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年轻的警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一时间没明白林月的意思。
林月下意识的看了陈肆一眼，见到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还在盯着自己瞧，竟然没控制住，结巴了一下：“录、录音。”
年轻的小警察还是没明白，林月吞了吞口水，定下神来：“从，郑老板开始、威胁我们时候的录音。”
她的脸红了一下，好像忽然又变成了以前那副羞涩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录了多少，可能没有录到接通电话之后的那一部分，但、但是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我们会仔细收听的。”小警察竖起大拇指，夸了林月一句：“小妹妹挺的聪明嘛。”
林月有些羞涩，往林城海那边靠了靠，又忍不住抬头看了陈肆一眼。
城市的目光好像从来都没有挪开一直在温柔地盯着她。
等林月说完之后，陈肆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林诚海点了点头，礼貌而不卑不亢：“多谢叔叔帮忙，有时间再向您道谢。”
林城海的目光有些复杂，但这次，他没有拒绝陈肆的提议，挥了挥手，面容带了些许疲惫的样子：“好，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联系。”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警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需要人保释的话，可以打我的这个电话。”
早就在林月对陈肆的态度不同的时候，林诚海就派他的朋友调查了陈肆。
这是因为发现陈肆家里的情况和郑老二说的一般无二，林城海才彻底相信了郑老二，其他的话。
他爸妈……
唉，说到底也是个被父母耽搁的孩子。
林月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个人，但隐约也感觉到自己父亲对城市的态度变了。
她有点开心，但还没来得及对陈肆说一句话，就被林城海拉着去了医院。
毕竟是小女孩家家脸上留疤了可就不好了，得赶紧治疗。
单独包间里没有监控，警察调查过之后，带着陈肆和郑老二上了车。
两个人关押的距离不远不近，一个在前排，一个在车尾。
陈肆把头搭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嗓子有些沙哑。
“我口袋里有只录音笔，除了这次的全过程之外应该还涉及到正价一些除了这次的全过程之外，应该还涉及到郑家一些违法的生意。”
停顿了一下，陈肆混沌的眼眸一点点变得清亮，最终，他眼眸中好像揉碎了一片星光，温柔到了极点。
本来是打算彻底收集郑老二违法的证据，再加上当年……
然后再打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的。
但是太久了，他不想让林月等自己这么久。
人生那么短，他得好好抓住，小姑娘最需要保护的时候。
以免半路，被别人拐走。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做不了证据，但可以当成调查方向。”
“还有……”
跟随着警察们的脚步，陈肆一脚踏出警车，回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郑老二。
“当年你儿子多次强奸少女的事，你花了不少功夫才压下去吧？”
郑老二一直试图和领队搭话。
但是领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郑老二完全没机会。
陈肆这笑眯眯的样子对他来说无疑是挑衅，这老二心里恨毒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什么强奸？他们那是两情相悦，不然，那个贱女人怎么愿意给我儿子生儿子？！”
陈肆笑笑没有说话，侧过头去对领队道：“你们可以打这个电话，然后找到他爸爸，那里有郑龙强奸少女的证据。”
那个电话号码是齐妄的。
齐妄这个人思维跳脱，但他爸爸是个极为稳重的人。
当年齐妄一开始跟着陈肆混的时候，祈望的爸爸也叼着烟找过他，山一样高大巍峨的中年男人沉默的叼着烟，和陈肆对视了几眼之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之后，他们也见过几次面。
在第一次见到郑老二的时候，陈肆就悄悄地找到齐妄的父亲，把一直带在身边的关于那些郑老二的儿子郑龙犯强奸罪的证据交给了他。
加上这次的故意伤害罪，还有自己这几天在郑老二身边收集到的一点情报。
虽然不至于让郑老二彻底倒台，但让他安静个五六年不成问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五六年之后，谁知道谁是什么样子呢？
“警官，你可别听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胡说八道！他以前就有过前科，做过牢的人又是个小混，混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一直被拉到审讯室里，郑老二还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试图辩解。
反倒是陈肆，干脆直接闭目养神。
他这几天在郑老二那里确实没过什么好日子。
再加上要背着周老二搜集情报，陈肆可以说是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
他真的累极了。
医院里，林月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护士上药。
闻讯赶来的张曼整个人急得不得了，脸色黑沉沉的。
“我早就说过不让你去，现在好了吧，你一个小女孩家家的，脸上万一留了疤怎么办？”
她是真的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偏偏这个嘴就是不饶人。
“行了！今天月月表现的可好了，如果不是月月，我们说不定现在还被郑老二那个狗东西挟持呢！”
林城海也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稍微上点药就好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月一眼，想到今天。那个叫陈肆的少年沉稳的反应和郑老二的嘴脸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等林月上完药，林城海斟酌着用词，小声询问：“月月，那个陈肆……”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林月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又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
“而且我觉得他也不是大家所说的那种小混混，他虽然打架很厉害，但是我感觉他学习也很厉害，还有，他的赛车开的也很棒，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
看着女儿那一脸提到偶像的表情，林城海只觉得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曼撇了撇嘴，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
“不是说好不提陈肆那个小混混了吗？
“怎么，还嫌被他害得不够啊？”
只要看到自己女儿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现在惨不忍睹的样子，张曼就觉得满身怒气不知往哪里发。
给林月配药的医生听到这边的动静，忍不住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张曼冷冷的瞪着林城海，虽然强忍着怒气，但依旧还是没有完全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林成海我警告你！不管陈肆他今天表现的怎么样，小混混就是小混混，到最后一事无成，连累的还是月月！”
“你脑子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教坏了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林城海跟着赔笑：“我知道陈肆这么混下去是肯定没什么前途的，我也就是这么说一说……”
“月月，你别往心里去，这人呐，年轻的时候都会喜欢上几个错的人……”
林月知道，父母又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也早就习惯了，低头盯着自己，洁白圆润的手掌瞧。
配药的医生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最终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
“你们说的陈肆……是不是那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喜欢玩机车，家里没什么人的内个？”
医生的话里带着迟疑。
他本来不应该说这件事的，但是，看这一家人每提陈肆一次都怒火高涨的样子，又忍不住有点好奇。
想到当年那个对谁都笑的少年，医生有点感慨。
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奶奶去世之后，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怎么生活。
这些话医生没说，林成海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您好像是认识陈肆？”
“对，这孩子命苦，他爸妈都不想要他。
“他是他奶奶一手拉扯大的，跟他奶奶关系很好。”
“可惜那老太太啊，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到老了之后啊，又不得闲，还得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孙子。要我说，那夫妻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肆十几岁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就垮了，三天两头的往医院里跑。”
“但是你也知道，医院的消费本来就高，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能有什么钱？我们当时，也是印象深刻。”
“对，他家里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张曼本来还有点不耐烦，后来表情就慢慢地柔和下来，慢慢的符合医生的话。
虽然说陈肆这个人确实成了小混混，但他小时候有这样的父母也确实是……
孩子长成这个样子，也不能彻底怪他。
在心疼归心疼，陈肆和林月的事情，在张曼心里，还是没得商量。
林城海见妻子没有反对，加上这会儿医院快下班了，也没什么人，便和医生攀谈起来。
“我们家最近确实因为陈肆牵扯到了一点事情，实不相瞒，我女儿就是被误伤了……”
“唉，他们那群人打架动手也是没轻没重的……
不过您放心，伤口不深处理的又及时，虽然天气有点热，但只要好好注意，过几天我再给小姑娘开支去疤的药，应该不会留疤。”
提到陈肆那个医生好像挺开心的，对他们的语气莫名的热络了不少，他又仔细拿起药方检查了几遍，这才递给林月。
“小姑娘你好好拿着，没事，别害怕，乖乖吃药一定会好的。”
安抚了林月一句，医生眼里带着怀念，又有点可惜的意思：“听你们说，他现在成小混混了？”
“嗯…是啊。”林城海没看懂他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犹豫了一下。
“唉，如果是因为他的话，你们也别生他的气，这孩子脾气倔，但心是好的。”
医生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所以含含糊糊地替陈肆说了几句好话，又感慨了一句：“听说后来他奶奶的病…没得治了，陈肆又出了点事，好像进局子里去了？”
“哦，我记起来了！”医生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当时他们家好像有一个比陈肆大上几岁的姐姐。”
林月猛的抬起头有点紧张，不知道医生口中的这个姐姐，是不是郑老板提到的那个陈肆的前女友。
听说他们两个的关系……
“那个小姑娘也可怜，她家重男轻女，他爸妈认识的计划生育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
“家里什么好的都给了儿子，那时候大部分人家里也不算是富裕，姐妹两个常常吃不饱饭呢。”
林月紧张的听着这段故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医生摇了摇头：“后来就是听说这个女孩子呢，因为是家里最大的，早早的就辍学打工补贴家用了，应该就是十五岁左右。”
“女孩子心善，陈肆上学的时候，他也帮忙照顾着陈肆的奶奶。”
医生含糊了两句，又开始总结：“唉，以前的事情也说不清，反正陈肆这孩子以前从没有主动找别人打架，都是别人找他的麻烦。”
“那时候他被人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我帮着处理的，后来，他奶奶病了之后，他才慢慢学着还手。”
“这孩子就不是个惹麻烦的性子，以前学习成绩可好了，就他家里那情况，他们学校凑公费都要送他去考奥数！他奶奶每次说啊，都高兴得红光满面的！”
奥数竞赛是需要自己拿报名费、住宿费，辅导班费，等等各种各样复杂的费用的。
能让学校差不多把这些费用全部报销，也要送去考奥数的人，到底有多么让人惊艳。
医生叹了口气，最后尝试劝说：“要不你们再好好聊聊，男孩子真不是个坏人。”
医生以为陈肆不小心惹上了林诚海他们。
看这一家人的穿着，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所以医生才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陈肆说说好话。
张曼皱着眉头，林城海看了妻子一眼，林月还有些呆呆的。
一家人都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听说他初中的时候就翘课找女孩子…约会，还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这个……”
林城海试探着开口，林月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
