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玉紫出策
接下来,连续两天都是大睛天。在公子出的严令下,众人行进的速度一再加快。
离战场只有七日路程了。
半夜中,玉紫迷迷糊糊醒来,便听得帐蓬外,传来滴滴哒哒的雨声。
下雨了!
她转过头,看向枕畔的男人。睡梦中的公子出,嘴唇微微嘟起,显得有点孩子气,可他的眉头却深深皱着,显然,既使是在睡梦中,这个男人也不曾有一刻放松。
玉紫暗叹一声,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心。
她的手指,从他的眉心,移到他高挺的鼻梁,从这个角度看来,公子出的鼻梁还有点点勾,鼻头高而多肉,鼻孔很小。他的嘴唇,其实也说不上薄,只是抿着时,便成了一线。
纵使是在微亮的牛油灯下,他的俊美也让人看了心醉。玉紫暗叹一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玉紫抚着自己的脸,摸着他的脸,嘟囔道:“俺的男人这般俊美,这叫俺情何以堪?”
玉紫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子夜的双眸。
却是公子出突然睁开了眼。
玉紫一惊,小手握成拳,在他的肩膀上敲了一下,埋怨道:“又唬我!”
公子出按上她的小手,他皱紧眉头,低声说道:“什么声音?”
玉紫一怔,侧耳倾听起来。
她听了一阵后,学着电视里面,身子一伏,把耳朵贴在地面倾听。
才听了两声,玉紫低低说道:“夫主,是马蹄声!”
公子出点了点头,说道:“趁着雨声彻夜而来,想奇袭于我?”玉紫扁了扁小嘴,漫不经心地说道:“要奇袭何必趁雨夜?把马脚上包上布便可以了。”
她这话一出,下巴便是一痛!
却是公子出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
他靠近她,灼灼地盯着她,盯着她。
面对他审视的,难抑惊愕的眼神,玉紫得意的一笑。她嘿嘿两声,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夫主,妾说过的,妾很有才!”
公子出手一松,放开她的下巴,他纵身起塌,一边套上外袍,一边喝道:“来人!”
“公子何事吩咐?”
“通令下去,敌人夜袭!”
“噫——”
外面传来剑客们地惊呼。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嚎叫声打破夜空,穿透雨声,“有敌夜袭——”
“有敌夜袭——”
“有敌夜袭——”
一声又一声地急喝声中,无数火把腾腾点亮,转眼间,夜空变得一片通明。
玉紫缩在角落里,快手快脚地把衣袍套上。
当她穿好衣袍时,帐蓬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几个食客急急地说道:“公子,请允许一见!”
公子出朝玉紫看了一眼,见她衣冠整齐,喝道:“进来!”
“诺!”
三个食客走了进来。他们解下身上的牛皮雨衣,就这么席地而坐。
这时,玉紫已走到一侧,点起了炭炉,焚起了香——贵族法则,不管处于何种境地,身为贵族,都要举止雍容,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一个食客朝着公子出一叉手,急急地问道:“公子,如此之时,该当如何?”
他问的,正是另三人要问的。
公子出没有回答。
他踱到帐蓬口,见外面火光点点,吆喝声声,一个一个的命令不时地传达下去,却慌而不乱,暗暗点了点头。
他收回目光,在帐蓬中踱起步来。
走着走着,他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玉紫,问道:“姬以为,当此之时,该当如何?”
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问题,抛给了一个妇人!
六个食客都瞪大了双眼。他们都是跟在公子出身边多年的,虽然知道,他对这个玉姬极为看重,可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公子对这个妇人的看重,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玉紫一直在寻思。
她听到公子出这么一问,连忙说道:“妾以为,敌人趁雨夜而来,定然无法驱车。”
紫清脆的声音继续传来,“敌人雨夜策马而至,是想奇袭于我。此处山深林密,敌人奇袭之策已被我等识穿,想来他们亦有所惧。妾以为,公子何不大张声势,令军卒排成队列,手持长戟,于雨夜中静侯敌人?”顿了顿,她迅速地说道:“队列之后,另行安排军卒散于山林当中,一人手持四五个火把,造成数十万大军之势!”
她这话一落,一个食客啪地站了起来,叫道:“善!大善!”
“妙,妙极!”
“公子,此策大可行得!”
一众赞美中,公子出静静地盯着玉紫。其实,刚才他脱口而出,向玉紫问策时,是存着一丝考较的心思的。眼前这个妇人,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给了他意外。所以,他想知道她还懂些什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玉紫当真给了他一策!
公子出点了点头,“姬所言甚是。”他沉声喝道:“呙右,速至左卒,领一万精兵于平野处整成队列!”
“诺!”
“慢!其中六千弓箭手,二千长戟武士!”
“诺!”
公子出转向另一个食客,“哔君,你去准备火把,率领众卒,依姬之策虚张声势!”、
“诺!”
“莫胡!”
“在!”
“你率五千右卒,在敌人不察之时,封其后路!”
“诺!”
。。。。。
一个又一个命令,迅速从公子出的口中道出。等到六个食客都领命退出后,公子出转向玉紫。
他看着玉紫,琉璃眼中,光芒闪动,深邃莫知。
直过了半晌,他才伸出手,抚上玉紫的脸。此时的玉紫,大眼眨巴着,小脸上的得意掩也掩不尽。她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公子出,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快夸奖我啊!快夸奖我啊!’
公子出抚着她的小脸,微微笑了笑,说道:“姬,才智不凡!”
这句话一出口,玉紫便笑眯了双眼,她格格欢笑着,忙不迭地回道:“公子过奖了,过奖了。”
公子出嘴角一扬,他伸手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了帐蓬。
秦将王奋带着一万精骑,冲入山地时,顿时被那满山遍地的灯火给吓了一跳!
他急急地一勒马,向后倒退了两步!
副将冲了过来,他倒抽了一口气,急急说道:“将,将军!我,我们被包围了!”
是的,这时刻,所有的秦卒都在惊呼:我们被包围了!方才在十里开外时,他们看到这山头上点起了火把,还不以为然,还以为对方就算发现了,也来不及整肃队伍!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齐国运粮的队伍中,居然混着一支大军!
雨正在嘀嘀哒哒地下着,夜色,也深深地笼罩在山林中,纵使火光点点,也无法点亮这片森黑!
山地上,是整齐地排着队列,一直绵延到树林中的齐军!这些齐军,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这支齐军,一个个身形悍勇,他们这般不发一言地肃然而立,平生添了份森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军身后和左右两侧的树林中,也是火光点点。那一点又一点的火光,初初看来,仿佛繁星散落在大地上,再细细一看,却让人胆战心惊:从火光上看,这山林中,藏着的齐军,足有十几万之众!
秦人僵住了!
就在这时,格支格支的马车滚动声传来。
随着这声音一响,一动不动的齐军终于动了,他们如潮水一样,毫无声息地退向两侧。
一辆马车,出现在齐军的中央。
马车里,是一袭白袍的公子出。这白袍,细细一看,分明是贵族们闲居时才穿的袍服。
公子出披散着长发,穿着闲居的白袍,脸上带着懒懒的笑容。他的身侧,还伴着一个同样披散着长发,娇美的脸上春意犹存的美姬!
王奋策马再退一步。他的副将凑过头来,诧异地问道:“将军,此是何意?”
王奋也想问齐人:此是何意?
从齐人的队列来看,他们显然早就知道秦人要来奇袭,早在那里侯着他们了。是了,是了,定是这样。齐人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奇袭。所以他们排好队伍侯着他们,所以他们的统领,敢大大方方地带着他刚玩过的女人,出现在这种场合!
王奋想到这里,脸色一沉,他急喝道:“前军转后军,撤——”
他这个‘撤’字一出口,一个尖厉的哨声便冲破夜空,传向后面的秦兵。于是,秦兵动了,他们慢慢地向后退去。
他们退得很慢,很谨慎。出于秦人意料的是,齐军并没有追击的意思。王奋匆匆回头,竟看到那个白袍公子,搂着他的女人毫不在意地驱车回返。
这,又是何意?
王奋更糊涂了。
不过,他已不愿意细思,他只想带着这一万人,平安地回去。
王奋失望了,就在他的骑兵一半转过身,一半还在向旁散开,准备转身时,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咚咚——咚咚——”这是杀戮的,进攻的鼓声!
一支大军,什么时候容易被攻破?那便是撤退时!这个时候,军卒士气低落,队列已乱!
“杀——”
“杀——”
地震山摇的呐喊声,厮杀声中,齐军从四面八方,冲上了慌乱的秦军。
第147章 他的情
这是一场大胜。
一万秦骑,最终逃出的不过二千。光是缴获的可用战马,便有二千余匹。
军卒们再次出发时,已是精神大振。呙右凑近公子出,呵呵笑道:“公子,齐与秦战,三月有余,只怕还不曾有如此大胜!”
呙右说到这里,眼角一瞟,看向玉紫。
又扮成了少年模样的玉紫,正跪坐在公子出身边。一缕调皮的长发,从她的额侧垂落,挡住了她白里透红的小脸。此时的玉紫,低眉敛目,表情温柔,哪里有半分得意?仿佛昨天晚上那个言辞滔滔的妇人,不是眼前之人。
呙右点了点头,不由想道:一个妇人,能不骄不躁,当真难能,当真难能啊。
当运粮军进入战场时,整个齐营都被那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给惊住了。
齐太子率众将迎出,一身盔甲的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齐太子扶上了公子出的手,笑道:“公子出者,果然贤公子也!”
公子出呵呵一笑,道:“幸不负使命!”
齐太子摇了摇头,叹道:“如此大才,赵王竟然舍弃?实难明白。”众齐将围了上来,一个大胡子将领连连赞道:“以公子之才,何国用之,何国必强!”
公子出哈哈一笑,连连叉手。
在众将地筹拥中,公子出走入了齐营。
扮成少年的玉紫,紧跟在众食客身后,亦步亦趋。
公子出这次的任务,便是把粮食运到齐营,现在粮食已经运到,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随时可以回去了。
玉紫这个妇人,是不敢进入军营的。在众食客跟着公子出入了营后,她便站在众剑客身边,等着他们出来。
战场是男人的天地,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士卒们,在看到长身玉立,虽是男装,却相貌娇美的玉紫时,都呆了呆,不知不觉中,她的左右,多了一群呆头鹅。
公子出在齐营停留了半个月后,开始返回。
去时押着大量粮草,行进缓慢而小心。返回时,众人都是一身轻松。
不过二十天,临淄城已经在望。白晃晃的日光下,官道上车水马龙,公子出的车队虽然威势赫赫,混在人流中,也时不时得停一下,等着堵塞的街道通畅。
玉紫在发呆。
这一来一回,足足用去了她三个月时间。去时还是春天,现在已到了夏热炎炎之时。玉紫眺望着烟尘中的满山青翠,暗暗想道:也不知道亚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她这般寻思着,摇扇地动作便是一顿,公子出朝她瞟了一眼。
玉紫连忙收回目光,认真地扑了几下扇。
到了夏天了,讲究享受的公子出,只着一袭白袍。他玉冠束着发,俊脸白净之极,整个人脱尘出俗,浑然一浊世佳公子。
看着看着,玉紫又看痴了去。
公子出抬头盯了她一眼,便是这一眼,他脸色一变,暴声喝道:“大胆!”
大喝声中,他捞住玉紫的手臂,把她朝他一扯,刚刚扯近半尺,他突然又把她重重一推!
他这一推,极为用力!
就是玉紫身不由已地倒向马车一角时,她的眼角,瞟到了一缕寒光!
有刺客!
玉紫尖声惊叫起来。
那缕寒光来势极凶极猛,电光火石中,向公子出的咽喉划来!
剑光如电,寒气森森!势不可挡!
玉紫惊骇地瞪着那一抹寒光,只有一个想法:这人要杀公子出!公子出他,有危险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玉紫几乎是想也不曾想,纵身便向那人扑去。
那缕寒光直如闪电,嗖嗖地划向公子出的咽喉。公子出把玉紫推开后,身子一仰,避了开来。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来人显然是个绝顶高手,那道寒光直如附骨之蛆,公子出刚刚避开第一剑,第二剑已夹着隐隐风雷,重重地刺向他的胸口!
这一刺!来得太猛,太快!
公子出虽然有点功夫,这一刻,却也反应不及。眼看那剑已经划上了他的外裳了!
这时,寒光一滞!
却是玉紫纵身一扑,整个人重重地撞上了剑柄!
她以一身之力,不管不顾地这一撞,却只是让这人的剑滞了滞。来人暴喝一声,左手呼地伸出,重重地扣住了玉紫的衣襟。他提着她,“叭”的一声把她重重扔出了马车!
接着,他剑走黄龙,再次向公子出刺来!
不过这么一阻,众剑客已然赶到。瞬时,数柄长剑呼啸而出,分指来人的咽喉,胸腹,背部!
与此同时,公子出已顺手拿过一侧的几,挡在了自己胸前。
眼前一击不中,剑客们已把自己围上,那刺客纵啸一声,他右手一回一挡,“砰砰砰砰”几下,便把众剑客的攻击,全部化解了。
接着,那刺客厉啸着,纵身疾退。他来如闪电,去如风雷,转眼便纵身跳出五六步外。
众剑客刚刚准备追出,公子出的急喝声已然传来,“快,瞅瞅玉姬!”
剑客们一怔,这才记起地上还有个玉姬。
玉紫被那个刺客重重一扔,直滚出了五六米远。她出现得太过突然,惊得官道上
一个奔行的骑士连连唿哨,却还是收势不住,那马蹄翻飞中,把玉紫撞飞开去。
骑士的脸色刷地一白,他朝公子出的马车看了一眼,这一看,他的手颤抖得都握不住马缰了。见似乎没有人注意自己,他咬了咬牙,急踢几下,策马逃命般的匆匆离去。
几个剑客一筹而上,围住了玉紫。这时的玉紫,长发披散,一头一身尽是泥土。一个剑客把她一翻,这一动,只见“卟”地一声,一口鲜血从玉紫的小嘴中一喷而出,众剑客同时脸上变色。他们急急地叫道:“玉姬,玉姬,玉姬?”
玉紫没有回答,而公子出的急喝声,已经从他们身后传来,“抬起她!”
众剑客得令,连忙抬的抬,抱的抱,把玉紫抬了起来。
公子出抢前一步,他低着头,双唇抿成一线,瞬也不瞬地盯向玉紫。
他看不清玉紫的表情,此刻的她,长发披散了一脸,灰蒙蒙的泥土,也扑了一脸。他根本看不到那双慧黠的双眸。
他突然抬头暴喝,“迟疑作甚?把姬抬上马车!”
“诺!”
“急驰回府~!”
“诺!”
“急请大夫和真巫!”
“诺!”
一连几个命令后,玉紫已被剑客们抬上了马车。在他们把她放到车板上时,公子出拦住了,他伸出手,把她搂到了怀中。
而此时的玉紫,浑身脏黑,鲜血斑斑,刚一入怀,便把他的一袭白袍弄得污黑。几个食客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想道:公子如此爱洁,此刻竟是浑然不顾!看来,他对这个玉姬,真是爱宠有加啊。
这一切,公子出都没有看到。
他把玉紫小心地搂在怀中,他低着头,伸手拔开散在她脸上的乱发,掏出手帕,细细地拭去她脸上的灰尘。
马车格支格支的,在急急地向城中驶去。
颠覆中,公子出只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玉紫。
她没有睁眼,她只是这般躺在他的怀中,眉头紧皱,小脸上时不时地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公子出伸出手,轻轻地拭去她嘴角的鲜血。
伸手抹了一滴鲜红的血液,他把舔入嘴中。转眼间,他的唇上,也添上了一点血红。
公子出的双臂,慢慢地收紧。
他低下头,轻轻地把自己的脸,贴上了她的脸。随着他的动作,玉紫脸上残留的尘土,沾上了他白净俊美的脸。
公子出闭上了双眼。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极轻微,极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咽中溢出,“那一剑刺来时,我原想抓住你挡剑的!不知为何,我却推开了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如同呢喃。
他把自己的脸,结实地贴着她的脸,让自己的唇角,沾上她唇角的鲜血。
“我壮志未酬,大仇末报!我的命何等金贵!玉姬,你说说,为何事到临头,我却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伤了你?为何?”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冷静,仿佛此时的玉紫,不是昏迷不醒!
