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布莱肯林场TXT下载布莱肯林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布莱肯林场全文阅读

作者:塔维河的渔夫     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布莱肯林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 园艺节

    考量着科林斯酒店公寓的预算和投入,林义龙回到了布莱肯林场的家。

    在国内呆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时间刚刚好能赶上比较大的公共关系活动——马斯塔赫镇的园艺展览节。

    英国乡村,每年的都会经历这么几个季节性的展示机会,比如乡村园艺节,乡村农园比赛之类的。在《掌门狗》的某一部中,就出现了这种以小镇为单位的英国特有的乡村园艺比赛。

    林义龙第一次听说这类东西跟电影或其他媒体宣传毫无关系,直接契机是一次在湖区的旅行。

    提及到湖区,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包括华兹华斯三人组成的湖畔派,可真正让湖区名声大作的,并不是湖畔派的诗人们,而是碧翠克丝-波特的彼得兔。

    林义龙在几年前对湖区的旅行时,刚刚好赶上了在巴德米尔举办的乡村园艺展。

    这种乡村园艺展,本意是为了让农民在城镇里直接销售农作物进行的每季一度集市,可多多少少地,增添了一番庆典的色彩。在每年的八九月份,这个庆典还会举办园艺比赛,投票选出最好的农产类别。

    虽然作为矿镇的马斯塔赫已经没落,但并不妨碍整个奥格莫峡谷居住的农民们来马斯塔赫举办园艺展。

    布莱肯林场,也有了参加在马斯塔赫的举行的园艺展的资格,25英镑的预付款换来的是一个上午的摊位。

    自从林义龙买下了格里格威赫小镇和附近的河谷森林,马斯塔赫的镇民们对布莱肯林场有了一种很神秘的印象,这个时候跟镇民们碰碰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除镇民们对他的敌意。

    比赛的内容很平易近人,只要把自己的园艺产品拿到集市上展出,最后汇总投票。因为是镇民们自己的投票,显然很符合镇民自身的感受,并不和其他农业产业展览会评价标准雷同。

    这样的评价体系下,并不太适合大型农牧场,也不怎么适合布莱肯林场。可林义龙的林场花园恰好能被理解成“孤悬海外”的家庭庭院,就算是为了表示出要与镇民们接轨的姿态,就必须参加马斯塔赫和下内斯两个小镇的园林比赛。

    换而言之,林义龙必须带一点能够吸引镇民们眼球的产品。可是他的藏红花收获完了,松露在森林里培育中,牛犊还没来得及育肥,蜂蜜存货也被药铺抢购一空,能用来展示的只剩下他本来考虑自用的山萮菜,也就是山葵。

    威尔士人对芥末酱的接受能力也还算可以,对日式刺身和寿司一起食用的染了色芥末酱的强烈程度可以接受,林义龙并不怕自己的山葵酱会卖不出去,恰恰相反,他的山葵是自用的,林义龙担心的是自己的山葵酱太受欢迎而没有足够处理数量,只带了铺不满摊床的小小50瓶,剩下的部分桌面,拿冷藏好的新鲜山葵和特别在鲨鱼鱼皮材质研磨板充数。

    到了8月20日凌晨4点,林义龙布置好了展台,等着镇民们的光临。

    在园艺展览比赛的农民不算多,只来了不到40家,剩下的部分是由马斯塔赫当地的冰淇淋店、甜品店和面包房以及市场中的出售来福面包【注】的卖鱼贩填充,这里“有机”羊肉、“有机散养”鸡蛋和“有机”蔬菜是园艺节的主流,也只有这些才是园艺展览会的参展条件,也同时是镇民们想要的。

    在林义龙的桌子下面,上面用写着“威尔士唯一山葵”的宣传语,上面摆着林义龙和凯蒂连夜赶工出来的“普通”寿司、“有机”山葵酱和“有机”鲜山葵。

    有机食品并不意味着健康、营养、安全。按照欧盟对有机食品的定义来说,在未被污染的土地上,不使用化肥、农药、地下水管道粪肥的未经辐射过的非转基因食品,才是有机食品。然而,日常生活中不吃非有机食品的概率是0,有机食品占欧盟食品总出产只有不到2%的比重;而饲料等农业原料中,有机原料占整个农业原料的比重不到0.4%,就连草甸也是被撒过肥料的,根本就没人能保证自己吃的是纯纯粹粹的有机食品。

    唔,也许正因为每天吃不到,觉得现代农业各种非自然的东西用得过多,所以才觉得有机食品健康、营养和安全。

    不过,对林义龙来说,满眼都是“有机”“全绿色““放养”这几个词加起来比较厌烦了。他每天吃得东西都是超市货架摆得最便宜的肉和蔬菜,与这些词汇完全无缘。

    马斯塔赫的镇民们对林义龙在园艺节上摆摊并不觉得奇怪,真觉得神奇的是Wasabi和“布莱肯林场”,从BBC的纪录片中,很多人已经知道在南安普顿郊外已经有人成功地培育了新鲜山葵,但他们看到自己城镇也培育出了这种令他们感觉神器的佐料。