“啊！你说这件事情啊。”医生思考了一下，没费多大劲就想起来了。
语气有点感慨：“我记得他那时候好像确实给他邻居家的姐姐在流产手术上签了字。”
“说起来都是可怜人。”医生摇了摇头：“陈思那个时候确实经常逃课，有没有约会我不知道，现在想想的话……”
医生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语调显得格外缓慢。
林月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甚至连呼吸都放缓显得小心翼翼。
因为医生接下来的话，对她、对陈肆，都是一种裁决。
张曼本来对陈肆有点改观，现在更加烦躁了。
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人品不行不还是照样不行？
翘课，就只单单这一点，就看出这孩子没什么责任心。
他的学校公费供他去参加奥数比赛，他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公然翘课，对得起学校的栽培吗？
“他奶奶的病反反复复的，陈肆担心他奶奶，他们又没什么钱治病，也不太好麻烦那个女孩子，陈肆就只能时常翘课，看一看他奶奶的情况——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
“我听说，差不多已经到一五年的时候，他们连两三百块的简单的通话手机都买不了。”
“我听说陈肆在学校的那段时间，基本上中午就是吃馒头，喝白开水，一包两块钱的榨菜啊，他吃了一个星期。”
“那时候的孩子也挺贱的，陈肆因为这个没少挨欺负。”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实在是陈肆那时候的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你还没说那个，打胎的事情呢。”张曼有点沉默，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医生。
“对对，您看我这个脑子！”医生拍了拍脑门：“那孩子不是陈肆的陈肆整天都惦记着他奶奶，哪里有时间跟女孩子约会！”
“那个女孩子也是被家里人搓磨的，受不了了，想找个出路赶紧嫁出去，但是没想到啊，被人骗了！怀孕了那个人又跑了，没办法，只能陈肆带着那女孩来打胎。”
“那时候的孩子嘴贱啊，我女儿上初中的时候就整天跟我抱怨，说他跟男生说一句话或者不小心有个亲密接触，就有一群人围着起哄，怪烦人的。”
那后来呢？后来陈肆喜欢上邻居家的姐姐了吗？
林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抓紧时间让父母对陈肆改观。
房间里静悄悄的。
林城海和张曼都沉浸在陈肆这段往事之中。
他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从医生的讲述里来看，陈肆的人品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以前学习成绩那么好，现在成了小混混，也可惜，这么好的学习天分，他爸妈怎么舍得……”
女人到底是感性生物，张曼没多久就开始咬牙切齿——对陈肆的父母。
“没办法，人家各有各的家庭，谁愿意带个累赘小孩呀……”
医生叹了口气。
天彻底黑下来了，窗外是万家灯火通明。
第138章
回去的路上，林诚海和张曼都有些沉默。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林月将窗户打开了一扇门，任凭清凉的风吹进车里，好像也吹散了心头的那一抹烦躁。
车子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减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诚海压低声音对张曼道：
“今天的事情……也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郑老二竟然这么丧心病狂，这才着了他的道！也多亏了陈肆……
“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在警局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我要不去看一看情况？”
张曼没有像以前那一样，第一时间拒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从医生那里听到的，关于陈肆的事情。
低矮脏乱的贫民区，小小的孩子倔强的挺直的脊背，他眼前要面对的是无数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还有。病重的奶奶。
好像不管他多么努力都得不到这个世界的人的认可，所以到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什么都不解释了。
“后来陈肆是怎么坐牢的？”
下了车，清凉的晚风吹的人很是舒适。
张曼长长的叹出一口浊气，转头询问林月：“月月知道吗？”
林月的眼睛里慢慢的溢出一丝欢喜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嘴角的弧度浅而淡，眼睛里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心疼。
“我从来都没有听陈肆说过，但是我想，应该是郑老二的那件事情。”
这么一说，林诚海也记起来了，听说郑老二的儿子被人废掉了，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当不了真正的男人。
想必那个人就是陈肆了。
后来那个女孩子打胎之后发生了什么？陈肆当时又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情都得问问他本人才能彻底搞明白了。
张曼叹了口气，哪怕已经听林城海形容过一遍，但是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她别别扭扭的别开脸，把手掌搭在林月的头发上。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们也许可以给他办个转学这么一个学习的好苗子，也不能就这么被埋没浪费了……”
林月敏锐地抓住了细节。
给他办个转学。
低垂下的眸子里带出失望来，林月张了张嘴巴，张曼已经推着林月，催着她回去：“月月，爸爸妈妈出门办事，时间也不早了，桌上有点的外卖，你吃完之后就赶紧去做作业，乖。”
林月说自己也想去，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违背张曼的意思。
她害怕自己如果执意要跟去的话，反倒会让。张曼迁怒陈肆。
原本好不容易对陈肆堆积起来的那几分好感也会减少。
乖乖的点了点头，林月一步三回头，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匆匆忙忙往这边赶的秦愈。
张曼和林城海已经上了车，朝警局那边去，林月收回目光，秦愈已经来到她面前，担忧溢于言表。
“月月，你没事吧，我听我爸爸说你遇到了点事情怎么样？”
酒店那边的事动静闹得不小，秦协知道也不足为奇，林月垂了垂眸子，轻轻摇头：“没事，陈肆救了我。”
秦愈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早就知道林月对陈肆有点意思，偏偏这次，又让林陈肆来了个英雄救美。
“那叔叔阿姨……”秦愈犹豫了一下，强行忍住想要触碰林月脸上伤口的手。
“他们去警局那边了。”
林月几乎是有问必答，可是她的态度却一直让人觉得不冷不热的。
说不上哪里变了，就是人让人觉得没有以前的那种亲近感了。
秦愈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两人沉默着并肩回到家里。
秦愈自然而然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换上，看到桌子上已经凉掉的外卖，他笑了笑，终于找到了话题。
“乐乐不会还没吃饭吧？我帮你热热饭。”说完揉了揉林月的头。
秦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总有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渐行渐远。
本来以秦愈的效率，一次能端两盘菜去热的，他却故意来来回回的多走了好几次。
林月正在想事情，低垂着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显现出几分忧郁的弧度。
她被来来回回的闲鱼的脚步声弄的有些烦躁，反应过来之后，又突然一惊。
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讨厌秦愈哥哥。
林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但看着忙忙碌碌的秦愈，她忽然生出一股惶恐拘束的感觉来。
“我来吧，秦愈哥哥怎么过来了？”
一般这个时候秦愈不都是在忙吗？
“听说你出事了，我立即就过来了，月月，别碰那个，油乎乎的，多脏啊。”
林月下意识的放下来，她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但以往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忽然变得不那么正常起来。
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林月眼巴巴的看着秦愈的动作。
呼……
秦愈看到林月乖巧的样子，偷偷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需要靠自己照顾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又觉得有点庆幸，怎么说呢，月月是不会做家务的，看成是那副吊儿郎当，小混混的模样，应该也不会碰这些东西。
就单单从生活细节这一方面，两人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秦愈又有些感慨。
他当时执意要和林月分开，便借口太忙，躲了林月那么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觉得林月有点太过黏人了。
再加上那个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让他压力也很大。
可是后来秦愈也尝试和别的女孩子谈过几段恋爱。
但没有一个让秦愈满意的。
他照顾林月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照顾她们就有点烦躁。
秦愈表面看起来温和，其实并不是个特别善于收敛自己情绪的人。
他烦躁的次数多了，处处指责打压那些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们也不是软柿子，多多少少就会发生争吵。
所以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秦愈的状态就是——
一边嫌弃林月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缠着他，一边又怀念林月乖巧的样子。
后来他也尝试找过那种看起来就很没主见很乖的女孩子的女朋友。
但是，那种女孩子…说白了略微有些懦弱，并不像林月那样。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反应有些迟钝，且天生的乖巧。
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秦愈猛地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好像还是林月。
以前秦协在他耳边念叨说，林月将来会是他们秦家的儿媳妇的时候，秦愈心里只有烦躁和压力。
现在，他反倒想多听自己父亲说一说这句话了。
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清楚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林月是属于自己的。
至于陈肆……
月月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以为自己喜欢他。
时间一长月月就会明白了。
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饭菜热好了，月月快来。”秦愈笑眯眯的把端到菜林月面前，甚至细心的把筷子和勺子都递到林月手里。
林月的表现显得有些局促。
秦愈已经开始对着林月解释起来：“爸爸想让我尽快学习接手家族生意，所以我当时才选了私立学校——我爸和那里的投资人有点关系，我的出入比较自由。”
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里拿着，静静的等那杯水冷却，跟林月吃完饭，就可以喝上温度适宜的水。
林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辛苦月月了，我差不多已经把高中三年的课程已经学完了，家里生意也处理的差不多，等下一年我就转校去陪月月好不好？”
虽然是用的商量的语气，但林月知道，秦愈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认真的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心里反倒没有太大的波澜。
“都可以呀，只要不耽搁你学习就好。”
语调一如既往温温柔柔的，像是永远都没有脾气。
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敷衍或者是没有主见，因为林月侧着头认真思考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也太可爱了。
秦愈没忍住，轻轻的，宠溺的，揉了揉林月的脑袋。
林月脸上的笑容一僵，秦愈也跟着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吃饱了……”林月说着就要拿起自己的碗筷去洗刷，却又被秦愈拦了下来。
“你哪里做过这种事情，让我来吧，快去写作业，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阳光，林月低下头，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他摇了摇头，弯腰从秦愈举起的胳膊下面穿过去，平生第一次身手利落成这副样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秦愈有些不高兴林月对自己疏离客气的态度。