他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慢慢地低下头,他将自己的唇,吻上她的。
这时,马车猛地颠覆了一下,“卟”地一声,玉紫小嘴一张,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就是那鲜血喷出时,公子出头一低,张口接住。那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到了他的下巴上。
他含着她的小嘴,用舌头挑开她的牙齿,探向她的咽喉深处。随着他的动作,玉紫口中的鲜血,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她。
而这时,他的嘴唇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
他再次含住了她的唇。这般含着那软软腥腥的上唇,他重重一咬,低低吼道:“玉姬!你给我醒来!”
他这一咬,是如此用力,转眼间,玉紫的上唇已是红肿不堪,一道伤口被他强行撕裂,正向外溢着血珠。
他伸出舌头,把那血珠挑入口中。然后,他再次咬上那伤口,重重一磨,在令得血珠如水滴,不断渗出,与她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时,他再次沉喝道:“玉姬!你给我醒来!”
他的声音,很沙哑,很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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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同处
马车驶得快,颠覆剧烈,公子出把玉紫稳稳地抱在怀中,抬头大喝道:“速行!”
这已是他第三次下令了。
驭夫哑着嗓子回道:“诺!”他右手一扬,重重的在马腹上甩了一鞭,急喝道:“驾驾驾——”
马车急驰中,不断传来行人的尖叫声,和急急躲避的脚步声。
特别是入了城后,马车这般横冲直撞,令得行人不断喝骂出声。也有贵族大喝出声,不过他们在看到公子出的马车标志后,都住了嘴。
隐隐间,众人地议论声不断传来,“似是遇了刺客!”
“何人受伤?”
“这是公子出的车驾!”
“如此慌乱,可是公子出被刺?”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越来越响。
不过,没有人回答。众剑客面无表情,只是挥动着长剑开道,驭夫也只是急急鼓赶路。
一阵急驰后,公子出的马车,终于冲回了府中。
车帘刚刚掀开,公子出便抱着玉紫一跳而下。一个剑客急急地跟上他,说道:“公子,巫真已经请来。”
公子出沉声喝道:“令他速速赶至寝殿。”
“诺。”
这时,一个食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公子,姬一妇人,浑身污秽血腥,怎可直入寝殿?不若把她置于竹苑。”
公子出只是沉着脸大步前行,没有理会那个食客。
他也没有注意到,满院的人,都在悄悄向他看来。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跟随他多年的,可从来没有哪一个,见过他们华贵雍容的公子,如此脏乱,如此紧张!
当公子出抱着玉紫来到寝殿时,巫真已到,并粗粗地布置好。两个剑客迎上公子出,伸手便想接过玉紫。
公子出眉头一皱,低喝道:“退开!”
这喝声中,杀气腾腾。剑客们一惊,连忙退下。
公子出抱着玉紫,进入了寝殿中。
他按巫真地指示,把玉紫放在靠近东边的地板上,这个时候,地板上画了一个圆圈,玉紫便被置于圆圈中央。
巫真使用巫术时,最不喜欢他人打扰。公子出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玉紫,转过头看向巫真,沉沉说道:“请,救活她!”
巫真正在忙碌着,似是没有听到公子出的声音,连头也不曾抬。
公子出又向玉紫看了一眼,双唇抿成一线,退出了大殿。
他一退出,殿门便“砰”地一声紧紧关上。
转眼间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大家都知道,这是巫真在使出祝由秘术。
巫真,是整个临淄城中最有名的巫者,他的祝由之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次能顺利地把他请来,也算是玉紫造化不浅。
公子出暗暗想道。
几个食客大步走来,他们见到站在院落中,怔怔地望着殿中,一动不动的公子出时,相互看了一眼。
那须发苍白的老人率先走出,他来到公子出身后,开口道:“公子可有损伤?”
公子出没有理会。
老人看了一眼殿中,又说道:“公子见过刺客,可有面熟?”
公子出依然没有理会。
老人眉头一皱,沉喝道:“公子!当此之时,拿住刺客为要!如此高手,实如附骨之蛆!”
就在这时,公子出低声喝道:“安静些!”
老人一怔。
他是公子出身边的元老,跟随他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他斥喝。斥喝还是其次,他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公子出心神已乱!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个长发披肩,身上刺满繁复文字的干瘦老头走了出来。
巫真出来了。
公子出大步走到他面前,问道:“巫真,我那姬妾?”
巫真回过头来,他用那双空洞茫然地眼神盯着公子出,直过了好一会,他的嘴唇才动了动,声音嘶哑地说道:“本无大碍!”
本无大碍!
公子出向后退出一步,闭上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子中,已是一片清明。与此同时,他那俊美的脸上,已恢复了温文尔雅,云淡风轻。
公子出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喝道:“责令下去,严查刺客!”
“诺!”
“那纵马踢伤玉姬之人,一并找到!”
“诺!”
喝完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大殿,脚步提了提,却没有入内,而是转过身,在剑客们的筹拥下,向议事殿走去。
一个食客来到那须发苍白的老人身边,低声说道:“公子他,对玉姬似过于爱宠!”
老人望着公子出的背影半晌,提步跟上,喃喃说道:“公子为人,我等素知。他,是好才重过好色罢!”
“公所言有理。”
公子出一走,大夫也被请来了。
这时的大夫用药,还习惯用单味草药熬制,他用人参熬汤给玉紫服过后,到在傍晚时,玉紫虽是卧床不起,人还是清醒了。
仰躺在床塌上,玉紫怔怔地望着纱窗外。外面,明月当空,清风徐来。
在她的身周,围着几个侍婢,她们给她小心地擦拭着身体。
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床塌上的玉紫,低而无力地说道:“不可让丈夫入内。”
“诺。”
一个侍婢站了起来,来到了殿门口。
没有喝声传来。
安静中,一个脚步声踏入殿中,向玉紫走近。
玉紫慢慢地侧过头来。这一侧头,她便对上了公子出那深邃的双眸。他正深深地凝视着他,在对上她明澈清亮的眸光时,玉紫隐隐感觉到,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不过,玉紫定神细看时,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平静无波,也不知刚才所见,是不是她的错觉。
公子出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盯着她。
玉紫上唇红肿不堪,破裂的伤口还外翻着。他深深地盯了一眼她的小嘴后,低头看向她的身体。
这个时候,玉紫是衣裳半解,玉白的肌肤在牛油灯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几个侍婢,正不紧不慢地给她擦拭着腹部,两胁。
玉紫感觉到公子出的目光,转向自己的身体时,小脸嗖地一下,变红了。
她垂着双眸,弱弱地说道:“别瞅了。”
公子出哧地一笑。
他这一笑,似是嘲弄,可不知为什么,玉紫却感觉到一抹温柔。
他低下头来,在玉紫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笑道:“夜夜睹之,怎地还羞?”
玉紫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她看着他,樱唇一扬,无力地笑道:“你甚安,真好。”
你甚安,真好!
这句话,很简单。
公子出不知为何,却是一痴。
他呆呆地看着玉紫,半晌后,他移开视线,低低说道:“养好身子罢。”
说罢,他长袖一甩,大步走出。
玉紫侧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踏入殿门时,她低而无力地说道:“晚间,可会陪我?”
她的声音中,有着脆弱。
公子出的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也不曾回答,只是略顿了顿,便大步走开。
玉紫闭上双眼。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感觉到很孤单,很想有个人来陪。特别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候。
想到这里,玉紫便苦笑起来:公子出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来陪自己?这个寝殿,已被自己弄得腥气扑鼻,焚了香都驱不散,他一定不会来的。
这时,侍婢们已把她擦拭一净,帮她换上干净的亵衣。
当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众女开始清理水盆杂物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杂而乱,侍婢们连忙把所有东西收拾一净,退到侧殿。
进来的,是几个抬着如山一样竹简的剑客。他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功夫,便把寝殿变成了书房。
堆积如山的竹简,足可以把人埋没其中。当他们摆好塌几,公子出缓步入内,在塌上坐好,开始翻阅竹简,摆开帛书时,玉紫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悄悄昂起头看向他。明亮的蜡烛光中,他俊美的侧面上,眉头微锁,下巴上胡渣隐隐,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他没有察觉到玉紫地打量,正低着头,专注地在帛书上描绘着什么。
大寝中,只有笔尖在帛书上移动的沙沙声传来。
玉紫慢慢地放平自己,她望着床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他,当真来陪自己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他忙碌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殿顶上,拖长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殿顶。
她这般抬着头,便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看着,她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暖和起来。
不知不觉中,玉紫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听得那沙沙声还在不断传来。
玉紫一惊,侧过头去。却见公子出还在烛光下忙碌着,他的几上,堆了厚厚一层烛泪。
他,竟然忙到了现在?
玉紫惊异地看向纱窗外,外面,天空透着一层蒙蒙的光亮,几颗星星,疏淡地挂在天际。她再转头,看了看靠近殿门处的沙漏!
啊,竟是天要亮了。
他竟是一夜没睡么?
玉紫望着他,低低地说道:“怎地不歇息?”
她元气末复,声音有气无力,很是低弱。
公子出持笔的动作顿了顿。
就在玉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传来,“非常之时。”
玉紫轻轻‘恩’了一声。
她看着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打扰他。
过了一会,她再次沉沉睡去。
当玉紫再次醒来时,公子出已经不早了,只有那堆积如山的竹简,还留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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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看来昨天威胁的力道不够啊。要不再接再厉?嘶吼一声:求粉红票啊!若是你们不肯给,俺让那马再踢玉紫一脚!
第149章 归赵?
玉紫在侍婢们地服侍下洗漱后,继续躺回塌上。转眼间,二天过去了。
这一天,玉紫半晚醒来,发现身边暖暖的,她侧头一看,只见公子出背对着她,睡得很香。
他睡在床塌里侧,与她隔了老远。可是,玉紫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是受了伤的身子,自己的身上不但有血腥味,还有浓重的药味,而这个男人,却不嫌不弃,这般悄无声息地睡在她的身边,她的心中便不由一醉。
玉紫望着他宽宽的肩膀,她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背,可那手刚一动,疼痛便不期而来。玉紫连忙老实地收回手,闭上双眼,再次沉沉睡去。
一个月过去了。
玉紫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样的伤。到得这时,她已可扶着侍婢,慢慢走动。
玉紫坐在树荫下,感觉着那习习凉风时,远处又是一阵喧嚣声,大笑声传来。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整个公子出府中,都变得热闹而喧嚣,那些食客们,时不时地会发出一阵欢喜的笑声。
玉紫侧耳倾了倾,刚刚回头,一个食客的笑声飘入她的耳中,“秦将败矣!”
秦国要败了?
玉紫大是好奇。
她示意侍婢走近,扶着她们的手,慢腾腾地向那声音传来处靠近。
“哈哈!成楫将军出手,与齐人共击秦人,秦焉能不败?”
站在林荫道中的,是顾和另一个食客。玉紫见了,声音一提,问道:“两位君子,何事如此欢喜?”
两个食客初初听到一个妇人问起战事,同时眉头一皱,转眼看到是玉紫,他们便松开了眉头,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顾朝着玉紫一叉手,笑道:“玉姬有所不知,公子派人联系上了赵将成楫,令他出兵助齐。现秦军节节败退!”
另一个食客在一侧解释道:“前一月中,齐人连翻失利,损兵折将,临淄城处处悲声。无人料到,这个时候,我家公子突然出马,竟替齐请来十万赵军相助!秦人得意之际,哪曾料到此事?当天便陷入成楫将军的陷阱当中,那一役,成楫将军与齐军合击秦鲁,令得两国大败而归,折损兵将近二十万余!这一次,齐危尽解,齐人对我家公子,那是感激得无比复加啊。”
玉紫听到这里,沉思起来。
半晌后,她笑了起来,“如此,夫主要归国了么?”
两个食客一怔,他们打量着玉紫,顾君诧异地问道:“姬从何得知?”
另一个食客赞叹道:“久闻玉姬聪慧过人,果然如此!然,齐王已向公子许诺,此战过后,他将派出十万齐军,护送公子归国!”
果然是要归国了。
公子出这个人,还真是不做无意义的事啊。
这一下,玉紫全明白了。秦赵相邻,一直以来,那战争就没有停息过。公子出如此尽心尽力帮助齐国,一是借齐人之手,大大地折损了这个强邻的实力,二来,也为自己归国,赢得强有力的帮助和政治资本!
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归国,会不会带上自己?
玉紫想到这里,一时痴了。
她怔怔地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希望他带着自己归国的好,还是把自己留在这里的好?
与两个食客道别后,玉紫在侍婢们地扶持下,重新回到自己的塌几处。
她懒懒地坐在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游物外。
这时,一个侍婢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玉姬,你的父亲来了。”
啊?父亲来了?
玉紫一喜。
她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担心,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他。而府中因为刺客之事,也加紧了防守。所以直到现在,宫才来看她。
玉紫迅速地转过头,对上了宫欢喜的脸。
宫冲到她面前,扶着她的手,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后,颤声说道:“我儿,你受了如此重伤,为何直到今日才让为父得知?”
宫的语气中,尽是责备。
玉紫嘿嘿一笑,小小声地解释道:“女儿怕父亲担忧。”
宫瞪着她,玉紫见他真生气了,连忙伸手在他的背上捶了捶,嘻嘻笑道:“父亲休恼,休恼,儿不是无恙么?”
宫还在生气。
玉紫连忙从几上斟一樽酒,放在宫的手心。同时,玉紫挥了挥手,示意侍婢们退下。
宫对上玉紫笑嘻嘻的脸,心中气恼一瞬间都消失了,他伸手抚着玉紫的脸,叹道:“我儿,我儿,以后休得如此。”
“儿知道了,父亲请坐。”
宫点了点头,在玉紫的身侧坐下。
宫坐下后,还在对玉紫左瞧右瞧,见她脸色红朴朴的,气色极好,他终于移开目光,捧着酒斟,又大大地抿了一口酒。
酒一入喉,宫便笑道:“公子如此看重玉,看来我儿成为夫人之日,已然不远了。”
玉紫却没有心听这个。
她朝左右瞟了一眼,见侍婢们离这里很远,便压低声音,问道:“父亲,亚可有消息传来?”
宫抬头盯向玉紫。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失落和指责。这眼神,让玉紫有点无力,她避开父亲的目光,嘴里却还是说道:“父亲,公子出要归国了。”
宫的老脸,瞬时尽是失望。
他看着玉紫,喃喃问道:“公子,要归国了?”
玉紫点了点头。
宫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急急问道:“他可会带我儿一并回国?”
玉紫摇了摇头,道:“儿不知。”
宫松开了她的手,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若是我儿怀了他的孩子,或许等上数十年,他还会寻来。”说到这里,宫深深地感觉到一种无力。
在这个时代,如公子出这样的流亡公子,走到一个国家,便娶妻生子,转到另一个国家,再娶妻生子,然后在归国后,把这些姬妾全部丢弃,另外再娶正妻,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如当年的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便是这样。
只有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还有可能在某一日,被他接回国内。
玉紫伸手按在父亲的手背上,低低说道:“父亲,儿虽是妇人,实不想这般无望地活着。”
亚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也压低声音回道:“儿留在我那里的帛书,我都给了亚了。半月前,亚还来看过父亲,他说,一切顺利,现在所赚,已有二个当日之数。”
说到这里,宫问玉紫,“当日之数是多少金?是儿身上曾有的七金么?”
玉紫扬着唇,笑得很欢,她点头应道:“然。”
宫叹道:“不及半载,亚又赚得七金,实是有才之人。”
玉紫连连点头。她的心中却在呐喊着:二个当日之数?那可是七八十斤金啊!七八十斤金!啊啊,我终于有钱了!
欢喜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玉紫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她压抑住心中地欢喜,又问道:“父亲,亚还有留言否?”
