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出世
“好！”此时此刻，许家家主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朱兄气魄，当真吾辈楷模。”
“既然如此，我们便杀他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朱家之人，颇为享受地看着这一幕，如今大长老已经练成了吸星神功，一旦尊阳子与那妖魔两败俱伤，便可一举将其功力吸取。
到那时候，整个世安谷，有谁敢不从？
而这种事情，世安谷内乱，稷山盟管不着，其他宗门、世家更管不着。
等朱家坐稳了世安谷谷主的宝座，一切尘埃落定。
虽然这些栖霞宗的修士手段诡异，但等大长老吸收了尊阳子的功力，也就不足为惧了。
如此宏图伟业，要在朱家这一代实现，朱重武与长老朱重华等人心中想想，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而就在朱家众人密谋的时候，黑夜之下的世安谷，显得格外的寂静。
幽风涧中，青黑色的阴风，透过山涧，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这里是世安谷关押一些重要囚犯或者死囚的地方，天空的幽风，阴冷蚀骨，将人吊在幽风涧上空，只需吹上一夜，尸骨不留。
也正因为此，任何犯了事的人，只要一听说幽风涧，都能恐惧得直打哆嗦。
千百年来，涧中的幽风，也不知吞噬了多少修士，谷中散落着风化的白骨，脚踩下去，咯吱一声，碎成粉末。
而几道身着黑衣的人影，此刻就落在幽风涧中。
“世安谷之下的地脉入口，应该就在此地了。”其中为首一人沉声道。
没有人知道幽风涧的深处隐藏着什么。
因为很少人能抵御这样的幽风，进入幽风涧深处。
但今日到来之人，却是迎着这股阴冷的幽风，径直向里走去。
越是往里，越是幽风怒吼，但在这些黑衣人眼中，就好像是回春的暖风。
“看样子，数百年来，这座山谷底下，倒是积攒了不少煞气。”黑衣人脸色沉郁，地底幽冷的阴火，映照着那名为首黑衣男子的面庞。
竟与朱家密室中那名叫莫钧的修士，一模一样。
“看样子，圣君大人的本体马上就要苏醒了。”身后两人的表情，有些激动得难以自抑，他们的眼中，露出丝丝癫狂的神色。
“这些地脉的煞气足够浓郁。”莫钧开口道，“多亏了朱家那些蠢货，才让我们找到这么一处地方。”
身后两人狂热道：“只要将这些地脉煞气全都放出来，圣君大人破开禁制，便能恢复大半实力。”
他们露出几分癫狂的狂喜：“尊阳子那个老贼，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将要面对的，是几近全盛时期的九圣圣君！”
左侧那人道：“朱家那老鬼，还想着坐收渔利，等到吸收了尊阳子的功力，再跟咱们来个反水。”
“他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圣君大人。”
“走吧。”莫钧一声号令，两人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
此刻的尊阳子，便在镇魔窟前，盘膝而坐。
一如历代前辈一般。
他虽不是什么善人，但在他这个年纪，有什么风浪也都已经历过来了，自然不会不懂得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
作为世安谷的太上长老，拥有整个世安谷最高的修为，最强的法术神通，但与之相对应的，镇守镇魔古窟，这就是代价。
就原本而言，世安谷的上一代太上长老，也只是在附近的洞府中清修，只是却没有想到，这座洞窟中的古魔，竟会在他这一代，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时日，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种动静愈发强烈了。
强烈到古窟中的那东西，仿佛随时都能从洞窟深处涌出来。
而近日，他的耳中更是听到那种奇异的声音，便仿佛低沉的呢喃，又仿佛有什么在他耳边诉说幽语。
洞穴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在那洞窟深处亮起光时，才能视物。
那幽光将洞穴照得一会儿赤，一会儿青，诡异至极。
尊阳子的身边，一柄古朴的古铜色灵剑插在地上，微微颤动着，他知道，那东西要出来了。
便在此时，一阵赤风自洞中吹出，带着一股莫名的腐臭味，闻之令人作呕。
更令人睁不开眼。
尊阳子双眼微眯，忽然，只见一道幽幽的青影，依附在被映得青赤一片的洞壁上，如同幽灵一般，几个起落间，已至近前！
尊阳子一双老眼中绽放出金赤般的光芒！
电光火石之间，洞窟内幽影彤彤，剑气纵横！
疾光电影般在一处交织，然后骤然一分。
空中传来一阵闷哼声，幽青的血液，洒落在洞壁之上。
“老家伙。”隐约听见洞窟中传来一道桀桀冷笑声，“咬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松口么？”
尊阳子刚欲开口，忽然脸色猛地一变，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落在洞壁，竟被慢慢吸收。
那股笑声更加浓烈了，就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啧啧，这一身修为，却只能死守在这种鬼地方，真的甘心么？”
“老怪物，被镇压了这么久，修为早已消磨殆尽，出来又如何。”
尊阳子面色微沉，只手握住剑柄，右手掌心擦在剑锋之上，一缕殷红的血液，自剑身流淌下来，顺着剑身上篆刻的篆文，流淌而下。
下一刻，剑身猛地一震，散发出一片金赤色的神光，照耀得整个洞中都是金赤一片，这才看得清楚，那东西依附在洞壁之上时，便如同一团血液，腾空而起时，如同一片雾气一般，不断变幻着颜色，忽青忽赤。
被这金光一照，那东西立即被定在墙壁之上，紧接着，灵剑化作一抹金虹，朝着墙上的血雾斩去！
只是，令他惊异的是，下一刻，血雾整个消失在洞窟的石壁上，就像是被洞窟吸收了一般。
“桀桀桀桀！不陪你玩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尖笑声从洞窟深处传来，紧接着，他只感到脚下一阵巨震，整个洞窟的甬道，竟如肠一般蠕动起来。
尊阳子心下骇然，急忙化作一道虹光，瞬间电射出洞外。
这才见得，眼前整座光秃秃的荒山山壁上，露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第一百七十九章.大劫
尊阳子心中一沉，这才多久，竟就将一座山炼化？
或许不能说炼化，反倒像是它占据了这座山的躯壳。
“化作山又如何？”尊阳子却是一声长啸，并指如剑，掐一道剑诀，道一声，“去。”
那道古铜灵剑立即化作金虹，继而高悬于空，一道道金色剑光随之落下，激射在荒山之上，道道有劈山之能！
只是那山石却如同金石一般，竟是毫发无损，非但如此，尊阳子感到这山中魔物的气焰，更加强盛了。
怎么回事？
莫非是谷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尊阳子心中一惊，按理说谷中的事情，自己已经早安排好凌之华留好暗手，朱家与其他各家，一旦有什么大动作，绝对逃不过他的耳目。
但眼下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脚下的地面，不断地震动起来，
从山体一直延伸到整个禁地，又从禁地向外蔓延，及至整个世安谷，都宛若地龙翻身一般。
轰隆！
一声巨响，眼前的荒山忽然被剑光整个劈开，这说明那妖魔不在了。
“不好！”尊阳子的面青如铁，这妖魔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
原本以后山禁地的禁制，它不可能一时半会突破至外界，但就在刚才，尊阳子感到，后山禁制内已经没有了那东西的踪迹！
原本他以为，这妖魔镇压了千年，自己又有千年前的镇魔古剑在手，绝不至于对付不了它。
事实也证明，在刚开始的交手中，自己还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敢迟疑，瞬间打出数道法诀：“天搜之术！”
一瞬间，强大的灵识笼罩整个世安谷。
“没有？到底去哪了？”
灵识再往外扩散去，尊阳子面色再沉，他感到地底地脉中的煞气，就像是火山喷发一般汹涌而出！
“不好！”他脸上当即大变。
一道灵光凝聚他的指尖：“凌之华，打开护宗大阵！”
灵光立即冲天而起，朝着掌门所在位置飞去。
这个时候，世安谷地底，地脉深处，腥臭的青黑幽风，自四面八方朝着此处涌来。
那片血雾此时就在幽风的核心，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在这地脉之中，竟饱含着如此多的怨念，憎恨、贪婪、阴毒……”它桀桀冷笑起来，“魔根深种，已入我道，皆为吾魔子魔孙！”
便在此时，幽风之中行来几道身影，行五体投地大礼，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恭敬与狂热：“恭迎圣君大人！”
“做得很好。”幽风中的那道血影不断变幻着扭曲的形体，仿佛在享受着这股庞大的怨念，那是这片山谷内，千百年至今，无数人的怨念与欲念集合而成。
而此时此刻，莫钧却仍旧是站着，他目光直视着幽风中那道血影。
那道血影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千百年来，是时候回归本体了，莫钧。”
“是时候了。”莫钧也同时应声，便仿佛两者之间一种莫名的共鸣。
他往前走去，踏入那片血影之中。
不过片刻间，那片血影便化作了莫钧的模样，睁开双目，与先前那个黑面修士没什么两样。
若是此刻朱家之人在此，恐怕也会不敢相信，谁又能想到，所谓的栖霞宗客卿，竟会是这妖魔的分魂呢！
尊阳子也未想到，自己全力镇守的妖魔，竟还有分魂在外。
这妖魔以自身本体吸引尊阳子的注意，而分魂，则早已找到了地脉的入口，侵入地脉之中，而它的真正目标，是积累了无数世安谷弟子怨念与怨气，还有无数世安谷高层贪念、嗜欲，乃至各种魔念的地脉！
若是寻常邪道修士还好，即便手段再如何强横，也有方法应付。
但此等妖魔，即便是分魂，又岂是其他寻常修士、寻常手段能够应对的？
如今夺取地脉之力，本体亦已突破禁制，便如游龙入海，哪里还有人能制？
他眼光闪烁：“吾之九魂，还有一魂未归。”
“不过，也是时候了。”
便在此时，一道道黑红色的雾气，如同血蛇一般，朝着地底上方的山谷汹涌而去。
此时此刻，与朱家人的博弈也好，与栖霞宗修士的厮杀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了，混乱不堪的世安谷战场之上，所有厮杀的人都下意识地停下手来，无比骇然地看着天空。
紧接着，大地震颤，脚下的地面开始陷落，清庙山、臣工崖……一座又一座的建筑、无数宏伟的殿宇，接二连三地倒塌下来。
如此末日般的景象，几乎叫所有人都呼吸停滞下来。
只是，在一段短暂的失神过后，朱家众人与其率领的各家之人，却是更加兴奋起来：“妖魔已经出世了，尊阳子无暇顾及这里，诸位再加把劲，先破护山大阵，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其他各家之人也当即士气大振，浩浩荡荡地朝着世安谷各阵眼处杀去。
世安谷护宗大阵的各处阵眼，正分布在各长老坐镇的各自区域。
清庙山、臣工崖、召南台、执竟堂……
甚至是先前朱家坐镇的节南山。
就原本来说，节南山为朱家布置多年，乃是最容易攻破的阵眼。
不过现在，朱家倒是没有想到，节南山的阵眼，尊阳子早已请来为数不多的好友，牢山剑阁的冲云子暗中镇守。
正当朱重武带人赶到的时候，节南山阵眼处，只见朱家守阵长老与朱家弟子，横七竖八，全都躺倒在血泊之中，唯有脖颈处一道细细的血痕，皆是一剑封喉！
一名青衣白发的老道高悬于阵眼之上，身后九柄晶莹神剑扇立虚空。
天风鼓荡，衣袍猎猎，宛然若神！
所有朱家人，心中都为之一寒。
“大家不要慌！”朱重武眼神森冷，他的身后，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正是朱家大长老朱重云。
“冲云子前辈。”朱重云冷冷地审视着眼前道人，“这是我们世安谷的私事，朱某奉劝前辈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否则，当真是伤了我们世安谷与牢山剑阁的和气。”
“哦？”冲云子双眼微眯，“就凭你？”
“哈哈！”朱重云大笑一声，“既然如此，就莫怪晚辈不客气了，本座刚刚练成的神功，正好拿你来试功！”
一名黑面男子从朱家人中走出。
朱重云朝他打了个眼色：“莫钧道友，动手！”
第一百八十章.旧恨
此时此刻的世安谷，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份精致，满目皆是疮痍，遍地皆是世安谷弟子的尸体。
守卫世安谷的弟子也好，跟随朱家发动反叛的弟子也好。
一片混乱，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在一段短暂的停顿之后，叛乱的修士更加汹涌的掩杀而上。
鲜血顺着半塌的台阶流淌下来，一缕一缕，汇聚成流。
天空中的红霞聚散，不时有红光落下，阵法庞大的能量，瞬间便将周围攻入世安谷的修士掀飞出去。