他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片刻之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妥协了。
“算了，月月想自己做就自己做吧，以前你从来都不做这些事情的，唉，一眨眼你就长大了。”
林月没什么好说的，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礼貌的回应。
气氛有些沉默，而现在警局那边，陈肆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意外得如鱼得水。
警察的速度很快，齐妄的父亲也很配合，证据很快就被拿了回来，只等上交之后，一步一步的审核证据的真实性。
“看看是不是这些，有没有遗漏。”分队长官把证据放在陈肆面前，点了点桌面。
陈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睛。
十九岁的少年气场，意外的强大，分队警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没错，都在这里，不过，我希望长官可以先调查录音中提到的那个药物交易。”
陈肆重新把证据推了回去，眼睛灼亮的惊人。
长官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很抱歉，你提供的录音之中只隐约提到了一批货物，至于什么货物并没有提到，我们没有调查的证据，所以不能立案。”
陈肆挑了一下眉，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意外。
他沉默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上，显然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开口提到了一个名字：“郑老二和一个姓吴的商人有一批非法兴奋剂交易。”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警察的脸色严肃起来：“你应该知道提供虚假信息的后果。”
陈肆点头。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违禁品，国家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宁可错抓，不肯放过。
沉思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是他隐约可以猜到。
时间太仓促了，必须得尽快扳倒郑老二，不能让郑家那边有反应的时间。
“好，我们会仔细调查的。”长官看了陈肆一眼，眼里露出欣赏来。
“小伙子很冷静嘛，今天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是出于自保，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让你家人过来保释你，今晚就能回去了。”
陈肆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他的指尖触碰到桌子上警察递过来的手机，却并没有拿起来。
“不用了。”声音意外的冷淡。
“我听说你正在读高二，真的不回去吗？”长官没想到陈肆竟然是这个反应，微微有些惊讶。
“嗯。”陈肆不欲多说，闭上了眼睛。
“行吧……”
陈肆已经成年了，他不愿意说自己父母的联系方式，领队也不能强迫他。
他刚想起身离开，就看到外面的小警员探过了一个脑袋：“长官外面来了一对夫妻，说要保释陈肆！”
领队意外的回头，陈肆已经睁开了眸子，慢吞吞地，几不可察地把自己狂野的坐姿调整好。
他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伤口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脆弱，眼睛里的光芒冷冷淡淡的，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会让人觉得没礼貌。
“是你父母吗？消息挺快的呀。”领队笑了一声。
“不是……”
陈肆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细微的僵硬感，张曼在小警察的带领下走进来，看到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的陈肆，沉默了一下。
“警察同志，我们是来保释他的……”
林城海走过去，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陈肆的肩膀。
陈肆的身体更僵硬了。
他脸色略微僵硬的看着张曼和林城海把所有的程序办好，然后脑袋晕乎乎的跟着他们离开。
张曼回头看了陈肆一眼，皱了皱眉头，小生对林城海道……
“什么情况？不会被打傻了吧？要不要送到医院去看看？”
确实。
林城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肆的时候的印象。
少年被黑布蒙住眼睛，双手捆在背后，她的皮肤很白，脸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嘴角却带着一抹不羁的笑容。
林城海那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嚣张。
这是他对陈肆的第一印象。
之后再见到陈肆，郑老板对他打压的厉害。
陈肆垂着眸子，不卑不亢，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沉稳而又不失张狂的模样。
简而言之就是他妥协了，但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傲骨。
不像现在，整个人低着头，僵硬的跟在他们身后，板着个脸，一句话都不说。
说他是生气吧，偏偏他走路都顺拐。
说他傻吧，顶着那么一张出色的脸，又怎么都看不出傻的意思来。
“唉，送去医院看看也好，做个全身检查什么的……”
林诚海小声嘀咕了一句。
正好出了派出所他们停车的地方，有个卖粥的路边摊，林城海的肚子有点饿，顺手买了三碗粥，把其中一碗递给陈肆。
“谢谢叔叔。”
陈肆沉稳的接过来，沉默的和林城海一起蹲在路边，吃相文雅。
张曼有点嫌弃不干净，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是抱怨了两句。
多看了陈肆几眼，以前先入为主的觉得这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看陈肆哪里都不顺眼。
现在……
“我听月月说你学习成绩不错，在班里是多少名？”
这个年代，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对很多人，特别是像陈肆这种爹不管、娘不爱，没什么亲人的穷苦孩子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最简单的捷径。
陈肆抬头，皱了下眉，有点犹豫。
张曼心里有数了。
也确实，出了那样的事，又坐过牢，就算以前学习成绩再好，现在也会落下。
张曼没有看林城海，犹豫了一下，开口对陈肆道：“以前的事情是叔叔阿姨误会你了，这次也……多亏了你。”
“林阿姨不用客气。”陈肆回答的官方至极，一张嘴好像被胶住了似的，全然没有以往的肆意。
张曼没注意他，自顾自的说了自己的计划：“我是这么想的，处理好郑老二的事情之后，我们愿意出资供你去读书，你以后也不用去当小混混、开机车挣钱了。”
“我……”
陈肆刚一开口，张曼就抬手阻止了他。
昏暗的路灯下几只蚊蝇围着灯罩转来转去，陈肆沉默的低下头，就听到张曼道：
“你也不用担心你现在的年纪问题，只要你愿意好好读书，我们可以供你供到你工作，这算是报答，但也有条件……”
“阿姨请说。”陈肆脸色有点古怪，但出于礼貌，还是先回应了张曼的话。
“你可以选择继续在一中读书，也可以选择去其他的学校，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能尽量不要打扰月月，她明年就高三了。”
陈肆沉默下来，显得格外犹豫。
张曼有点生气他的不知好歹，林城海率先开口：“要不这样吧，你救了我，也救了月月……”
“这是个大恩，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收你当干儿子，反正你家里的情况……这样以后你出去在外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是无依无靠。”
“……”
“……”
一阵风吹过，原本显得有些嘈杂的马路上忽然只剩下了寂静。
张曼面无表情的盯着林城海。
陈肆也僵硬地扭了下脖子，盯着林城海瞧。
他不是开玩笑。
“……”
陈肆继续沉默了一下。
林城海对张曼递了个眼色，张曼立即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
她也沉默了，片刻之后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这算什么？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不过这办法狗是狗了点，也是阻止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好的办法了。
反正林家的情况也不差这么一个人，陈肆的人品看起来也不差，就是未来太难保证。
不管是林城海还是张曼，都不想让林月跟着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吃苦。
“我……”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找机会联系一下你爸妈。”
张曼一锤定音。
陈肆：“……”
他试图再反抗一下，但张曼和林城海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陈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是可以直接拒绝的，但是，这是林月的爸妈啊……
敲定主意之后，林城海和张曼又送陈肆去医院。
去的路上，张曼对陈肆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
她和颜悦色地把陈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如果生在一个好的家庭…不说是好家庭，就算是寻常家庭，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月月真要喜欢他，他们也不是不能支持，可惜了……
“正好这几天我们没什么事情，明天就可以给你办留级，孩子，你觉得以你的水平可以上什么年级？”
张曼打开手机，翻着联系列表，开始准备找关系给陈肆转学籍了。
陈肆的情况有点特殊，可能不太好办。
陈肆沉默了一下，张曼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抬头：“没事，你如果实在是心里没底，明天我找个老师给你测一下你的水平。”
“……”
“我可以留在高二的。”陈肆弱弱的开口。
“你跟得上吗？别勉强自己，我跟你讲，我听说过你以前的事情，你在学习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不能浪费这个天赋，如果只是在中下流，我建议还是留级。”
张曼以为他的目的是继续和林月纠缠不清，立即义正言辞的拒绝：“你现在在班里能考多少名？”
“……”
陈肆微微停顿，然后不确定的回答：“第、第一？”
“倒数的？”张曼皱眉，一边翻着上次学校发给家长的成绩表。
果然，陈肆的名字排在班级最后，就是在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然，也是倒数。
“……”
这个就不好解释了。
陈肆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我是正数的。”
“嗤。”张曼脸上立即露出讥讽的笑：“那行吧，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时候转学确实也不太好。”
第139章
“给你个机会，如果你下次能考班级第一，我就同意你跟着学校的进度走，但如果你没有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我会给你找一个不错的私立学校，给你安排专门的课程，尽快补上你这些年落下的功课，这样不算是亏待吧？”
张曼的语气说不上多好，更多的还是嘲讽的意思。
换成以前，陈肆可能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但是现在，他反倒有些慌。
微微停顿了一下，陈肆伸出一根手指：“如果，年级第一呢？”
“什么？”张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很多。
林城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忍不住多看了陈肆一眼。
“你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张曼没忍住，语气里带了一点嘲讽：“年轻人傲气一点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
陈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抬头斩钉截铁的开口：“叔叔阿姨…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们给我这一次机会。”
“如果下次我能考到两位心目中理想的成绩，那我希望叔叔阿姨能再给我一次，追求林月的机会。”
以前这世界上没有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的时候，挣钱是唯一的、机械且漫无目的的目标。
他在黑暗之中挣扎着坚强的活下来，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但是心目中残存的那些对于生活的美好的向往，是一直支撑着他的动力。
直到后来，陈肆慢慢的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林月吸引。
她本应是天上浩瀚明亮的月亮，不应该沾染任何尘埃。
陈肆的目光变得清亮起来，他轻轻地开口，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现在说爱未免显得太过轻狂，但是我愿意用时间证明，我可以给林月好的未来，所以……”
陈肆的脸颊有些发红，他侧过脸去，不去看张曼的目光。
外面的车辆穿行不息，一切的嘈杂与灯红酒绿似乎都被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外。
一片安静与静谧之中，陈肆轻轻开口：“相对于做你们的干儿子，我希望我可以努努力，成为你们的女婿。”