宫想了想,点头说道:“然。亚说过,他的人,已可行走于赵,魏,燕三国了。”
玉紫笑眯了双眼。
她以袖掩嘴,挡住自己那笑得合不拢的嘴,“父亲,亚若再来,你告诉他,公子出可能会归国,另外告诉他,那些金,他可花用一半。”
玉紫现在,对亚是毫无制约能力,他如果想把那些金全用了,她是没有半点办法。
不过,对于亚的人品,她是从骨子里便相信。她只是担心他太过自苦,因此有了这个吩咐。
宫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他现在,还被玉紫那句‘公子出要归国’的话给震到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惶惶无依。每每看到玉紫,眼神中便闪过怜惜和苦恼。
宫离去时,玉紫再三吩咐,要宫交待亚,不可轻易来找她。
事实上,自那次相遇后,亚一直没有来找过她。可是玉紫还是想这么交待一句。
这一个下午,玉紫都处于欢喜当中。
晚上到了,几天不见人影的公子出,来到了寝宫中。到得现在,玉紫已是这个寝宫的主人,公子出倒似成了客人般。
在侍婢们地服侍下脱下外袍,公子出看向玉紫,见她笑意盈盈,白皙的小脸,因为休养得好,越发雪嫩了些,不由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中。
他这个动作有点突然。
玉紫反射性地抬头,想看向他。可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她便把脸向他的怀中一埋——她必须习惯这个男人地拥抱,并为他的每一次亲近,表现出欢喜和适应。
玉紫拿过他的手臂,用它环在自己细腰之上。
公子出低着头看着她,低声说道:“策马伤你之人,已然抓到。”
玉紫一怔,她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公子出说的是那天,自己被刺客扔出后,那个踢伤了自己的路人。
她摇了摇头,笑道:“那人实是无意,放过他罢。
公子出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实是妇人之仁!此人该杀!”
他见玉紫低头不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他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姬已大好,今晚侍寝吧。”
玉紫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身影,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不由有点想笑,又有点心跳加快。
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一敛:他要回国了啊。看来,得挑个机会试一试他的口风了,如果他不打算带自己走的话,那一定要求他不把自己转送给任何人。现在的她,有亚在明处帮忙,完全可以过上好日子。
想是这样想,可不知为何,玉紫的心中,却是怅然若失,一种说不出的空虚顿时笼罩着她。她望着前方的树木,久久都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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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请带我回国
有了十万赵兵的相助,齐人捷报频频,秦鲁联军是节节败退。终于,秦人正式偃旗,宣布战败。
自从赵人派兵相助后,众人的欢喜,在这一日达到了顶峰。而完全恢复健康的玉紫,将与公子出一起前往齐宫,出席齐国庆功大宴。
也不知公子出是怎么想的,他命令玉紫换上一袭黑色袍服,在精心打扮后,与他一道上了马车。
跪坐在公子出身侧,玉紫白玉般的颈子低垂,墨发墨袍,肌肤晶莹。
公子出伸手抚上她的后颈,手指如春风,轻轻地抚摸着。
玉紫透过眼睫毛,悄悄向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姬有何言,欲说还休?”
他的声音低沉,如这夏日晚间的清风,低压中透着一股温柔。
玉紫抿了抿唇,迟疑地问道:“公子,公子可要归国?”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在顾君面前,姬不是昂昂直言我会归国么?何必再问?”
玉紫长长地睫毛扇了扇,一股清风拂来,把火把吹得腾腾而起,也把玉紫肩上的长发吹拂而起,在玉颈间飘扬。她依然没有抬头,“妾,妾不知,公子此次归国,可会带妾?”
她的话音一落,一只大手嗖一伸出,扣起她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
暗红的火把光中,公子出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细细地盯了一阵后,他笑了笑,“姬如何想来?”
我如何想来?
玉紫怔了怔,转眼,在公子出的炯炯盯视中,她垂下眼敛,收起复杂的眸光,喃喃说道:“公子乃妾之夫主,妾,想跟随公子。”
几乎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时,玉紫的心头一松,一直纠结的烦恼,似乎一扫而空:是的,我想随他离去!我,我想继续呆在他身边,便这般与他相处着。。。。。。
她不想这么离开他,离开他纵有很多很多好处,可不知为什么,光是想想从此不再相见,她的心便空洞洞的,那种处于异世的孤单寂寞,那种生无趣味,便一涌而出,几令她窒息。。。。。。
公子出手指再一用力,把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他声音低低,“看着我。”
玉紫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对方的面孔。
公子出盯了她一阵后,右手一松,“否!赵内多危,你还是留在齐地吧。”
什么?
玉紫嗖地一声,双眼睁得老大。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她的眼中一阵酸涩,一股泪意一涌而出。
她垂下双眸,微微低头,想掩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苦涩。
就在她低头时,公子出的手指再一用力,更是扣紧了她的下巴。
他强行握着她,逼得她抬眼与他相对。
玉紫无法低头,便微微垂眸,把那空荡荡的冷寂敛在眼底。
突然的,公子出温柔一笑,他低低说道:“姬流泪了。”
玉紫嘴角扬了扬,她想挤出一个笑容,想很潇洒很满不在乎地跟他说:留在齐地也挺好的。
可不知为什么,她笑不出,她脸上的肌肉太过僵硬,她没有办法把它挤出一个笑容来。
而且,她的眼中,那泪水滚动着,怎么也收不回。
玉紫想侧过头,想让夜风把泪水吹干,可她的下巴被他强行锁定,她根本动弹不得。
微微垂眸,任由两滴滚圆的泪珠吊在那长长的睫毛间,玉紫低低的,哽咽地说道:“妾,失态了。”
千言万语涌过心头,最后说出的,却只是这么一句“妾,失态了。
公子出盯着她,盯着她。
半晌后,他笑了,他的笑声清悦悠然,“姬若舍不得为夫,为何不相求?”
相求?
玉紫睁大双眼,泪意盈盈地看向他。
她对上了他含着笑意,春风满面的俊脸。
玉紫有点恼了。她伸手把他那握着下巴的大手扯下,嗖地一声转过身去。
她用自己的背对着他,让外面的凉风吹干脸上的泪珠。
公子出哧地一笑。他微微俯身,双手扶着玉紫的细腰。他刚一用力,玉紫便是一扭,挣脱了他的双臂。
她向前移出一步,依然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风景。
公子出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声,道:“过来。”
玉紫没有理会他。
公子出声音一提,又唤道:“玉姬,到我怀中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
玉紫心下恼意犹存,却也知道,她不能过于拂逆他。当下,她转过身来,低着头,磨蹭着坐到他的怀中。
她一入怀,公子出便收紧双臂,他搂紧她,低头在她的玉颈上印上一吻,笑道:“愚儿,你是我的妇人,我怎会不带着你?”
玉紫浅浅一笑。她绞弄着他的大袖,嘟囔道:“夫主戏我!”
公子出哈哈一笑。
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笑道:“姬舍不得我,甚好,甚好!”
玉紫没有吭声。她只是娇柔的,把自己像一团水一样躺在他的怀中。她的小手拿着他的衣袖,一边翻来覆去地玩耍,一边暗暗想道:明天就告诉父亲这件事。
她没有提到要公子出把宫也带走,在她的心中,一直记得,那一次她为了宫,向公子出求助时,他那种傲慢凌人的眼神。
在玉紫想来,如果宫就此脱离了公子出,跟亚在一起,那日子也不一定差到哪里去。
这时,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响,前方灯火通明,已是到了齐王宫了。
这一次的齐王宫,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它特别的喧嚣,无数的马车,无数的权贵进进出出。
因为刚刚大胜,所有的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他们彼此寒喧着,说笑着,整个齐王宫,似乎成了欢声笑语的海洋。
公子出的马车,夹在这些马车中,并不显眼。
马车缓缓地驶向广场。
不一会,马车停下,公子出和玉紫,缓步向土台上走去。
土台两侧,火把如长龙,武士森严如柱。台阶上,挤满了爬向王宫的权贵。
公子出脚步放缓。
等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提步,踏向土台九层。
大殿中,笑闹声一片,齐太子正跪坐在主塌之侧,与齐王低声寒喧。玉紫瞅了瞅,好半晌才在齐宫诸姬的角落里,看到南夫人的身影。
南夫人的身边,是一个蒙面的少女,看来正是十五公主了。母女俩独坐在角落中,与众姬隔了一段距离,看来,她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看着看着,玉紫被另一个角落的身影给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圆脸含笑,显得很是精神的青年王孙,可不正是公孙宁?他正与甘公坐在一道,两人也不知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正在拊掌大笑!
天啊,这么一个贪污巨犯,怎么现在看起来,一副毫发无伤的模样?
玉紫盯着公孙宁,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原理。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传来。大笑着的,是齐王,他一边向公子出大步走来,一边哈哈笑道:“诸君,诸君!此战之功,以公子出居首!诸君何不随孤,一道迎上这痊名扬天下的贤公子?”
齐王这一说,首排的权贵们都站了起来,他们满脸笑容,随着齐王一道,向公子出走来。
公子出连忙上前几步,朝着齐王深深一揖,朗声道:“王过奖了,出虽有微劳,万不敢居首功。”
齐王扶着他的手,笑道:“公子无需过谦!你救了我齐国,若不嫌弃,孤愿封公子为我齐国的凌申君!”
公子出哈哈一笑,也不再谦逊了,他在众齐臣的筹拥下,向首座走去。
玉紫没走。
她低着头,想避开身前的阴影。刚一动,齐太子阴沉的声音便传来,“鲁氏!”
玉紫暗叹了一口气,她仰脸看向齐太子。
这一瞬间,她在齐太子的双眸中,看到了一缕惊艳。
齐太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半晌后,他薄唇一勾,道:“昔日见姬,不曾有如此之艳。”
玉紫垂眸,朝他盈盈一福,低低说道:“太子,往事已矣。”自那日看到齐太子杀了吴袖后,玉紫对他的怨恨,已经不再。严格说来,齐太子是亏欠了鲁氏,可做为玉紫,已不想与这个权倾齐国的大人物,再有半点纠葛——无论爱恨怨憎,都对她没有好处。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因此,说到这里时,玉紫的声音中,无比诚挚,“妾于太子,已无怨怼之情。”她仰起小脸,近距离地看着这个齐国有名的美男子,展颜一笑,面如春风,“妾马上便要随着夫主远赴赵国,他日有缘再见,愿与太子一醉!”
她双眸明亮,笑靥如花。
她一袭黑袍,肌肤如玉,如此近看,有一股让人惊艳的神秘幽然。
这时的玉紫,眼眸是那般明澈,笑容是那般清朗。这是一种真正放开心怀,云淡风轻,再无半点牵挂的清朗!
齐太子呆呆地看着她。
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角落,在变得空洞,空洞。。。。。。
这是一种很陌生地感觉!似是无力,似是无奈,似是怅然若失,更似是痛苦空寂。
他看着她,看着她。
突然间,齐太子右手一扬,紧紧地扣上了玉紫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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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齐太子的情
他这一下动作十分突然!
玉紫只是一怔,却没有挣扎。她浅浅一笑,提醒道:“太子,此是殿中!”
齐太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松开她的手,低声命令道:“随我出来。”
玉紫闻言,回头向公子出的方向一看,公子出被齐臣们围拥着,要仔细找才能找到。
玉紫又看齐太子看了一眼,终于,她点了点头,跟在齐太子身后,向殿外走去。
殿外树影依稀,笑声隐隐。齐太子带着玉紫,径直来到右侧后方的一片小树林中。
这里树叶繁茂,对面都看不到人,显得十分安静。
玉紫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转头看向齐太子。
月光下,齐太子刀削斧刻的脸,显得温和了几分,明亮了几分,也更加俊美。
玉紫看着他,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清声说道:“太子,妾真不明白。”
玉紫的声音很清朗,也很坦然,她看着他,目光明澈如水,“昔日,太子毫不留情地任由他人迫害于妾,令妾几死无葬身之地。”
她语气平淡地说到这里,齐太子却是嘴角一僵。
玉紫继续说道:“既然当年太子能将妾毫不在意地舍弃,如今时过境迁,又何必再提起旧事?太子本是无情之人,妾真不知,太子为了何事,竟对妾念念不忘?”
她说到这里,抬起小脸,很是认真,也很是严肃地看着齐太子,等着他地回答。
她的意思很明了,态度也很明了。
齐太子的薄唇扯了扯,他直直地盯着她,表情有点僵硬。
直过了一会,他才侧过头,低声说道:“鲁氏,你留下罢,我会善待你。”
玉紫哧地一笑。
也许是她这声笑,太过冷漠,更是隐含嘲讽,齐太子嗖地一声回头恼怒地盯着她,目光阴沉。
玉紫这时也觉得自己不能笑。
当下她收起笑容,目光如水地看着齐太子,果断地摇了摇头。、
一抹痛苦之色,从齐太子的脸上一晃而过。
他侧过脸去,避开了玉紫狐疑中带着审视,好奇中带着天真的眼神。
他饶是侧过头,玉紫还在这般看着他,当下,齐太子忍着怒火,说道:“鲁氏,赵国绝非善地,你留下来,我许你为夫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玉紫已是清脆地接道:“昔日,你都许过我正妻。”
齐太子一噎。
他看向了她。
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对上她白里透红的小脸,齐太子强忍的怒火,在迅速地消去,他怅然地说道:“昔日之诺,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沙哑了,他看着玉紫,说道:“鲁氏,昔日之时,我曾许诺,总有一日,我会休去那妇人,许你为后。此诺,依然有效。”顿了顿,他又续道:“当日迫害你的吴袖,我已诛杀。”
玉紫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哧笑出声。从旁敲侧击中,她早已了解了,吴袖本是齐王和公孙宁安排在齐太子身边的女人,也算是齐太子与这两人达到某种协议的关键人物。但是,吴袖所有的价值,在齐太子与公孙宁彻底翻脸后,已经浑然无存。他之所以杀了吴袖,是因为她没用了吧?这个男人,却还把这个当作条件,向她表白,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不过,虽然可笑,吴袖毕竟是她的仇人,齐太子当着她的面诛杀,也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所以玉紫不想因为此事与他争持不休。
玉紫转过双眸,好奇地看着齐太子,暗暗忖道:这个男人明明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啊。。。。。。
齐太子的表情中,带着一种失落。
这是一种面对自己无法把握的事的失落。
黑暗中,玉紫幽亮幽亮的双眸,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月光幽幽,黑袍黑发,她整个人仿佛溶入黑暗中,只有那明净皎洁得毫无暇疵的面容,以及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眸,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齐太子看着看着,似是痴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玉紫的脸。
玉紫没动。
她任由他冰冷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这般近距离看着他,玉紫突然发现,这个齐太子,也许真是对她有点情意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好笑:这个无情的男人,以前的鲁氏对他痴情一片,他毫不在意地舍弃了。现在在这里装痴情,又有什么意思?
夜风徐来,笙乐飘飘,月光之下,树影之中,相对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才笑了笑,她伸手拂开他的手,叹道:“太子,妾有一言,不问不快!”
“说罢。”
“妾之于君,何利可图?”玉紫这话一出,齐太子俊脸一沉。
玉紫也不管他的脸色是多么难看,径自说道:“妾实是想不明白。那《攻城十器》君已到手,妾又非绝色,真不知,太子因何不舍!”
她这些话,是一鼓作气说出的。这是耿在她心中的一个疑问,今天晚上,齐太子显得特别温和,而且,这样的月色,还真是适合谈心呢。
齐太子沉着脸,冷冷地瞪着玉紫。
玉紫却是嘴角含笑,这个气场大,她不敢正面与他对视,可是,她却可以这般侧着脸,一边欣赏着月光下婆娑的树影,一边等着他的回答。
安静中,齐太子直喘了一口气,才沉声说道:“鲁氏于我,已无可用之处!”
玉紫嗖地转头,看同他。
齐太子盯着她,说道:“此次战胜,鲁国已献上《攻城十器》后半部秘本,且奉上全部鲁氏秘匠!姬之所长,于我已然无用。”
噫?
玉紫眨了眨眼,想道:鲁氏匠师?我的所长?
她的心一跳:他为什么把鲁氏匠师与我的所长联系在一起?难不成,原来的我,还藏了一手,把那个什么后半部秘本默记在心中?而且在制造器物上面,还很有天份不成?
玉紫的嘴唇动了动,她心念电转,很想问个明白。可是这一问,便露相了。
玉紫心中痒痒,很想知道自己前身的一些事,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怎么来套他的话。
就在玉紫沉思时,齐太子手一伸,扣上她的手臂。
他扣得如此之紧,直令得玉紫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齐太子盯着她,轻声说道:“鲁氏,我实悦你。你回我身边吧,我许你为正妻。以往对你不好的地方,定不再犯。”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呢喃。
玉紫看向他。
齐太子的薄唇抿得很紧,他很认真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如此执着。
玉紫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伸出右手,扯开他扣着自己手臂的大手,清声说道:“迟了!妾对君,已无情爱。”
齐太子俊美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痛苦。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臂。
他缓缓侧头,一动不动。玉紫看着他,迟疑着要不要告退时,齐太子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滚!”