但紧接着，又有更多的修士杀至。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天空中那一道道血蛇般的黑红雾气，仍在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杀戮、憎恨、怨念，便仿佛那些黑红雾气的源泉，它在世安谷的上空游离，越来越壮大，越来越汹涌。
只是世安谷弟子此刻竭力抵御着汹涌攻来的叛乱修士，根本无暇顾及。
世安谷后殿，阵眼核心。
“谷主。”一名青年修士汇报道，“天空中那些东西越来越多了。”
声音中，带着几分恐惧之意，那东西仿佛只是看着，都有些令人心悸。
“太上长老呢？”凌之华脸色沉郁。
按理说，太上长老有先祖所留神剑在，对付那东西绝对是绰绰有余。
可为什么，还会让那东西飞出禁地？
作为世安谷的太上长老，尊阳子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因此凌之华完全本该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只要专心对付栖霞宗与这些叛乱的修士就足够了。
这些人自己往枪口上撞，便实在怨不得别人。
朱家太小看尊阳子了，虽然尊阳子那一辈有交情的，还在世的已经不多了，但一个冲云子，就足够令整个朱家覆灭。
而他也着手做了不少布置。
可哪知道，刚刚那一场地震中，令世安谷的灵脉瞬间摧毁，甚至有不少世安谷弟子都被埋葬其中。
除了先祖留下的那座护宗大阵，其他阵法几近全部报废！
原本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环，此刻竟出了问题。
这令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忐忑，莫非那古窟中的妖魔，被镇压千年后，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尊阳子都不能将其压制？
甚至连先祖留下的那些手段，都完全不起作用？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这一刻，这绝不可能的事情，却成了可能。
感受着天空中那一股越来越恐怖的气息，他心中甚至有些怀疑，这样的东西，是人能够对付得了的么？
整个世安谷的天空，逐渐的暗了下来。
红霞笼罩的护宗大阵上方，一层层黑云，如山如海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遮云蔽日，竟让白天变成了黑夜。
轰隆！
一声声雷鸣，犹如天怒，黑压压的云层，仿佛要将笼罩整个世安谷的护宗大阵，都碾压至粉碎。
这样的异象，是千百年以来，都从未有过的。
可这一刻，却似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天空的异象，他们就像是杀红了眼，渐渐的，连阵脚也开始散乱起来，在他们眼中，仿佛只剩下厮杀！
就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他们深陷于战场上，无法自拔。
凌之华的脸色，愈发地凝重了起来。
他确定自己已经做了最完全的计划，但在妖魔离开禁地的那一刻起，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甚至他曾经也考虑过，如果那头妖魔难以对付，该如何是好。
他做过最坏的打算。
可眼前的局势，似乎比他做出最坏打算的情况，还要坏出一大截。
或者说眼前妖魔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天地变色，甚至都没有出手，世安谷的弟子已经不知不觉受其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而更严重的是，受到影响的人，却察觉不到自己的这种变化。
他们能够感受到的只有……
“师尊，这些朱家修士好像变得越来越强了。”召南台中，曲明露被一道刀光震开，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血液也染红了衣襟，一缕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她轻微地喘息着，或许自入门以来，她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
亦或者整个世安谷上至谷主、长老，下至弟子，都是头一次遭逢这样的变故。
秦长老此刻亦是面色凝重：“明露，你带大家退去后殿，这里我来应付。”
“走得了么？”便在此时，一道人影如同幻影一般，眨眼之间，已经踏入召南台深处。
秦长老抬头望去，竟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长老，别来无恙啊。”朱长老负手而立，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抚琴的女子，眼中透出几分杀意。
最开始的时候，便是召南台弟子与朱家作对，闹得当时的朱家子弟，个个都畏首畏尾，人心惶惶。
而后又是召南台弟子率先与那姓方的结交，将其引荐进来。
谷内与那姓方的走得最近的，也是秦、石、古几位长老。
最可恨的是那姓方的，这才刚刚有了几分名头，便以几个几个下贱的铁钥、木符弟子为借口，铁了心要拿朱家开刀立威。
当真是得好好教他知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据说那姓方的不在谷中，既然如此，先拿与他走得近的几人开刀！
秦长老按住琴弦，一双凤眸中散发着丝丝寒意：“朱长老，你我修为相近，单凭你一人，便想攻破召南台，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朱长老闻言，仰头狂笑起来：“秦卿，称你一声长老，不要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终究还是个晚辈！”朱长老朱重华沉喝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猩红的血丝，面上的表情，露出几分狰狞，“从跻身长老开始，便处处与老夫作对，真当老夫怕你不成？”
朱重华神色厉然，浑身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
紧接着，猛地一掌挥出，一股灵力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秦卿当场面色一变，拉着身旁的曲明露向后飞退而去。
一直退至数丈之外，才堪堪停住，而先前所在的琴台，已化为齑粉。
第一百八十一章.天音
秦卿目光一变，感觉到对方的修为，竟已经达到了洞清巅峰，更隐隐有向洞虚境界迈进的迹象。
要知道对方之前的修为，跟自己先前一样，是洞清中期，这个时候的修为，可是每一步都非常难提升的，自己也的因为有所顿悟，近几日才堪堪迈入洞清后期，对方怎么会提升得这么快？
甚至比自己还快？
“感受到了么？老夫的修为，早已不同往昔。”见到秦卿脸色的变化，朱重华狂笑起来，“只可惜那姓方的不知藏哪去了，今天就先拿你开刀好了！”
天空中隆隆的雷声，映照着朱重华那张老而狰狞的面庞。
相由心生，也许他此刻的面容，便是他心底的真实写照，阴狠、癫狂、憎恶，外加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他张口一吐，一朵玄青的火焰，从他口中飞出，落在他的掌心，滴溜溜一旋，便如同一朵玄青色的花朵绽开，紧接着汹涌而起，化作一丝丝流火，如同火雨一般滴落在地面。
立即腾地一声燃起一整片熊熊烈焰。
烈焰蔓延，如同一道道火蛇，自四面八方，朝着秦卿围拢。
“师尊！”曲明露有些担忧。
“明露，你带众弟子先退。”秦长老面色凝重，“这里为师来应付。”
她面容冷肃，左手抱琴，右手纤指一挥，怀中古琴发出一阵清越的琴音，在她身前三尺之内，仿佛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竟将所有火蛇，阻挡在前，不得寸进。
“是，师尊。”曲明露不再迟疑，知晓在这多呆一会，反倒是拖累自己师父，连忙率领众弟子向后退去。
朱重华见秦卿居然能够挡住自己的火焰，面色微微露出讶异之色。
要知道这火焰名叫玄龙地火，乃是他在东南数千里外的伏龙泽中好不容易收得，炼化了上百年，如今修为更胜一层后，又以体内那股洞仙丹丹气炼化，这玄龙地火更带几分奇诡的力量，比以往威力更甚！
不过，他可绝非这点手段，只见他修为一催，原本分散的火蛇，立即合为一道，立即化作一条玄青色蛟龙，一声长吟，在秦卿周身一旋，玄青色的火焰，立即铺天盖地般燃起，就连地面的石板，都开始融化起来，恐怖的高温，更携带着几分丹毒之气，将所遇到的一切腐蚀吞噬。
“看你怎么挡！”朱重华见状冷笑起来，“这种时候，还有空顾你的徒弟，我看现在你自己都走不了了。”
秦卿凤目森寒，这样的火焰包围之下，几乎不可能突围出去。
对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先将自己围困在此，然后再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得油尽灯枯，连逃走的机会都不打算给自己留。
但……
又岂会让他得逞？
“别得意得太早了！”秦卿冷哼一声，此时竟在火圈之中，盘膝而坐，一张古琴就放在膝间。
朱长老见状，再次大笑起来：“死到临头了，还有空弹琴？”
他面带几分讥讽：“还真是佩服秦长老这份闲情逸致，若是弹得好，今后在我朱家做个琴侍，服服帖帖的，老夫便放你一马如何？”
秦卿此刻，却是毫不理会，她手按琴弦，紧接着，素手拨弦，一阵阵铮铮的琴音，铿锵而出，隐约带着几分雷霆震怒，杀伐之音。
“天有五音，人有五脏。”秦卿语意渐冷，“天有六律，人有六腑。”
“你在说什么？”朱长老沉声道。
“我曾无意间得方先生授得一道无上神通！”秦卿言语之中带着深深的杀意，“我虽然只悟懂一点皮毛，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好大的口气！”朱长老嗤笑道，“老夫的修为比你高出足足三重天，你能伤我？”
方先生，又是那方先生，我朱重华倒要好好瞧瞧，那姓方的有什么能耐，能耐我何？
下一刻，一道铿锵的琴音乍现。
便仿佛天地间的一声雷响！
轰隆！
朱长老只感到内心没来由的一震。
紧接着，随着琴音愈急，朱长老脸色忽然猛地一沉。
“什么妖法！”他只感到体内五脏六腑，一会儿如同火烧，一会儿如同雷亟，一会如坠冰窟，一会如同刀刮。
秦卿丝毫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琴音更是变幻莫测。
“区区音功，能耐我何？”朱重华脸色愈沉，当即取出一面红色大鼓，只狠狠一敲。
咚！
声震百里。
连地面都仿佛颤了颤。
可令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来说，鼓声隆隆，大音至简，完全能够将这复杂的琴音压制住。
更不用说他这面红鼓更是精心所制的强大法宝。
可这鼓声响了，琴音却是无处不在，仿佛丝毫不受干扰，它存于石中，存于风中，存于云中，存于雷中……
无处不有，无所不在，仿佛整个天地，与之共鸣。
紧接着，琴音的变化，更引动了天地的变幻。
和时晴，急时雨，拂时风，震时雷。
非但如此，他感到自身五脏六腑，都仿佛完全不受控制一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同律动。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此刻想运起灵力，全力催动那条玄青色蛟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但……若是他一开始便有这份决心还好，现在却是为时已晚，他感到自己竟如一只牵线木偶一般，连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完全受对方所控！
咚！
一声琴音震响，紧接着，朱重华的胸腔猛地爆开！
紧接着，是心、肝、脾、胃……
轰轰轰轰！
朱重华瞬间面若死灰，鲜血不由自主地从口中流出，夹杂着几分内脏的碎末。
身躯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自己明明修为高出秦卿整整三重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跨越整整三重天的修为，让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骇然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秦卿琴音一收，周围的火焰，如同飞灰一般散去。
她一双凤眸冷冷地瞪着朱重华：“就凭你也想对方先生不利？”
“我秦卿不过承蒙方先生传授了一点皮毛的神通，今日便是让你三重天修为你都不是对手。”她拂袖转身，抱琴而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五脏六腑都已经碎了，断然没有再活的道理，“若是方先生当面，即使不动手，不动脚，都足矣将你镇压！”
