣,吩咐道:“孙嬷嬷,天气这么冷,快请进来房里坐!”

    徐云娇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仰头倒在了床上,闷闷地道:“她干什么来了?难道是老夫人派来的?”

    转眼间,孙嬷嬷掀了帘子,领着袁氏走了进来。

    袁氏屈膝见礼:“给长公主请安。”

    这袁氏的名头宜阳是知道的,整个长安城的酒楼茶肆,都在她的名下打理着。

    对于出色的女子,宜阳向来是有着几分敬重的。

    也不多费口舌,开门见山的就道:“知道你们妯娌俩个关系好,难为你跑这一趟,娇娇今天是我急着把她叫过来的,有两样宝贝叫她带回去送给你们老夫人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事情已经搞定了,赵老夫人若问起来,你替我圆个谎。

    徐云娇不懂其中微妙,赵子仪不给她道歉就算了,母亲还要和稀泥装什么事都发生!

    袁氏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是,仿佛没发现徐云娇双眼都哭肿了,一脸笑容地道:“长公主说的是。老夫人今日早早的就睡下了,明儿一早醒来我便就去请安,她要是得知您这样挂记着她,定然要乐得跟什么似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老夫人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等明天我一定帮您圆过去。

    宜阳欣慰的笑了,暗叹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像她这个笨女儿,车轱辘说了一大堆,就是听不懂。

    孙嬷嬷准备了温热的蜂蜜水,递给袁氏道:“大晚上的天气冷,夫人喝了暖暖身子。”

    袁氏连忙起身恭敬地接过:“多谢长公主,有劳嬷嬷费心了。”

    她抿了一口蜂蜜水,沉思着,缓缓地道:“其实,今日我是来向嫂子道歉的。”

    徐云娇本来闷闷不乐的,听到道歉两个字,双眼陡然一亮,问道:“谁叫你过来的?是相爷吗?”

    宜阳无语,又瞟了女儿一眼。

    赵子仪要是想道歉,早就跟她道歉了,犯得着叫上她弟媳妇来?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袁氏明显就是跟她关系好,不忍看她下不来台罢了。

    然而,下一句话便让宜阳蹙起了眉头:“你说什么?是三小姐让你来的?”

    一听见这三个字,徐云娇就有些火大:“她什么意思?她知道错了为何不自己来道歉?还是做贼心虚不敢来?”

    袁氏尴尬的笑了一笑,斟酌着道:“今日让嫂子如此伤心,此事是我的责任。”

    宜阳便猜到了必是事出有因,便问道:“娇娇,你跟那丫头,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我一来不都是跟母亲说过了么?母亲您都没往心里去,光是揪着一个和离使劲训斥我!”

    宜阳哭笑不得,徐云娇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就不错了!

    徐云娇就又重复了一遍:“大厨房给那野丫头送了顿剩饭,她就生气了,绑了那管事妈妈来我房里讨要说法,我看见她就火冒三丈,失手摔了个杯子,相爷知道了就逼着我道歉。”

    “哦……”宜阳就看向袁氏。

    袁氏脸上尴尬之色更为明显,缓缓道:“那管事妈妈,是受了我们羽姐儿的指使……如今我已经带了羽姐儿过来,跟嫂子亲自道歉。”

    徐云娇却是霍然起身,拒绝道:“不关羽姐儿的事!此事都是那野丫头挑衅在先!你怎么能让羽姐儿来背这个锅呢,她在哪里,快请进来!”

    袁氏忙拉住徐云娇手,声音恳切而真挚的道:“羽姐儿她做错了事,我让她在垂花门跪着呢。嫂子若是原谅了她,她就起来,若是不原谅,就让她跪到嫂子消气为止!”

    徐云娇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宜阳忙让孙嬷嬷去接人,又嘱咐道:“外面风冷,带一个手炉让羽姐儿暖暖手。”

    袁氏和徐云娇本就关系亲密,一下子话说开了,方才的尴尬情绪一扫而空,袁氏嘴又巧心思又细,不消片刻,徐云娇便被她逗得抿着直笑。

    宜阳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赵昔微身上,问道:“听你们这么一说,那微丫头一出手,就将你们两房夫人都治住了?”

    袁氏没有回答。

    “用赵子仪辖制住娇娇,用羽姐儿辖制住了袁夫人。”宜阳眼眸闪了闪,对这个传说中的野丫头,突然有了几分兴趣。

    徐云娇琢磨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我就说那丫头心机深沉吧!母亲您还不信!”

    “不错,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就能拿住你们每个人的弱点,并且加以利用。最关键的是她做得堂堂正正,你们捏不住她半个错字,若要追究起来,反而失去道理的还是你们自己。”

    宜阳不住的点头,暗暗赞了一句,此女聪明又坦荡,可真是前途无量!

    袁氏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担心长公主会暴怒,因此不敢叫赵承羽一起进来。

    要说她多有歉意,那是假的,谁也不想把锅往自己女儿头上揽,可是赵昔微那一番话确实叫她心里没有底儿,若真的闹大,损失最大的必定是她的羽姐儿,光是一个嫉妒姐妹的罪名压在头上,就能成为她一生的污点,翻不过身来。

    可她也不好说,自己是被赵昔微逼着来道歉的,徐氏那个性格是一点就炸,本来就憋着一团火呢,她哪里能这样浇油?

第24章 绝不会让她得逞

    庆幸的是,长公主对这一切明察秋毫,是以在路上预演了多遍的台词,全都用不上了。

    思忖之间,孙嬷嬷进来禀报:“回长公主,羽姐儿来了。”

    “请。”

    小丫头掀起门帘,赵承羽身着水青色毛领子披风,垂着头走了进来。

    “小女给长公主请安。”

    赵承羽在锦垫上跪下请了安,却未起身,而是以手贴地,深深的行了个叩首礼,郑重地道:“羽姐儿给大伯母道歉,今日之事皆是由我而起,害得您和伯父失和,伯母,请您原谅我吧……”

    她伏在地上,单薄的肩膀瑟瑟颤抖着,似乎是吓坏了。

    不等宜阳发话,徐云娇就向前了一步,一把扶起赵承羽,满脸疼爱地道:“羽姐儿!这事不怪你!伯母知道,都是那野丫头使的心计!”

    赵承羽没敢说话,方才在来的路上,袁氏已经和她好好的掰扯清楚了利害关系。虽然她受不了这个耻辱,可是也得咬牙受着。

    徐云娇便以为她是吓到了,忙放柔了声音,哄道:“我们都清楚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怪你,你也是为了燕姐儿好,只是那野丫头太过于狡诈了,才叫你落到这种地步!”

    说着又有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苦笑道:“若不是她,你伯父又怎么会对我生这么大的气,他可是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的。”

    说着又恨恨地磨了磨牙,立誓一般的道:“你放心,她想骑在咱们头上,我绝不会让她得逞!”