玉紫一惊,紧接着她盈盈一福,向后退出。
当她退出五步远后,齐太子嘶哑愤怒的声音传来,“一妇人而已!”
玉紫转过身,大步离去。
她走得很快,很快。
不一会功夫,玉紫便来到了大殿中。
殿中,依然喧嚣,笙乐飘扬,美人旋转着云袖,翩跹起舞。
而公子出,依然被齐臣筹拥着,清笑声不断传来。
玉紫提步向公子出府中的食客所在的方向走去。
济济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的人与她擦肩而过。走着走着,她的衣袖一勾。
玉紫回过头来。
她对上了公孙宁含笑的俊脸,他这一笑,嘴角酒涡隐隐。他的笑容是如此明朗,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玉紫微微一笑,朝着他盈盈福了福,继续向前走去。
公孙宁没有叫住她,他盯着她走到公子出身后,笑了笑,举起几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一夜欢宴后,公子出归国的事也提上了日程表。这一次,他是以齐国凌申君的身份,在十万大军地护送下回国的。
齐国除了封公子出为凌申君后,还给了他一块封地。像他这样的一国公子,在另一个国家拥有尊称和封地,也是寻常事。
玉紫找到宫,把自己要去赵国的事说了后,第二天便动身了。公子出带回的姬妾,只有她一人。至于韩公主等,早就与那个齐国公子喏住在一起了。玉紫在想到那次宴中,韩公主与公子喏彼此凝视的眼神时,总是会想道,终于让她看到一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了。
至于其他韩姬,也跟着韩公子住进了齐公子喏的府第。
如以往一样,她依然是坐在公子出的马车中,偎在他的腿边。
马车隆隆,步伐森森,巨大的响声中,如不是提高声音,说的话都没有人能听清。
玉紫抬起头,朝公子出看去,他的表情很严肃,嘲弄的笑容不再,那盯着外面的琉璃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的身上,有一种凛然之威,似乎这一动,是奔赴一个战场。
是啊,他一个逃亡公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回到故国,可不正是示威来着?
宫没有来,他被公子出留在了齐国打点那六百家店面。
在路上颠覆了一个月后,这一日,大军来到了赵国边境!
马上,就要踏入赵国了!
公子出盯着外面的双眸中,露出了一抹冷笑。
此时的他,腰背挺得笔直笔直。
这时,他的背心一暖。
却是一个温软的娇躯,从背后拥紧了他。
不知不觉中,公子出的身躯一松,向后微微仰了仰。便是这一仰,他便不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了。
搂着他的人是玉紫。她抱紧他,小脸贴在他的背上,温软的,似是闲话般地说道:“夫主,妾方才看史,上面有一句话叫‘忠孝不能两全’,妾真不知,为何忠孝不能两全?”
公子出怔住了。
他低低地说道:“忠孝不能两全?忠孝不能两全?”重复了两句后,他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外面的云空。这时的他,神游物外,哪里还记得回答玉紫地问话?
玉紫望着他的模样,得意地一笑。她收回双手,继续低着头,玩耍着自己的衣袖。看她的模样,刚才那一问,纯粹是顺口道来。脱口而出后,便被抛于脑后。
第152章 回邯郸
外面变得喧嚣了。
漫长的黄尘古道,数十个面无表情,手持长戟,以及那站在官道中央的旌夏马车,高冠博带的人影,给人一种冷肃的感觉。
马蹄声靠近来,一剑客朝着公子出叉了叉手,朗声道:“公子,刑公前来迎接了。”
公子出闻言,微微一笑。这时的他,俊美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一如以往。
他盯着那个站在黄尘古道最中央的老人,懒洋洋地说道:“刑公前来迎我?甚好。”
车队不疾不缓地向前驶去。
刑公眯着双眼,盯着这支越来越近,走动时,震荡得地面风雷滚滚的队伍,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怒色。
站在他身侧的一个食客也怒了,他低喝道:“公子出好大的胆子!看到我等,竟然还不下马?”
刑公闻言,重重一哼。
轰隆隆走了一阵后,公子出右手一挥。
随着他手势这么一挥,后面的军卒们,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只有公子出的马车,在二十个剑客地筹拥下,继续向前驶去。
马车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不一会功夫,马车与刑公等人,便只有一百步不到的距离了。
马车车帘掀开。
公子出缓步走到了刑公面前。
他朝着刑公身后眯了瞅,微微一笑,道:“公不远千里,前来迎接出,出感谢不尽啊。”
刑公重重一哼。
他瞪着公子出,吹着胡子,大声喝道:“赵出!你好大的胆子!大王无令,你竟敢擅自归国?”
公子出笑了。
公子出似乎没有察觉到刑公的怒意,微笑着,清朗地说道:“孝道,并不止有顺从两字!”
说到这里,公子出双眼微眯,本来还春风拂面的脸上,这一瞬间,添了一分冷厉,“任由尊长被小人蒙蔽双目,任由先祖的江山,因妇人奸佞而蒙难!这种子孙,不但不孝,实是大恶!”
公子出掷地有声地说到这里,嘴角一扬,声音清悦舒缓地问道:“刑公以为,此言如何?”
四野一静。
玉紫嗖地一下抬起头来。
公子出所说的这些话,是她曾经说过的,她没有想到他还一直铭记于心。
刑公呆了呆。
他没有想到,公子出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字字强词夺理,句句很不中听。他直气得噎住了。
直涨得脸孔紫红,刑公才不怒反笑地问道:“在公子看来,赵宫当中,奸佞小人横行,需得公子前来尽孝了?”
面对刑公的嘲讽,公子出哈哈一笑,他仰头道:“然也!”
然也!
这两个字,说得太也干脆!
这一下,刑公是彻底地噎住了。
公子出盯着一众目瞪口呆的赵臣,又看向名满赵国,被时人无比敬重的刑公,叉了叉手,恭敬地说道:“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出激怒父王,惹得父王爱姬憎恨!然而,苍天鬼神,百姓父老,时时刻刻都在望着出。出,不敢因私孝而误大忠!”
他义正辞严地说到这里,长袖一拂,走向自己的马车。
看到他上了马车,玉紫连忙碎步跟上。
公子出上了马车后,右手一挥,喝道:“前行!”
“诺!”
旗帜在空中划过,十万齐卒,再次踏得大地隆隆作响,庞大的队伍,再次筹拥着公子出,向前走去。
当队伍来到刑公等人所在时,几十个武士手中长戟一挺,不经意间,便把他们推开了一旁,给公子出让出一条道路来。
轰隆隆的脚步声中,公子出的马车越过刑公等人,留下冲天烟尘。
被大军挤得一退再退的众赵臣,面面相觑。
直过了好一会,刑公才咬着牙,朝地上级重重唾了一口痰,怒喝道:“黄口小儿,仗口舌之利!咄!大奸大恶,竟巧言以饰,说什么大忠!”
刑公地指责不可谓不重。
可他指责的对象,已经远去。
在刑公的身后,是一众皱着眉头,面露疑惑的贤士们。他们正在寻思着,听起来,公子出的话极有道理,可是,刑公地指责,也有道理。
在这个讲究道理的时代,贤士们望着公子出扬长而去的身影,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站在一个什么样的道德高度来批判他。
转眼间,刑公等人便被大军抛到了后面。
这一点,可能无人意料得到。一直以来,身负着贤公子名声的公子出,对自己的所言所行,要求很多,对刑公这等著名的贤士,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个道德上的完人。
可这一次,名扬天下的贤公子赵出,却是赤裸裸地撕下了这一层面具,以一种十分强势,简直是咄咄逼人的姿态,进入了赵境。
到了邯郸城外了。
邯郸城,也是天下间著名的繁华所在,就算比起临,也是相差无几。
明天,便可以进入邯郸城了。
刚到下午,公子出便下令扎营休息。
于是,十万齐军,便在邯郸城外扎起了营。这么多人,那营帐,可以说是一个连着一个,接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
现在到了快到秋天了,空气有点凉意。公子出懒洋洋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手持酒斟,一派悠然自得。
玉紫跪坐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给他扇着扇。虽是有点凉意,这天气,毕竟还有暑热残存。
一阵马蹄声和格支格支的马轮滚动声传来。那声音极躁,极响,轰隆隆地震得地面都有起伏。
“来了。”
也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声。
与众人一样,玉紫也侧过头,向那声音传来处看去。
一队华服锦衣的队伍,从城门方向走来,已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这只队伍,旌夏飘扬,长戟森寒,每一辆马车,都用四匹遍体雪白的骏马拉着。整齐划一的队伍中,还可以看到二列身着彩色绸衣,胭脂飘香的美人。
众人只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看向公子出——光看那仪仗,大伙便知道,来的必是赵宫重量级的人物。
公子出缓步地放下手中的酒斟,站了起来。
玉紫紧步跟上,为他整理好衣冠。当她退后一步时,公子出淡淡地说道:“退罢!”
“诺。”
玉紫一直退到众贤士后面。
公子出领着众人,出现在道路中时,他已是俊脸含笑,从容中,透着一分威严。
两支人马渐渐相遇了。
对方的马车一停,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掀开了车帘,出现在马车中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留着三络长须,脸孔白净,双眼细长,顾盼之际,眸中精光四射。
这中年人,却是赵国相国子陬。
紧接着,几辆马车同时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车中人的面容。
这些人都是高冠博带,气宇不凡,都是赵国的权臣。
子陬哈哈一笑,与众臣一起走下马车,他大步迎向公子出,朗声说道:“公子归来了?甚好甚好!”
他身边的几个权臣也是一通大笑,他们围上公子出,其中一人瞟了眼密密麻麻的齐人营帐,笑了笑问道:“公子带这些齐兵前来,勤王乎?诛邪乎?”
不管勤王,还是诛邪,可都不是好字眼。
他这话一出,众臣都笑呵呵地看向公子出,那笑容中,颇有点意味深长。
公子出笑容一收。
他盯了众臣一眼,淡淡地说道:“诸君此次前来,迎我这个故太子乎?还是行说客之事?”
这话一出,全场默然。
见到众人沉默,公子出懒洋洋地一笑,他淡淡地说道:“诸君请回吧。我知道,父王已然昏迷,已不能行决断之事。现在赵国主事者,是王后和她的儿子无巽吧?请诸君转告他们,我赵出回来了。”
‘我赵出回来了’这简单的几个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这时的他,哪里还在昔日在邯郸时,那种笑脸迎人,纵使被王后一巴掌甩到了脸上,也不曾有半点不满的样子?
众臣同时转眼,看向子陬。
子陬皱起眉头,苦笑道:“公子回就回罢,怎地带上这十万齐兵?”顿了顿,他又说道:“公子身为故太子,难道想用这十万齐兵,挑起我齐赵大战?”
他这话是说,公子出这是在逼着赵人发兵与他对打。
子陬的话音一落,公子出的脸上,便闪过一抹嘲讽的表情来。他盯着子陬,淡淡地说道:“若是王后敢出兵,也容不得我赵出来到邯郸城外!”
众臣一噎。
公子出微笑着,目光从众臣的脸上一一划过。半晌后,他淡淡地说道:“时已不早了,诸君请回吧。”
他这是第二次赶人了。
公子出的声音一落,子陬只得拱了拱手,向他辞别。
直到众臣走得很远了,公子出还是一动不动,嘴角含笑的目送着他们离去。
那须发花白的食客走到公子出身后,他朝众臣看了一眼,转向公子出说道:“公子以为,王后会如何行事?”
公子出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不需她如何行事。待得明日,邯郸城民知道我回来了,会打开城门迎接我的。”
这句话中,含着强烈的自信。
公子出转过头来,他目光瞟向了玉紫。
一迎上他的目光,玉紫连忙小碎步地跑到他身侧,温驯地靠着他。公子出伸手抚着她的秀发,低声说道:“我曾想把你留在齐国,等得国内安定时再迎回你。可你这个妇人,从来都不安份。无奈何,只得把你带在身边。”他搂上她的腰,低低命令道:“玉姬,到得邯郸时,需时时小心!”
玉紫第一次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不宜置疑的宠溺,她仰头看向他,目中波光涟涟,软软地应道:“然。”
第153章回归
夜深了。
邯郸城墙上,点起了无数的火把,那一字长龙,蜿蜒到城墙尽头的火光,照得天地一片通明。玉紫倚在公子出怀中,诧异地问道:“邯郸城,点这么多火把干嘛?”
她从城墙处传来的阵阵喧嚣声中,听到的只有杂乱,并没有士卒们地呐喊,因此玉紫知道,那不是赵兵在据守城墙,防着他们进攻。
公子出笑了笑,没有回答。倒是他身侧的一个贤士见此抚着长须,朗声说道:“王后惧怕我家公子,早早便关上了城门。这点起火把的,是城中父老!他们是在欢迎我家主公啊!”
原来如此啊。
一定正如公子出所料,邯郸做为一个大城,它不可能永远这样关闭城门,第二天下午,那城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随着城门大开,城中百姓和贤士名流,如潮水一样涌出官道。这涌出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公子出连忙派出剑客和军卒进行梳理。
上万百姓排成了长龙,挤在官道两侧,他们一脸期待的,仰慕地望着公子出的方向。
而在后面,还有百姓在不断地拥来。百姓们吵杂着,挤攘着,呐喊着公子出的名字。
不过一个时辰,从城门到扎营处,不足二十里的官道上,便排成了两条一望无际的长龙。
公子出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只冠冕华丽的车队,缓缓驶来。
一个食客惊喜地叫道:“公子,他们来迎你入城了。”
公子出阴着双眼,微微一笑。
来的人,是相国子陬,公子出吩咐十万齐军继续驻扎在原处,便在相国地迎接下,与众臣和玉紫坐上了马车,不疾不缓地驶向邯郸城中。
邯郸城,是天下有名的几座雄池之一。
在公子出的车队缓缓走动时,万数百姓们,筹拥在马车左右,缓缓地流向城中。
这样的声势,十分吓人。一时之间,邯郸城两侧,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挤挤攘攘,喧嚣吵杂中,玉紫根本不记得要欣赏邯郸城的风光。
相国子陬领着公子出等人,直接来到原太子府。来到府门前时,公子出右手一挥,示意马车停下。
他走下了马车。
公子出转过身来,朝着百姓们,哽着声音说道:“蒙诸位父老如此厚爱,赵出,虽死难报,请诸位受我一礼。”说罢,他跪了下来。
公子出这一跪,百姓们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们扯着嗓子胡乱的嘶哑着,安慰着。挤挤攘攘中,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向他还礼。
不过一转眼,整个街道中,已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直到最后,最后站着的子陬等人,也不得不跟着跪下。
公子出跪在地上,哽咽道:“出已安全,诸君请回吧。”
吵嚷中,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一个剑客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嘶喊道:“公子曰,出已安全,诸君请回!”
紧接着,数十个剑客同时朗声叫道:“公子曰,出已安全,诸君请回。”
数十个壮汉同心合力地呐喊声,压下了所有的喧嚣,远远地传荡开来。因此,随着公子出站起,越来越多的百姓们也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越来越多的百姓在散去。
早已站起的相国子陬等齐臣,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相国走到公子出身后,他双手一叉,朗声道:“公子,请归府吧。”
公子出转过头来,眼眶犹红。他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太子府。
这是他的府第。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墙一瓦,已是熟识无比。
他,终于回来了!
公子出望着那熟悉的飞檐蓝瓦,目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片刻后,他收起激动的心,嘴角一扬,缓步向里面走去。
太子府的大门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侍婢剑客,这些人,都是太子府的佣工。本来,这个府第,给现任太子,也就是赵王后的儿子公子无巽给占了去的。不过在得知公子出归来后,他便撤离了这里。留下这些佣工,以及布置精美完好的府第。
佣工们很紧张,他们悄悄地看着公子出,等着他地决定。
果然,公子出走到他们中间时,右手一挥,喝道:“员!”
“臣在。”
“令他们走罢。”
员的应诺声刚刚出口,几个嘶喊声同时传来,“公子,我等可是一直看着你长大的啊,无处可回啊!”