“你——！”朱重华怒目圆瞪，口中只发出一阵嗬嗬声，最终，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一口逆血喷出，轰然倒地。
第一百八十二章.入魔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召南台。
当朱家之人攻入各阵眼时，他们发现，不少世安谷修士，都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以世安谷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平定叛乱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还留有余力。
朱家家主朱重武的手中，带着朱家所有长老的魂玉。
魂玉在，则说明性命健在，魂玉破，则说明这些长老陨落。
就在他帮助大长老朱重云对付冲云子的时候，忽然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沉，竟忽然感到，长老朱重华的魂玉碎裂了！
这不可能！
这些天朱重华通过洞仙丹，已经将修为提升到洞清巅峰，而他率众进攻的，乃是召南台，镇守的是诸位镇守长老中修为最低、资历最年轻的秦卿。
他完全想不透，朱重华是怎么死的。
可还没等他细想，一阵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魂玉接二连三的碎裂！
是带人进攻清庙山与臣工崖的诸位长老！
这是石长老与古长老镇守的地方，他派过去的可不仅仅只有朱家长老，还有栖霞宗高层暗中相助。
那两个老匹夫究竟用的什么手段？
“重武，发生什么事了？”便在此时，大长老朱重云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
还没等他收到回答，一道无形的剑气，锐啸而来！
“！！！”朱重云慌忙躲开，身后的山壁，瞬间崩塌！
“还有时间分心？”冲云子嗤笑一声，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作为与尊阳子同一个时代的老修士，他的实力可绝非寻常人可比。
“召南台、清庙山、臣工崖三处失利。”朱重武喝道，“速战速决，拿下这老匹夫！”
“什么？”朱重云面色也猛地一变。
这些老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朱家诸位长老，在最近这段时间，修为提升几乎全都在三重天以上。
甚至还有栖霞宗高层暗中相助，怎么可能会失利的？
难不成他们在短时间内也提升了三重天以上的修为？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自己是通过洞仙丹这种极为珍贵的丹药强行提升的，否则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境界，短时间内提升三重天修为！
不过，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自己吸收了冲云子的功力，局势立即就能逆转。
“重云道友。”便在此时，那名黑面男子莫钧开口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不要抵抗。”
莫钧一掌贴在朱重云背心。
下一刻，朱重云只感到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从体内涌出来。
自己体内，怎么会忽然生出如此旁大的能量？
他心中疑惑，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冲云子的攻击又至。
就这么一耽搁，他已经避无可避。
为今之计，唯有接受这股庞大的能量！
他心念一松，那股能量立即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一股涌入全身经脉。
虽然那股能量让他感到浑身有些发冷，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心念一动，竟也感到那股力量，真个就像是自己的力量一般，运转如意，毫无凝滞。
他立即调转这股庞大的力量，朝着眼前的剑光迎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周围的大地龟裂，山壁崩塌，朱重云屹立其中，那柄无形之剑，就停在他的身前，他却是毫发无伤。
他有些惊叹于这股力量，要知道在之前，虽然他神功已成，也不敢直面冲云子的。
而现在，甚至都不需要避实击虚，硬碰硬，都能将这股力量化解掉。
见到这一幕的冲云子，面色微沉，剑指一挥剑，又有一道道无形剑气划破虚空。
极致的速度，激起一阵刺破空气的雷响，但下一刻，竟全部停在朱重云的身前！
“朱道友，感觉如何？”莫钧沉声问道。
“前所未有的好！”朱重云捏了捏拳头，活动了一番身躯，仿佛此刻才重新认识这具身体一般。
“莫钧道友。”朱重武等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许攸道友没有告诉过你们么？”莫钧嗤笑一声道，“这便是你们所服下的丹药的力量啊。”
“什么？”
“洞仙丹？”
“那洞仙丹中竟蕴含如此力量？”众人惊诧莫名，“那岂不是我们也可以？”
“不妨试试。”莫钧笑着道。
下一刻，朱重武等人也感到体内涌现出一股无比庞大的能量。
只是，这个时候，冲云子却是眉头面沉如水。
他感到这些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阴沉，阴沉得就好像跟天空中那股恐怖的能量如出一辙！
“老匹夫！”朱重云忽然怒喝一声，一爪捏住身前的无形剑气。
“竖子，尔敢！”冲云子脸上立即现出一抹惊怒，他竟然感到，他凝聚在剑气上的灵力，竟源源不断地被对方汲取，不过片刻，便吸取殆尽。
“莫钧道友。”朱重云舔舐着嘴唇，露出几分狂态，五指一张，一抹红云从掌心中透出，冲云子打出的数道剑气，竟全被这红云吸收！
“这洞仙丹的力量，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有了这样的力量，即便是尊阳子那老家伙来又如何？”朱重云冷笑道。
即便以冲云子的见识与阅历，也无法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竟能够使一个刚入洞虚境界的修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够与他这样的老牌洞虚修士抗衡。
非但如此，就连先前完全插不上手的朱重武，修为竟也慢慢突破了界限，进入洞虚中期。
要知道这可是洞境中的最后一个境界。
若是这么容易突破的话，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不会动辄闭关数十年了。
可眼前的朱家人，却硬生生地在他眼前突破了。
“入魔！”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看样子你还不蠢！”朱重云一双眼睛仿佛完全被漆黑所占据。
他桀桀冷笑起来：“道有什么好修的？”
“数百年修道，也不及今朝入魔！”
他只伸出手，凌空虚抓。
冲云子当即眼中神光爆绽，以最快速度向后退去，可即便如此，他的胸口，也立即多了几道乌黑的爪印！
朱重云此刻的实力，已完全不是先前可比！
第一百八十三章.决绝
这样的变故，是谁都无从预料的。
以世安谷此时的实力，对付朱家与这些叛乱修士，是绰绰有余了，但战局，却依旧被生生逆转了过来。
召南台前，秦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动静。
她回过头，向后看去，看到的景象，却令她当场脸色一变！天空中的血蛇落下，一道道钻入朱重华的体内。
那些血蛇又分而化之，就像是一道道血色的细线，将伤口缝合起来。
连碎开的内脏，也开始慢慢愈合。
……
地脉之中。
只听得一声震响，尊阳子倒飞而出，狠狠撞在身后的石壁上。
脸色苍白，嘴唇深处一缕鲜血来。
眼前那名黑面男子，眼神漠然，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那名黑面男子嗤笑起来。
笑声讥讽，就仿佛嘲笑着对方的不自量力。
他单手一抓，尊阳子便只感到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整个人都向前飞去。
一阵桀桀的冷笑传入他的耳中。
“吾名九圣。”
“就先用你的死，来昭告世间，吾回来了！”
他将手抬起，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尊阳子单手举起。
手指就像是铁钳一般，缓缓收紧。
或许，终尊阳子一生，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头涌上来，他的后半生，便是为此而生的，闭关、习剑，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应付今天这样的情况。
可最终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来自古代的魔，竟强大到这种地步么？对方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
太真境？
三太境界的修士，实在是太少见了，他也无法估算。
但对方的修为，恐怕至少是太真境。
与他们这些洞境修士，完全不是同一个阶层。
完全是天渊之别！
这样的差距，是难以想象的，即便是初入太真境的修士，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够将一名洞虚巅峰的修士瞬间斩杀。
果真是一场浩劫啊……
他内心中深深地叹息。
世安谷完了，一切都完了。
至少，在世安谷，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这头古魔。
或许在整个东部也不会有。
至于稷山盟，或许会有那么几个能够与这古魔抗衡的存在，但指望他们？
尊阳子就感到好像想到了一个笑话，太境修士的斗法，要么不会拼命，上百年都分不出胜负，要么舍命相搏，顷刻间你死我活。
那些贪婪自私的老东西，怎么可能会花费那么大的心血，跟这古魔拼个你死我活？
尊阳子甚至都能够想象得到，世安谷覆灭之后，稷山盟会迅速集结所有稷山洞天的宗门、世家，各大势力，但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对付这头古魔。
而是借助这头古魔的威慑力，来维系它那摇摇欲坠的统治。
他们发布讨魔檄文，把声势拉得铺天盖地，然后借此开始打压曾经不服统治，不安分的势力，甚至借机将其覆灭。
至于这头古魔，直接默许它侵占稷山洞天以东这数千里土地都不是不可能。
然后每隔几年，在边境不痛不痒地打上几场，声嘶力竭地捧几个斩魔影响，来树立它那摇摇欲坠的形象。
尊阳子在这片洞天生活了数百年之久，好事没见过几桩，底线倒是一次又一次被刷新，那些老家伙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讨伐这头古魔，稷山盟不可能，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太境修士都不管，一群洞境修士还能去送死不成？
他忽然有些想笑，笑声中却有些凄凉。
他虽然自诩正道修士，但他心中明白，这天底下早已经没有了正道。
有的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
但谁又不是呢？如果他尊阳子不是有血誓在身，他也不会去镇守古窟，他也不想管这种凶险无比，甚至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破事。
但他没有退路。
事实上，在当初他的那个时代，他的修为、仙根，在谷中也并不是顶尖的。
恰恰相反，在几个师兄弟中，他的仙根、天赋反而是最差的。
现在回想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当那个镇守古窟的老人，看着他们一列世安谷后辈英杰，问道：“老夫可以挑选你们一人为弟子，但条件是，立下血誓，从今以后，永镇于此。”
“你们，谁愿意。”
“老祖，我……我愿意。”他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愿意。
就这样，他成为世安谷第一人。
契机，仅仅只有这三个字。
不是依靠什么天赋，也不是依靠什么超乎常人的勤奋。
仅仅是因为一个选择。
他心中明白，自己当时迫切想要变强的理由。
所以这样一个代价，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而现在，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时间的消磨，孤独、寂寞……一切的一切，仿佛能够磨去人在尘世中的所有多余的心思，喜好、欲望、希望、悲喜。