    赵承羽眨了眨眼睫,一直隐忍的眼泪掉了下来:“伯母,都是我对不住您,您骂我吧!”

    徐云娇一把将她搂住,安抚着道:“不哭不哭啊,羽姐儿,伯母没有怪你,伯母知道你是好意的,好孩子,别哭了啊。”

    宜阳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跳了跳,她经常帮太后出谋划策,对人心,对斗争,都有着极为敏感的洞察力。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袁氏母女道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徐云娇好,而是迫于赵昔微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有下次,只要那丫头以同样手段,利益为主的袁氏母女说不定就会倒戈相向。

    她这个女儿,如此的单纯,迟早要被那丫头吃得死死的……

    袁氏拿帕子抹了一把泪,仍是对赵承羽斥责着:“在我面前就跟个鹌鹑似的一言不吭,见了大伯母就哭哭啼啼,撒什么娇?马上就是要议婚的人了,做事还没一点谱,想一出是一出,你这样哪家公子敢要你!”

    说到议婚,徐云娇又来了气:“别提了,还提什么议婚宴,一想到那野丫头也要跟我们燕姐儿、羽姐儿一起参加,我就烦的不行,巴不得取消了这事!”

    袁氏道:“那能怎么办呢,微姐儿到底是赵家的长女啊!按照长幼之序,她的婚事得先敲定呢!”

    “谁爱敲谁敲去吧,我反正是不想管。”徐氏给赵承羽擦着眼泪,随口道:“母亲,您不是千方百计地叫我对那丫头好吗?现在您来安排吧!”

    宜阳眸子一转,计上心来,唤道:“阿兰,当年你在尚仪局,手底下教导过的内外命妇,少说都有百余人吧。”

    她这突兀的一句话,叫徐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嬷嬷微笑着应道:“奴婢愚钝,不过是太后看得上奴婢,肯给奴婢几分薄面罢了。

    “明天你跟娇娇一同回去。”宜阳笑了笑,那双冷静的眸子里,透着幽深的光。

    像是一只隐藏在丛林中的老虎,在等待着猎物上钩:“这不是马上要议婚了吗?那丫头才从乡野回来,世家的礼仪规矩须得好好学学了。”

    袁氏的心思何等玲珑,立时就明白了。

    尚仪乃正五品的女官,掌宫中礼仪起居、命妇觐见。

    长公主派身份如此贵重的孙嬷嬷一起回赵府,必然是准备借着议婚的由头,要好好挫一挫那丫头的锐气了!

    徐氏却没明白母亲的这份苦心,她惊讶地道:“母亲,那野丫头不懂规矩关您什么事,您难道真把那她当成自己的亲外孙女了!”

    宜阳摇头,这女儿怎么如此的愚笨!

    她哭笑不得的道:“那丫头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你是赵府的女主人,她总归是你名下的孩子吧?她若是不懂规矩,闹了笑话岂不是叫你难堪?”

    “那又怎么样,反正跟我不相干。”徐氏撇嘴。

    宜阳无语,跟这个榆木脑袋怕是说到天亮都说不明白,干脆挥挥手,不耐烦的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休要再多言。一切交给孙嬷嬷就是!”

    有长公主如此做主,袁氏心底不由得一阵窃喜。

    如果早知道长公主如此英明果断,她就用不着跟那丫头赔礼道歉了!白白浪费了她三颗香囊呢!

    想到那香囊,袁氏就心疼了起来,完全忘了,当时为了保护女儿,是多么的谦卑和顺。

    她施施然起身,扶着徐氏的手,安慰道:“嫂子放宽心,大长公主这也是为你撑腰呢。况且孙嬷嬷这样的老人,又曾在宫里作过女官的,就是相爷也得给她几分尊重。有她相助,万一你再对上那丫头,不至于又吃了哑巴亏去。”

    以孙嬷嬷这样的资历,别说是赵子仪,就算是公主皇子们,也不敢造次。

    孙嬷嬷十三岁被选入宫中为女史,因才思敏捷,颇得太后喜欢,被调去做了长公主的伴读,一直贴身服侍到如今。

    赵昔微提了狼毫,正在抄写赵氏家训,锦绣在一边慢慢的研墨,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

    “小姐,这个孙嬷嬷可不是个普通嬷嬷,您可千万别像对大夫人、二夫人那样对她。”锦绣说完之后,又谨慎地提醒了一句。

    赵昔微将最后一个字写完,这才淡淡点头:“我明白了。”

    她起了个大早,去老夫人处请安后,见老夫人并无异色,可见是对昨天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她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了蔷薇园。

    才到了院门口,就见银宝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大夫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孙嬷嬷,说是要给教小姐礼仪规矩。

    赵昔微一愣,这哪是来教规矩的,显然就是要帮徐氏找回脸面,特意来调理她呢。

第25章 合格的贵女

    好在锦绣先前在徐氏身边服侍,对长公主府上的事了解颇多。

    听完这一通解释后,赵昔微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孙嬷嬷服侍了太后这么多年,又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她才不会硬碰硬呢。

    刚柔并济,进退自如,这才是智者。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孙嬷嬷竟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孙嬷嬷一张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一身茶色长袄,外罩栗色褙子,行动时端庄沉稳,不疾不徐,竟连每一个步伐都是刚刚好。

    她屈膝行了礼:“老奴孙氏见过小姐,长公主听说了小姐归府之事,很是牵挂。又想着不日便是议婚宴了,特意遣奴婢前来照顾小姐。”

    果然是宫中的老人,礼仪无可挑剔,言语也非常的聪敏和善。

    赵昔微欠身福了一福,规矩地回答道:“小女多谢长公主挂念,本该一回府就去拜访长公主的,只是这边尚未安置好,不敢贸然打扰,还请嬷嬷回去后,替小女问一声长公主安。”

    孙嬷嬷就微微扬起了一个笑意,抬眸打量着面前的人。

    好一副倾城相貌!

    只见她身材修长高挑,虽然比燕姐儿只大了半岁,却足足高了一个个头不止,长眉入鬓,杏眼含情,风流灵动之中又散发着几分锋芒,一看便是随了赵子仪。

    难怪徐氏如此的容不下她!

    这丫头不论是外貌、还是气度,都遥遥远胜燕姐儿啊!

    以徐氏的手段,定是掌握不住的。

    看来,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的提醒一下长公主,这微姐儿并不像徐氏说的那样粗鄙不堪,反而是个可造之材!