“公子,你是贤公子,不能无故遣散我等。”
“公子,留下我罢。”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哭喊声中,公子出头也不回,他右手果断地一挥,喝道:“赶走他们,一个不留!”
“诺!”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给关上,众人地叫喊,给关到了门外。
回到府中,公子出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一些府中的事,重新安排了食客们的工作后,便忙着接见贤士们和大臣。
一直忙到傍晚,玉紫自己跑到浴殿中洗了一个澡,然后来到公子出身边,与他一道,准备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
因为赵王卧床不起,这个宴会,是赵王后举行,为公子出‘接风洗尘’的。
马车中,玉紫倚在公子出身侧,有点紧张。对于这个天下间都鼎鼎有名的绝代美人——赵王后,玉紫是早有耳闻的。
这个赵王后,本是秦国一位大夫之女。她嫁给赵王后,在短短六年时间内,便从一个普通的姬侍,爬到了赵王后的位置,并且赶走原太子赵出,令得赵王立自己的义子公子无巽为太子。这种手段,可以说是翻云覆雨。
从众人地交谈中,玉紫也知道,这些年来,公子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的刺客,便是这个赵王后盅惑赵王派出的。
当赵王安好时,公子出虽有手段,却顾着“忠孝”两字,不敢过于反抗,不然,就算他得到了赵王之位,等他的也是史书上的骂名,以及世间贤士的指责唾骂。他忍辱偷生这么些年,现在赵王重病不起,众臣人心浮动,同时,因为赵王后的种种劳民之举,百姓惶恐不安,正是最好时机!
马车一进入赵王宫,玉紫便感觉到,这里与齐天宫完全不同。
相同的,只有那高耸入去的土台。在齐王宫时,处处都是笙乐飘扬,一派歌舞升平。在这赵王宫,却三步一哨,七步一岗,全副戒备中,含着森森杀机。
玉紫担忧地看向公子出,见他气定神闲,含笑的俊脸上,闪着一抹嘲讽,心中便是一安。
马车停下了。
在二十个剑客地筹拥下,公子出施施然地向土台上走去。
土台阶梯两侧的持戟武士,一个个身形高大,满脸悍勇之气。玉紫望着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长戟,又抬头看了看高度近百米的土台,心脏砰砰地跳得飞快。
公子出依然是一脸气定神闲。
当他们来到第九屋土台上时,灯火通明的大殿中,一阵喧嚣欢笑声从里面传来。当守殿剑客扯着嗓子高声吼出,“公子出到——”时,殿中突然一静。
这是真正的安静,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停下了手中地动作,转过头来看向公子出。
公子出嘴角一扬,俊美的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他振了振衣袖,大步向前走去。
走在他身后的玉紫,悄悄地抬眸,向前看去。她在寻找赵王后的身影。
就当玉紫四下张望时,一个清亮的,欢喜的,娇美的女声传来,“大兄!”
一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套,在一殿安静中,蹬蹬蹬地向公子出冲来。
这个少女,眉目如画,长长的墨发飘扬着,额间一根晶莹的玉带,显得她那张小脸,如是琢磨出来的。
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那姿色,足胜过玉紫小半筹!
少女的眼中,显然只有公子出,她急急地向公子出跑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公子出的嘴角,也浮起了一抹笑容来。
他迎上一步,伸手去牵她的手,清声笑道:“十九,你长大了。”
少女格格一笑,她朝着公子出做了一个鬼脸,快乐地说道:“然,妹长大了。”她冲到了公子出面前,才脚步急急一刹。
她仰起小脸,目不转睛,痴迷地看着公子出。看着看着,少女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欢喜地说道:“大兄,你说过等我长大后,便娶我为夫人的。这一次你是为了迎娶我,才归来的吗?”
公子出伸手抚着少女的长发,哈哈一笑,道:“这事以后再说,来,十九,与大兄一道,见过诸君吧。”
说罢,他牵着少女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少女格格一笑,甚是欢喜。
殿中数千人,依然还在安静中。
那少女走了几步,眼角瞟到了玉紫。她不由回过头来,朝着玉紫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认真盯了她半晌后,那少女转过头,向公子出叫道:“大兄,这妇人便是你最宠的那个什么玉,玉姬?她长得没有我美呢。”
公子出闻言,再次哈哈一笑。
那少女见他只顾着笑,也不怎么理睬自己,不由有点恼火,她朝着地上跺了跺脚,回过头来又盯向玉紫。
面对少女的灼灼打量,玉紫低眉敛目,脸上含笑,一派温文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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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居然上了中央台了,挺郁闷的。
弱弱地说一声,跌倒粉红票榜第六了,想回到第五呢。
第154章 化解杀招
一阵环佩叮当声传来。
一个美丽的妇人,在八个宫婢的环绕下,缓缓走来。
玉紫连忙抬头看去。
这个妇人很美,她肌肤粉嫩,樱唇小小,顾盼之际,眼中波光流动。她的美,是毫无暇疵的,少妇的妖娆与媚态,在她的身上表露无疑。当她行走时,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众人,她是如此的性感诱人。这是一种让人模糊了她的年龄,只能感觉到震撼的美。
这种美人,纵使玉紫身历两世,都不曾见过一个!以前在电视中,她也见过不少大美人,不过那些美人毕竟隔着屏幕,再说,她的下意识中,也一再地告诉自己,那些美人不过是化妆和灯火装饰出的,是假的。可以说,她这是第一次直面感觉到绝色美人带给她的震撼!
玉紫在这一瞬间,有点目眩神迷。纵使同是女人,她也有点移不开目光。
美人看到公子出,笑了笑。
这一笑,如百花盛开。
可玉紫却感觉到一股冷意,她一个激淋,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公子出朝着美人双手一叉,朗声叫道:“臣出见过王后!”
原来,她便是赵王后啊?
玉紫抬起双眸,朝着赵王后看去。
赵王后盈盈一笑,曼声说道:“听闻公子被齐人封君位了?”她眼波流转,似睨非睨地瞟向公子出,娇笑不已,“公子果然不凡,不管走到何国,都被何国倚为臂助!”
公子出哈哈一笑,他双手一叉,道:“王后过奖了。”
赵王后又是嫣然一笑,她秋波一转,瞟向公子出的身后。她的目光瞟过玉紫,便移了开来,转向他人。
虽然只是一眼,可不知为什么,玉紫却清楚地打了一个寒颤。
赵王后盈盈转身,朝着主塌走去。
直到她入座了,公子出才大步上前。在左侧首位上,一个二十来岁,面目俊秀,与公子出有五分相似,但眼大唇薄,褐色眼珠的青年公子,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他。
这青年公子坐的是下面最尊贵的位置,看来他便是公子无巽了。
公子无巽坐的是太子位,那么公子出呢?一时之间,无数双目光,都落到了公子出身上。
公子出却是嘴角含笑,依然一脸从容。他大步走到公子无巽的前面,右手挥了挥。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四个剑客同时走出,他们搬来一副塌几,把它摆放在公子无巽前方的空地上。
然后,公子出施施然地入座。
殿中终于响起了小小的喧嚣声。
喧嚣声中,赵王后格格娇笑起来,她玉手轻击,清脆的巴掌声中,娇慵的笑声传荡在殿中,“公子出果然是公子出,如此无礼之事,也可做得如此自然。”
面对赵王后的嘲讽,公子出嘴角一笑,他举起玉紫刚刚替他满上的酒斟,朝着赵王后晃了晃,轻笑道:“王后过奖了。”说罢,他一饮而尽,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从容和洒脱。
赵王后的笑容僵了僵。
在公子出的身侧,那个叫十九的美少女,正在盯着近在方寸的玉紫细瞅。
事实上,此时此刻,盯着她打量的不止是十九,玉紫虽然嘴角含笑,低眉敛目着,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四方八方地审视目光。
赵王后僵在脸上的笑容,慢慢铺展开,她挥了挥玉手,朝着一个宫婢唤道:“页儿,替我敬公子出一斟!”
“然。”
清脆的应答声中,一个面目清秀,眉骨高挑的少女,提着酒斟,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向公子出走近来。
她来到公子出身前后,盈盈一福,然后,蹲在了玉紫身侧。
然后,她酒斟向前一送,向公子出笑道:“妾代王后,敬公子一斟。”公子出没有理会她,他懒洋洋地一笑,自顾自地持起酒斟,仰头饶了一口。
页儿一点也没有在意公子出的无礼,她说完后,手腕回收,持着酒斟向樱唇凑去。
就在她的手腕经过玉紫身边时,突然间,页儿的手腕一颤,只听得“叭——滋”地一声,那装得满满的酒斟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嗖嗖嗖,无数人同时转头,看向这个角落。
众人地打量中,页儿白着脸,抬起双眼错愕地盯着玉紫,掩嘴尖叫道:“你,你这妇人!王后所赐之酒,你也敢把它打碎?”
这声尖叫,突兀而来,尖利之极,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回荡。
这是突如其来地指控!
页儿是背对着公子出的,在座之人,除了十九和玉紫之外,再也无人看到她地动作,知道那酒斟,实是页儿自己打碎的!
玉紫眯起了双眼。
安静中,赵王后曼声而笑,她轻言细语地说道:“页儿,慌乱作甚?来人啊,此妇无礼,给我拖出去杖毙了!”
赵王后地喝声一出,几个剑客便大步向玉紫走来。众目睽睽之中,十九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公子出皱了皱眉头,他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一斟而已,何必动怒?退下吧。”
他的话刚刚出口,赵王后便是一笑,她笑吟吟地说道:“听闻公子出不好女色,原来竟是虚言啊?此妇明明无礼,公子还想助她掩饰不成?”
她说到这里,看向十九,道:“十九,页儿说,这酒斟是这妇人打碎的,此言真否?”
低着头的十九,低低的,却声音清楚地答道:“然。”
赵王后笑得更欢了,她转过头对上公子出,摇了摇头,随着她这一摇头,那头上的珠翠,彼此相击,动听之极,“公子出,十九的话,你也听到了?莫不成,你还想护了这个妇人?公子当真情深啊,比你那父王,强多了。”
随着赵王后这话一出,有一些贤士,脸上已经变色了。赵王宠爱这个赵王后,做了很多倒行逆施的事,难不成,大伙期待了这么久的公子出,也是这样一个痴迷女色的男人?
这些不曾见识过玉紫才华的贤士们,就算心中隐隐知道,玉紫多半是被赵王后冤枉了,可在他们看来,真相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紫只是一个妇人,她可以死。重要的只是公子出的态度。
议论声四起中,那几个剑客,再次向玉紫大步逼近。
就在这时,玉紫格格一笑。
她的笑声,清脆昂扬,如珠玉相击,如泉水流淌,清脆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笑声中,有一种从容和平静。
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看向玉紫。
众目睽睽之下,玉紫以袖掩嘴,笑得眉眼弯弯,她看向赵王后,清脆地说道:“公子刚刚入塌,王后便想通过杖杀妾来打压我家夫主,端是好算计。”
一语吐出,众人相顾无言。
玉紫说出这句话后,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了拍页儿的肩膀,感动地望着页儿,说道:“姬甚是忠实啊,知道此酒水中实有不妥,便打碎它。如此一来,姬既不用背负谋害公子之名,又不失信于恩主。姬甚是忠实。”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一阵嗡嗡声传来。
赵王后嗖地一下坐得笔直,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玉紫。
公子出也低下头,静静地盯着玉紫。
玉紫的小脸上,依然含着笑,在页儿右手颤抖地指到她鼻尖时,她毫不意地向后退了退,避了开来。
这个时刻,她的动作,太从容,太平静!
自入殿以来,赵王后和公子出之间,那一层温情脉脉的假面纱,被玉紫一下给撕破了。
直到这时,颤抖了一阵的页儿才惊醒过来,她尖声喝道:“你胡说!我没有!”她地喝声刚刚吐出,赵王后便命令道:“把页儿拖出去!”
赵王后的声音是漫不经心的。
页儿脸白如纸,瘫坐在地。
剑客们把页儿拖出去后,赵王后手一挥,马上来了两个宫婢,把刚才打碎的酒斟清扫收拾好。
赵王后深深地凝视着玉紫。玉紫这两句攻击的话一出口,她已不能强行处置她了,她只能自辩了!
赵王后直把玉紫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后,才转向公子出,她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怒,“此妇方才说,页儿所敬之酒中,有不妥!她是被人派来谋害于公子的。公子以为此言如何?”
公子出懒洋洋地一笑,他瞟了赵王后一眼,淡淡地回道:“或然吧。”
或然吧!
也许有理吧!
一时之间,赵王后气得绝美的脸,都扭曲发青了!
而殿中,则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一时之间,无数双目光都看向玉紫。
特别是贤士们,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玉紫所了然于心的事,他们也心中有数。
他们打量着玉紫,这时刻,每一个人都泛起这个念头:这妇人,当真机变过人啊!明明是死亡之险,她随意两句话,便为自己化解了危机。
听闻这妇人被公子出倚为臂助,此言不虚啊!
赵王后气恼之极,却有点不知如何。
公子无巽后面那一排的公子牙瞪着一双眼,狠狠地盯向玉紫。他冷笑道:“公子出果然是好色重于好才之人!”
这句话,是赤裸裸地挑拔。
可是,在座之人,都没有一个人理会于他。若是在平时,他说出这样的话,也许贤士们还会在意。可这个时候,在玉紫大显才能,表现了相当的智慧的时候,他这句话,便没有意义了。
也许,人家公子出好的不是她的色,而是她的才呢?要知道,他一个流亡公子,根本无人可用之时,重用一个有才的妇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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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再次以夫人相许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公子出和赵王后不对付,可是当这张纸被玉紫赤裸裸地撕破时,他们还是吃了一惊。
殿中再次变得安静了。
一阵沉默中,公子出微微直了直身,他朝着赵王后一叉手,朗声道:“出远道而归,愿与诸臣一道见过父王。”
赵王后抿着唇,笑了笑,“王不适,不愿见到公子。公子还是他日再见罢。”
公子出眼睛微眯,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赵王后。
直过了半晌,他才站了起来,叉手道:“劳王后再去问问。”
赵王后娇笑道:“我自会问来。”
公子出点了点头,右手一挥,道:“我们走罢。”
说罢,他大步向前走去。
赵王后微笑着,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右手紧紧扣着一支玉杯,微微扬起。一个剑客凑上前来,低低地问道:“王后,要不要砸杯?”
赵王后还在笑盈盈地目送着公子出的身影,没有开口。
公子出来时,只带了二十个剑客。可他走到殿门口时,从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大臣和贤士站起,他们来到公子出身侧,筹拥着他离去。
因此,公子出踏出大殿时,依然留在殿中的人,不足六成了。
站在赵王后身后的那剑客脸色一变,咬着牙说道:“竖子!竖子!王后对他们何其之厚!”
赵王后绝美的脸上,白了白,一抹惶恐混杂在愤怒中,一闪而过。
这一殿的人,占了八成是她的人,另外二成,也是中立派。在看到公子出只带着二十个剑客,便大摇大摆踏入宫时,她以为他必会死在自己手上。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什么也没有做,殿中那些原本对她信誓旦旦的人,便跟随他而去。
那些人,多是实权在握的人,其中有几人,还是这王宫的剑客统领和武士之首,有这些人在,她怎么敢拦阻公子出出宫?
她算了又算,都没有想到过,公子出刚一归来,自己的人,便散了近半!
公子出扬长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与众臣说笑着。这时的玉紫,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温驯之极。
在她的身边,那个美少女十九,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公子出。
十九一边走,一边悄悄地看向公子出。刚才在殿中,她帮了赵王后。可是,可是,大兄根本没有看到事情真相呢,也许他会以为,自己说的本是实话。
这样一想,十九的心踏实了些。虽然踏实了些,她终究还是有点心虚。不知不觉中,她脚步渐渐拉下,不一会,她靠上了一个中年公子。
那中年长须,面目清瘦中见俊朗的公孙看到她靠近,便伸手抚上她的秀发,笑吟吟地说道:“我儿见到你大兄,不是很欢喜么,怎地又怏怏不乐了?”
十九撅起嘴,嘟囔道:“儿讨厌大兄身边那妇人。”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人都是哈哈一笑。那中年公孙摇头,道:“我儿糊涂了。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你怎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姬妾?”