最终，什么都没有剩下，或许，这数百年来，他所等待的，也只剩下这么一刻。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这一道血誓，是一道束缚的锁链，但也同样是他最后的底牌！
这一刻，他感到有什么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断裂开了。
他的生命，就像风中残烛，迅速老去，原本容光焕发的面庞，转瞬间便只剩下满面鸡皮。
手指也如同枯槁的树木一般，整个肉身皮囊，都好似枯朽下去。
但这一刻，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在他体内攀升。
“老东西，你疯了吗？”
九圣魔君感到尊阳子体内的变化，脸色也猛地一沉，如同抡炮弹般单手将其甩出。
轰隆！
再次狠狠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山石碎裂，无数的碎石埋下，仿佛要将其埋葬在此。
但就在此时，尊阳子浑身散发出一抹金色的麟光。
他整个身躯，悬空而起。
每过一刻，他的面庞，便要苍老一分，但每过一刻，他体内那股庞大的能量，便要提升一分！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股庞大的力量碾碎了。
而与此同时，尊阳子的身躯忽然定在半空之中，苍老的身躯，就仿佛褪去的蝉蜕，一道金色的虚影，自尊阳子身躯之中透体而出。
那抹金光，穿透地底，直达天际！
整个世安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原本陷入厮杀中的世安谷修士，不由得清醒了几分。
陷入苦战的各谷主、长老，也为之一震。
“太上长老！”
“是太上长老！”
可就在整个世安谷，为之群情振奋的时候，凌之华却收到了一条传讯。
这条传讯，就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他的头顶。
“之华，立刻带所有弟子撤离！”
第一百八十四章.撤离
整个世安谷，太上长老尊阳子便是其坚实的后盾，与最强大的支柱。
虽然凌之华身为掌门，肩负重任，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中，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仰仗这位太上长老。
因为无论世安谷发生什么事情，遭受怎样的灾难，只要太上长老尊阳子还在，有一个如此实力的修士坐镇，世安谷迟早能够重建起来。
而作为世安谷实力最为强大的修士，事实上不止是他凌之华，所有谷中修士都受庇护于这位太上长老的羽翼之下。
大树底下好乘凉，即使世安谷此刻遭逢如此恐怖的妖魔，大家也还没有丧失希望，亦是因为，还未见到太上长老出手。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世安谷最强修士身上。
但凌之华得到的传讯却是：带所有弟子撤离！
得到这条传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世安谷再怎么不济，都至少有护宗大阵守护，先祖余荫，至少还能让世安谷的众修士负隅顽抗一阵。
但现在，尊阳子却让他带人离开。
事情到底是走到了什么样的绝境，才会让尊阳子做出如此决策，舍弃护宗大阵，逃离世安谷？
但他此刻却无暇他想，在接到传讯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世安谷，完了。
“所有世安谷长老听令！”他咬了咬牙，当即传讯各守阵长老，“放弃阵眼，撤出世安谷！”
“什么？”
接收到这一传讯的所有长老，也完全无法相信。
但作为长老，无论如何，此刻也必须做出决断了。
“所有弟子听令！”
“放弃守阵，撤出世安谷！”
接到这一条传讯的时候，所有长老都知道，世安谷完了，如今能够做的，只有逃！
从这些入魔的修士阻扰下，杀出一条血路，能逃多少是多少，尽可能地延续一点血脉传承。
下一刻，凌之华只见到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天空落下，落在他面前。
“太上长老！”
“我来主阵！”尊阳子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毋庸置疑，“你带人走。”
“是。”
凌之华深深地看了尊阳子一眼，想说什么，却心知此刻没有时间耽搁，匆匆出殿而去。
只见大殿中心，凌空悬浮着一颗如同浑天仪般的圆球。
尊阳子凌空一抓，圆球立即飞至他的掌心。
只听得一声异响，圆球似有些承受不住负荷一般，剧烈地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笼罩世安谷的红霞，竟渐渐转变成了一片鎏金之色。
原本的云霞，则化作一片片金色的小剑，密密麻麻，沿着某种轨迹运转开来。
而这个时候，九圣魔君亦从地底飞出，高悬于空，无数红黑雾气凝聚的游蛇，朝着他所在之处汇聚而来，盘旋飞舞。
负手而立，即便是眼前这样的威势之下，依旧如闲庭信步一般。
“元神出窍？”九圣魔君冷哼一声，“不过初入太真，即便元神出窍，能耐我何？”
他狭长的双目中透出如同九幽般的阴沉气息，眼中神光一动，无数红黑游蛇，自他身后散开，如同拉开一片红黑的天幕，自四面八方，没入他的体内。
下一刻，他已瞬息出现在了尊阳子面前！
但尊阳子的身影，就像是一片虚影般跳动，瞬息消失。
……
节南山上，魔影重重。
原本恢弘壮丽的殿宇群，此时阴风呼啸，竟宛如踏入了一座魔窟。
虚空中魔影如同电光般闪烁，霎时间，鲜血飙射而出，即便以冲云子的修为，也无法抵挡。
此时此刻，他身后高悬的剑气，愈发地黯淡了，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发，此刻亦像是枯乱的稻草，一袭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
一只左臂也不见了，只留下一片鲜血淋漓。
忽然间，一只漆黑的魔爪自身后而来，眨眼间，便锁住了他的琵琶骨。
下一刻，朱重云一只手便像是拎小鸡一般将他拎了起来。
或许连冲云子也没想到，此次出关，竟会遭遇如此劫难。
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横死在这些他连瞧都瞧不上眼的后辈手里。
以一敌三，他甚至连逃都很难逃出去。
朱重云眼中，透着一抹报复的快意。
“冲云子，叫你一声前辈，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么？”朱重云一双如墨般漆黑的双眼中，透着无尽的恨意，“今日本座便吸干你的功力，明日，杀上牢山剑阁，叫你眼睁睁看着你那些徒子徒孙，尸横遍野，鸡犬不留！”
“怪只怪你偏偏要多管闲事。”
冲云子只感到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对方手中传来，他体内的灵力，竟不由自主地，朝着对方体内涌去。
“不——！”冲云子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惊恐。
谁也不愿看到自己数百年的修为，付诸东流，更不用说，失去修为，他也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垂暮老朽。
便在此时，一声爆喝声，如同怒雷一般自天外传来。
“休伤吾友！”
轰隆！
一道金色的人影，便仿佛一片金色的霹雳，朱重云等人瞬间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掀得倒飞出去。
金色的人影，如同一株不倒的老松，又如一杆金色的标枪，屹立场中。
“尊阳子道友。”冲云子心中震惊无比，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尊阳子。
只见尊阳子此刻衣袍鼓荡，浑身散发出一股耀眼的金色光芒，但奇怪的是，整个人却如同不真实的虚影一般，飘飘渺渺。
“尊阳子道友。”冲云子心中震骇，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老友。”尊阳子长叹一声，“这次是老夫连累你了。”
“老夫已经让世安谷弟子全都撤离了，道友也尽快离开吧。”
“什么？”冲云子心中一震，原本他也只是受好友相邀，来镇守这么一座阵眼，绝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至这样的地步。
听到尊阳子的决策，再联系眼前的情形，冲云子心中，已经隐约猜测出了一些。
“尊阳子道友，你……？”
尊阳子微微点头，完全确认了他的猜测。
第一百八十五章.天塌
冲云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眼中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
的确，在这片修真界，实在很难有什么真情实意，冲云子与尊阳子的交情，也同样是因为利益牵扯起来的。
但几百年都过去了，随着同辈的道友一个一个逝去，面对这位仅剩的老友，若说心中没有一点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如今，尊阳子也要陨落了么？
冲云子脸上露出几分惨笑。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悲凉来。
大道无常！
即便是一宗之祖，生命亦如此脆弱，早晨还是如此威风凛凛、谈笑自若，晚上便已是生离死别。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迷茫，称宗做祖，几乎已经走到了绝大部分修士可望而不可即的最高处，但这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但此时此刻，他心知不是感慨的时候，尊阳子用生命换来了自己撤离的时间。
他深深地看了尊阳子一眼，早已相识数百年的两人，一眼，便胜过千言万语。
冲云子转身，御风而去。
原处，只留下尊阳子孤零零的一人。
亦或者说，此时的世安谷，都只剩下尊阳子一人。
谁都可以离开，但唯有他不可以。
他的目光，落在朱重武等人身上。
“闹够了么？”
声音不大，甚至很平静，就像是平常闲聊一般。
但听在朱家之人耳中，却仿佛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老匹夫，还以为本座会怕你么？”朱重武心中怒火升腾，双手一张，黑色的灵力化作两只巨大的魔爪朝着尊阳子攻来。
尊阳子眼中剑芒一闪。
一道道金色剑光纵横，仿佛整个天幕也被切碎。
朱重武的身躯，瞬间四分五裂！
怎么……可能？
都已入魔，在面对尊阳子的时候，竟还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走！”大长老朱重云厉喝一声。
尊阳子剑指一划。
周围逃离不及的朱家人，尸体如下饺子般坠落！
……
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周围坠落的尸体中，一具尸体，化作一片红黑色的雾气腾起，缓缓没入九圣魔君体内。
正是最后一道分魂莫钧。
他啧啧笑道：“不愧是太真境，不是这些洞境的废物可比的。”
尸体之中，一道接着一道红黑色雾气腾起，化作一条条红色的蛇，全都没入九圣魔君体内去了。
尊阳子这才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九圣魔君，并指如剑，一道道剑芒，在天空飞旋。
九圣魔君看向尊阳子，眼中透着一丝丝轻蔑：“想效仿你的那些先人，舍弃性命来镇压本君？”
尊阳子并未回答，只是剑指一引，天空中无数金色剑流，如同洪流一般，飞落下来。
“别做梦了。”九圣魔君望着天空中的剑流，轻笑道，“这一套已经老掉牙了，更不用说，他们是什么修为，你又是什么修为？”
“在千年前，洞境修士，根本就不入流！”
“即便本君现在还未恢复全盛之时，但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不试试怎么知道？”尊阳子沉喝一声，双手剑指向前一挥，天空中的剑流，瞬间分成两股巨大的剑河，朝着九圣魔君汹涌而来。
“小孩抡大锤，太过笨拙。”九圣魔君只是轻笑，就仿佛是大人在逗弄着三五岁的孩童，不疾不徐，只在金色剑河临身前，身形闪烁，眨眼间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
剑河回涌，再次朝着九圣魔君所在之处涌去。
可瞬息之间，九圣魔君身形再次闪烁，剑流再次扑了个空！
尊阳子，微微喘息起来，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愈发虚无缥缈。
他恐怕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用生命换来的提升入太真境界的机会，最终竟是这样的结果。
对付其他人，不费吹灰之力，可对付这魔君，伤不到对方一根毫毛！
而九圣魔君的下一句话，更是几乎让他陷入绝望！
“知道为什么这次栖霞宗修士来的这么少么？”