    徐氏在路上曾气愤的提起过,说这丫头目中无人、粗俗无礼、是个惯会拿捏人的主,叫孙嬷嬷千万不要放纵了去。

    孙嬷嬷想着,她年轻时候专管后宫妃嫔、命妇入宫的礼仪,不管是多飞扬跋扈的女人,只要她尚仪局出手,一番调教后,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

    言行举止、妆容服饰、用餐就寝,等等等等,旁的不说,光是行礼就有几十种规矩,这一套流程下来,便是再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子,也只管温顺乖巧得跟绵羊一般了。

    这么想着,孙嬷嬷笑容就越发的和善了起来:“下个月就是议婚宴了,婚姻乃女子一生中最要紧的大事,小姐余下的日子里,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儿来学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有嬷嬷教导,小女感激不尽,必当仔细学习。”

    赵昔微笑着应了,引着孙嬷嬷入了暖阁,命锦绣上了茶,笑意盈盈地道:“昨儿才搬来蔷薇园,屋子里不曾备下好茶。”

    衣袖轻挽,素手纤纤,亲自替孙嬷嬷斟了茶,“这是今年入夏时,我在乡下采摘的忍冬花制成的茶,看嬷嬷嘴角有些起皮,想必是最近天气不好所致,喝这个最好不过。”

    声音轻柔婉转,语速不紧不慢,入耳像是早春莺啼。

    一股暖流缓缓经过心田,孙嬷嬷的赞赏便又增多了几分。

    这丫头,其实是个可造之材呢!

    第二日清晨,庭中又落了一地的白霜。

    孙嬷嬷的声音,却比那白霜还要清冷几分:

    “这站姿,是最能体现一个人身份教养的特征,也是世家闺秀礼仪的基础。如果站姿不够优雅得体,便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贵女。”

    几个丫鬟僵着一张生硬的笑脸,虽是大冷的天,但额头上的汗水仍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她们已经站了足足有快两个时辰,小腿肚又酸又麻,整个人都要打颤了。

    可孙嬷嬷并没有半点放松的样子,仍板着脸,不停重复着:

    “抬头、挺胸、收腹——”

    “抬头、挺胸、收腹——”

    “抬头、挺胸、收腹——”

    伴随着这样不紧不慢的声音,孙嬷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流过,最后停留在赵昔微脸上。

    身姿如松,神色从容,站了大半天,竟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孙嬷嬷眼中浮现一丝赞赏:“微姐儿,您是个心智坚韧的人,他日必然能成大事。”

    又是一炷香过去,银宝觉得肚子饿得都咕噜噜响了,孙嬷嬷这才发话:“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大家也饿了,先去用膳吧!”

    几名丫鬟神色一喜,忙去暖阁布置餐盘碗筷。

    吃完饭,丫鬟们端了水来,赵昔微净手漱口,这才恭敬的向孙嬷嬷道:“能得嬷嬷用心指点,昔微感激不尽。”

    孙嬷嬷满意的点点头,道:“小姐您现在是相府长女,因此您再不可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了。”

    “在大家族生活,要忍常人不能忍的委屈,才能享常人不能享的福气。您要时刻牢记着,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引发整个家族甚至朝堂的动荡。所以不可以轻易与人计较,要懂得以柔克刚,用春风化雨一般的手段,去解决所有棘手的事情。您要包容他人的弱点,同时也要发挥自己的优点,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女主人。”

    赵昔微听话知音,这是在暗暗批评她跟徐氏闹翻呢。

    只是她也不是个固执的人,再者她知道,孙嬷嬷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就把话都听进去了。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长公主要施威,这是她不能改变的,与其消极抵抗,不如选择面对。

    是以,被孙嬷嬷如此严格的训练,她的内心非常坦然、平静。

    “嬷嬷教诲得是。”

    “虽然一时之间会感到委屈,但人生是漫长的,放长远了去看,唯有家和才能万事兴,国和才能天下平。微姐儿,您是个聪明通透的,奴婢希望您以后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能掌握家族的命运。”

    赵昔微怔了一下。

    还以为,孙嬷嬷会狐假虎威地训斥自己一顿,或是变着法儿刁难自己一番,却没想到,是真的一门心思为了她好,跟她讲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她也不是个只知道一味掐尖要强的人,对于诚心诚意的训导、劝诫,她是很虚心接受的。

    便认真地点点头,顺从地道:“多谢嬷嬷指点,家和万事兴、国和天下平,这句话我必当牢记在心。”

第26章 这门亲事不合适

    孙嬷嬷这边厢也感到十分惊讶。

    还以为是个多桀骜不驯的野丫头,没想到这么大方懂事。

    她手上调教过这么多人,深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一身的刁钻脾气,就算是她使出全身解数,也不可能彻底改正的。

    再者,她有着洞察人心的高超本领,什么人是真的纯善,什么人是虚伪做作,一眼就能看得透透的。

    这个微姐儿,固然有些不足,比如骨子里有些倔强,但都不是什么大毛病,最难得的是这份坦率真诚,叫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孙嬷嬷就把那敌意彻底的收了起来:“小姐不嫌弃老奴唠叨就好,老奴必然尽心尽力的教导小姐。”

    几名大丫鬟看得心里直咋舌:这孙嬷嬷可是在宫中侍奉过太后的女官!竟然对小姐如此赞赏有加,可见她们小姐是真的值得追随的!

    ****

    而此刻的荣安堂却是格外的冷寂,小丫鬟们守在黑漆葵纹槅扇外,个个都是垂首敛容,不敢多发出一点声响来。

    周嬷嬷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走来,小丫鬟们神色一喜,远远地就做了个手势。

    见她近前了些,才低声道:“相爷在里面,老夫人很不高兴。”

    周嬷嬷颔首,示意小丫鬟们先退下。

    小丫鬟们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游廊尽头。

    周嬷嬷整理好情绪,轻轻地撩起帘子,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进了内间。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老夫人和相爷坐在靠窗的梨木镌花椅上,两人都是一脸凝重,角落里宫灯静静地发出惨淡的光芒,更显得满室寂寥。

    周嬷嬷将托盘放在黑漆桌上,取了两只青花缠枝的茶盅,手脚轻巧地斟了茶水,又轻轻地颔首一礼,然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冬日天色暗得早,才酉时初刻,院子里的灯柱已经点亮。

    周嬷嬷守在廊下,耳边依稀听见相爷无奈的声音:“御史台弹劾的折子满天飞,陛下在这个时候提议让我们和王府联姻,儿子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原就是你有错。”老夫人的声音隐含着谴责之意,“当年既然已经和那沈玉清定了终身,为何不告诉我?我就是再反对,也会想法子把那孩子抱回府上养着的,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银米!”

    “既然当时没能把孩子认下来,这回就不该由着那孩子的性子来,她在大街上拦你的轿子,你就真的这么认下了!明知道太后党羽盯得紧,你还不当回事。那孩子若是别的出身也算了,可她的身世还牵扯到沈家。”

    老夫人越说越觉得事态严重,可一看到儿子紧绷的脸色,就又不忍继续苛责下去。

    缓和了一下情绪,劝道:“依为娘的意思,不如先看看江夏王那边是怎么个态度。若是王府也有跟我们家联姻的想法,我们家嫁个姑娘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子仪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母亲,不用说了,这门亲事不合适。”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老夫人笑了笑,望着儿子:“那你就任由御史台这么闹下去?”