心跳如雷，胸腔之中那颗维系生命的心脏紧张到了极点，好像瞬间不属于自己。
死一般的寂静。
张曼皱着眉头明显的不悦，林城海也放缓了车速，两个人显然是在思考。
“这得问月月的意思。”半天之后，林城海犹豫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月月还小……”张曼不满的嘀咕了一声，被林城海一个眼神制止，瞬间闭上的嘴巴。
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输了，是月月一辈子的幸福。
“我的家底，还算干净，叔叔阿姨如果有什么疑问或者是顾虑，可以直接问我。”
陈肆继续抛出自己的诚意，张曼终于动摇了。
其实有一点好处，他们只有林月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林月将来嫁到别人家，他们也会担心。
但陈肆无依无靠的，以后他们虽然不一定要求必须要和林月住在一起，但是最起码……
可以让这两个孩子离自己近一点，家里也没有公婆压力。
而且，孩子从现在开始养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一点，张曼忽然又觉得陈肆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但脸色还是慢慢的缓和下来：
“好，那就先问问月月的意思……”
给陈肆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包扎之后，陈肆的去留成了问题。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但没想到半路被林月救了下来。
他几乎把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我去住宾馆吧。”医院外面，陈肆沉默了一下，率先提议。
张曼还在拿着陈肆的医疗报告单研究。
上面显示陈肆身上不仅有两三处较为严重的烫伤，还有不少淤青和被刀子划出的痕迹。
“这种人就应该天打雷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张曼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心里对陈肆的怜惜之心又多了一点。
陈肆略微有点不自在，别别扭扭的转过脑袋：“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也不疼……”
“这样吧，跟我回家，你身上应该也没什么钱，正好，也说说你和月月的事情。”
张曼把报告单折好塞进包包里，一锤定音。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稍微愣了一下。
这次提反对意见的反倒成了林城海：“这不太好吧，什么手续都没办呢……”
“我和你都在呢，你怕什么？而且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月月的吸引力影响越大，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
张曼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么说定了！”
林城海被噎了一下，皱着眉头目光不散的看了一眼陈肆
他本来对这小伙子印象还算可以，现在整个人都满是敌意。
张曼说完之后，又警告似的看了陈肆一眼：“对了，你别觉得这就没事了，如果下次考不到年级第一，就老老实实的转学！”
陈肆心里忍不住苦笑。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不过如此。
手心微微有汗水渗出，陈肆点了点头：“好。”
张曼这才满意下来，林城海开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戴着不高兴，张曼撇了她一眼，轻轻开口在她耳边道：
“我是觉得这孩子可怜没错，但是你真觉得他能考到年级第一？一中可不是什么野鸡学校，你担心什么？”
林城海看了她一眼，虽然还是有点心烦，但不得不承认，张曼说的没错。
只希望陈肆下次能考得差一点，他可不想女儿早早的就被狗男人拐走。
在秦愈的强烈要求下，林月不得不答应让他给自己辅导功课。
其实也没什么好辅导的，林月自己的学习效率虽然不高，但在于她耐心，一般只要她愿意，都能学会。
这也只不过是秦愈陪伴林月的借口罢了。
他幡然醒悟，明白过来，林月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孤独，多需要人陪伴——
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小混混博取了好感。
房门被打开，林城海和张曼回来了。
陈肆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乖巧过。
他低着头，手里提着医生给他开的药，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家父母身后。
林月其实早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她是担心父母和陈肆的。
门锁一响，林月几乎迫不及待地放下手里的笔，回头透过没关的房门望向玄关。
陈肆的样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哪怕被一片阴影遮挡在后面，林月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惊讶来，秦愈本来是想起身去迎接林家父母的，但是看到林月的表情之后，他顺着林月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陈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不应该待在警局被盘问吗？
心里不悦，但脸上的温和如雅还勉强，保持得住情欲，揉了揉林月的脑袋，压低声音凑在林月耳边格外亲密的样子。
“月月在发什么呆？”
说的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姿势。
陈肆抬头，透过灯光，一眼就看到了林月和秦愈亲密的样子。
他微微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换上拖鞋，跟随着张曼的脚步进了客厅。
“小愈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吃完饭了吗？”
秦愈本来是想回答吃过了的，但临时改变主意，笑着摇了摇头：“放学听到父亲提到陈肆的事情，就立即赶过来了。”
“正好留下来一起吃吧，月月的作业做了多少了？”
“快写完了。”林月不敢抬头看陈肆，但陈肆的目光却一直炽烈的锁定在她身上。
她有些忐忑又有点高兴，手里攥着的笔握紧又松开，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我让老板送份外卖过来，月月，先去做作业。”
毕竟有秦愈这个外人在场，而且秦愈和林月的关系还有点复杂，张曼没有第一时间提到陈肆和林月的事情。
反正这事说急也不急。
“那就多谢叔叔阿姨了，这位陈肆……我能单独和他聊聊吗？”秦愈笑眯眯的，说话做事都显得很自然。
就好像他已经很熟悉林月的家庭环境，甚至已经融为其中一员。
“这……”林城海有点纠结。
刚刚秦愈和林月亲密的样子落在陈肆眼中。
他的眼神有些黑沉，秦愈主动提出，以陈肆的性格，脾气当然不会退缩。
当着二老的面，他的气势收敛了很多，但依旧透着一股并不让人讨厌的张扬。
“虽然这个时候不是谈事情的最佳时机，但如果秦公子想，我随时奉陪。”
不卑不亢，语气里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但又不显得咄咄逼人。
林城海是挺满意的，不过每次想到陈肆对林月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有点糟心。
相对比之下，张曼看得很开。
她订好外卖，一边削水果，一边往林月的房间走：“你们想谈的话，就谈谈吧，阿姨想清楚了，你们也不小了，现在也确实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他哪里都不好，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他又哪里都变得很好。
秦愈脸上的笑容更淡了。
陈肆跟着他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夜幕黑沉，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微风阵阵，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张曼端了一盘削好的苹果给林月，开口询问道……
“实不相瞒。”秦愈和陈肆的身高差不多，相对比之下，陈肆稍微高那么两厘米。
身上一股子温和书卷气的秦愈率先开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前段时间有点忙，忽略了月月，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月月的照顾，我以月月未婚夫的身份，替月月感谢你。”
与其说是炫耀，更不如说是在宣誓主权。
陈肆挑眉看了他一眼，脊背靠在阳台的护栏上。
他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头短发被风吹的飞扬。
“未婚夫？”
伴随着一声轻笑。
明明是不置可否的语气，却让秦愈有种被羞辱到的错觉。
“对，我们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从小就定下了婚约，不出意外的话，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会正式成为男女朋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学着他的语调，陈肆慢吞吞的站直身子，指尖弹走白衬衫上停留的一只夜虫：“这次期末考试之后，她会是我的女朋友。”
“你！”秦愈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一步步往回走的陈肆，追上去想要理论。
陈肆却在这个时候猛的停住脚步，露出半张侧脸来，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在嘲讽。
“我不介意和你公平竞争，但是，警告你，别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一声淡淡的嗤笑，秦愈只能听到空气中飘散着的两个字。
他说：“废物。”
脸色瞬间变得奇差无比，就像是自己一直以为的，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宠物，忽然有一天到了别人那里。
“林叔叔和林阿姨是不会同意的。”
他试图做出最后的补救，但陈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连步伐，都自始至终的沉稳。
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秦愈欲更觉羞辱。
张曼订餐的地方是她特意给林月找的那家营养餐居。
外卖到的很快，桌上摆满了丰盛营养的饭菜。
张曼心情还算不错，招呼众人：“快来吃饭。”
陈肆第一个走上去，没有嬉皮笑脸，也收敛了满身的不羁，乖巧地在沙发旁补了几个凳子。
虚伪做作！
秦愈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声，也不甘示弱的追上去，帮张曼摆放饭菜。
他以前明显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和陈肆的拘束谨慎相比，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一家人围在餐桌上，林月虽然吃了一点，但还是被叫了过来。
林诚海咳嗽了一声，装作无意的对林月提到了一件事。
“陈肆同学的事情呢，我也已经了解了，我是这么想的……”
把他想要说成是做干儿子的意思说了出来，林城海故意不去看林月的目光，板着脸，一副一家之主的威严模样。
林月不明所以的抬头，下意识的看了陈肆一眼。
她脑袋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林城海的骚操作。
秦愈狂喜。
出乎意料的是，陈肆的脸色基本没什么变化。
接收到林月的疑惑之后，他的脸部线条迅速柔和下来，对林月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想到张曼对自己说的话，林月立即被安慰到了。
两个人的眉来眼去被秦愈捕捉到，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淡了很多。
顺着林城海的话，秦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故意搭话陈肆：“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该叫陈肆大舅哥了？”
客厅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僵硬了一瞬间。
“你、你开什么玩笑？”林月磕磕绊绊地红了脸，目光却落在了陈肆身上。
陈肆垂着眸子，认真的挑着自己碗里的香菜，挑完之后，把碗推到林月面前，目光平静。
“也许，是我叫你大舅哥。”
“……”
林月的脸更红了，张曼出来打圆场，又觉得有点对不起秦愈，态度难免有点偏颇。
“这件事情还是要看月月的意思，而且我们和陈肆有约定，陈肆必须要先考年级第一，才能考虑做月月男朋友的事情，先吃饭先吃饭。”
一顿饭吃的波涛暗涌，期间秦愈几次试图找茬，主动提到自己和林月当时的婚约，弄得张曼和林城海都有些尴尬。
但最后，都被陈肆四两拨千斤的回了过去。
常年在市井混迹的陈肆练就了一身傲骨的同时，也不乏察言观色的能力。
有时候他的肆意张扬只不过是懒得应付世俗中人，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听说陈肆同学以前从来都没有学习过，希望这次能考得过吧。”
天色不早，秦愈没讨到什么好处，咬牙切齿的笑着说了这么一段话，再也待不下去。
“承你吉言。”陈肆慢吞吞的笑，柔和的目光落在林月身上。
林月有点紧张。
陈肆亲自把秦愈送出门，就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而秦愈是客人一样。
一下子把秦愈努力打造出的和林月一家格外熟悉的场景反转了过来。
“有时间常来坐。”长手长脚的少年笑的温和，给秦愈拉开门送他出去。
在林月父母看不到的死角，他又眯起眼睛，靠在门框上，笑容不达眼底。
“大舅哥。”
秦愈猛地回头，本来是该生气的，到最后竟然莫名笑了起来。