“！！！”尊阳子的内心一凉。
“他们全部埋伏在谷外。”
“妖——！魔——！”尊阳子紧咬着牙，一双眼几乎欲龇出血来。
“哈哈哈！”九圣魔君肆意地笑着，“本君本就是妖魔，那又如何？”
“妖魔，也是因人而生，怨念、憎恨、贪婪、嗔怒、欲望……”
“这些力量便是吾壮大的源泉。”
“吾能在出世之时，便恢复昔日七成实力，也是拜你们人类所赐。”
他眺望着远方的一片沃土：“如今的这片土地，是最适合我们生长的地方。从今往后，这片土地将由吾统领，而你们人类，将坠入无边的九幽魔域。”
“但那也不过是你们人类咎由自取罢了。”
尊阳子目光微微一震，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是我们咎由自取？
就在这失神一瞬间，一道黑红的血光，直接将其刺穿！
尊阳子死死地盯着九圣魔君，目光中带着无尽的不甘，渐渐地黯淡下去。
曾几何时，即便是世安谷天塌了，也有这位太上长老顶着。
可这一刻，这柱顶天立地的梁柱，坍塌了。
已是黄昏，天渐渐要黑了。
此时的世安谷弟子，兵分数路，疲于奔命。
后有追兵，而前……
生满红枫的峡谷之中，一名白发华服的女子，静立在峡谷上方的崖石边。
这里是赤枫峡，世安谷往牢山剑阁的必经之路。
“宗主大人。”一名黑衣男子前来汇报，“正如宗主所料，凌之华打算撤往牢山剑阁。”
女子目光森寒，手中一柄寒光灼灼的弯刀，刀锋上，散发出森森的黑气。
居高临下，冷冷地审视着峡谷下方借助地形掩护，匆匆忙忙朝着牢山撤去的世安谷修士。
刀光起，天边的云霞，仿佛被鲜血所染红！
通往游仙镇的踏仙林，通往稷山南部的积云山……
世安谷长老率领着弟子分出数股，分别撤离，但每一路，都遭遇了埋伏，无一例外。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世安谷修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刚离狼窝，又入虎穴。
已是日暮时分，原本便已经分崩离析的世安谷众人，此刻更是被杀得溃不成军，从原来的有序撤离，变成了四下逃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于栖霞宗来说，既然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会留手？
朱家之人，便更不会留手了。
朱重华面目狰狞，先前的毫无还手之力，令他恨得发狂。
此时入魔重生，实力再上一层楼，更是点燃了他的滔天恨意。
山林之中，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尖笑，四下逃窜的世安谷弟子，一个个被其猎杀。
昏暗的夜色下，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光，只剩下惨叫声与哭嚎声。
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危机下，每一个人，都不得不重新做出自己的选择。
作为长老、谷主，是丢下弟子独自逃亡，还是……
而作为弟子，又该如何选择？
没有答案，唯一能遵循的，或许只有内心底最真实的那一缕念想。
第一百八十六章.抉择
今夜，不见星，不见月。
唯有重重的黑云中，闪烁着雷光。
映照着每一个人绝望的面庞。
在这种时刻，有的人趁着混乱，独自向外逃去，也有的人，紧咬牙关，率领着一众弟子突围。
即使是人心向道，在这样血与火的魔劫中，又能坚守得了几人呢？
更何况，世安谷的修士，也并非人人向道。
在生与死的抉择之下，人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
积云山中，云缭雾绕，又是夜晚，朦朦的夜雾之下，一列世安谷弟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战战兢兢地朝着积云山南面逃去。
只要翻过积云山，那里是稷山南部宗门，落龙门的地界。
落龙门乃是稷山洞天除三大宗之外，最强的几个宗门之一，朱家入魔修士虽强，但也还不至于强到四处树敌的地步。
所以，此去投靠落龙门，也好过在此跟着世安谷一起覆灭。
逃往这一路的，乃是由执竟堂刑长老领队，有刑长老与刑大执事两大刑家高手率领，原本以为，会是比较安全的。
但谁又能够想到……
轰隆隆！
一声雷响，便仿佛有什么禁制被触发了，大地上雷火群起，接二连三的世安谷弟子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走这一路的，大部分是执竟堂弟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在混乱之中被冲散的其他各脉弟子。
这些执竟堂弟子，在世安谷时，威风凛凛，趾高气昂，叫同门弟子个个万分忌惮。
谁又能够想到，今日竟会落得这步田地。
而其他弟子则更加没有想到，最终竟是这样的结果。
原本刑长老告诉他们，由刑家断后，他们去落龙门搬救兵。
但哪里知道，这位刑长老的真实目的，竟是用他们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好叫一众刑家人转入暗处，暗度陈仓！
或许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令人更加绝望的了，他们发现，此时此刻，除了哭嚎，什么都做不了。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现在连哭嚎都不敢发出声音，黑暗之中，发出声音，暴露，便代表着死亡。
他们便如同一群弃子，只有各自逃窜，在黑暗中祈求死亡能够来得再晚一些。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也许并不是一句嘲讽的风凉话，而是说，先天的灾祸，或许可以避免，但人自己种下的因，所结成的果，最终终究该由自己面对。
长老也好，弟子也罢，每个人都无法逃避。
可……《周易·系辞》下有言：穷则变，变则通。
当一条死路走到底的时候，何不尝试着变通呢？
此刻的赤枫峡。
一应栖霞宗长老，肃然阵列。
“布阵。”
“是！”
世安谷弟子，一个接一个的被斩于刀下，凌之华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最后又狠狠地跌进深渊。
作为世安谷的谷主，风浪自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但与眼前相比起来，以前遭遇的那些，实在就像是大海中掀起的一片小小水花。
而眼前，则是如山一般的海啸。
摧毁一切，吞噬一切。
他实在想不明白，前一刻，甚至是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日短短一天时间，局势就像是雪崩一般，一个偌大的宗门，崩塌只在转瞬之间？
“余宗主。”凌之华心中有些发寒，“你我无冤无仇，真要这么赶尽杀绝么？”
“凌谷主。”白发女子手持弯刀，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作为一谷之主，问出这种问题，不觉得可笑么？”
“弱肉强食。”女子冷笑道，“当初我宗太上长老意外身陨，我栖霞宗被周边宗门、世家一点一点蚕食的时候，似乎也没人与我栖霞宗有仇吧？”
“但凌谷主敢说，当初世安谷没有插手过此事么？”
“……”凌之华闻言，心中一凉。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没想到，这个梁子，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结下了，如今栖霞宗宗主余秋堕入魔道，杀上门来，这个冤仇，是不可能解除了。
凌之华此刻，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虽然比起历任谷主说不上如何，但也是兢兢业业，为世安谷的壮大经营了一生。
但眼前，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当初为了发展与壮大，做的一些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仇恨的种子，原来早已经埋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己若是能少点贪心，或许今日还能有一条生路。
而此刻，不仅仅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世安谷弟子，恐怕都是鸡犬不留。
为了利益争夺了一辈子，最终，却身陨其中。
没有人会放过自己。
这是何等的绝望。
他审视着四周，跟着自己撤退至此的一应弟子，鲜血染湿了衣襟。
自己最为看重的大弟子，已经身陨了，就在刚才。
二弟子程玄同，此刻也浑身是伤，一袭白衣，变成了一身血衣，手中那柄白玉剑，也断了半截，再也没有往日的那份洒脱。
“师尊。”程玄同咬着牙道，“咱们杀出去！”
凌之华看着自己的弟子，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年轻真是好啊。
他心中感慨，至少，胸中那份热血，还未退去。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好。”
“众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
“是！”
“做梦！”一道刀光，转瞬即至。
可就在此时，凌之华衣袍鼓荡，一股无比汹涌的灵力，自他体内涌出！
栖霞宗掌门余秋眼中，亦露出几分异色。
对方竟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像凌之华这种地位的修士，终归会有几分搏命的手段。
逆运功法！
这是最后的手段，同时会让他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
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为利益争夺、追逐了一辈子，如今死到临头了，他忽然想通了几分。
世安谷完了，自己也要死了，争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横竖都是个死，索性在这一刻，堂堂正正地，像个真正的谷主活一回！
如果自己罪有应得，那么至少，将这些弟子带出去！
“杀！”凌之华怒喝一声。
虽然身受重伤，精疲力竭，但此时此刻，所有弟子都振奋起来。
太上长老生死未卜，掌门舍命相拼，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拼死？
就像是一片余烬重新燃起熊熊烈火，连栖霞宗的修士，此刻也被震住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归舟
漫漫长夜，看不到一点光。
有人融入黑暗，连自己也化为黑暗。
也有人以自己为薪火，薪尽火传。
随着时间的流逝。
长夜再如何漫长，黎明也终归是会有到来的时候。
遥远天边的地平线，浮现起两艘巨大的飞舟。
乘驾着长风，自数千里外的大海，远航归来。
途经彭泽湖，越过游仙镇。
正值凌晨，游仙镇的修士，行色匆匆，纷纷收拾起行装，似乎连他们也意识到，灾祸要来临了。
往世安谷方向看去，远方黑云如山，轰隆的雷霆，即便相隔数百里，也清晰可闻。
黑云蔓延，妖风阵阵，飞舟上的修士，面露凝重之色。
从妙元山出来的徐家，早已接到传讯。
此时的世安谷区域，早已沦为一片魔土，无论什么修士进入其中，有进无出。
也从来没有见到有人从里边出来过。
外界的修士，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见到这样的情形，就连猜也能猜出来，世安谷恐怕是凶多吉少。
飞舟之上，一应修士站在船头，远眺着远方的崇山峻岭深处。
“方先生。”众修士沉着脸孔道，“情况不妙啊。”
方勉望着这样的景象，也有些面色凝重。
他的眼中透着几分担忧之色，虽然有些事情他已经算到了，但兵劫、战乱，终归是刀兵无眼。
卦象虽然能够预知，但也并非事无巨细全都能够算到的。
更不用说，人的选择，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
但到了此时此刻，也是时候结束了。
徐家老祖向前来迎接、汇报的留守徐家子弟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老祖。”徐家人当即道，“，就在前两天，世安谷方向异象频现，我们也曾派探子前去探查过，但无一人回来。”
“连传讯也没有么？”徐家老祖问道。
“进入那片黑云范围内，我们曾派去的几名探子，就像是失联了一般，再无音讯。”
“方先生，我们……？”所有人此时的目光，都落在方勉身上。
方勉只是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人：“此事事关重大，情况紧急，但凶险却是未知，诸位如果打算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方先生说的哪里话？”各家家主、长老道，“妙元山那样的凶险，咱们也都闯过来了，这世安谷纵使有妖魔出世，咱们也不妨闯他一闯。”