    “那也总比拿孩子们的婚姻开玩笑的好。”赵子仪脸色阴沉,“江夏王背靠太后,我们赵家背靠皇帝,而太后和皇帝之间积怨已深,无法修补。把女儿嫁入王府,到时候两宫斗起来,她如何自处?”

    “你也知道两宫失和。”老夫人睨了一眼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拒绝皇帝联姻的建议,让皇帝怎么想?不是为娘的说你,你平日里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怎么一牵扯到微姐儿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呢!”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几分严厉。

    “娘,您没必要一直揪着微姐儿说事。”赵子仪面色一沉,强硬地道:“陛下身子不好,太子没有外家,太后联合御史台弹压我,只不过是跟陛下唱对台戏罢了。”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如今我不接招,他们又能怎样?谁人心里不是明镜似的,装聋作哑谁不会?”

    “说得轻巧,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老夫人敛了笑容,正色道:“舆论如刀,杀人不见血,现在最要紧的是平息舆论风波,倘若放任御史台这么闹下去,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可若是拔起萝卜带着泥,把当年太学那桩旧案翻出来,怕是整个长安城都要翻了天。”

    赵子仪一怔。

    老夫人见儿子不语,就又沉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我们赵家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不可能往回走,也不可能停滞不前,只有一条路……”

    她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幽幽道:“要么选择站队,要么选择联盟。”

    赵子仪端起茶杯,用小盖轻轻撇去茶沫:“娘,我不同意和王府联姻,除了因为江夏王背靠太后之外,更多的是不想让孩子嫁入皇室。娘,当年四妹入宫,您心里好受吗?伴君如伴虎,一步不慎就是万丈深渊。外人看她是受宠的淑妃娘娘,可您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吗?”

    提及女儿,老夫人眼角有些湿润。

    赵子仪声音柔和了些许:“主要是我们家几个姑娘都不适合嫁入皇室。三弟那边两个孩子年龄太小,剩下的羽姐儿喜形于色,燕姐儿倒是端庄沉稳,但格局却小了点。微姐儿就更不用说了,在乡下放养了十几年,怎么能适应皇宫那复杂的环境。”

    老夫人蹙眉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像我们这种家族,子女总是要承担责任的,即使不和皇室联姻,也少不得要和世家贵胄打交道,哪里总能一直由你这样护着?”

    说着看了儿子一眼,见若有所思,这才继续道:“所以为娘的还是那个意思,你先不要急着拒绝陛下,只说看江夏王的意思,若是江夏王没这个想法,就让他去拒绝好了。倘若王爷觉得合适,那就选择一个合适的嫁过去算了。”

    赵子仪沉默无言。

第27章 江夏王妃

    老夫人叹道:“当年太学那个案子,我心里总觉得不放心。谁能想到一纸策论,竟然导致老王爷离京、太常卿沈穆被贬、最后却让贵妃捡了个便宜……”

    说着就有泪光盈盈,“也因为这样,才有的柔姐儿入宫,徐云娇过门……”

    赵子仪却不太想回忆当年之事:“娘,当年太学的那桩案子是陛下亲自主理,其中细节也就只有陛下清楚了。”说着起身,“天色不早了,儿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一怔,急忙道:“那联姻的事呢?”

    赵子仪整了整衣袖:“母亲放心,您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老夫人这才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听说你一个月有二十多天睡在书房,你没事也要多去景秀园走走才是,到底徐氏是你的原配发妻,又还是燕姐儿的嫡母。你对她太过冷落了,下人们看在眼里也不像话,燕姐儿也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定然难受得紧。”

    赵子仪笑了笑,道:“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去吧。”

    这一场谈话太劳心劳神,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疲累,便唤了周嬷嬷进来服侍。

    赵子仪出了荣安堂的院子,随从长松忙提着灯笼迎了过来:“相爷。”

    半晌无人应答,长松愣了愣,却见赵子仪负手站在门口,望着满天的雪花,神色有些疲倦。

    长松是跟在相爷身边的,自然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大事,但偏这些事又都跟三小姐有关,是以也不好开口劝慰。

    一主一仆在院门外伫立半晌,赵子仪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走吧。”

    赵子仪离去后,周嬷嬷提着个红木雕花食盒进来了。

    她打开盖子,用莲纹青花小碗盛了半碗,端到老夫人面前:“这是大厨房的蒋娘子新做的酸笋鸡尖汤,老夫人快趁热尝尝,这个最是温补暖身的。”

    赵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冬日的寒冷便驱散了大半,便笑着道:“这个好吃,香喷喷的,又不油腻,跟厨房说,明儿还要做这个。”

    又想到了赵承燕,加了一句:“给燕姐儿也送一份,她怕冷,这汤喝了暖身子。”

    周妈妈有些为难,大厨房的丁妈妈才被相爷换走,大夫人为这事闹了好一通,燕姐儿自然也跟着高兴不起来,哪敢让蒋娘子去跟前凑?

    但是又不好直说,只得笑着道:“老夫人真是偏心,什么好的只想到燕姐儿,那旁的几位姑娘,也该雨露均沾才是。”

    “你不说我倒给忘了,给雅姐儿、妙姐儿都各送一碗。”

    “是。”

    赵老夫人喝完汤,这才注意到厨房换人了:“宝珠,你刚刚说这汤是蒋娘子做的?哪个蒋娘子?”

    周嬷嬷颔首,缓缓道:“是三夫人那边的人,大厨房的丁妈妈前几天犯了事,被相爷打发出去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正好三夫人说,她房里陪嫁过来的蒋娘子做得一手的江南菜,正合老夫人的口味,于是就让她顶上了。”

    赵老夫人面有疑惑:“那丁妈妈犯了什么错?”

    在她印象中,这个儿子向来不过问内宅的事,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周嬷嬷这才将那日之事仔细的说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拿小铜箸儿,夹了一块瑞脑香放进了炭盆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两个翠玉手镯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

    周嬷嬷识趣地略去了徐氏回娘家的事,只说了丁妈妈故意给赵昔微送剩菜,惹怒了相爷,所以被打发了。

    说完见老夫人沉默不语,就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奴婢说句不该的,那丁妈妈也确实过分了点,微姐儿就算是之前养在外头的,可到底是相爷的亲生女儿呀!她这样,岂不是打了相爷的脸?”

    老夫人想起儿子对于联姻那强硬的态度,揉了揉眉心:“他是真的疼这孩子。”

    周嬷嬷笑道:“相爷疼微姐儿,跟老夫人疼相爷,是一样的心意。”

    老夫人皱了眉头:“这大家族的奴才们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微姐儿还得要自强才好,相爷能护她一时,也不能护她一世啊。难道将来嫁给哪个公子哥儿,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也哭哭啼啼的叫相爷做主不成?”