“你以为，一时的新鲜感能坚持多久？你和月月本来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陈肆，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底气十足的跟我说话。”
“会的。”陈肆扬起嘴角，肆意的在月光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人生总是要有一个目标的。
从前是奶奶，后来是活下去，再后来。
是林月。
他心里的皓月。
“你……秦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以前、以前小时候双方父母开玩笑……”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在林家父母严厉的目光之下，林月根本没有机会和陈肆说话。
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林月连忙解释。
陈肆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林月有点紧张，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陈肆不给她这个机会，紧接着就跟上去。
一片淡淡的阴影投下来，强烈的压迫感让林月缩了缩肩膀。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陈肆询问：“你好像一直都很怕我的样子。”
少年人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清晰，近在咫尺，两人呼吸交缠，林月的脸一下子红了。
“没、没有！”她欲盖章谜的解释，陈肆轻轻抬手，林月的瞳孔却猛地一缩，又往后退了一步。
手掌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林月真的是露露的眼睛，瞳孔慢慢放大，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我……”
解释不出来。
他有时候觉得陈肆身上的压迫感中畏惧他是真的，但是喜欢他也是真的。
陈肆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骂我。”
“啊……啊？”林月一下子愣住，怎么都没有想到陈肆竟然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她涨红了脸，嘴唇几次张开又闭上，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脏字来。
“我……”
陈肆垂眸，收回那只想要揉林月头发的手换了个要求：“如果实在骂不出的话，打我一下。”
这又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林月一下子被尘色的这波操作弄愣了，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手足无措。
“不打吗？”陈肆声音温和，与这完美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他尝试伸手想要抓住林月的手腕，这次林月没有躲。
掌心里的那节胳膊白皙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陈肆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拉着林月的手，轻轻打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怕我呢？小月亮。”他真心疑惑，尾调微微上扬，让最后那个专属于她的名字，更显温柔。
小小的拳头不轻不重的锤在胸口，像是一只猫儿，一下挠在了人的心脏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大脑。
“我、没怕。”陈肆身上独有的青草香气进入鼻腔，林月脑海有一瞬间空白。
她脸色爆红，却还是嘴硬着反驳。
掌心那截肌肤的温度不断攀升，温暖滑腻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陈肆的眼眸更加深沉，他说。
“林月，我……喜欢你。”
窗外的树叶子哗哗作响，一只肥胖的橘猫卷着尾巴，悠闲自得的趴在树杈上。
林月忽然有种做梦的感觉，她呆呆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脑海之中一片恍惚。
陈肆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这次彻底听清了。
慌乱感瞬间涌上心头，林月的手脚眼睛不知该放到何处。
陈肆顺从地松开她的手，让林月独自消化内心的波涛汹涌。
但他却没有离开，精瘦的腰肢靠在窗台上，眼睛里映照着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
“林月同学，我喜欢你，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你何必畏惧我呢？本应是我畏惧的，我生怕我心头的明月沾染世俗的污垢，生怕我捧在掌心之中的皎洁沾染尘埃。”
他笑着，眼睛里好像还带着月光，温柔地笼罩在林月身上。
第140章
“你们在干什么？”张曼洗完碗出来，一眼就看到阳台上对望的两个人。
气氛太好，张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忽然提高声音。
林月被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
方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羞耻瞬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向她席卷而来，林月的脸色瞬间滚烫如火。
“陈肆，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对月月……”看了一眼林月，张曼剩下的话又说不出口。
她狠狠地瞪了陈肆一眼，伸手想要拉着林月离开，陈肆在后面轻声开口：
“阿姨……”他的声音温和，背后顶着一轮明月：“我只是想表明我的心意。”
“我不是个浮夸的人，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可能对林月同学有好感的时候，我想的是与林月同学疏远。”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张曼离开的脚步顿住，陈肆的声音不紧不慢。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足够冷静，可是当我被迫要离开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去多看一眼林月同学。”
“哪怕多和她说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能够带来灭顶之灾的快乐的奢望。”
这样深情的表白，不只是林月，就连张曼都有些动容。
但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大灰狼叼走。
张曼没有回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这是她想给陈肆一个机会的意思。
陈肆心里瞬间涌出一股喜悦：“后来是林月同学告诉我，原来真的有人能在不了解我的前尘往事的情况下，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坚定的站在我这边。”
被郑老二抓走的时候，陈肆知道自己不能硬来，他只想着怎么样才能保全林月。
郑老二确实也没有为难林月——毕竟有林城海这一层关系在。
后来郑老二含糊其辞的说了很多诋毁他的话。
他猜到林月可能被吓到了，甚至有些绝望且讽刺的想。
以前想方设法的想要避开她，这次阴差阳错的刚刚好，让郑老二彻底摧毁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她听到自己是那么一个人之后，应该会觉得自己恶心吧。
短暂的寂静。
陈肆却觉得无比久远。
久远到他脸上的笑容几乎保持不住，脑海之中一片麻木与僵硬。
如同冰凉深邃的海水一下子倒灌进来，带来死一般的压迫与窒息。
可是林月固执地说——
他是个好人。
这个时代，被别人说好人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从来都不想当个好人，这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救赎。
“阿姨，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不敢保证什么天长地久，但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保护林月的机会，我……”
“喜欢她，非常喜欢。”
林月的脸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红来形容了，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心脏被一阵接着一阵的甜蜜的欢喜冲的胀胀的。
张曼沉默良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玻璃窗后面的林城海，轻轻叹了口气。
她妥协了。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和郑老二口中提到的那个女孩子的关系……”
虽然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但是对于感情的问题怎么能有半点的含糊。
陈肆的眼神很温柔，提到那段几乎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事情，他竟然意外的平静。
“苏姐姐遇人不淑之后，就独自一个人去了京城那边打工，她是初中文凭，做不了什么好的工作。”
“我那段时间去京城参加奥数，意外遇到了苏姐姐，我去找她，看到她在酒店里当服务员。”
“她还没有下班，我蹲在角落里复习奥数，后来看到一个富二代对她动手动脚，她说自己能解决，让我老实呆着。”
“后来就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那个富二代在包厢里，当着一群人的面……”
张曼和林城海都知道郑老二的儿子是个强奸犯，但没想到他的行为竟然这么恶劣！
一个不被家人爱，又为渣男伤害，独自一人去北漂的女孩子，经历了这种事情。
“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苏姐姐整个人傻了一样，他们很多人就在包厢里喝酒说荤话，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年少的陈肆摔碎了玻璃杯子，一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郑龙，手里紧紧的握着玻璃碎片，鲜血从掌心流下来。
他像一头小牛犊子一样一头撞上郑龙，手里的玻璃碎片一下一下的扎在郑龙罪恶的下体上。
所有人都懵了，陈肆板着脸丢掉玻璃，又狠狠的踩了郑龙一脚。
包厢里的人慌乱到了极点，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一时间没有人管陈肆。
陈肆拉着受伤的女子离开，然后去自首。
他还小，又事出有因，苏雅一口咬死了是郑龙侵犯她的时候，陈肆闯进来劝阻无果之后两人打起来的。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郑龙也是刚刚办完事儿，苏雅咬死不放，本来未成年的陈肆不会坐牢的。
但是，偏偏郑龙的检测报告出来。
他这辈子都废了。
郑老二咽不下这口气，托了关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陈肆。
但本来陈肆就是见义勇为，又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学校那边也不想放弃。
事情闹了一个多月，除非陈肆待在警局里，不然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郑老二派去折磨他的人。
陈肆虽然凭借着自己的身手和机敏躲过了好几次，但有一次还是受了重伤，被披头狠狠的打了一棍，当场血流不止。
如果不是苏雅担心，过去接他，他可能会被生生打死或者流血流死。
苏雅形容憔悴，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怀孕了。
本来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但是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陈肆，苏雅选择告诉了郑家人。
以郑龙唯一一个后代做筹码，让郑老二不要再伤害陈肆。
但即便如此，陈肆还是做了一年的牢。
苏雅吃过很多苦，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她一步步的为自己争取利益，用她肚子里那个本不该来现在却成为陈肆救命稻草的孩子。
他们，是真正患难的亲人。
无关情爱。
阳台上一片寂静，许久之后，林城海才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抹愧疚。
苏雅最后那么做，一定会让郑老二觉得她像个出卖肉体的贱女人。
陈肆又那么护着苏雅，郑老二一定会恶毒的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苏雅不愿意说出自己初恋的名字。
毕竟曾经付出过真心，郑老二便把自己调查过苏雅流产的事情扣在了陈肆头上。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逻辑。
“……受苦了。”林诚海感慨的拍了拍陈肆的肩膀：“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至少，他已经被认可了一半。
一大早起来就能看到心上人待在自己家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林月昨晚睡得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陈肆经历过的那些昏暗的时光。
她心疼的不得了，但又什么都帮不了他。
顶着一对黑眼圈和半张脸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小脸，林月脸上明明晃晃的写着——
萎靡不振。
但这种状态终止于见到陈肆的那一刻。