“是啊。”鲁之止也开口道，“以前咱们是为宝物，那也甘心涉险，如今为道，区区凶险更算不了什么！”
旁边的骆倾霄也拱手道：“方先生，此次妙元山之行，却是让倾霄明白了，吾辈修行道法，当然得以道为要。”
“此等除魔卫道之事，哪有退缩之理？”
鲁元夫妇也上前道：“我鲁家身为稷山东部第一大世家，如今稷山东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依我看，飞舟即刻驶往世安谷，如何？”
“诸位大义相助，感激不尽。”方勉拱手道。
鲁元当即大声道：“启航！”
飞舟缓缓升起，朝着前方黑压压的云山中驶去。
游仙镇中见到这一幕的修士议论纷纷起来。
“居然直接开往世安谷去了。”
“听说如今的世安谷，凶险至极，有去无回，不会有事吧？”
“听说那飞舟上是徐家老祖和鲁家之人，岂是寻常人能比？”
“关键时刻，没想到还是有不顾自身安危，除魔卫道的大修士在啊。”
“只愿他们能平安归来才好。”
游仙镇的众修士，望着远去的飞舟，心中感慨。
这世道，虽然不怎么太平，但似乎，关键时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大修士能够站出来的。
上行而下效，这些修为卓绝的大修士做什么，自然也成为了底层修士的榜样。
此刻只恨自己修为不济，否则一道入谷诛魔，岂不快哉？
……
而此时此刻，飞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世安谷三百里内。
黑风重重，耳边只听到咆哮着的风声。
飞舟周围亮起了一片灵光，将黑风抵御在外。
远远望去，就像是黑暗中两座宏伟的灯塔，悬浮于高空之中。
可这，也吸引了黑暗中无数只眼睛。
不过霎时间，只见一片片黑色的幽影，如同暗夜之中的幽灵一般，自四面八方飞来。
不过顷刻间，便将两艘飞舟团团围住。
“又有人类修士进来了！”
“这次还带来两艘飞舟。”一道为首的幽影盘旋于长空，高声道，“交出飞舟，臣服于吾，否则，死！”
“好大的口气！”舟上的众修士冷笑出声，“小小妖魔，也敢与皓月争辉！”
“将这两艘飞舟夺下来，舟上人类，随你们享用！”那道幽影似恼羞成怒，嘶喝一声。
空中飞旋的幽光，立即全都朝着飞舟的护身灵光扑来。
轰轰轰！
无数的攻击轰击在飞舟的护身灵光上，整座飞舟都出现了剧烈的晃动。
舟上的所有修士都露出惊容，这才刚入黑云下的范围，便遭遇了这样的攻击。
“这些东西是什么？”
“他们动作太快看不清！”
“我看看！”方勉静心凝神，眉心之内的神庭宫中，高悬于浮空岛上的那只眼睛缓缓睁开。
不过须臾之间，那些急速飞行的幽影，在方勉眼中竟立即变慢。
几乎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此刻看在方勉眼中，竟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般。
这时候方勉才看清了，它们有的穿着栖霞宗的服饰，有的身着世安谷朱家、许家等各家服饰，只是它们的眼睛漆黑如墨，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度幽森的气息。
此时此刻，方勉再次恢复肉眼视物，那些东西在他眼中再次变得一片模糊。
“是入魔的修士。”方勉向众人道。
“入魔的修士？”
“不必理会它们。”鲁元道，“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还破不开飞舟的防御，我们先找找是否还有世安谷道友生还。”
“让我来吧。”骆夫人道。
只见她取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铜镜立在半空，只见她连连打出法诀，周围数百里内的景象，在铜镜内竟都照得清清楚楚。
便在此时，铜镜内出现了一副景象。
在一片山洞之中，世安谷弟子与长老被逼至一处。
脸色苍白，伤痕累累，其中还有不少，连站立都不能，只能坐在地上休息，此刻见到眼前的朱家修士逼近，面露绝望之色。
“朱长老。”一名执事领着一名老者从山洞外进来，脸上露出几分谄媚的笑意，“这些老鼠，还真是会躲，不过现在已经被咱们全部逼至此处，布下天罗地网，这一次，是插翅也难飞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至暗
“那人不是世安谷的朱长老么？”徐家家主徐承业立即认了出来。
“这世安谷的人，怎么自己打了起来？”
“情况不明，不过看此人一身的戾气，没准也是入魔了。”徐家老祖神色凝重道，“情况危及，方先生，这飞舟外头的苍蝇，还真是碍眼得很，老夫出手对付这些苍蝇，诸位随方先生前去救人如何？”
鲁元此刻也向一旁的骆夫人道：“夫人，劳烦你坐镇于此，我率人与方先生一道，前去救人。”
方勉闻言也不推辞，只道：“大恩不言谢，方某先行谢过了。”
话音落下，方勉一马当先，跃出飞舟。
“有人类出来了！”一众入魔修士见到方勉从飞舟的护身灵光中飞出，立即便如一窝马蜂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方勉围拢过来。
徐家老祖只冷哼一声：“找死！”
只见他大袖一挥，一枚枚白色圆石从他袖口飞出，在浓云密闭的天空之中，宛如星辰阵列。
紧接着，一股极为奇异的力量化作刺目的华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立即将所有靠近的入魔修士困缚住。
方勉朝后方拱了拱手，立即朝着骆夫人宝镜照射的方向去了。
……
“朱重华！”山洞之内，被逼至绝境的人群之中，一道苍老的人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朱家修士，“大家再怎么说，也是世安谷的同门，，平日里也无仇无怨，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说话的老者，正是世安谷清庙山长老古千钧。
“古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朱重华扫视人群一眼，嗤笑道，“老夫跟你是没有仇，但是你们之中，可有人跟老夫仇深似海呐。”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秦卿身上。
对于秦卿来说，前又栖霞宗修士堵截，后有朱重华这个入魔的长老，还要分心保护弟子，也着实太为难人了些。
此时朱重华的修为，本就已更胜先前，极难对付，再加上此刻个个身受重伤，体内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断然不可能是其对手。
“秦长老。”所有人都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这个时候，只见朱重华，眼中露出几分戏弄神色，他取出一柄长剑扔在地上：“反正你们也活不成了。”
“不如这样，你们谁替我杀了她，老夫便放谁一条生路，也算是念及同门一场，如何？”
在场之人听到朱重华这话，登时脸色一变。
这当真是，杀人诛心哪。
“朱重华，你不得好死！”一名召南台弟子咬牙切齿道，“在世安谷的时候，你朱家族中子弟，欺凌谷中师姐师妹，尽干些丧尽天良的勾当，我们召南台弟子，若非秦长老庇护，恐怕也早已受那些衣冠禽兽所玷污！”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朱重华此刻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九圣圣君，天下无敌，老夫便是死了，也能死而复生。”
他朗声喝问道：“谁来报复我？谁敢报复我？”
声音震得洞内朔朔作响，山洞的泥土也随之崩落下来，所有人此刻都只一阵心寒。
是啊，连死了都能死而复生，谁能让他遭到报应？
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由得人不心生动摇。
坚守正道，马上将要迎来死亡。
不甘、屈辱地死在这片无名山洞中。
而入魔道，却能够不死不灭。
就连死了，都能死而复生！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吸引人的事情吗？
终于，还是有人动了。
只见一名女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迟疑万分地，捡起了那柄宝剑。
“鸳儿师妹！”曲明露面色惨白。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两名男弟子也互相打了一个颜色，站起身来。
“你们做什么？”古长老面色铁青，喝问道。
竟是他清庙山弟子。
两名男弟子冷哼道：“古长老，你们这些长老高高在上，哪里懂得咱们弟子想要什么？”
“死而复生，不死不灭啊……”那名弟子深吸一口气，“所谓的修真长生，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们……”古长老目眦欲裂，“孽畜！你忘了是谁保护你们才让你们活到现在了吗？”
“可没有你们，我们会活得更好！”那名弟子沉声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诸位长老，可不要怨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老夫今日便清理门户！”古长老愤然起身，但下一刻，一道魔爪落下。
古长老当场倒飞出去，狠狠跌落在丈余外的地面，胸口上，立即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古长老，可不要轻举妄动。”朱重华冷笑道。
他随即带着欣赏的神色看向那两名弟子：“好，有魄力！”
“那位女弟子手刃秦长老，你们就手刃古长老好了，老夫同样放你们一条生路，甚至，在圣君面前，替你们邀一功！”
“没准，也让你们获得永生的福泽。”
“……”两名弟子握刀的手紧了紧。
毕竟，秦长老他们不熟，而古长老……
可听到永生二字，两人却是一个激灵，立即振奋起来。
“不要怪我们。”
古长老此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然惨笑。
他看着眼前的弟子，心中只有一阵凄凉。
的确，这两名弟子说得没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他古千钧，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因为他也没好到哪去。
可这一刻，他忽然心中悲凉，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人便可以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底线，可以不择手段。
那么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人不是畜生。
任何时候都不是。
即便在眼前这样的局面之下，也不该是。
“鸳儿。”曲明露看着眼前的师妹，一双美眸泪眼婆娑，央求道，“师尊待你我不薄。”
“为什么要这样？”
女子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眼中已被恐惧占据了大半：“师姐，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她紧咬着牙关，她以为这种事情，只要闭着眼睛一剑刺下去，就足够了。
但她发现，她看着眼前的秦长老，看着眼前的一众师姐师妹。
她做不到。
可她心中明白，在她拿起剑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回不去了。
她闭上双眼，清叱一声。
一剑斩下，但忽然间，剑锋一转，朝着身后的朱重华刺去。
眼中带着无尽的悔恨：“老贼，去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黎明
“找死！”朱重华瞬间暴怒，一只魔爪只轻轻一抓，宝剑竟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紧接着，鸳儿被一掌狠狠劈飞出去！
一掌，心脉当场被震碎。
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寒。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朱重华怒喝道，“反抗者，便是这般下场！”
向来在天将黎明的时候，都是最为黑暗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身处黑暗中的人啊，不要误以为黎明便不会来临了。
在这至暗的时刻，有人仍旧坚守着那一点谨慎的道心，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在绝望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也有人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用他人的生命，奠定自己活下去的基石。