十九小嘴依然撅得老高,她小足朝着前方虚踢一下,恨恨地说道:“儿就是厌她嘛!”
那中年公孙哈哈笑了起来,他摇着头,并不在意女儿的这番胡言乱语。
众人坐上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出了赵王宫。
玉紫一回来,便发现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府中竟添了数百个陌生的面孔。
在这此陌生的侍婢地筹拥下,玉紫再次洗了个澡,换好衣裳,向公子出的寝殿走去。
一个侍婢恭敬地扶持着她,笑吟吟地说道:“姬是跟随公子受过苦难,经过生死的人,如此算是苦尽甘来了。纵使他日众位夫人入门,亦无人敢相欺也。”
玉紫垂眸,没有理会。
另一个侍婢也笑了,“姬承欢时,需珍惜才是。若能为公子涎下贵子,方是富贵无极。”
这个侍婢的声音才落下,玉紫突然长叹一声。
几女一怔,抬头看向她。
玉紫苦着脸,伸手在额心上揉了揉,喃喃道:“别赞我了,再赞下去,我会后悔不该随着公子归国了。”
她这话,几女听不懂。
她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侍婢见她看起来平易近人,正准备开口询问时,玉紫突然甩开她们地扶持,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月光下,她亭亭玉立的身影,被拖曳成一个长长的阴影。几个侍婢刚刚跑到她身边,刚刚伸出手扶向她,玉紫挥了挥手,喝道:“退后退后!听你们说话,甚是胸闷!都离我远些。”
玉紫来到公子出寝殿时,他还在与众臣议事,并没有回来。
玉紫跑到院落里转了一圈后,冲回了寝殿中。刚回到那飘着纱幔,巨大无比的床塌前。她又嫌恶地皱着眉头,冲到了院落里。
来到院落前,她抚上一根巨大的榕树,抚着抚着,她小手成拳,在树干上重重地捶了下去。
转眼,她“呲——”地一声,痛得咧起了嘴。
连忙把拳头放在嘴边,玉紫一边对着它哈气,一边磨着牙嘟囔道:“赵出!你若敢给我不三不四,我就弃了你赚金子去!”
放出这句狠话后,玉紫却并不快活。她右手抚着胸口,低着头,怔怔地望着树影下的自己的倒影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双温暖地手臂搂上了她的腰,公子出清冷中带着疲惫的声音传来,“姬怎地月光下呆呆若鸡?”
玉紫嗖地抬头,迎上了他琉璃般的双眸。
看着他眸光中自己的倒影,玉紫嫣然一笑。她伸臂搂着他的颈项,小嘴凑到他的耳边,喃喃说道:“方才在殿中,妾,无礼了。”
她是无礼了,刚才在殿中,她赤裸裸地撒破那层纱纸,肯定是打乱了公子出地某些安排,逼得他不得不临时决定退出王宫。
可性命攸关,再给一个机会,她也只能如此做来。
公子出伸手扣住她的细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已习惯了。”
玉紫听着他这句有气无力的话,不由格格一笑。
笑声中,她小嘴一扬,堵上了他的薄唇。
随着她的丁香小舌伸出,公子出把她搂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不一会功夫,他放开了气喘吁吁的玉紫,牵着她的手,向寝殿走去。
一回到寝殿中,公子出便抽去玉带,解下衣袍。几个侍婢侯在殿外,几次想要入内,看到玉紫腻在公子出身上,嘻嘻笑着为他宽衣解带,终是不敢。
不一会,两人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纱衣,躺到了床塌上。这纱衣真的很薄,薄得连身上的一颗小斑小痣,也掩盖不了。
现在天气还很热,纵使大殿中窗户林立,四面通风,那风吹过层层纱幔,拂到身上的也不多。
公子出伸手抚着玉紫的玉颈和胸,目光盯着床顶,眉头微皱,久久都没有说话。
玉紫见到他出神,也没有说话。
她的心中是有不快,可公子出刚刚归国,为了应付这里里外外的事,就够他精力交瘁的了,她不可能为了自己那点点儿女情长,去给他添堵。
玉紫侧过身,双手搂着他的腰,小脸在他的脸上摩挲着,嘟囔道:“睡时安心睡,饭时安心饭,公子不可过于思虑。”
公子出侧过头看向玉紫。
他盯着她的眉眼,突然说道:“那斟,不是你打碎的吧?”
玉紫‘恩’了一声,道:“自然不是我。”
公子出收回了目光。
玉紫抬眸瞟向他,一时有点疑惑:那斟,是不是我打碎的,似乎不重要啊。刚才赵王后在殿中地发难,很明显便是为了扫他的颜面而来的。他为什么要刻意问上这一句话?
只是一转眼,玉紫心中格登一下,难不成,是为了十九?
沙漏的声音,在殿中滋滋地响起。玉紫想到那个美丽的少女十九,心中恼意又起。她松开公子出的腰,侧过身去。
久久久久,大殿中,只有两人细细的呼吸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我封你为夫人吧。”
他这话,来得很突然。
玉紫怔住了。这个时刻,她竟在想着,如果真成了他的夫人,她是不是就不能随意离开他了?
一直以来,她都已打定主意,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既然喜欢他,便与他好好地过。爱了,就去争取,想独占,那就独占看看,就算终有一日得放手,那也得尽了心了,使了力了,无可奈何了,不用在余生悔恨自己不曾努力过。
但是,她是个自私的人,她在努力的同时,也在给自己的心,自己的身,留一条退路。。。。。。这是个天杀的世道啊!
千般思绪,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嗖地一下,公子出扣着她的肩膀,令得她转过身,与他正面相对。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看不到欢喜!
公子出俊脸嗖地一沉,他冷冷地盯着她,嘴唇一抿,低喝道:“玉姬!你!”他喝到这里,突然对自己恼怒起来。
当下,他嗖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咆哮道:“来人!”
几个侍婢一冲而入,低头急应,“在。”
“给我穿上。”
“诺。”
穿上裳服后,公子出大袖一甩,大步跨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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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就是要赖你
一连几天,公子出都没有再出现在玉紫面前。
太子府很大,远比以前在齐国时的院落要大。公子出没有命令,玉紫根本就见不到他。
坐在分配给自己的秀苑中,玉紫朝前方虚踢一脚后,还是提起脚步,向外面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出现在议事殿外。
她想公子出了,想见他。。。。。。
这种思念,来得如此浓烈,直让她坐卧不安。
也不知公子出怎么运作的,这几日中,太子府是越来越热闹,剑客也越来越多。不过区区三日,整个府第,便变成了七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森严壁垒。
玉紫来到议事殿外时,嗖嗖嗖,三根长戟一拦,封住了她的去路。
左侧的武士瞪着她,沉喝道:“退下!”
玉紫依言退下两步,她朝着那武士盈盈一福,道:“妾,玉姬也,愿见过公子。”
右侧一个武士冷喝道:“公子繁忙,任何姬妾都不想见!”
玉紫抬眸看向他。
她细细地打量着三个武士,见他们面无表情,一点通融的余地也没有。便抬头看向院落中。
院落里林立的剑客中,有不少熟悉的身影。
玉紫盯向他们。
过了半晌,她转身退去。方才,那些熟悉的剑客中,有不少人向她看来,可这些人,都是朝她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那冷漠的神态,表明了公子出的一种态度:他定是下过令,不想见她了。
他,不想见她了!
玉紫转过身,大步向府门走去。堪堪走到府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回自己的秀苑。
整个邯郸因公子出地归来,而暗潮涌动着。在这种非常时期,她若真出了府,只怕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回到秀苑中的玉紫,有点无所事事了。她站在柳树下,望着池塘中的那一丛丛荷叶发起呆来。
公子出,看来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这样也好,也好。。。。。。不管有过怎么样的恩爱,她与他,依然是云和泥。就算最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姬妾,最多是一个夫人,连正妻都不是,她有什么放不开的?
虽是如此想来,玉紫的胸口,终究堵闷得紧,一阵阵绞痛不期而来。
她喘出一口粗气,逼着自己展开一个笑容来。转过身来,大声喝道:“来人!”
几个侍婢急急跑近,向她福了福后,应道:“见过玉姬。”
“府中可有墨匠?”
“然。”
“速速请来。”
“然。”
其实,玉紫请匠人前来,也没有别的用处,只是想给这个空荡荡的院落里,添一个秋千,和网鱼的杆子啥的。
她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她没有想到,因为很多木匠所需要的工具还没有被发明,玉紫所提出的秋千椅,着实把那墨匠给难住了。不说别的,光是把那木片刨成合适的粗细,他们便有点束手无策。
百无聊赖,玉紫便打消了这个主意,挥手命令匠人们退下。
天,晚了。
玉紫沐浴更衣后,穿上一袭黑色的袍服,缓步向公子出所在的议事殿,再次走去。
当她来到院落外时,并没有冒失地求见,而是静静地站在树荫下,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火把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嚣的脚步声传来。
玉紫回过头来。
她看到了被侍婢们筹拥着,刚刚走出议事殿的公子出。
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投射在公子出脸上的灯光,时明时暗,飘忽不定。
玉紫怔怔地望着他那俊美的脸,渐渐的,嘴角一扬。
她的眼波中,闪过一抹诡谲的波光。
数日不见,公子出的脸上带着一抹疲惫之色,他的眉头深深锁着,嘴角的笑纹也给向下拉起,整张脸上,在温文之际,有种掩不尽的戾气。
他望着数百步外的寝殿,眉头锁得更深了。不知不觉中,他放沉了脚步。不知不觉中,他停了下来。
脚步顿了顿后,公子出袍袖一拂,便想转身返回议事殿,在那里凑合睡上一晚。
他堪堪转身。几乎是突然的,他挺拔的身躯变得僵直了。
一双手臂搂上了他的腰。
一股温软熟悉诱人的女体清香,袭入他的鼻端。
僵直地站在那里,公子出没有发现,他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舒展开来。
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背心的,正是玉紫。
玉紫紧紧环着他的腰,小脸在他的背心磨蹭着,嘻嘻笑道:“夫主,可逮着你了!”
可逮着你了!
她的语气中,是如此的轻松,快活,一如以往,似乎这几日的冷战,从来便不曾有过。
公子出俊脸一拉,轻轻一哼。
玉紫哪里还会在乎他的冷脸,她小手向上摸索,转眼间,她已吊上他的颈子。便这般搂紧她,玉紫吃吃笑道:“明月当空,星光点点,如此良辰美景,夫主因何郁郁不乐?”
公子出嘴唇一扬,哧笑一声,正要讽刺她几句时。玉紫突然扳过他的俊脸,掂起脚,小嘴堵上他的唇,把他所有的控议,不满,恼愤,烦恼,都吞了下去。
公子出呆住了。
玉紫含着他的唇,丁香小舌挤破他的牙齿,探入他的口腔深处,在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后,她的小舌追逐着他的,开始嬉戏。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挤入他的怀抱中,软玉温香,扎扎实实地贴了满怀。
公子出一动不动,任由玉紫轻薄着。
左右的侍婢们,这时刻都低下了头。左近经过的贤士剑客,看到这一幕后,摇头一笑,转身走开。
这个时代,还是有着生殖崇拜,流行野合的时代。玉紫一个姬妾,在这种临近子夜之时,搂着她的夫主在外面亲吻,并不算太出格。
玉紫双手吊在公子出的颈间,吻得越发深入,她急急地吸吮着他的气息,温软的身躯,不断扭动着,有意无意间,蹭着他越来越肿胀的硬挺。
终于,公子出从咽中,低低地喘出一口浊气。
嗖地一下,他突然地扣紧玉紫的双臂,把她强行拉开!
他推开她的身子,却又扣紧着她的手臂,他低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对上他恼怒中夹着情欲的目光,玉紫暗叹一声:这个男人啊,总是这么看重面子。于是,玉紫嫣然一笑。
眼波如水流转间,玉紫撅着小嘴,委屈地瞪着他,抱怨道:“夫主好生无趣!竟不肯见我。”
说到这里,她格格一笑,双眼弯成一线。双臂被他扣住了,她只好把脸偎入他的颈窝中摩挲,嘟囔道:“妾一个人睡在秀苑,听得风吹落叶,便以为是夫主的脚步声,每每自梦间惊醒。夫主,你好生无情也。”
这话,绵绵而来,温软之极,其中的相思之情,缠绵之意,竟是难言难喻。
公子出低着头,盯着玉紫晕红的小脸,望着她狡诈中含着羞涩的表情,不知不觉中,那心坎的某一处,已是柔软之极。。。。。。
他长叹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玉紫的双臂一得到自由,便欢笑出声。她纵身一扑,再次吊上了他的颈项。
公子出无力地伸出右手,揉搓着眉心。他的左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搂上了她的腰。
他搂着她向寝殿走去,可一直踏入院落中,他的嘴还有嘟着。
这样嗜着嘴的公子出,孩子气十足,可爱极了。玉紫见了实在忍不住,笑眯眯地凑过嘴,在他的唇上‘叭唧叭唧’地啄了起来。
当她亲得欢快时,公子出闷哼一声,别过脸去,让她的唇,一不留神,给亲在他的耳根上。
他瞪着那重重叠叠的树林,冷冷地说道:“姬好生自在!我堂堂公子,你想近则近,想弃也就弃!”
这个男人,心眼还真是小!
玉紫腻在他的怀中,小脸在他的颈上摩挲来摩挲去,闻言,她幽怨地说道:“那十九,是公子所重之人,她有如此美貌,又在王后面前虚言害我。”
她说到这里,公子出目光一沉,正准备说她一说时,玉紫幽幽地声音娓娓飘来,“我思及往后,便不寒而粟,我只是一妇人,可不是圣贤,便不能由妒生恼么?”
她竟是把妒忌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天经地义!
公子出哑言失笑。
他低头看着她,灯火中,她一袭玉白纤秀的长颈,在黑袍间露出来,那线条优美之极,直如画中人。公子出心中一动,那将要脱口而出的训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但说不出口,不知不觉中,他对怀中的玉人,生出了一些怜爱,不知不觉中,他的脑海中,浮出了十九在那种情况下,说出的那个可以置玉紫于死地的狠毒的‘然’字,不知不觉中,他在想着:玉姬刚刚来到赵国,便遇到了这种险死还生的事。。。。。。
他收紧双臂,把她搂入怀中,低低地,温柔地说道:“休惧,是夫主错了。”
明明是她肆无忌惮地拂逆了他,在弃了他后,又没事人似地跑来挑逗他,可不知为什么,最终满怀歉疚的,却是他!
公子出长叹一声,手臂继续收拢,俊脸一低,吻上了她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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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已成依赖
天亮了。
玉紫抽出被压着的左腿,伸手推了推公子出,叫道:“夫主,贤士纷纷而近,速速起塌为是。”
公子出睁开眼来。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玉紫,然后,慢慢地支起上身。
当他坐直时,眼神已经变得清亮。而听到寝殿动静的侍婢们,已经游贯而入,开始为公子出穿衣洗漱。
玉紫以手枕头,目光明亮地欣赏着晨光下的美男。
公子出穿好裳服后,转身朝外走去。他刚走出几步,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玉紫,“姬可睡在侧殿。”
玉紫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小嘴扁了扁,含糊不清地嘀咕道:“想夜夜抱我而眠,又何必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咄!鄙视之!”
因此,玉紫很是骄傲地给了那颀长的背影一个白眼,转过头,四仰八叉的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这便是大兄的寝殿?”
另一个优美的女声传来,“十九,你的话多余了。”
十九格格一笑,道:“多年不见大兄,我以为他嫌此处鄙陋,另寻寝处呢。”
另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这两日,十九谈到公子,总是言辞讷讷,怎地今日又如何欢快了?”
三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向寝殿走来。
玉紫皱起了眉头,她伸手捞过裳服,慢条斯理地穿戴起来。
正在这时,十九说道:“你,打开殿门,容我等一观。”
一个侍婢讷讷地应道:“玉,玉姬在内,不曾起塌也。”
这话一出,三个女人都怔住了。
紧接着,十九声音一提,甜美的声音有点高昂,“玉姬?便是那个巧言令色的妇人么?”