陈肆好像起的很早，询问过张曼之后，出门买了一家人的早餐。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餐桌旁，身上的肆意张扬收敛了几分，平添了一点温柔。
“来吃饭，我问过阿姨了，城南那家老太太的豆腐脑做的干净又好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自然而然的把一个小碗推到林月面前，张曼和林城海假装没看到。
林月的脸莫名有点红，偷偷瞥了一眼爸妈之后，紧张的坐下，小口小口的吃着早饭。
上学是林成海一起把两个人送过去的。
张曼忍不住在后面唠叨：“我也不奢求你能考年级第一……”
“你以后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和月月，别让月月跟着你受苦，我就同意你们两个的事情。”
她板着脸说的别别扭扭，陈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曾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少年，好像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呆呆的站在车门口傻笑了好久。
“我会努力的。”
露出的白牙怎么都收不回去，帅气无比的脸，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呆。
张曼脸上还是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有点不高兴：“你别高兴的太早……”
“好！”
她和孩儿他爸商量了一晚上才商量出这么一个结果。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看到这小子傻乐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开心。
“你如果对月月不好，我们会随时让月月和你分手的！”
“好！”
“平时别总想着谈恋爱，已经到高三了，月月学习有点困难，你别耽搁她。”
“好！”
“……”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着好像一下子忽然失语，只会一个劲儿地答应自己要求的少年，张曼别别扭扭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林月的头：“一眨眼我女儿就长大了……”
林月低头红着脸，本来是手足无措的，但看到陈肆这幅傻呵呵的样子，又觉得新奇有趣。
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他们……
真的在一起了？
而且还是被父母同意的？
想想……竟然做梦一样呢。
陈肆平时嘴巴毒。
这一点林月是深有体会的。
可是这一路上，陈肆嘴角都含着笑容，愣是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他就没什么想要表示的吗？
林月有点生气。
到了教室门口，林月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眼神忍不住暗淡了一些。
抬头，看到陈肆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下去，目光黑成一片，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又觉得委屈。
陈肆伸过手来拉她的时候，林月猛地缩了一下。
“小月亮……”陈肆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他低头看了的林月一眼，看到小姑娘的嘴巴翘的能挂住油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那些人怎么敢欺负他的小姑娘的？
“别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摸了摸林月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陈肆的声音低沉沉的，像是带着蛊惑。
“不是在凶你，只是想帮你教训欺负你的人，月月乖，你可是连我都不能欺负的公主，别人怎么能动你分毫。”
这个人……
他眼眸中像是有一片深蓝色的星辰大海，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溺毙于其中。
林月的脸又开始发红发烫，她摇了摇头：“算、算了吧，我不想让你被处分。”
“傻瓜，你这个脾气怎么活到现在的？”陈肆漫不经心的看着走廊上对他们投来诡异目光的人群，一手插进了裤兜里。
他现在是办了退学手续的，但是林城海的动作很快。
应该在今天中午之前就能重新帮他恢复学籍。
但是早上到中午的这一段空白期……
陈肆咧嘴笑了笑。
“去吧，乖乖上课，有不懂的问题，不用专门跑到办公室里问，那群老头子，直接问我就好。”
陈思帮林月把包放在座位上，温柔的叮嘱。
他重新回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把暂时还没有处理掉的闲置桌子重新收拾成自己的座位。
大赖赖的坐了下来。
柳枝摇摆，教室里一片寂静。
没人敢看陈肆，无数目光落在林月身上。
安远缩了缩脑袋。
“林、林月……怎么回事？陈肆不是退学了吗？”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江栖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僵硬的转动着脖子，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去看陈肆的脑袋。
“又回来了。”林月现在想起来他们的关系还觉得有些羞涩。
她慌慌张张的，不敢去看江栖的眼睛，生怕被发现什么，声音细若蚊蝇。
而江栖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中，还有两个人相处的细节……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月的慌乱。
她自己一个人消化了很久，又猛的反应过来：“月月！你赶紧让陈肆解释，你不是他的小三！”
“那个吴欣欣真的不要脸，她到处说你的坏话！现在，几乎高二高三整个年级都知道，以前的年级前五林月勾引别人男朋友导致成绩下降，被家长发现了之后，导致陈肆退学……”
“现在所有人都在骂你呢！”
林月其实没什么感觉，她想，只要自己好好学习，外面的事情就干扰不到她。
但是……
第141章
有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层次就被叫去校长办公室签合同。
他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林月的背影，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她正认真的趴在桌子上做数学题。
应该是遇到难题，林月挠了挠头发，从侧面看，嘴巴鼓鼓的，像条可爱的小金鱼。
陈肆轻笑了一声，心中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因为陈肆刚签了退学协议不久，而且，给他签退学协议的还是那个小卖部的老板，林诚海一个人还真解决不了。
“陈肆，你这种情况有点难办呀，我已经跟你爸妈打电话了，林先生，你稍等。”
校长挠了挠头发，指着座位对林诚海道。
但没想到的是，陈肆听到校长的话后，却忽然愣了一下。
林诚海敏锐的发现陈肆状态不对，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到自己父母，陈肆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应该不会来，我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可以不用通知他们。”
“啊？”校长惊讶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有些为难的回答：“可是他们已经答应过来了，应该没多久就会到。”
沉思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没事，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就算你们关系不好，终究也得见一见。”林诚海看得开，心里也有另外一个算盘。
反正陈肆说不定以后会成他们家的人，看那两个夫妻都不想要陈肆，不如趁现在说开。
那两个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关心过陈肆，甚至都没有给过陈肆生活费，自然也不需要陈肆尽赡养义务。
免得以后杂七杂八的事情多。
陈肆脑子聪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再那么抗拒，轻轻点了点头：“麻烦了。”
林诚海点了点头。
陈肆在需要自己签字的合同上签好字，压低声音，对林城海道：“叔叔我想去处理一下乐乐的事情，那两个人……”
微微抿了一下唇，陈肆眉目间第一次带上了这么明显的犹豫，以及一丝愧疚。
“这件事情本来不该让叔叔插手的，毕竟是我留下的烂摊子，应该由我来处理，但是月月那边的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好处理，所以麻烦叔叔……”
“你放心去吧，你父母这边我帮你应对。”林成海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看起来心情不错。
特别是陈肆一口一个月月的事，让林城海勉强对他满意了一些。
陈肆父母到学校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中的都要快上那么一点点。
这个时候陈肆刚刚出去。
他来到了高三教学楼那边，一手插进裤兜里，另外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敲了一下吴欣欣所在班级的窗户。
在台上讲课的老师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陈肆那张漂亮的过分也年轻的过分的脸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同学，你找谁？”
“你们班。”
陈肆笑着，眉目间带着肆意，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吴欣欣身上。
“吴欣欣。”
吴欣欣正听课，听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以为听错了，换了个姿势想要继续睡，但是，台上的授课老师皱了一下眉。
“同学，这是上课时间！”声音猛的提高，一是被陈肆肆意妄为的态度气到了，二是看到吴欣欣睡的那副死猪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怒火。
这都什么时候了？高三！
离高考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个吴欣欣前段时间去高二找茬还不算，这大早上的第一节课就开始在课堂上睡觉！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情很重要，关于高二年级林月同学被误传是我的小三的事情，我需要澄清一下。”
整整一个班级里五十多双眼睛注视着陈肆，陈肆不紧不慢的挑起眉头，张扬的笑了一下，声音平淡，但字字清晰。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肆，我和你们班吴欣欣同学，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关系，而林月，毕业之后，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吴欣欣同学，趁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欺负我女朋友，甚至还肆意造谣，这件事情该怎么算？”
谁都没想到，刚退学没多久的陈肆竟然又回来了，而且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到了高三教室给林月出头。
学校严禁早恋，但是人家说的是等高三之后，林月才是他的女朋友。
也就是说两人没有在一起，那已经两情相悦了，这样子的话，林月那边是没有一点错的，而吴欣欣……
“你怎么回来了？”吴欣欣慌乱的擦着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因为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眼睛有点像是向上翻的死鱼眼。
陈肆一点脸面都不想给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之后，就将目光落在了老师身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前段时间，有位涉嫌倒卖违禁品的商人落网，是我亲自举报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个被举报的商人，其中有一个合作伙伴，是吴欣欣的父亲。”
他开口说的平淡，吴欣欣却一下子愣住了。
“陈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就算是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污蔑我爸爸吧！还有……我、我、我又不知道你和林月的关系，我以为是林月害你退学，这才去问林月的。”
“我又没怎么样她，你至于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吴欣欣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直抓着感情说事。
“我又不比林月差，而且我们那个时候也确实关系不错，不是吗？你好好说清楚，别污蔑我！”
陈肆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拖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对于争分夺秒的高三学生来说，这已经严重耽搁学习了。
授课老师不想继续耽误下去，直接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去校长办公室处理！”
“我不去！我又没做错什么！”吴欣欣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扒着桌子大吼大叫。
陈肆的目光越来越冷，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东西，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