“动手！”
朱重华一声怒喝，背叛的世安谷弟子，朝着几名长老杀去。
“不要！”
惊呼与怒吼，狰狞与无比绝望的面庞，交织成一片。
可没有人明白，向生者，不一定生。
将死者，不一定死。
所谓的劫，是一场源自久远时代，由于人自己所造就的因，才结出的果。
也许这的确是咎由自取。
但也是一场炼就真金的红尘业火。
关键时刻，能选择道的人，自然能够踏上一条脱劫而出的道路。
而入魔者，化劫灰，怨不得人。
身在劫中的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因此当人意识到这场劫火燃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余各长老、弟子脸上露出惊恐，有的不敢看这一幕的弟子更是闭上了眼睛。
一息。
两息。
三息。
山洞内一片寂静，没有预料之中的惨叫声。
更没有喷溅而出的鲜血。
什么都没有。
有人无比忐忑地睁开双眼。
没有人死亡，甚至连流血都没有。
山洞之中，所有踏入魔道的弟子，这一刻忽然像是定格。
下一刻，便被一股无比强横的力量震飞出去！
一名巍冠博带的中年人，如同幻影般转瞬即至。
中年人背负双手，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一众世安谷弟子身上。
所有人的脸上满是错愕，惊讶与难以置信。
黎明将要到来的时候，黑暗必须落幕。
这是天地不变的规律。
“阁下是！？”古长老等一应世安谷长老，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
“鲁家，鲁元。”
“是鲁元公？”
“天元学宫书律院的那位？”
所有世安谷弟子就像是做梦一般。
鲁元为何会出现在此？
他们想不通，朱重华更想不通。
但朱重华不惧。
鲁家又如何？
在九圣魔君面前，连屁都不是！
可他并不明白，即使是九圣魔君，也同样身处黑暗之中，在黎明到来之时，同样等待着谢幕的一刻。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皆在道中，魔不也在万物之中么。
谁逃得了呢？
……
不懂得道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所以它可以张狂，可以不可一世、肆无忌惮。
朱重华体内掀起滔天的魔气，不过顷刻之间，山洞内的所有人，只感到身堕九幽！
他的生命，早已献给了九圣魔君，即便死亡，也能复生，鲁家又如何？
连死亡，都无法阻挡他朱重华，区区一个鲁家，能耐我何？
朱重华哈哈大笑起来，肆意地发散着最后的癫狂：“来得正好！”
“若是来投诚的，老夫还可以考虑替你在圣君面前美言几句。”朱重华沉声道，“若是来碍事的，下一步，便是踏平你鲁家！”
“好大的口气！”鲁元登时怒极反笑。
“接我一指如何？”鲁元只冷哼一声，汹涌的灵力，如海啸般在体内运转开来。
紧接着，他一指伸出，缓缓按下。
轰隆！
整个山洞都剧烈震荡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但……众人见到，整个山洞的光都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道星辰在黑暗中亮起，竟让人只感到身处幽深宇宙！
下一刻，一道仙人幻影立于寰宇之中，那股恐怖的气息，仅仅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心中惊惧。
紧接着，星辰点点亮起，化作一道道龙章篆文。
鲁元何等天赋，当日在九劫关中，虽未能像方勉一般领悟整个九劫天书，但也受益匪浅，他将其融入自身所学，这一式神通，便带有一丝仙人之力！
只见那仙人虚影一指缓缓按下。
“仙……仙人！？”这一刻，浑身魔气的朱重华竟差点吓破了胆。
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仙人？
逃！
前一刻无比张狂，可当见到这道仙人虚影的时候，他心中也只浮现起这么一个字。
可是，逃？哪有那么容易？
他感到周围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身躯，无法动弹那片一分一毫。
他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指压下，浑身魔气膨胀得如同一个充气的皮球。
下一刻，整个身躯瞬间爆成一团血雾！
朱家长老朱重华，尸骨无存。
尘埃落定，整个山洞内，一片死寂。
鲁家人，竟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所有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剩余的朱家子弟，更是惊恐欲死。
包括先前背叛的世安谷弟子，也惊恐欲死。
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
明明刚才这些入魔者才是不死不灭，而与它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顷刻间局势就变了？
为什么？
这些世安谷弟子，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有人慌乱地向外逃去。
“鲁元公！这些人背叛师门，投入魔道，别让他们逃了！”
还未等他们走出洞口，便见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鲁先生还真是雷霆手段，方某竟都插不上手。”
“方先生？”这个叫朱家各家主、长老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认得？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来一刻？
若是早来一刻，他们还如对待救星一般。
可现在，只如见鬼。
下一刻，他们听到了另他们更加绝望的声音。
“这些人方先生打算如何处置？”鲁元问道。
这鲁元，先前一指灭杀朱长老，竟也是与这方先生一起的？
他们心中的惊骇，已无以复加，当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呼饶命。
方勉只是叹息了一声，人的作为，早已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他心中万分遗憾，可事已至此，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大批的鲁家人从外头进来，将山洞内所有投身魔道的修士押下。
剩下的，只有一众惊魂未定的脸孔。
方勉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心中明白，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们承受了太多太多。
但值得庆幸的是，一切都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救援
“还请鲁先生帮助救助伤员。”方勉看向眼下受伤的众人，开口道。
“且让我看看。”鲁元也心知情况紧急，连忙吩咐族中子弟取出各种灵丹与伤药。
鲁家所通颇杂颇多，医术自然也有涉猎。
当然，说是涉猎，恐怕是比不少大世家还要精的了。
眼看着先前奄奄一息的世安谷弟子一个个被救治，伤情慢慢趋于稳定，神色也慢慢安定下来，先前背叛的少部分弟子，此刻要多悔恨有多悔恨。
刚刚明明只要再多等一刻，哪怕一刻……
不过，他们眼中又带着几分妒忌。
只不过死了一个朱重华罢了，九圣魔君那么强，又有谁能对付？
现在高兴，可还太早了些。
当然，此刻没有人在意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方勉的目光，只落在剩下的一众世安谷长老与弟子身上。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劫后余生，方勉明白这份难得与珍贵。
在这里边，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
当方勉凝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也落在方勉的身上。
眼中现出的，是复杂的神光。
对于他们来说，如今的世安谷，完全是一片九幽魔域。
如今已经完全丧失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敢进来救人，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更不用说，方勉还搬来了援兵。
鲁家，稷山东部第一世家，这恐怕也是他们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援兵了。
原本都已经放弃了希望，没想到，最终竟又看到了希望。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不过，即便是鲁家，对上那位九圣魔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石长老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起身问道：“方先生，不知此次带来多少援兵？”
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有些担忧，若是援兵实力不足，大家仗义前来救人，却白白送了性命，那又如何过意得去。
“鲁某带来的人并不多。”鲁元道，“也就诸位见到的这些。”
“这……”众人神情微微有些失落，的确，鲁家肯来救人他们已经很感激不尽了，但眼下这些人，恐怕给九圣魔君塞牙缝都不够。
若是一番好意来救人，却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他们心里也要过意不去的。
鲁元显然看明白了众人的心思，只哈哈笑道：“诸位若是担心我们，倒是大可不必。”
“方先生料事如神，早已有了应对之法，大家只等着看便是了。”
“什么？”
“早有了应对之法？”
“方先生。”古长老有些难以相信道，“对方可是一头近古闻名的古魔。”
“真的有把握么？”
“诸位放心。”方勉此刻却是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方某既然敢来出谷救人，自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又哪里会知道，在这场劫难还没开始的时候，方勉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他向众人问道：“敢问各位，如今的情况如何？”
一众人当即将世安谷如今的情形说了一遍，太上长老尊阳子生死未卜，谷主凌之华还有其余长老也与他们兵分三路离开，稍不留神，恐怕便是整个世安谷，都将不复存在了。
秦长老也道：“这些入魔的修士，每个人的实力，都比之先前要强出数倍以上，九圣魔君更是魔威滔天，万不可掉以轻心。”
“多谢诸位提醒。”方勉拱手道，“还请诸位移步，前往飞舟上休息，在下即刻前去救人。”
一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难道真有办法？
虽然他们心中生怕方勉不明白这九圣魔君如何魔威滔天，连太上长老拼了命都没能奈何得了它。
不过连鲁元都一口笃定，莫非方先生还有什么比鲁元这个从东部第一世家来的援军还要强的支援？
总不能把稷山盟里边那些太境的老鬼请来吧？
要知道连鲁元能来，都已经让他们非常意外了。
那些老家伙，根本不可能。
凌驾于所有修士之上的太境修士，人家凭什么替你一个小小世安谷去打生打死？
虽然想不通，但这位方先生给大家带来的意外之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刻也只得慎重道：“请一定小心。”
而这个时候，鲁元接到传讯：“夫人已经发现了凌谷主所在的地方。”
“方先生，我带人将诸位世安谷道友护送回飞舟之上，你赶去支援如何？鲁某随后就到。”
“那就有劳了。”方勉连忙道。
……
穷则变，变则通。
赤峰峡中，栖霞宗宗主余秋，领着一众长老将凌之华等人死死围困住。
栖霞宗在此精心布置，宗主余秋更是亲自出手，又怎么可能令世安谷修士轻易突出重围。
血战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
此时的凌之华，已几近油尽灯枯，一应弟子也全都精疲力竭。
然而，对方的包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网，越是挣扎，困缚得越紧。
最终，更是连动弹的机会都失去了。
鱼死网破，那也得鱼足够大才行。
凌之华能够感受得到，体内那股力量，已经渐渐退去，他也愈发地力不从心了。
他心中有些自嘲。
生平头一次，选择轰轰烈烈地活这么一回，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么?