她叫到这里,蹬蹬蹬地冲到殿门前。刚刚准备伸手敲门,那优美的声音传来,“十九,不可。”
那优美的声音叫住了十九后,声音微提,向着殿中的玉紫,声音温和清软地说道:“我等唐突,玉姬勿怪。”说罢,她轻声道:“我们走罢。”
玉紫这时,已经把裳服都套上了,她慢慢地坐在塌上,侧耳听了听,不一会,她扁起嘴,不屑地想道:说要是走,为何还不走?
外面的脚步声一直都没有远离,那三个女人,分明还没有离开。
玉紫向塌后一倚,手抚着下巴,一派悠闲地侯了起来。
不一会,十九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声音甜美非常,哪里有半分刚才的高昂不满?
“夕姐姐,这玉姬甚得大兄爱重呢,那些出入王宫的贤士,一提到公子出,便都知道公子出身边,有一爱姬,唤玉姬。姐姐,他日我等随你嫁给了大兄,这玉姬,可还得敬重着呢。”
玉紫心中格登一声:十九都要随她嫁给公子出?莫非,这个夕姐姐,便是公子出将来要娶的正妻?
几乎是突然间,玉紫觉得胸口一堵。
她慢慢站了起来。
站起后,玉紫转过身,背对着殿门,清喝道:“进来!”
她叫的,自然是侍婢们。
一阵应诺声中,殿门打开,几个侍婢端着水盆等物,游贯而入。她们来到玉紫的身边,帮她净脸,漱口,穿好裳服。
等弄好这一切,身着黑袍的玉紫,一脸清爽时,她才缓缓回头。
三个少女,正跪坐在大殿角落的塌几上,静静地转过头,盯着她打量。
玉紫也在打量着她们。
坐在中间的少女,约摸十八九岁,她长着一张容长脸,眉目秀雅,鼻挺而秀,嘴小而红,姿态端秀优雅,从里到处,都透着一种富贵之气。这少女生着一双狭长的,眼角上挑的凤眼,看人时,波光流转,颇为动人。
这少女的姿色,虽然不及十九,却着实不输于玉紫。
右侧的那少女,生得小巧玲珑,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眼睛很大,她正骨碌碌地打量着玉紫,不过看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样子,显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片刻后,十九格格一笑,笑眯眯地说道:“夕姐姐,这姬妾见了我等,都不曾施礼呢。”
她这话,明是说给那中间的夕姐姐听,实际上,却是在指责玉紫。
玉紫笑了笑,她朝着三女盈盈一福,在十九有点嘲讽的眼神中,淡淡笑道:“妾,亦是公子的食客。”
她这是说,她有着不用对她们施礼的另一个身份。
玉紫福过后,站起身来,盈盈一笑,缓步向外走去,一直到她走出殿门,三女才诧异地发现:这个玉姬,竟是不管不顾的就此离去!她竟然仗着公子出的宠爱,如此目中无人!
玉紫径直走出院落。
一直到走出殿门,她才脚步一顿,苦笑着想道:我还真是任性啊!只是与这些女人稍稍相处一下,便受不了了。看来,我是没有资格做那种甘愿与他人一起分享夫君的‘贤德妇人’了。
玉紫出了一会神后,提步向议事殿走去。
议事殿外,好几辆马车把道路堵得实实的。这些马车不按规定停在广场,而是停在此处,看来,这些都是赵国身份不凡的人。
议事殿中,喧嚣声阵阵,数十个贤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事。
看到这些贤士,听着他们地议论声,玉紫直觉得胸口的郁闷少消:她还真是宁愿与这些人打交道,就算时有凶险,也好过与后苑的女人堆在一起勾心斗角啊。
玉紫理了理头发裳服,大步向院落中走去。
她穿过一丛丛贤士,轻步来到台阶上,推开了议事殿的大门。
吱呀一声,玉紫进入议事殿时,她清楚地感觉到,身后盯向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双,“此妇行走时,气昂昂,步伐从容如丈夫,莫非,她便是玉姬?”
“然也,此妇便是玉姬!”
“闻姬有大才,不意如此年少华美。”
“哈哈,公子爱之宠之,区公恐要失望了。”
“咄!不过慕其才也,如此佳人,我怎敢轻言索取?”
玉紫轻轻掩上殿门,把一众议论声关在了身后。
大殿中,公子出正与七八个贤士对面而坐,争论得相当激烈。
玉紫轻手轻脚地走近去,在众人地微微一怔中,坐在公子出的身后侧。
她坐在他身后后,便老实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安静了。
玉紫抬起头来。这时,公子出向后一倚,靠入她的怀中。想以前,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庄严的公子出,哪会在议事殿这种高贵的地方,不顾体统地把自己埋入一个妇人怀中?这可是玉紫的熏陶之功。
玉紫自然而然地搂入他,她把他的头放在膝盖上,开始不紧不慢地给他揉搓着太阳穴。
公子出舒服地闭上眼睛,渐渐的,他紧锁的眉头慢慢的松开了一线,渐渐的,一阵轻轻地鼾声传来。
昨晚他与她欢爱了两度,折腾了大半宿,一大早又劳心劳力,看来他真是累了。
玉紫低着头,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心中那一丝丝悸动,再次浮现出来。纵使她曾一千次一万次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终非良配,可她一看到他,便会为他心动,为他心醉。
节奏舒缓地按揉中,安静的院落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十九三女请求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且让我等见过公子。”“你们可知,良姐姐是何人?她是大王曾经许给公子的妻室!”
三女又是警告,又是请求,直折腾了一刻钟,她们走动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不一会,三女便曼步走上了台阶。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发现彼此的脸上红晕隐隐,眼神中闪动着欢喜和期待。
三个紧张的少女,直在台阶上磨蹭了好一会后,才提步踏入殿中。
一入殿门,三个少女,便变成了三只呆呆的木鸡。
这一瞬间,她们脸上的娇羞,目光中的喜悦期待都已不见。她们只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直直在盯着玉紫。
玉紫没有理会她们,她低下头,墨发如云地披散在黑袍上,皎洁如月的小脸上,带着温柔而安详的笑容,她的小手不疾不缓地按揉着公子出的太阳穴,神态中,有一种特别的美。
这是一种陷入爱情中,因满足,因心悸,因甜蜜而浸染出的美丽。
睡在她膝头上的公子出,显然好梦正酣,低低的鼾声,和那轻扬的嘴角,显现出他正处于放松当中。
三个少女,一动不能动了。
直过了好一会,十九才低叫一声,她双眼汪汪地盯着公子出,喃喃说道:“大兄他,从小举止端秀,仪态雍容。他怎能,怎能这般不顾体面,仰卧于妇人之怀,酣睡于议事之殿?”
十九的声音中,含着无比的错愕,以及浓浓的鼻音。
这时的她,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甜美的笑容,正愤恨地瞪着玉紫。
在她的身侧,那个夕姐姐也是脸色发白,这个少女,显然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玉紫,又看向公子出,然后,再看向玉紫。
那个娃娃脸的少女,正以袖掩嘴,一脸惊愕。
殿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不管是低着头的玉紫,还是好梦正酣的公子出,都对这三只木鸡浑然无视。夏日的阳光,透过纱窗,和着清风,徐徐地铺在两人身上,光芒跳跃中,组成了一团静谧幸福的图片,似乎,整个天地间,只有彼此存在,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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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驱赶
看到这图景,夕姐姐的脸越发的苍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九再也忍耐不住,率先打破了安静。她轻声叫道:“大兄,大兄,殿中阴寒,你怎可睡于此处?”
她一边叫唤,一边向公子出走近。
当她走到公子出身边时,蹲了下来,伸出手,便想摇醒他。
就在这时,公子出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十九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转眼间,她记起自己失态了,便红着脸,朝着公子出嗔怪道:“大兄,你唬到我了。”
公子出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眼,缓缓坐起。当他坐起时,那威严和高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瞟过十九,盯向另外两只呆头鸡,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此是议事殿,谁令你等妇人前来?”
说到这里,公子出声音一提,喝道:“来人!”
“诺!”
“请出她们!”公子出的声音中,含着愠怒。
两个剑客一惊,连忙走上几步,拦在三女面前,叉手道:“请!”
三女没动。
十九还坐在地上怔忡时,那个娃娃脸的可爱少女轻声唤道:“大兄怎地厚此薄彼?你这玉姬能入,我等为何不能入也?”
她伸手指向玉紫。
公子出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开口,倒是拦在那少女面前的剑客笑了,“娇娇有所不知,玉姬乃大有才学之人,娇娇怎可把她与寻常妇人相比?”
这话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玉紫的尊重。
而且,他话中的‘寻常妇人’,可不正是指的眼前三位?
三个少女脸色大变。
这一下,那夕姐姐再也顾不得静默了,她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姿态优雅得体地问道:“公子何等身份,怎能如此宠一妇人?”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温柔地说道:“公子忘了你的母亲么?”
公子忘了你的母亲么?
这话一出,公子出俊脸嗖地一沉。
他冷冷地盯着那夕姐姐。
他的目光是如此森寒,如此无情!
那夕姐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公子出,脸色嗖地雪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出一步。她匆匆站定后,迅速地低下头,向着公子出行了一礼,颤声说道:“妾无礼了,公子勿怪。”
说罢,她转过身,退出了大殿。
玉紫注意到,这夕姐姐虽然脸色苍白,退出的脚步却丝毫不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便恢复了正常,那份定力真是过人!
夕姐姐一退出殿门,便声音清雅沉稳地唤道:“十九,小乌儿,出来罢。”
直过了好一会,两女才不甘不愿地应道:“然。”
她们退出了大殿。
刚刚下了台阶,殿中,传来公子出冷漠中,毫无感情的声音,“三位娇娇!赵出近日诸事繁忙,无暇分身,请回罢!”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十九地抽泣声便传了过来,“大兄,你怎能如此?你怎能如此?那日宫中见过的大兄,都还是昔日模样,怎地今日,你却这般无情?”
十九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失落和伤心,美丽的小脸上,已是眼泪鼻涕一把,显得十分狼狈。
不止是她,另外两女,也是一脸的伤心和痛苦之色。
安静了一会后,公子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顺!”
一个剑客大步走出,叉手应道:“在。”
“护送三位娇娇回府。告诉叔公,赵出诸事繁忙,实无暇理会他家娇娇。请他加以管束!”
这话,依然是无比冷漠,无比强硬。
三女彻底的面白如纸。
顺大步走出,他拦在三个少女面前,双手一叉,正准备说话时,突然间,十九嗖地转身,掩着脸向外面冲去。她这一跑,另外两女连忙跟了上去。
殿中,再次变得安静了。
公子出皱着眉头,低低说道:“唯妇人与小儿,最难养也。”不屑地吐出这句话后,他打开一侧的竹简翻看起来。
玉紫见他全神贯注的,便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退向大殿。
一路上,每一个剑客看到玉紫,都会微微点头,武士们也会扬一扬戟,至于贤士食客,都会向她认真地盯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可这样正面看一个女人,足以代表了他们对她的肯定。
这种待遇,玉紫天天享受,都习以为常了。直到今天,直到与那三个少女相比她才知道,自己这一二年地付出和经营,已经得到回报了。这些人的态度,便是回报。
被这些眼高于顶的男人们如此尊重,这种回报,千金不易!以命相博也值!
走着走着,玉紫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嬖人跑了过来,远远地,便脸孔侧向外面,朝她躬身行礼,“玉姬,大门有一客相找。”
有人找我?刚刚来到赵国,哪来的人找我?
玉紫想了想,转过身去,道:“前方带路。”
“诺。”
太子府很大,玉紫坐上马车,也足足在府中行走了二刻钟才来到府门口。
远远地,她便看到一个腰佩长剑的青年,在外面转悠。在听到马车声是,他迅速地转过头来。
这个人,玉紫却是不识的。
玉紫有点诧异,她跳下了马车,向青年大步走来。
那青年迎上她,他朝着玉紫深深一礼,从袖袋中捧出一个木盒,恭敬地捧到玉紫面前,朗声道:“主公知姬来了赵国,令我奉上此物。”
玉紫伸手接过。
她打开木盒,盒中只有一布帛书,上面写了寥寥几字,字迹相当的熟悉,因为那是她在齐宫南苑时,与燕人华,魏人瀵等商量行商之事时,写下来的。
玉紫只是瞟了一眼,便欢喜地抬起头来,问道:“你家主公是?”
那剑客叉手道:“魏人瀵也。”
玉紫嫣然一笑,道:“还请君与我细细说来。”
事情很简单,瀵那一天得到玉紫的主意后,便上了心。这一两年中,他回到魏国内,多翻奔走,还真地按玉紫所要求的,在赵齐魏国的边界城池中,布下了驻点。同时,因他运气不错,靠玉紫所说的走私之策,积累了百金之多。
这一次,赵公子出带十万齐兵,浩浩荡荡地回到国内的事迹四下传播时,她玉姬的名号,也被时人经常提起。瀵正好经过邯郸,便派了这个剑客前来联络。
玉紫挥手召来马车,由那剑客带路,向前走去。才走几步,那剑客一个唿哨,从巷道中,又走出了五个剑客。
看到这五个剑客,玉紫的心,终于踏实些了。
来到邯郸也有几天了,这是她第一次脱离公子出上街。护在她身边的,是公子出派给她的那四个剑客,再加上这六个剑客保护,玉紫才敢上街。
邯郸城中很安静,行人连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很显然,公子出与赵王后的针锋相对,已令得人人自危。
马蹄的的地行走有街道上,坐在马车中的玉紫,拉起了车帘。她是得罪了赵王后的人,虽然料到赵王后不会弱智得对她一个不能左右大局的妇人派刺客,虽然身边有十个剑客保护,玉紫还是很小心。
马车驶到了春和街的一户酒家前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酒家,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正挥着刀,动作利索地砍着狗肉。店中空空荡荡,一个顾客也没有。
当玉紫踏入时,一个中年长须,面目温文谦和的汉子从里面那房子走了出来。他一看到玉紫,便是哈哈一笑。
一边大笑,他一边朝着那不紧不慢地砍着狗肉的汉子叫道:“高不戚,你知她是谁?这个妇人,便是赵公子出身边的那个玉姬是也!”
“砰”地一声,那汉子右手一扬,轻飘飘地一挥手,便把那面看起来很钝的铜刀砍入了放肉的木案中,还深入三分!
他转过头,明亮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玉紫,叉了叉手,道:“妇人是玉姬?”
“然也。”
玉紫还在盯着那深深砍入木案上的刀,顺口答道。
那汉子又问道:“你的夫主,是赵出?”
“然也。”
“善!”那汉子走到玉紫身前,朝着她深深一揖,朗声道:“听闻公子出于齐秦一战中,大败秦军!只有他这样的贤公子,纵使逃亡于外,也不忘削弱我赵国的强邻!”
自与公子出相处以来,玉紫已深深地领教了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当下,玉紫微微一笑,便要开口。
不等她开口,那汉子已抬起头来,他瞪着玉紫,突然间声音一冷,沉沉说道:“然而!公子无巽纵我恩重于山!”
嗖地一下,玉紫脸白如纸,身不由已地向后退出一步!
瀵大惊失色,他急急地冲了上来,一把抓向那汉子的手臂,喝道:“高不戚,你堂堂丈夫,竟要刺杀一妇人乎?”
面对玉紫的慌乱,瀵的惊愕,高不戚瞬也不瞬地盯着玉紫,声音沉沉地说道:“请玉姬转告你家夫主,高不戚敬他所为,然,身负恩义,有些事不可不行。请他务必保重,免得命丧不戚这种匹夫之手!哈哈哈。”
大笑声中,高不戚大步走到木案前,拔出那个砍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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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诸位,六六新书上传了,《姐姐有毒》这可是与《奶妈疼你》一样古怪的书名哦。哈哈哈。这次她写的是一个吸血鬼与女道士的故事。说真的,看了她那简介,我突然对这个故事极有兴趣了。
柳暗花溟作品《姐姐有毒》简介:一肚子坏水儿的东方俗家女道士,遭遇全球女性无法抗拒之十大吸血鬼。
咱中华上邦,不搞种族歧视。
但Pk还是融合?确实是个问题。
哎呀,别咬!姐姐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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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公子出的允许
直到高不戚走得远了,他那狂放的笑声,还在玉紫的耳边回荡。
她听得出,高不戚的语气中,并无半点嘲讽!这个男人,他把自己刺杀的意图如此明目张胆地告诉自己,还叮嘱公子出小心防范,当真磊落得过份啊!
瀵走到玉紫身侧,叫道:“玉姬?”