    周嬷嬷缄口不语。

    心里道,您是不晓得这微姐儿多厉害,才回府就治得两房夫人服服帖帖的。

    但是又不好继续让老夫人在这个事件上过多追问,于是就笑着转移了话题:“老夫人说的是,这不,大长公主也念着这事儿,派了得力的嬷嬷来教微姐儿礼仪呢!”

    提到这个亲家,赵老夫人眉头就舒展了一些,笑道:“也难为长公主费心,那丫头真是个命好的,有了咱们相府这样的出身,又白白得了个可靠的母家,要是自己争气点,夫家必然不会太差……”

    她沉吟着,“宝珠,你看京中谁家适合微姐儿?”

    周嬷嬷知道老夫人还在为联姻烦恼,就笑道:“小姐的婚事,哪是老奴能随便点评的,老夫人您若有中意的人家,谁还能拂了您的意吗?”

    老夫人点点头,周嬷嬷便上前服侍她就寝。

    才脱了鞋袜,却有小丫鬟掀了门帘进来:“老夫人,江夏王府派人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僵,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周嬷嬷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王府来人,不论身份,都是贵客。

    老夫人重新穿戴整齐,周嬷嬷上了好茶,转入花厅会客。

    不一会儿,小丫鬟就躬身带着一名中年仆妇进来了。

    这仆妇穿着藏青色锦缎长袄,面庞圆润白皙,看着非常的和善。

    周嬷嬷垂首立在老夫人身后,听那仆妇缓缓地道来:

    “我们王妃说,原本回京就想来拜访老夫人的,可是府邸多年不住人,少不得要好好打扫安置一番,今儿收拾妥当,就立即派老奴来给老夫人问个安,不知道老夫人明日忙不忙?”

    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名帖,笑容可亲地递了过来。

    周嬷嬷忙双手接了递给老夫人。

    皇帝才提出两府联姻,王妃立即就要来拜访?

    老夫人心里明镜一般,脸上却漾开了笑容,一副非常喜悦的样子:“多谢王妃挂念,请贵人回去代老身问王妃的安。”

    一番寒暄过后,那仆妇又福了一福,就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在花厅内独坐了片刻,吩咐周嬷嬷道:“去和家里几个孩子打声招呼,叫她们明天都到荣安堂来。”

第28章 是福?是祸?

    孙嬷嬷的礼仪训练非常繁重,一天下来,赵昔微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一半的酸痛。

    晚上锦绣打了热水,一边替赵昔微轻轻按揉着小腿,一边安慰道:“幸好老夫人心疼您,免去了小姐的晨昏定省……”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想起小丫鬟的禀报:“小姐,周嬷嬷来了。”

    赵昔微忙披衣起身,亲自迎了出去,又命人捧了茶来:“天寒地冻的,周嬷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周嬷嬷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开门见山的道:“奴婢是来传老夫人话的,明天江夏王妃到访,三小姐明天请务必在卯时正来荣安堂。”

    江夏王妃?

    锦绣听着浑身打了个冷颤。

    江夏王可是皇帝的堂兄,这些年一直留在封地,才回京城就要急着拜访赵府?

    玉兰小声嘀咕道:“这……也没听说相爷和江夏王有过什么交情啊……”

    一屋子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赵昔微心里也暗暗惊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笑着颔首一礼:“大晚上的,有劳嬷嬷亲自跑一趟。”

    锦绣立即会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周嬷嬷手里:“给周嬷嬷打酒吃,不成敬意。”

    周嬷嬷眸子里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笑容就多了几分尊敬:“三小姐客气了,夜已经深了,老奴就不叨扰了。”

    “路上雪还未融,锦绣你去帮嬷嬷提灯照路。”赵昔微向锦绣使了个眼色。

    锦绣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应了一声,就提着灯笼去送周嬷嬷了。

    赵昔微披着袄子,坐在桌旁等候。

    约莫两刻钟后,锦绣带着一身雪气进了屋子。

    她的脸上有着几分不安、又有着几分郑重:“奴婢打听了几句,又去大厨房问过了,说老夫人也是晚上才得到消息,已经通知了各房的夫人小姐们,明日都要盛装打扮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赵昔微道:“可曾打听到了是为了何事而来?”

    锦绣摇摇头:“没问出来,哦,对了,周嬷嬷说是好事,叫您放下心,好好的睡觉。”

    赵昔微眉头一凝,世家大族之间的拜访,一般都要提前递交名帖,才好定下日子。老夫人却是晚上才得到消息,可见江夏王妃是临时起意,或者就是事情紧急。

    既然是喜事,又怎么会这样?

    联想到议婚在即,一个念头闪过,但是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江夏王如此重要的身份,即使是要和赵府联姻,那也犯不着如此心急火燎。

    银宝眼珠子一转,喜滋滋地道:“不会是议婚宴的事吧?小姐,您赶紧去睡觉,明天早上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把其他几位小姐比下去,让江夏王妃眼前一亮!”

    “哪有这么简单。”

    锦绣却突然出声:“老夫人虽然仁慈,可大夫人对小姐的成见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这是一桩好事,却优先了咱们小姐,岂不是摆明了让大夫人难受?再者,若真是好事,又怎么会连夜传来消息,明天就忙着见面。小姐,依奴婢的意思,您明天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赵昔微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第一次见到锦绣,就觉得这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但是没想到竟然能有如此的见识。

    银宝撇撇嘴:“那我不也是为了小姐好嘛,小姐能有这样一门好亲事,以后再也不用这样委曲求全了。”

    玉兰也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小姐您千万要为自己搏一搏,不能任人安排。”

    锦绣摇摇头,懒得跟她们继续理论。

    赵昔微就笑着道:“连你们都有这个上进的心思,我难道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都去睡吧,明儿大家见机行事就是。”

    却说老夫人那边,周嬷嬷正在细细地禀报:

    “燕姐儿听到消息后问了一句‘祖母何时收到消息的’,然后就起身去了大夫人处。羽姐儿听说能会见王妃很高兴,二夫人把她支开了,问奴婢是不是和联姻有关系。雅姐儿早睡下了,听见奴婢去了屋里,就起来问了老夫人的安,得知是江夏王妃要来,显得有些好奇……只有微姐儿看着很是平静,还给奴婢打赏了一包碎银子,说大冷天的难为奴婢跑这一趟。”

    老夫人就问了一句:“她没问你什么话?”