刀光如雪，在他胸膛上带起一抹刺目的血光。
“师尊！”
“谷主！”
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一众弟子的悲呼声。
就像是一声声悲鸣。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世安谷了！
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他心中惨笑。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在静待着长眠。
只是在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天边的曙光之中，浮现起一艘巨船。
那是什么？
他心中一惊。
不仅仅是他，连栖霞宗的所有人，也惊诧起来。
“宗主，你看那边！”
“不用你们提醒！”余秋手提着刀，刀光上一点点鲜血滴落，目光却森寒如冰。
“莫非是世安谷的援兵么？”一名栖霞宗长老惊异道。
“管他是什么？”余秋冷哼一声，“若是援兵，正好拿来祭刀！”
刀锋斩出，瞬间化作一道白光，仿佛连天地阴阳，都为之一分。
附近的山壁，只擦着一点，立即两断。
没有人怀疑，这一刀下去，即便是如此巨型的飞舟，也得化作两截。
第一百九十一章.天眼
飞舟之上，一道剑光，如同划破黑暗的晨星！
又如同一道惊雷乍现！
竟是一剑将刀光斩断！
与此同时，剑光已经朝着余华飞至。
“什么人？”
栖霞宗众人心中一惊，对方竟一剑便斩破宗主的刀气？
难不成这援军是从三大宗来的么？
而见到援军的这一刻，世安谷众弟子则是浑身一震。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等人要在这里奋战致死。
无法突围，连谷主逆运功法，都无法带大家突围，对方实力之强，超乎想象。
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包括程玄同在内，他们能坚持下来的信念，仅仅是不想辜负太上长老与谷主的舍命相拼罢了。
而他们的心中，早已抱有死志！
“是援军啊程师兄！”
所有世安谷弟子惊喜已极。
“是援军！一定是援军！”程玄同抱着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凌之华，大声喊道，“师尊，你看到了吗，是援军！援军到了！”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抱着必死的心，居然撑到了援军赶来的一刻。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栖霞宗宗主余秋冷笑一声，飞身而起。
手中的弯刀，在黑暗的天空，划过一道隐不可见的细长弧度。
魔刀刀法，阴月斩！
她的刀法，可绝非等闲，而是九圣魔君分魂，亲自传授的古代刀法，每年需以阴年阴月阴时之人祭刀，取其至阴之怨气，凝厉幽之魄。
又每日需取人心头精血以养刀。
此刀已祭炼七七四十九载，阴气之盛，戾气之锐，出则无物可挡。
一刀斩出，刀气透体，侵魂蚀骨。
配合魔刀刀法，所向无敌。
也正因为此，凌之华逆运功法，拼死一搏，也依旧被其压在下风，仅仅只保得一众弟子性命，连突围都做不到。
此刻立于飞舟之上的方勉，却是眉头紧皱。
方勉心念一动，神庭宫中那只眼朝着那一缕细不可查的刀气看去。
对于神庭宫中这只在九劫关中得到的眼睛，方勉也颇为惊异。
说它像灵宝吧，它却仿佛已经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但它却又有自己的灵性，只要方勉想看什么，心念一动，它都能帮自己查看。
这些天方勉也稍稍琢磨了一番，发现这只眼睛，简直如传说中的天眼一般，无所不能视。
因此方勉索性便叫它天眼。
他此时借助此眼一看，立见无数挣扎的幽厉之魂，被死死压在刀气所辟开的空间中，挣扎着、怒吼着、咆哮着。
幽魂怨灵蔓延，几乎化作一片巨大的幽魂天幕。
可以想象，这样凶厉的幽魂怨气，甚至只需要透体而过，都足矣将人肉身元气全部夺取。
一瞬之间，令人化作朽骨！
但这一切，用肉眼是不可能见到的。
而见到这一切的方勉，心中无比震怒。
这些邪魔外道，手法竟是如此邪门！
他怒喝一声：“祭炼此等邪物，不怕遭天谴么？”
天风鼓荡，雷声隆隆。
喝问之间，天地中，仿佛有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汹涌而起！
无形物质，又或者，天地万物都是其形质。
充塞于天地间，无所不在。
对比起这道沛然之气来，刀中的那点怨气，就仿佛是萤火之光。
风一吹，烟消云散！
那道细若无形的刀光，还未靠近方勉近前，便只剩下一缕清风，吹到方勉面庞，凉飕飕的，只拂动几缕鬓角的发丝。
整个人屹立舟首，纹丝不动。
栖霞宗修士见到这一幕，内心几乎翻江倒海。
这几乎举世无敌的刀法，居然劈不动眼下区区一名修士？
余秋见到这一幕，却是不怒反笑：“天若有识，这天底下，该受天谴的人多了！”
“再接我一刀！”
方勉见到，眼前的白发女子，如同一头黑色的幽灵，转瞬之间，已经消失。
方勉见状，却只是摇了摇头，再次将天眼打开，方勉的视野，几乎将方圆几百里都笼罩进去。
他虽然只是得到这只天眼不久，但他感到，自己想要看什么，还没有这只眼睛看不到的。
这一刻，方勉见到，对方的身躯，仿佛如水流一般，融入到一处肉眼看不见的空间去。
是的，就是空间，就仿佛是那些怨灵所在的空间。
这刀法，竟能轻易穿越空间？
看到这一幕的方勉，也是心中大惊，若是寻常同等修为的修士，恐怕还真难对付得了她。
即便修为高出她许多，一不留神，也要遭殃。
不过这看在方勉眼里，却像是小孩蹒跚学步一般笨拙。
方勉能够看到，一道幽影，缓缓变虚，当方勉透过这一层空间看她时，就像是透过一层厚厚的玻璃，有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方勉心念一动，这道幽影渐渐变实，化作栖霞宗宗主余秋的模样。
而周围的景物，则缓缓变虚，就像是一片虚幻的梦境。
便在此时，方勉睁开肉眼。
一瞬间，眼前的景物也变实了。
方勉嘴角微扬，原来肉眼和天眼可以同时运作。
空间，这个词语对于方勉来说，实在是不算陌生。
但看到另一个空间的情况，甚至同时观察两个空间，这对于方勉来说，也着实是有些神奇的事情。
他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他全都看在眼里，在寻常人眼中看来高深莫测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浅薄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余秋就像是从一片深海的海底浮出水面一般，从他身后钻出来。
这一切虽然看在方勉眼中发生得极慢，但实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普通人眼中，只能见到对方眨眼之间便到达方勉身后。
紧接着，挥刀斩下！
几乎同时，方勉心念一动，腰间的铁剑跳起。
刀剑相击，在黑暗中碰撞出闪耀的火花。
“什么？”余秋脸色一沉，身形再次消失。
众人只见到，余秋如同鬼魅般，瞬息出现在方勉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刀光也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斩来。
可看在方勉眼里，实在不是这么回事。
他只是轻易地指挥着曦圹剑抵挡每一次攻击。
“好本事！”刀光顿止，余秋神色阴冷，死死地盯着方勉。
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居然轻易地挡住了她的所有攻击，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的方勉，只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差不多已经了解了，算是完成了一个知己知彼的过程。
他只向身后的徐家众人道：“徐老，徐家主，麻烦下去救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一剑
“你说什么？”余秋的神色，猛地一沉。
还未分出胜负，便当着自己的面，让人下去救人。
这算什么？
当自己不存在么？
她的目光阴沉起来：“阁下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
方勉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诚然，这世间该遭天谴的人不少。”
“但人自己的事情，怎能事事都让天来管？”方勉道，“今日，便让在下来替天行道好了。”
“替天行道？”余秋闻言仰天狂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下一刻，她只见到一道璀璨的剑芒，直冲云霄！
漫天的阴云，竟开始飞散开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剑气，弥散开来。
这股剑气，不仅仅只是余秋，甚至在赤枫峡中的栖霞宗修士，都感到一阵心悸。
剑从凡尘起，一跃出云！
剑出的这一刻，所有栖霞宗修士，都感受到了一种直面死亡的恐惧。
这是什么剑术！？
余秋一张脸孔，便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
不可能！
绝不可能的！
这根本不是凡间的剑术！
凡间之人，怎么可能学得不属于凡间的剑术！？
可没有人回答她。
她尖啸一声，一刀狠狠向前斩去，紧接着，便被那一抹剑光所淹没。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那一道剑光。
那一道剑光，从天际而出，如同天际的流霞，划破虚空！
等回过神的时候，余秋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似乎看到，一道无头的身躯，还停留在天空，而自己，向下坠去。
嘭！
重重坠落在地，脸上只剩下无比的惊愕。
这样一幕看在其他栖霞宗之人眼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恐怖。
宗主，死了？
要知道自从魔刀练成，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
而飞舟上那男子仅仅出了一剑！
这是在做梦么？
这一刻，徐家众人也从飞舟上落下。
落在栖霞宗人群之中。
所有人身躯一颤，就像是被定住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没有人阻拦。
或者说没有人敢阻拦。
方才那一剑，几乎将他们吓破了胆！
剩下的世安谷弟子，被带上飞舟。
而入魔者，一个都没有留下。
兴许在整个稷山洞天的近代历史上，也没有什么灾难能比这次更加惨烈了。
世安谷弟子死伤惨重，而栖霞宗与朱家之人，则在一点一点被覆灭。
栖霞宗宗主陨落，剩下的栖霞宗弟子，则如一盘散沙，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入魔者，决不能放任姑息，否则流落在何处，都会对正常修行的修士造成巨大的危害。
所以这些一盘散沙的栖霞宗弟子与朱家子弟，逃是绝不可能让它们逃掉的。
方勉站在飞舟舟首，掌心之中，九枚石钉缓缓变大，化作九根古朴的石柱。
紧接着，九根石柱朝着世安谷的九个方向飞射而去。
所有人立即感到，一股无形而又无可抗拒的力量，封锁了整个世安谷区域。
也许这一刻，有余下的入魔修士想到了逃走。
但不可能有人能够逃出去。
……
此时此刻，世安谷大殿。
黑风阵阵，一列列魔兵，森然阵列。
九圣魔君，端坐于大殿之中，坐在世安谷大殿原先的谷主宝座上。
只是宝座之上，此刻凝聚了无数血色的晶体，竟如一块块红色宝石般。
他的两侧，是两名身着红衣的侍者，脸上透着狂热与恭谨。
大殿之中，跪伏着一人。
正是朱家大长老朱重云，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谄媚：“朱重云叩见圣君。”
九圣魔君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世安谷的修士，还没解决完么？”
朱重云立即向后方打了一个眼神，很快，几名朱家子弟，将一名几乎被吸成人干的老者押送进来。
“此人乃是世安谷执竟堂的长老，被老夫发现后，便将他擒了下来。”
“此人将手底下那些弟子所在位置卖给了老夫，只可惜，还是逃了不少，朱某已经派人去追了。”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旁边一名红衣侍者衣袖一挥，朱重云立即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甚至连嘴角都渗出血来。
“蠢货！”那名侍者冷哼道，“圣君要你管那些蝼蚁作甚？”
“圣君要的，是将周边区域都沦为魔土！”
“如今区区一个世安谷，浪费如此多时间，圣君怎会将力量给予你这种蠢货！”
朱重云眼中神光一冷。
他盯着那名侍者，眼中带着几分杀意，但下一刻，一股庞大的压力自九圣魔君身上散发出来。
几乎将朱重云整个压趴在地。
“左侍的话，便是吾的意思。”九圣魔君神色森冷，“朱重云，你要违逆吾么？”
朱重云当即大骇：“不敢！”
“还不去办？”
“是！”朱重云颤颤巍巍地道。
可便在此时，一股奇异的力量，竟将整个世安谷笼罩。
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惊异之色。
“圣君大人，又有蝼蚁过来了。”一名侍者森然笑道。
朱重云连忙道：“老夫去解决！”
九圣魔君却是摆了摆手，他向左右侍者道。
“你们两个一道过去，顺带瞧瞧，胆敢攻入我九圣殿来的，是什么人物。”
“我们一定将人带到圣君面前。”两名侍者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当即化作两道赤芒，也出殿去了。
……
此时此刻，两艘巨大的飞舟，缓缓驶入世安谷之内。
再入此地，就像是换了一片天地般，整个世安谷，都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
幽风阵阵，吹得人脊背发凉。
一应伤势不太重的世安谷弟子、长老，此刻也出了船舱，他们迫不及待地向着自己的宗门方向望去。
实在难以想象，短时间内，世安谷竟会变作这幅模样。
飞舟破开黑云，缓缓前行。
这些黑云之中，甚至都能听到一道道阴森的惨嚎与尖叫。
仇恨、怨气、愤怒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就像是一道道魔音，钻入人耳，渗入人脑。
便在此时，方勉打开天眼，立即见到有两道肉眼不可视的虚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飞来。
“有东西过来了，大家小心。”方勉见状，连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