吴欣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吴欣欣终于出了门，她脸色苍白的看着陈肆手里的东西，终于明白过来。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套话的？”
陈肆手里的是一包兴奋剂，是吴欣欣给他的，属于体育类违禁品。
“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撞上来的，本来看在同一个学校的份上，我只打算借着你这条线查下去，其他的看天意，但是……”
陈肆走在前面，猛地停住脚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亲口承认你造谣林月，给林月道歉，然后自己打自己两巴掌，不过分吧？”
吴欣欣没留意陈肆已经停下来了，思绪杂乱的他，差点撞上陈肆的后辈。
但是，陈肆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厌恶的侧下身子，吴欣欣脚步一个踉跄，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出升的太阳不算太热，但地面已经被炙烤的有些滚烫。
坚硬的地面磕得膝盖生疼，陈肆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目光之中毫无温度。
即便这盛夏的阳光，融化不了他眼里的寒冰。
“你这是让我在全校人面前丢脸！”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吴欣欣呜呜地哭，忍不住放轻的语气，软软的哀求：“我错了，放了我和我家里人好不好？我根本不知道你和林月的事情。”
“当初打人的时候……”陈肆慢吞吞的蹲下身子，平视着吴欣欣的眼睛，周身满满的都是压迫感：“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抓着你到全校师生面前给林月道歉。”
“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打女人。”
“……”
今天教室里的气氛又古怪起来。
可能是因为陈肆回来了，虽然他不在座位上，但很多人就是莫名其妙地心里发悚。
特别是安远，整个人阴沉沉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寻思什么。
江栖拉着林月的袖子，小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陈肆退学手续都办好了吗？怎么今天又回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月看起来心情不错，轻轻抿了下唇，笑道：“他以后可能要继续在这里读书。”
之后不管江栖怎么问，怎么撒娇哀求，林月就是不说话，把江栖急的不得了。
李诚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推了一下林了的胳膊：“陈肆现在回来了，那你和高三的那个女的的事情怎么说？他什么时候解释？总不能让你一直被骂吧，你可是好学生！”
“对哦。”林月有种后知后觉的感觉，她轻轻摇了摇头：“清者自清，以后大家就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啊？你知道什么？那个高三的女的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动手打你，不只是因为她爸爸，还因为高三不到一个月就离校了，等她走了，你想解释就解释不清了！”
李诚急得不得了，苦口婆心的劝：“你可别把这当成是件小事儿，好不好会毁了你的！”
“我觉得……”林月想到早上看到的陈肆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弱弱的举了下手。
“陈肆不会让我吃亏的，他让我好好学习……”
“男人都靠不住，是大猪蹄子！”江栖插嘴，但心里终究还是放松了不少。
这边的气氛还算融洽，安远满心都酸溜溜的。
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装什么装，陈肆回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倒数第一的小混混？绿茶婊！迟早大家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的。”
他声音不大，更多的只是泄愤。
不管什么时候，林月好像都是众人的目光之焦点。
以前考班级第一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她成了班里的第一，林月还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凭什么？
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凭什么还比不过一个女的！
现在陈肆回来，别人的目光又落在林月身上，好像没一个人记得，自己才是这次的第一。
安远嫉妒的发狂，后面念叨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
江栖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
张猛的增援眼睛双手叉腰：“安远，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我又不像林月一样，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爸，犯了错都不会受什么惩罚，也不像陈肆一样混过社会，做过牢，也不认识什么黑社会里的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啊，我哪里敢招惹林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江栖皱了皱眉：“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让我怎么好好说话？”安远故意找茬，偏偏还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哦我知道了我们林悦同学可是班级里的公主，我错了，林月同学，求你原谅我吧。”
林月自始至终都没干什么，现在被他说的好像是施暴者一样。
他轻轻侧了一下头，更清楚的看到了安远那双布满嫉妒的眼睛。
明明是课间，出了几个当事人的说话声，教室里异常的安静。
安远被林月清澈的目光看得火大，忍不住站起来猛的一拍桌子骂道：“行，我承认，我最看不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也看不惯你整天装着清纯，却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我以前见过你，为了勾引辰是那个坐过牢的小混混，不但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还给他送饭，现在装什么无辜？骗谁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林月冷静地开口。
“你没有？有眼睛的可都看到了，当时林月和陈肆的关系还很差，但是那时候陈肆和高三那个学姐走得很近，肯定是你在背地里使了什么坏，才让陈肆疏远了高三的那个学姐！”
“这都是你的猜测。”林月摇了摇头，有点不明白安远的歇斯底里。
安远直接被气笑了，他也顾不得忌惮陈肆了，直接一拍桌子，指着林月的鼻子。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高三的那个学姐是清白的，如果你输了，也就当着我们全班同学的面说自己是绿茶！说自己是贱人，小三，然后扇自己一巴掌，敢不敢？”
林月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时候争论这些没用的事情，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和时间。
“这件事情学校会调查的，我们……”
“你怕了？”
第142章(完结)
仗着陈肆不在，安远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林月抿唇，已经有点不开心了，但还是耐心地试图和安远讲道理：“我没有怕，只是……”
“和他赌。”门外忽然响起陈肆的声音，安远的脸色一僵，目光紧紧盯着陈肆，看得出紧张。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欺负你的？”
陈肆压低声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少年眉目清秀，身上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煞气。
“也不算是欺负吧，就是有点误会。”见到他的时候，林月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他抬头刚好看到陈肆完美的下颚线，脸颊微微发烫，林月小声解释。
陈肆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她护到自己身后，轻轻开口：“嘘，别出声。”
然后，目光落在安远身上。
安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磕磕巴巴的解释：“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公平，有本事把那位高三的学姐也叫来！”
“陈肆，我看你就是个渣男！你……”
陈肆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不耐烦的敲了下桌面，微微提高了声音：“直接说你输了怎么办？”
“你敢让高三的那个学姐过来，我就敢跟你赌，输了我直接趴在地上学狗叫！”
陈肆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安远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等反应过来之后，安远自觉没脸，忍不住恼羞成怒。
陈肆轻笑一声：“口说无凭，立字据吧。”
骑虎难下，安远只能硬着头皮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赌注。
慌乱和巨大的压迫感面前，他甚至连让林月写字据的事情都忘了。
拿到纸条，陈肆顺手塞到了林月手里，自然而然的摸了下她的脑袋：“小月亮，拿好了。”
没等林月反应过来，陈肆眼里的温柔仅数散去：“还不进来？”
安远呆呆的看着两个人互动，心里有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满身窘迫的吴欣欣出现，她有些恼羞的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的安远，语气很冲：“看什么看？”
吼了一句，安远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菜色，林月有点惊讶的看着吴欣欣，吴欣欣却不敢看陈肆一眼。
眼睛一闭，她咬着牙：“对不起！昨天的事情是我在造谣，我和陈肆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是我在追他，但是他拒绝了。”
“我记得林月，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她语气僵硬的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林月眼睛睁圆，红唇轻轻抿了一下。
“还有呢？”在林月开口之前，陈肆冷冰冰的打断她，压迫感十足的垂眸看了一眼吴欣欣。
吴欣欣咬牙，深吸一口气：“还有，我昨天打了你，对不起！”
她也是个狠人，想着早点道完歉，早点离开这里。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吴欣欣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没关系。”
“不用你假好心！”
那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与此同时删掉的还有吴欣欣的尊严。
她恨不得把被陈肆保护的密不透风的林月揪出来，狠狠的打一顿撕烂她那张虚伪的嘴脸。
但她不敢。
“别忘了剩下来的事，两巴掌，只打了一巴掌”
吴昕昕转头就走，陈肆在她身后淡淡的开口提醒。
放在身边的拳头猛地收紧，吴欣欣忽然有种绝望感，她脚步顿了一下，一头冲了出去。
林月有点担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陈肆。
陈肆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她善良，大多数时间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意去伤害别人。
但是，这世界并非全都是美好。
施暴的人本就应该受到惩罚。
比如说……
“叫吧。”陈肆淡淡的开口。
无数目光落在安远身上，一时间让他压力巨大。
“你别欺人太甚！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安远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慌张的恨不得立即溜出去。
“嗤。”陈肆嗤笑一声，若无其事的侧了下脑袋：“那你就去告诉老师，小学生。”
“你！”
看向他的目光里多少带着嘲弄，安远咬着牙，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决定耍赖到底。
陈肆也不着急，拉着林月的手，带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压低声音，温柔细致的给林月擦着手指，然后又轻轻揉了揉林月，因为长期写字而磨出一层细茧的中指指尖。
“别怕，以后你的事我都帮你处理好。”
陈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甜蜜，特别是看到自己掌心那只小巧可爱的手掌的时候，心脏更是满满当当的。
他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一点委屈都不想让她受，又怎么会容忍这些人欺负她？
“我没关系的。”林月红着脸盯着两人交过的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的手续办好了吗？”
“嗯，有林叔叔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月月，今天你可能要辛苦一点，有时间的话早点把作业完成，晚上……”