    “没有。”周嬷嬷眼中浮现几分欣赏之色,“这微姐儿小小年纪,却是个很沉得住气的,听到江夏王妃的名头,也没露半点怯。”

    老夫人若有所思。

    周嬤嬤又抿着嘴笑道:“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她特意叫锦绣提了个灯笼送了一程,那丫头是个聪明伶俐的,却对微姐儿很是尽心。”

    老夫人点点头,道:“羽姐儿喜形于色,雅姐儿懵懵懂懂。我看着燕姐儿和微姐儿都不错。”

    周嬤嬷笑道:“奴婢也觉得这两位小姐不错。只是不知道江夏王妃满意哪一个?”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那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了。”

    第二天,赵昔微寅时末就起来了,特意挑了一件竹青色狐狸毛滚边的褙子,同色的金丝绣花云锦裙,外罩藕白色织锦羽缎斗篷。

    又把乌发绾好,用碧玉簪子固定,双侧各簪了一朵淡粉色的海棠珠花,再戴上一副碧玉色的珍珠吊坠。

    她拿不准江夏王妃此次拜访赵府的目的,穿得太素或者太艳,都容易失了分寸。

    便有意在颜色搭配上用了心思。

    提前一刻钟到了老夫人处,却发现赵承燕早就已经到了。

    赵承燕穿着海棠小红袄,撒花百褶裙,头上插着两支累丝珠钗,戴了一对赤金坠子,描了细细的眉,双颊搽了淡淡的胭脂。

    两厢一对比,老夫人看来看去,露出了一丝不满意的神色来。

    一挥手唤了周嬷嬷:“宝珠,之前宫里赐的珠钗首饰呢,给她们姐妹俩一人拿几支来。”

    周嬷嬷领命而去,老夫人又道:“今儿要见的是江夏王妃,你们姐妹俩须得仔细些。”

    赵昔微和赵承燕忙轻轻屈膝:“是。”

第29章 王妃驾到

    “燕姐儿还小,微姐儿又是第一次见客,难免有些紧张。”周嬷嬷捧着一只黑漆描金的首饰盒出来,笑着道,“来,让奴婢为您戴上。”

    老夫人点点头,吩咐道:“微姐儿皮肤白,就戴那赤金镶嵌宝石的蝴蝶簪,脖子上配一个玛瑙的璎珞项圈,燕姐儿穿了红色衣服就不要戴金首饰了,配一对银镶玛瑙石的耳坠子,都戴好了给我瞧瞧。”

    赵昔微只好按照老夫人的安排,任由周嬷嬷重新装扮了一番。

    老夫人的笑意中有了一丝骄傲:“你们姐妹俩的相貌都随了相爷。”

    又细细地交代了几句:“一会儿女眷都要去大门前等候,燕姐儿站左边,微姐儿站右边,嫡庶有别,切勿乱了规矩。见到王妃娘娘要微笑,不可盯着看。燕姐儿,你是进过宫的,多关照关照微姐儿。”

    赵承燕就向前牵了赵昔微的手,笑容端庄地道:“祖母放心,我定会好好关照微姐姐的。”

    老夫人看着这姐妹俩一个比一个标致,心眼里都写满了欢喜。

    不一会儿,大夫人徐氏、二夫人袁氏携赵承羽、三夫人孙氏携赵承雅、赵承妙姐妹俩,都进了房。

    几人都是打扮得焕然一新,大夫人特意大妆了一番,戴上了五彩金丝凤钗。

    金灿灿的凤凰栩栩如生,凤尾以金玉为枝叶、宝石为花朵,凤首衔着三股珍珠,随着脚步一步一摇,尊贵之中别有一番风情。

    老夫人在大夫人的搀扶下,起身坐了油壁车,去门外迎接江夏王妃。

    一路无言,大夫人今日心情不错,二夫人却眉宇间时刻紧绷着。

    大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二弟媳不用紧张,多年前老江夏王还在京城时,我曾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王妃一眼,是个很温婉的人。”

    二夫人笑道:“那敢情好,别看我成天和各个铺子的掌柜打交道,可和皇室宗亲见面还是头一回,心里有些露怯得很。”

    赵昔微眼眸飞快的掠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二夫人这话很是心不由衷。

    不由得思索了起来:二房缺少人脉,一直很想和世家贵族搭上关系,为何这次却并不高兴?

    还没来得及细想,油车已经在影壁前停下。

    赵府大门正对着长熙大街,此时天色已大亮,沿街的商铺纷纷打开了店门,跑堂的打着呵欠,在寒冷的空气里氤氲成一团白雾。

    卖早点的大娘支开了摊子,一揭开蒸笼盖,冒着热气的包子、馒头、红枣糕,香气扑鼻,随着哟喝声此起彼伏,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赵昔微几人按照老幼尊卑的次序一字儿在门口站着,天气寒冷,不一会儿老夫人便觉得腿脚有些发麻,才皱了一下眉头,三夫人便体贴地问道:“老夫人,这里风大,要不咱们去垂花门那边去等?”

    “马上王妃就要到了,咱们不能乱了规矩。”老夫人摇头。

    二夫人便也劝道:“您先去车里面避避风也是好的,这寒风跟冰刀子似的刺得脸上生疼,您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叫我们几个怎么过意得去呀!”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老夫人笑道,“你问云娇,春节我们一起去宫里贺岁,在含元殿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大夫人点头:“是啊!当时太后娘娘都夸咱们老夫人呢,说您身子这么硬朗,看着不像是五十多,最多三十岁!”

    “那不是妖怪成精了!”老夫人笑了起来,大家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环佩叮当之声,伴随着马车辘辘驶过地面的声音。

    大家齐齐抬头看去,见是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样式很普通,但是周围左右却随行着十六名护卫。

    老夫人敛容,低声道:“是王妃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已停下。

    车帘拉开,有一名身穿宝蓝色锦袄的仆妇先下来,接着躬身,对着车内的人恭敬地道:“王妃,到了。”

    一只戴着羊脂玉镯子的手缓缓地伸出来,仆妇忙轻轻地扶住,身后又有一个年轻侍女打起了帘子,接着一个紫粉色的身影,缓缓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老夫人已领头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命妇赵杨氏,前来迎接王妃娘娘。”

    赵昔微等人也屈膝行了个大礼:“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快扶赵老夫人起来。”一个温柔婉约的声音响起,马上就有伶俐的侍女扶着老夫人起了身。

    赵昔微也就跟着起了身。

    她垂着眸子,耳边传来老夫人和江夏王妃的寒暄。

    “老夫人何必这样客气,这一大早的让您带着小辈们在门外等,叫我好生惭愧。”江夏王妃听声音不过四十左右,语速很慢很柔,让人觉得十分的亲切。

    “这原是老身的不是,本来应该我们去拜访您的,让您屈驾光临,老身实在是过意不去。”不愧是世家大族的老祖宗,场面话娴熟于心信手拈来,却不会让人感觉半分的敷衍。

    一番客套过后,老夫人这才向江夏王妃介绍身后的小辈:“这是我的大儿媳,徐氏。”

    王妃就笑着道:“我和她见过的。”

    说着就携了大夫人的手,亲热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未出阁呢。”

    “那天是在太后娘娘的晚宴上,席上那么多人,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我呀当时心里就说,这姑娘真是牡丹花一般的明艳,原来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外孙女。还想着说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把这样出色的姑娘娶回去呢!现在一看,可不是吗!也就只有赵丞相这样的才俊,才配得上夫人这样的花容月貌了!”