玉紫摇了摇头,她果断地向四个剑客喝道:“回府!”喝完后,她转身向瀵福了福,跨上了马车。
玉紫的马车,急急地驶向公子出的府中。
在临走前,她命令剑客们带上了那块放置狗肉的木案。
街道中,因行人甚少,玉紫很顺利地便回到了府中。她命令四个剑客抬起那木案,便急急地向公子出所在的议事殿走去。
当她来到殿外时,贤士们正络绎不绝地走出,他们对上匆匆而来的玉紫,以及那面被砍了一个深深的刀口的油淋淋的肉案时,都是一呆。
玉紫大步走入殿中。
这时刻,公子出正在顾君等人地筹拥下,向外面走来。迎面对上玉紫,他眉头皱了皱。
玉紫来到他身前,在离他五步处便跪了下来。以头点地,玉紫清脆地说道:“玉姬有急事相禀夫主!”
公子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玉紫,问道:“何事张惶?”
玉紫右手一挥,示意剑客们把那肉案摆在公子出面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指着那肉案上的刀口,道:“这一刀印,便是那高不戚顺手所为。”
这两年来,她跟在公子出身边,也见过不少高手。可真没有一个高手,随意一挥,便可把这胡桃木做成的肉案,砍入三分!而且她看得分明,那柄刀,分明是柄极钝,几乎没有刀锋的!
“公子无巽?”公子出笑了笑,转向一个剑客,问道:“这个高不戚,莫非便是那韩人高不戚?”
那剑客上前一步,叉手道:“听姬形容,定然是他!”剑客说到这里,声音中添了份不安,“主公,这个高不戚,是可以与墨家矩子一较高低的绝顶高手啊!”
公子出淡淡地说道:“此人于刺杀前向我示警,真磊落丈夫也!善!”赞美过后,他盯向玉紫,挥了挥手,“姬退下吧。”
“诺!”
玉紫回到殿中,便令侍婢们拿过一份帛书,很是安静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月光挂上天空时,整个院落里还是灯火通明。坐在寝殿中,玉紫都可以听到外面交错传来的脚步声。
高不戚地出现,令得一天之间,府中的防卫力量,又强了三分。现在整个公子出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密密麻麻的武士和剑客。
一直到子时许,公子出悠然的脚步声,才从台阶处传来。
玉紫连忙站起,躬身相侯。
“吱呀”一声,殿门大开。
玉紫连忙迎上,她伸手接过公子出解下的外袍,唤道:“公子?”
公子出没有理她,此时的他,墨发湿淋淋的,只着亵衣的身躯,精壮中,肌肉隐约可见。看来,他刚刚沐浴归来。
玉紫小心地看向他,见他眸光深邃如海,举止从容,俊美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依然还在,心中有点弄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公子出缓步踱到塌前跪坐下,玉紫连忙近前,为他斟酒焚香。
袅袅升起的香雾中,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从玉紫的身后传来,“玉姬,那个魏人,你因何得识?”
终于问起这个问题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玉紫也不慌乱,她回过头来,盈盈跪下,低声禀道:“妾在齐宫南苑时,曾与他相识。”
“详细说来。”
“诺。”
玉紫把往事说了一遍,只有谈到那个计划时,她略省了省,只是说想与他们一道走私。
殿中安静了。
公子出久久都没有出声。
玉紫悄悄抬眸,她还没有看到他,公子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玉姬,你便这般想要钱财么?”
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困惑,以及疲惫。
玉紫低低地应道:“然。”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也很干脆很干脆。
“为何?”
玉紫没有抬头,只是幽幽地说道:“世事难料,有得钱财护身,纵使被公子所弃,妾也能活下去。”
公子出是个极聪明的人,她地想法瞒不过他,也没有必要瞒。
公子出盯着她。
类似的话,从玉紫的口中,他听过无数次。
跪在他身前的这个妇人,纤秀,腰细不盈一握,不止是他,世间任何一个丈夫,伸手便可把她的颈项掐断!
公子出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颈。
直过了半晌,他低低地声音传来,“在齐地之时,你可有用我之名,为自己谋利?”
他的声音很温和。
玉紫的脑袋,伏得越发地低了,她轻轻应道:“然。”
公子出缓缓坐直。
他转过头去,盯着外面的浩瀚星空,久久不语。
玉紫悄悄抬眸,见到他这模样,她不由怔住了:公子出在发呆呢!转眼,她不安地问道:“公子,那高不戚之事?”
公子出回头瞟了她一眼。
一迎上他的目光,玉紫便迅速地闭上了嘴。与他相处这么久,她早就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
公子出盯着玉紫。
他盯得很认真,很认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姬,尽可去行商。”
玉紫嗖地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哑声唤道:“夫主你!”他终于松口了,可她却更加不安了。
公子出淡淡一笑,又说道:“姬自己经营所得的财物,我不会索取了。”他望着她水盈盈的双眸,温柔一笑,伸手抚着她的脸,喃喃说道:“姬有财物傍身,甚善。”
这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地转变!
玉紫呆呆地望着他含笑的眸,望着他俊美的脸,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笑容太过宠溺,这是一种安排后事的温柔啊!
看着他,直直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玉紫已是泪流满面。
公子出望着睁大眼,泪珠成串的玉紫,哧地一笑,道:“姬因何如此伤心?”
“哇——”
玉紫放声大哭起来。
她纵身扑入他的怀中。
公子出伸手搂过。玉紫抱紧他的颈,呜呜大哭,哽咽声声,“你不可出事,夫主,你万万不可出事。”
“不可出事么?”公子出飘渺地一笑,他幽幽地看着玉紫,目光飘忽,“姬因何不愿我出事?”
玉紫抱紧他,泪水流得更欢了,她把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哽咽声低哑中,带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伤痛和惊恐。
公子出又问道:“姬因何如此悲欢?”
他的声音,依然是飘忽的,遥远的,寂寞的。
玉紫摇着头,泪流不止,她低哑的,含糊不清地说道:“若没有了你,若不是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此生还有什么意味?”
这话,很含糊,完全是无意中说出来的。
这话,透着她从心底渗出来的恐慌。
公子出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她。
望着她涕泪交加的小脸,突然之间,公子出的眼前,出现了曾经遇到刺客的那一幕。那时刻,眼前的妇人在危急时,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救了他一命的。
是了,那时的她,在救他时,不曾有半分犹豫。
这个妇人啊。。。。。。
公子出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他伸出手,把玉紫紧紧搂住。
他搂紧她,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幸好,还有你这么一个妇人。。。。。。”
公子出地失控,永远只有那么一瞬间。伏在他怀中的玉紫,渐渐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平稳了,他那紧紧锢制自己双臂的力道,放松了。
片刻后,他清声说道:“玉姬。”
“然。”
“此非常之时,你的贴身剑客,可再增加四人!”
玉紫一怔。
她抬头看向他。
公子出没有看她,他伸手从几上拿过一个竹简,翻看起来。他那俊美高华的脸上,又恢复了雍容,连眼神也非常清明锐利。
可玉紫却不想离开。
她抱紧他的脸,把自己的脸埋在其中。越是与这个男人相处,她越是有一种‘这个胸怀便是我的’地感觉。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公子,那个刺客?”
公子出盯了她一眼。突然间,他昂头一喝,“来人!”
“在。”
“唤顺前来。”
“诺。”
不一会功夫,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听到那脚步声已出现在台阶上,玉紫轻轻挣了挣,想要起身。
公子出却没有抬手,玉紫挣了几下挣不动,便不再坚持。
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公子唤我?”
公子出‘恩’了一声,他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淡淡地说道:“对于那个高不戚,武士中有几人识得?”
顺回道:“高不戚者,邯郸城的绝顶剑客。武士中识得者众多。”
“善。”
公子出冷冷地说道:“由识得之人带路,秘密逮杀高不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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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食
顺嗖地抬起头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子出,叉手反对道:“公子!这高不戚,实乃义士也!而且,这一次他要刺杀公子,还事先示警。我等不可不仁义啊!”
顺的声音一落,公子出便哧笑一声,他抬起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顺,冷冷地说道:“君以为,任由高不戚取了我的性命,便是仁义?”
顺一噎,转眼,他昂昂说道:“臣以为,我等可严加防范,不使他得手!”
公子出沉沉的声音传来,“被动防之,不是我赵出所为!不管他高不戚是何等大丈夫,他敢杀我,我便需把他扼杀!”
这话气中,已是带着七分杀机,三分怒意。
顺一抬头,便对上了公子出沉寒的双眸,从这双眸中,他甚至感觉到,如果自己不从,那么自己面对的,同样也是公子出的杀招!
殿中,空气变得凝重而沉郁。
就在这时,玉紫清脆的声音徐徐传来,“顺好生糊涂啊!公子何等金贵之人,你为了心中的仁义,竟要拿他的性命作赌么?世间从没有千日防贼的事,若是一有疏忽,累得公子命殒高不戚之手,你等如何面对苍天后土,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殷殷期盼公子归来的父老苍生?”
玉紫这话,已是很重了。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是臣愚昧!臣马上下去安排此事。”
说罢,顺站起来转身就走。
“且慢!”
玉紫喊住他,说道:“君行事时,需做到二条,一者,密也!任何人不得泄露风声,以高不戚之勇,他若对公子生恨,不死不休地追求,那可是附骨之蛆!”
“诺!”
“二者,这事的轻重厉害,需让众臣得知。万万不可出现动了手了,却不忍杀之的情况。一旦出现此事,公子所面临的,同样是不死不休地被追求!”
“诺!”
见到顺应得很爽快,玉紫笑了笑,她喃喃说道:“有时候,为了除去后患,是不可不择手段的。那个高不戚深负侠名,自然交游广阔,何不跟踪胁迫其亲友?诱而围之,守而待之?”
玉紫这句‘不择手段’一说出,顺已是呼吸急而粗。
他咬着牙,半晌后嗖地转身,朝着玉紫一叉手,低头道:“禀受令!”只是三个字,从顺的口中吐出,却带有了几分凛然和悲壮。玉紫目送着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一分伤感。
这人,是跟随公子出多年的心腹,对他的忠心,可以说是天日可表了。纵使公子出要求的,玉紫所教的,都与他心中的信义大为违背,可为了自家主人的安全,他也是咬牙应下来了。只是,忠是一回事,信又是一回事。顺这一次违背了自己的信义行事,多半事成之后会自刎以谢。
玉紫听着顺远去的脚步声,把头缩入他的怀中,喃喃说道:“天下人都可死,夫主不能死。”她知道,自己都看得出来顺有自尽的意思,公子出又怎么看不出来呢?她这句话,是在表忠心。她是在告诉公子出,为了他,她也可以不择手段。
公子出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
第二天,玉紫起了个大早,现在她有了八个剑客相随,又得到了公子出地允许,可以行商,便有点迫不及待了。
高不戚的事,与魏人瀵看来关系并不大,玉紫有点想找他,可派出的人回报说,那酒家已是空了,店主说,那魏国商人已经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玉紫在剑客们地方筹拥下,把邯郸城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就商业而言,邯郸城差临淄多矣,玉紫发现真要放开手脚行商的话,还真是大有可为。
回到府中后,她径自向管事领了百斤黄金。府中人人都知道,她是公子出的爱姬,很多时候,她的旨令,便是公子出的旨令,因此那管事毫不犹豫地拿出了黄金。
玉紫一得到黄金,便下令购买租赁店面。因为公子出和赵王后的关系紧张,邯郸城陷入一种低气压中。这数日来,很多人急于把店面脱手,曾经租用了的,也急于关门避祸。所以玉紫不费吹灰之力,便低价收购了五百家。
到得这时,她手中的黄金,只有五十三斤不到了。
接着,玉紫把这些租到的,曾经用于各行各业的店面,分门别类了下。便开张了。
她开张的方法很简单,那个店面原本做什么,她便还是做什么。只有到手的四十个酒家中,她令人分隔开来,有个单独的厨房,然后,食客需用的正间里,摆好塌几,装饰了门窗,同时用纱蒙在四面墙壁和顶壁,一入晚,便不点烟雾浓厚的牛油灯,而是使用昂贵的蜡烛。
这种装修,在后世来说是惨不忍睹,可在那个时代,是绝一无二的。
玉紫向疱丁第一次提出炒菜的概念。当然,任何一样炒菜,那价钱足足是别的菜的五十倍。
炒菜,在这个时代,要涎生并不容易,因为刷锅的油脂是太少了。这时的油,都是动物油脂,而且这个时代,圈养家畜,还没有形成风气,那油脂是大大的不足。
因此在同时,玉紫向工匠们提出,从大豆中榨出油地想法。同时,她还从隶舍买了一百奴隶,在几个有经验的人地指导下,专门圈养家兽。
玉紫地行为,可以说是风风火火。不过十几天,邯郸城中便多了一批特别的酒家。从那些酒家飘出的香味,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驻足于外,不肯离去。
阳光下,玉紫袖中夹着一堆帛书,双手捧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木制陶盘,大步向公子出所在的议事殿走去。
这二十天里,她忙着开店,一天到晚扮成少年,跑来跑去,回来后倒在塌上便睡,与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便是玉紫询问他,高不戚的事。当时得知高不戚已被顺用重金利诱他的好友,然后用弓弩伏击,万箭射杀后,她倒地便睡,隐隐中,她听到公子出说,这事秘密进行,成功后顺就杀了那个出卖高不戚的人,自刎了。
议事殿外,贤士们来来往往。当身着姬妾服,墨发披扬的玉紫出现在林荫道中时,好几双目光都向她看来。
顾君上前一步,笑道:“玉姬,那甚炒野猪肉的酒家,听说是你所开?”
玉紫呵呵一笑,道:“然。”
众贤士双眼放光。
顾君啧啧嘴,道:“昨日食过一盅,直到现在,还余香绕鼻啊。”
另一个贤士笑道:“然也,此味极佳,吃过之后,但觉天下食物,都如嚼蜡!”
玉紫闻言嘻嘻一笑。事实上,这个时代除了对肉食的烧烤炙法相当不错后,很多食物让她这个后世人吃起来,还真是味同嚼蜡。
几个吃过的贤士在这里感慨不已时,听到的众人都是双眼放光,连声询问,“何处,店在何处?”
玉紫连忙告知后,已有贤士三五成群,迫不及待地出了府门。
这种情况,玉紫早就得到报告了。不过区区数日,那些贵了五十倍的炒食便出现了排队预订地现象。而且,赵王宫还有人向她派出了请贴,询问这种炒食地做法。
玉紫来到议事殿时,公子出正与在向三个贤士交待着。玉紫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盈盈蹲下后,公子出挥了挥手,示意众臣出去。
转眼间,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公子出转过头来看向玉紫。
感觉到他灼灼盯迫的眼神,玉紫干笑两声,她捧着那托盘,递到他面前后,玉紫掀开盖子。
一碟野猪肉炒山药,一碟姜葱鸡肉,一碟白生生的大米饭,出现在托盘中。
瞬时,一阵奇香四溢。
玉紫把那托盘推到公子出面前,道:“这种炒菜,是妾近日所研,众人食后,说味道佳美,公子请食。”
她说是说得清脆有力,可那小心脏,却砰砰地跳得很快。
没办法,她心虚啊。
果然,公子出没有接过托盘,他只是盯着她,道:“姬这炒食,当真是近日所研?”
“。。。。。。然也。”这阵子,她就没有离开过他,这谎,还真是撒得不顺溜。
公子出长叹一声。
他盯着她,徐徐说道:“姬不信我。”
姬不信我!
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玉紫颤抖了一下。她咬着唇,向地上一伏,额头点地,鼓起勇气说道:“此物,妾幼时便有所得。然,妾深知,如公子对妾并无怜爱,露出此技的妾,只会成为公子送给他人的礼物。妾疑心甚重,思之则惧。”
说到这里,她低低地说道:“妾惶恐。”
公子出盯着她,“幼有所得?”
“然。”
公子出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一鲁氏贵女,幼时受尽宠爱,哪有机会接近疱丁?”
玉紫面不改色,她清脆地回道:“幼时有此一想,此技练成,却是流亡在齐境之时。”
公子出淡淡地问道:“姬流亡时,还学得什么,何不一并说给为夫听听?”
玉紫暗暗叫苦。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一不小心便露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能,真要事先打一个预防针,还是件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