目光忽然变冷，随即又温和下来：“今晚带你去见一下我的父母，然后和他们断绝关系，从今天以后，我就是你的人。”
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林月微微诧异的睁圆眼睛。
陈肆被她这幅呆萌的样子弄得心都快要化掉了，轻笑一声，弯腰蹲在林月面前：“等下次月考，你也是我的人了。”
轻轻的一声承诺，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教室里全都是倒抽凉气的声音。
安远学不学狗叫已经无所谓了，就他这幅咄咄逼人又耍赖的样子，早就败光了，同学们对他的好感。
教室外面有一个脸生的学生喊了陈肆的名字，应该是校长那边有事情，陈肆站起身子揉了下林月的掌心：“等我。”
也不是，是在说等他回来还是在说等他下次月考冲击年级第一。
不过都无所谓了。
林月后知后觉地盯着自己的掌心，轻轻抿唇笑了起来。
“林月！”陈肆离开很久，江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惊呼一声，一惊一乍，又小心翼翼地捏住林月的校服袖子。
“林月，你打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李诚也有点懵，片刻之后面容古怪的看了林月一眼。
林月只是抿着唇笑，眉目间带着愉悦和淡淡的幸福。
陈肆前脚刚走，刚刚怂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安远立即就像是满血复活一样。
翻着白眼往这边撇，酸溜溜的开口：“竟然还真跟这个小混混谈恋爱了，我看以后你们能有什么前途，一个倒数第一，啧，林月你也真是可怜。”
“倒数第一怎么了？不过就是考了一次班级第一，你看你的尾巴都翘到哪里去了？”
李诚看不下去，狠狠的把白眼翻了回去。
“那我也是第一，有本事让陈肆也考得第一啊，搞没搞清楚，他可是坐过牢的混子差生，李诚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替谁说话呢？”
“高三的那个吴欣欣也是差生，人家还知道道歉呢，你这个好学生，别说遵守承诺了，你到现在为止，给林月道歉了吗？”
江栖也不甘示弱，狠狠的骂了回去。
提到这件事安远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看了一眼林月，满脸厌烦和嫉妒。
“一个自甘堕落和小混混谈恋爱的人，根本不配让我道歉！”
他一口一个小混混满眼，满嘴都是贬低和鄙视。
林月本来心情很好的，慢慢的，嘴角的笑容也淡了。
板起脸来的样子，竟然也有几分威严。
“他可以。”林月开口，安远还没反应过来，林月继续补充了一句：“他可以考第一”
“什么？”安远夸张的叫了一声，又夸张的掏着自己的耳朵：“林大小姐，您在跟我开什么世界玩笑？他如果考第一、我就……”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道歉就够了。”
“好！他如果能考第一，我们不说班级，年级里的第一，他就是单科成绩能有一科到第一的，我就给他道歉！”
安远大放厥词，林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低头认真的做自己的题。
江栖还想继续骂安远两句，林月阻止了她。
“没必要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快高三了，你也认真学习吧，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能进步一点是一点。”
最近江栖帮了自己很多，林月打心眼里感激她。
“你说的也对，没必要跟狗一般见识，学习嘛……哎，我尽力，我尽力。”江栖笑眯眯的盯着林月的侧脸。
越想越觉得恍惚。
这两个人真的谈恋爱了？
一直到放学都风平浪静。
城市一整天都在忙没有回学校，但也没有人敢去找林月的麻烦。
放学的时候，学校广播室里忽然响起了吴欣欣的声音。
草稿是陈肆专门发给她的，重点都在吴欣欣故意污蔑某一位学习很好的同学，并且对她用词很脏。
没有提到林月的名字，但一听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是谁了。
吴欣欣读完道歉信，一咬牙，想到刚刚自己父亲打电话时的语气……
又在广播室里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煞星！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赔钱货？赶紧去给人家道歉！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陈肆那把陈肆的联系方式给我，实在不行……”
吴欣欣的父亲一瞬间苍老了很多，这个还算叱咤风云的男人弯下了腰。
“我去给他道歉。”
这事轰动蛮大的，但事情说小也不算小，说大也不大，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林月现在有点紧张。
虽然知道那两个人从未养育过陈肆，但是，毕竟也算是见父母了。
她背着书包，刚出门就看到了自家的车子。
是以前很少用的那辆小面包。
走过去，里面坐着陈肆林城海和张曼，以及……
一个陌生的女人，还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那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烫着劣质的羊毛卷，在车子里东张西望。
看到林月，她目光赤裸裸的上下打量着，一张脸几乎笑成了菊花。
“哎哟，这就是贵千金吧，长得可真漂亮！”半真半假的夸赞，不但不能让人开心，反到很容易让人反感。
林月手足无措地看了陈肆一眼，陈肆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林月做过去，就从前视镜里看到林城海冷着的脸。
女人讨了个没趣，偷偷撇了下嘴，然后又提起一个话题。
应该是刚刚在聊的：“我也考虑过你们的建议了，但是陈肆再怎么说都是我从鬼门关走一遭才生的，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层血缘关系减不掉，总不能你们说让他不认我就不认我吧。”
他看陈肆的目光还真没有多少感情，大家都明白，这女人估计是想要点好处。
“那你想怎么样？”张曼脾气稍微暴躁了一些，不耐烦的开口。
她本来是想给点钱打发了这女人就完了，但是，陈肆坚决不让。
“我同意分家，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要脱离关系，我不同意。”
女人看着张曼身上带着的珠宝，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眼里的精光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陈肆还是没有开口，低头认真的给林月检查今天的作业。
“这道题。”他的速度很快，题目的解题过程飞快的在脑海中列出清晰的草稿。
目光忽然停顿在某一处，陈肆轻声道：“这道题有一个坑，但是例题很典型，你再看一遍。”
“好。”林月若有所思的点头，果然认真的做起题来。
眼看着快到警局，林月的作业又都检查完了，陈肆才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不紧不慢的拿出自己的背包。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们就走法律程序吧。”
警局就在眼前，陈肆迈开长腿下车，双手插进裤兜里，低头看着直到自己肩膀的女人。
女人那张已经沾染上苍老的脸格外陌生，陈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觉得讽刺。
这就是他本应最亲近的人，他的母亲。
曾经抛弃他，现在又想从他身上获取利益。
“这些年来你们从未赡养过老人，对我……”
“对我也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按照法律，你们除了要付一大笔赡养费之外，还将被剥夺对子女的监护权，不过我现在成年了。”
“我可以直接申请不养老。”
陈肆说的东西，赵春花没听进去几个字，但她只记住了一句话。
“要付一大笔赡养费？要付那也是你爸付，那又不是我妈，你跟你爸说去啊，找我干嘛？”
陈肆的父亲没有到场，但也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一听这事儿，当场就表示可以和陈肆断绝亲子关系。
电话的那一边，一个女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暴躁：“你不是说早就不联系你那个前妻的儿子了吗？你在跟谁说话？”
还有小孩子喊爸爸的声音。
那男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甩手，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
陈肆重新把目光落在赵春花身上：“你的话，不断绝关系，就要把这十八年来，应该给我的抚养费，生活费补齐。”
“我算过了，不多，一个月八百来算，一年是九千六，你们是在我两岁的时候离婚的，到我成年，整整十六年。”
“九千六乘以十六，十五万三千六百，一分不差。”
“你以为你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啊，一个月生活费要八百！”赵春花提高了声音，林月忍不住揉了下耳朵。
陈肆静静的盯着她，她那尖锐刺耳的嗓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八百块也不能只我一个人拿吧……”可是这么一算的话，好像也是一大笔费用。
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呢，要想回本再赚一笔，实在是难。
赵春花声音低下来，一张脸耷拉着：“我本来还想着不让你当孤儿，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陈肆忽然抓住了林月的手。
林月抬头看他，看到了陈肆眼中隐忍的，激动和喜悦。
她忽然有些心疼，回握住陈肆的手，忽然很想抱住他。
但是她忍住了。
林月看得出来，自己的父母对陈肆越来越满意。
但是，如果自己表现的太喜欢陈肆的话，可能会引起反弹。
手续办得很顺利，送走了骂骂咧咧的赵春花，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情的局长看了陈肆一眼，语气里有点感慨。
“你前段时间说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确实属实，不过那边还有点棘手，不过不重要，早晚会落网，这点你们放心。”
陈肆点了点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轻声开口，询问警察局长：“请问，郑家的少儿媳妇……”
“哦，对，你看我这个记性，她说，你过来想跟你说句话，我这就给你们连线。”
警察局局长这次算是办了个大案子，升官指日可待，连带着态度和心情都好了很多，他热情的招呼着林城海和张曼，把手机递给了陈肆。
电话接通，陈肆紧紧的握着林月的手，显而易见的紧张。
林月捏了捏他的手指，电话那边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小肆？好久不见。”
“对不起。”陈肆声音沙哑，如果不是他当时太冲动……
或许事情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苏雅好像愣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做了我想做却没敢做的事，我应该谢谢你。”
陈肆沉默了一下，苏雅像是终于解脱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温柔至极，一点都不像郑老二口中形容的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可以和弟妹说句话吗？”陈肆没有回答，眼神询问林月的意见，林月有点慌张，抿着唇，伸手去接电话，脑子里有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原来这才是真正要见家长的反应。
赵春花和那个自始至终都没露面的男人，根本不算是陈肆的家人。
苏雅轻轻笑了一声，主动开口和林月打招呼。
她的声音酥酥的，像是站在首都高档别墅的阳台上，吹着微凉的晚风。
她说：“我希望，有机会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林月的脸一下子爆红，陈肆笑了一声，接过手机：“好，我会努力的。”
两人说了道别的话，事情算是彻底解决。
林月还回味在刚刚的那两句简单的交流之中，越想越觉得羞涩。
车子开回林家，林月忽然发现，自己房间的错对面，又整理好了一间新的房间。
张曼端来两杯牛奶，分别放在陈肆和林月的面前。
她状似无意的开口：“考不了第一也别勉强自己，我们要的就是你的态度，行了，先喝了吧，喝完早点睡觉。”
她又想若无其事的离开，陈肆忽然叫住了她。
“林阿姨。”
张曼还有点别扭，实在是，他们对陈肆态度的转变太快了。
这个少年才刚刚19岁，处理事情的老练程度，已经不亚于林诚海了。
这一点他们很满意，更满意的是，城市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家人断绝关系的原因是——
“我知道他们的脾气，他们不是好相与的人。
也许我有机会找到更多的证据为自己博取更多的利益，那我不想，我不想让月月有一点负担。”
就这个态度，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最后还是真香了。
“什么事？”张曼轻轻咳嗽了一声，看陈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未来女婿的眼神，带着和蔼。
这次反倒轮到陈肆有点扭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习惯，陈肆抿了下唇，拿出一张卡。
“我们现在是高二，没什么时间做浪漫的事情，但我想给月月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这张卡里是我这些年来的积蓄，月月还小，没有成年，这张卡，交给岳母。”
好像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但陈肆的脸色还是一下子爆红。
岳母。
林月也跟着脸红，但陈肆却抓着她的手，控制的力道，不伤到她，但又很紧很紧。
张曼一下子愣住了，她皱眉看了一眼那张卡，没有放在心上：“你才多大，应该过的也困难，当生活费吧。”
“是聘礼，十八万，虽然暂时还不够，我想给月月的数目，但是……”
“我会努力的。”
陈肆低头温柔的看着林月，眉眼之中像是揉进了一轮浩瀚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