    这一番话徐徐道来,音调温柔亲切,既夸了大夫人,又夸了赵子仪,叫人听着全身每个毛孔都十分的舒坦。

    大夫人展露一个明亮的笑容:“王妃娘娘过奖了,臣妾哪里就那么好了!”

    赵昔微没有抬眸,心里却暗自思量:像江夏王妃这样贵重的身份,如此隆重的夸一个并没有过多交集的臣子家眷,背后应该不只是礼数怎么简单吧?

第30章 五朵金花

    老夫人又笑着介绍了二夫人、三夫人:“这是我二房、三房的两个儿媳,袁氏、孙氏。”

    王妃就将她们二人又夸了一番,再次见过礼后,这才携手进了垂花门,换上青帷小油车,向着老夫人的正房而去。

    到了荣安堂,周嬷嬷早带着十几名丫鬟们垂手立在了门口,一见王妃一进院子,立即带着众人盈盈跪地。

    早有丫鬟帮着撩了门帘,又有人在椅子上铺了刚刚香熏好的毛绒毯子,有人端了温度适宜的春茶,这一切没有任何喧哗,安排完毕后,丫鬟们又垂着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王妃落了座,老夫人和三位夫人这才落座。

    王妃端起茶抿了一口,只觉入口醇香,于是笑着夸了一句:“老夫人真是会调理人,这屋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可爱。”

    老夫人笑着道:“我人老了,成天里就和她们厮混在一起,讲讲笑话逗个趣儿,一来二去的,她们也就把我的脾气给摸透了。”

    王妃声音轻柔地道:“正是呢,可惜的是我没有老夫人这样好的福气,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就跟王爷说,要是我能多生几个姑娘,满屋子就热闹了是不是?”

    她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话里似有无限的遗憾。

    老夫人一指左右,向介绍道:“这是我几个孙女儿,笨嘴拙舌的,哪里会哄人开心哟!”

    王妃眼前一亮,亲切地笑道:“孩子们真漂亮,快上前让我好好看看。”

    赵昔微、赵承燕、赵承羽、赵承雅、赵承妙五人忙起身,在王妃座前屈膝一礼:“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王妃颔首,立即有侍女端着红漆托盘上来,她笑道:“我才从江夏回京,也不知道京城女孩子们喜欢什么,正好王府上有个老工匠,于是一早就给姑娘们备下了几个小手炉。天儿冷,拿着暖暖手,这东西不值几个钱,还望姑娘们不要嫌弃才好。”

    她说得谦虚,五人哪里敢真的当“这东西不值钱”,忙起身又是屈膝道谢。

    “喜欢吗?”王妃笑着道,“打开看看,每个都是什么花纹?”

    赵昔微和赵承燕捧着盒子,都是愣了愣。

    赵承妙年纪最小,就有点跃跃欲试,见几个姐姐都没动作,便也不敢打开。

    王妃就笑道:“我亲自挑了五种不同的花色,又自己描的图样,才让工匠拿去做的,做好后我自己都没来得及瞧一瞧呢。”

    老夫人忙道:“这可太麻烦娘娘了,姑娘们打开看看吧。”

    几人忙应了一声是,轻轻打开了手中的红漆木盒。

    手炉精巧可爱,不过巴掌大小,纯银錾刻工艺,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工匠的技术十分炉火纯青。

    虽然是临时起意来拜访,却能在礼物上花这么多心思,给足了对方该有的面子。

    如此的八面玲珑,这王妃可不是一般的简单人物。

    她垂着眸正在细细的琢磨,就听王妃柔和的声音响起:“孩子们拿到的都是什么花色呢?”

    赵昔微拿到的是一只芍药花纹的手炉,她捧着这精巧可爱的礼物,却看见赵承燕拿到的是一只牡丹花手炉,心情就有些复杂。

    芍药艳丽,牡丹端方,二者并称花中二绝。

    那在王妃心里是觉得牡丹好呢,还是芍药好呢?

    “多谢王妃娘娘,臣女是杏花!”赵承妙捧着杏花纹的手炉,两个浅浅梨涡盛满了天真无邪。

    赵承雅忙偷偷拽了一下妹妹,拉着她一起行礼谢恩:“王妃娘娘,臣女的是兰花。”

    赵承羽的玫瑰花纹最是漂亮,她也高兴地福了一福:“赵承羽谢过王妃娘娘,这玫瑰是臣女最喜欢的花了!”

    王妃喝茶的手就一顿,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儿。

    肤如凝脂,唇若点绛,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含笑对老夫人道:“你们家的孩子可真漂亮,粉雕玉琢一般。”

    老夫人笑得眼角都有了笑纹:“是啊,这是我二房的孙女儿。”

    二夫人忙起身,颔首道:“羽姐儿性子直爽,王妃的礼物太过精巧,她便忍不住失了言,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赵承羽满面笑容,乌黑的眸子闪着明媚的光泽,与旁边几个沉默的姐妹形成鲜明对比:“是呀,王妃的礼物臣女真的很喜欢!”

    “羽姐儿。”二夫人低声唤了一句,想要用眼色警告一下女儿,却被王妃打断。

    “袁夫人这样客气干什么。”王妃放下茶盏,亲自向前拉了赵承羽的手,“别听你娘吓唬你,这个失礼那个失言的,我哪里就有这么多规矩了?羽姐儿这样漂亮可爱,我看着很有眼缘,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赵承羽笑着福了一福:“谢王妃夸奖,承羽见着王妃也很有眼缘,也很喜欢王妃!”

    王妃看着更觉她可爱非常,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孩子,不仅生得漂亮,人也乖巧,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孩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这亲热的场面,让赵承燕觉得不太舒服,就悄悄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夫人。

    却见大夫人一脸开怀,和身边的嬷嬷正在说着什么,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赵承燕一瞬间就有点失望,她烦躁地别开眼,又见身旁的赵昔微半垂着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的织锦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自己身后。

    赵承燕眉头蹙了蹙,有些疑惑:难道她不想进王府?还是压根不知道王妃此行拜访赵府的目的?

    正沉思着,耳边又响起王妃和赵承羽亲热的交谈。

    “羽姐儿今年几岁了?”

    “回王妃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五岁。”声音清脆,甜丝丝的,像是一只早起的百灵鸟。

    “真是娇花一般的年龄。”王妃笑道,“可曾上过学?读过些什么书?”

    赵承羽道:“回王妃的话,府上请了先生,上了两年的学,读了一部《三字经》。”

    “不错!生得漂亮,人又聪明,真是个好孩子。”

第31章 银鞍白马度春风

    王妃端了茶杯,跟老夫人笑着讲起了家常:“我年轻时候也是个喜欢诗词歌赋的,什么四书五经、史书兵法,都喜欢看着玩,后来嫁了人,王府里事情又多,忙起来一年到头没半日闲,就渐渐地丢开了。”

    王妃是觉得读书好呢?还是不好呢?

    这话正着听反着听,都是如此的滴水不漏,让赵昔微有些摸不清她真实的意图。

    “那可不是!”老夫人是个机灵的,接着话题道:“女孩子总共就那么几年的舒服日子,一旦嫁了人就忙得昏头转向的,哪里还有空赏花听戏的?所以我常跟媳妇们说,不要拘着孩子,她们喜欢什么就由她们去。”

    说着伸手一指赵承燕,笑着道:“别的到还好,只我这个长房的孙女,偏偏就喜欢读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她父亲!”

    “哦?”王妃的声音就有了几分兴致,朝赵承燕看了过去:“这位就是赵丞相的嫡女了?”

    赵承燕忙起身,轻声慢语地回答道:“臣女赵承燕见过王妃。”

    “好孩子,近前些来。”王妃携了赵承燕的手,还是那样笑语盈盈的模样,端详着赞叹了一番赵承羽的美貌,比之前夸赵承羽有之过无不及。

    赵承羽站在一旁,双颊突然就失去了红润的颜色!

    “可真是一个端庄的孩子!想不到还是那样的好学,可都读了些什么书?”王妃亲亲热热地问。

    “回王妃的话,早些年读了四书五经、还有半部史记、乐府诗集,可惜臣女愚钝,又不太上进,在外头也不敢说好学,只怕丢了父亲的脸。”

    “瞧瞧,老夫人您真是有福气,孩子们一个比一个乖巧懂事!”

    王妃开怀笑了起来,眸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道:“你父亲是当朝丞相,当年在博士子弟中便是万里挑一的才俊,莫说你一个闺阁女子,就是大魏朝堂,也难有第二个能跟他比的。”

    赵承燕适时地红了脸。

    王妃看着更加喜欢,就问道:“今年多大了?几月生日?”

    得知赵承燕上个月才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忙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羊脂玉的镯子,笑道:“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赵承燕忙推辞不受,王妃却不允,几番推辞下来,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笑着道:“燕姐儿,这也是王妃的一片心意,你就接了吧。”

    赵承燕这才双手接过,又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多谢王妃垂爱,臣女受之有愧。”

    王妃不住地点头,看起来十分高兴。

    跟老夫人聊起了一路北上的见闻,甚至还聊起了王世子:“他从小在江夏长大,养成了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回京这段日子可把他闷坏了,这不,今天和太子殿下一起去西郊围猎去了。”

    老夫人就笑道:“老身也曾见过世子爷的。当年江夏王带着世子爷回京领赏,银鞍白马,那是何等的英俊潇洒。”

    “是啊。”王妃叹了口气,“那年江夏逆贼作乱,王爷被八千逆贼围困在夏口,要不是有这孩子,我怕是回不来京城了。”

    说着眼里便有了盈盈泪光。

    一人对八千,光是想想便已知道这是何等的凶险!

    就连年幼的赵承妙都听得入了神,好奇地追问道:“真的吗?!世子爷一个人打败了八千逆贼?那是不是比我哥哥、爹爹还厉害?”

    三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赵昔微不由得有些好奇,侧耳细细听着。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六月的江南,正值酷暑时节,逆贼把夏口的水源切断了,城内围困的将士不胜其苦,为了鼓舞军心,剩下的一口水井全部优先供给士兵们喝,我和王爷连沐浴都成问题……”

    “王爷紧急求援,可是离夏口最近的江陵城也隔着一条江,城中也无人能突出八千重围。世子爷向王爷自求请试。王爷一听就怒了,说,我手下的将士都说难以突破,你一个从没有上过阵的毛头小子,哪里来的自信敢一个人出城??我也很着急,老夫人您知道的,我四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才怀上了他,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哪能舍得让他去冒这个险?”

    “可是世子爷反倒劝慰我说:‘我们身为皇室宗亲,享受着万民供奉陛下恩泽,在如此危难时刻怎能畏缩不前?现在将士们不敢轻易突围,我更加要做出个表率鼓舞士气才对。如果我也选择退缩,任由逆贼日渐猖狂,不仅仅辜负了天下百姓和陛下,就连父母的养育之恩也对不住了’。”

    “王爷一听,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同意让他去试试。”

    王妃泪盈于睫,身旁的侍女忙递了帕子过来。

    王妃擦了擦眼泪,继续缓缓道:“那天天还没亮,他就带上箭囊,携了一张弓,骑着一匹马,我和王爷亲自开的城门。他一骑飞出,外面的贼人立即亮出了兵器。我吓得险些晕倒,心里不住地祈求神灵,只要能保佑他平安归来,就算是折我三十年寿命都行。”

    “我才祈祷完,外面忽然一阵骚乱,漫天箭雨纷杳而至,我紧紧地揪住了王爷的衣袖,这才没有倒下去。我不敢去看,可又不能不看,却见他飞越过重围,回首取箭,弓弦震颤,嗡嗡地的几声,在耳边如电闪雷鸣一样,我紧张得闭上了眼,等再去看的时候,就见为首的数名逆贼都已应弦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宵小都吓到了,一时间无人敢再动作……”

    “我以前只知道将士们为国争光,经历了这一遭才知道,那些儿郎们的母亲妻子,是有多么的揪心!”王妃说到此处,已经是泪如珍珠一般滚落。

    这一哭让众人都有些心酸,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也有这样的慈母心肠。

    三夫人想起了在外征战的丈夫和儿子,半捂着脸小声的啜泣着。

    二夫人抿着嘴角,神色肃然而寂寞。

    大夫人从小养在蜜罐里,听见王妃这样一般哭诉,却想到了自己。

    她虽然不用像别的女人那样体验生离死别之苦,可守在身边也得不到他的心。到底是哪样更苦一些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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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媚介绍:
家族陷入危难,赵昔微成了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了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太子。传言太子他性情冷酷、手腕铁血,治得满朝文武服服帖帖……
面对这炮灰的命运,赵昔微做好了远离太子保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婚后太子忽然转了性,夜夜低声诱哄:给孤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昔微挣扎不从:臣妾体弱,太医说要静养。
太子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而笑:既是体弱,就更需要贴身照顾了。
转头却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体不适,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第二天,太子妃就真的病了。
……
日复一日,于是宫中盛传,太子妃美貌多姿,可惜命不好是个病秧子。
得了一种脸色红润、四肢酸软的病,而且无药可医……
本书又名《婚后太子殿下他真香了》
1v1,先婚后爱东宫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