    帮助摆摊的是林义龙的两个林场班长彼得和萨沙,山葵的定价十分公允,差不多5镑左右,每一个被采摘下来的山葵被建议打成泥状。因为镇民们没见过新鲜山葵,并不觉得山葵跟芥末的味道有什么不同,等他们试吃了林义龙的样品之后,才纷纷开始购买。

    来园艺节的镇民们络绎不绝,在经过布莱肯林场的摊位后总会稍稍地多瞧布莱肯林场的摊位一眼,不多时,林义龙装满了一大盒的山葵已经卖完,只能遗憾地收摊了。但林义龙也好,彼得和萨沙也罢,都不急着离开,而是拿出了预备着的两盒山葵酱和长棍饼干摆在了一块,请镇民们试吃。

    在上午11点园艺节即将结束的时候,马斯塔赫的镇长授予布莱肯林场的山葵以园艺节特别奖以表彰布莱肯林场成功打破英格兰对山葵生产的垄断,种植到威尔士的“壮举”。资助园林界的2500镑没白花,虽然没人对这个新奖项的设立感兴趣,在公布特别奖时也没人喝倒彩。在这个矿业衰退而农业繁荣的马斯塔赫小镇,也开始慢慢地接受布莱肯林场和林义龙了。

37 住房

    “好,我明白了。”林义龙在电话中含混不清地回答道,“老爹你是接下来打算怎么打算退休后的生活?”

    林义龙的老爹即将以处级待遇光荣退休,即将来到威尔士跟林义龙团聚。

    并不是福音,平白无故地增加了林义龙日程的紧张。

    他需要帮助老爹打包,迁户口,卖房子。

    如果不算布莱肯林场,不算河岸街公寓,也不算林母现在因工作变动买下来的外国公寓,林家各个人项下一共有五套住房,首先是林父在学校任教时分到的一套三居室的家属区住房;林母在房改最后一批获得的一套两居室住房;夫妻俩房改之后,于07年拿着公积金给林义龙名下购置的一套三居室的住房;作为林家独苗,林义龙爷爷奶奶把他们唯一一套回迁两居室住房遗赠给了林义龙;此外,还有林义龙姥姥姥爷遗赠给林母的一套三居室住房。

    林家的住房条件还是很宽敞的,但这么多房子空着,总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他建议卖掉除了他爷爷奶奶留给他以外的所有住房,但这个建议被实际掌控房子的林父不置可否。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林义龙当然希望自己父母能在林场久住,既然如此在家乡的房子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唯一留下来爷爷奶奶的那套住房可以让林父林母即便回国也有一个稍稍可以落脚、安置户口的地方,虽然林义龙的老妈并不喜欢那里。

    正因为林母不喜欢住在那里,能让自己父母留在威尔士的计划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推进了。

    林义龙在不列颠呆了不到一周,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他是和结束在亚历克斯和尼尔斯的面试的雷一道前往香江,转飞两次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房价上涨速度非常快,林父和林母的意思是再等两年等房价再涨一涨再脱手。林义龙对此表示出他的反对,向他们保证去伦敦之后有新的不亚于住房的投资渠道。

    “那是什么渠道?”林母问道。“你能具体讲一讲么?”

    “我和我的伙伴打算在伦敦房地产市场投一笔高端公寓,科林斯酒店?”林义龙开始解释科林斯酒店公寓的地理位置,“在泰晤士河边上,能从窗口看到泰晤士河‘河景’。出门就是威斯敏斯特广场,临唐宁街十号,白厅,和议会大厦,科林斯酒店在这里建一个容量为12套的酒店式公寓,每套售价在800万到950万英镑之间,通过住房按揭,我们一共投入差不多在3250万镑左右,科林斯酒店先把地皮借给我们,五年后收取地价。”

    “我们对国内更熟悉,而且也没有向国外投资的经验。”林父插了一句,“我们要搬过去,还得在各方面受你制约,我才不想呢。”

    “怎么能说受我制约,老爸虽然退休了,但也不算老,你在国内的联系不是特别必要,而且凭老爸的退休金,完全可以去威尔士生活富富有余,就算不去那现在我们家房子也太多了点,每个月的房租收入能赶得上老爹退休工资的一半没有?”林义龙反问道。林义龙老爸是按照教授和正处级待遇退休的,即便把他们除了自住的住房都出租,也没能达到林父退休工资各项补贴加起来一半。

    “那我也感觉,还是在国内更靠谱一些。”

    “我是去哪里当投资商,不是倒房子的。”林义龙进一步引诱自己老爹入套,“总之我感觉这个项目不错,而且资金收益率不低。”

    科林斯酒店公寓的位置,居所规格决定了面向买家的营销方向,不是中东土豪就是池塘那边的土豪,每年的公寓维护费大概在8万英镑到11万英镑之间,如果年收入小于100万镑,根本就没可能维护得起连庭院都没有的豪宅。至于已经开始向外扩张的内地土豪们,切尔西和肯辛顿的城市庭院更适合他们。

    “那么资金收益率呢?”林母相信林义龙的直觉,她需要林义龙进一步解释清楚他向他们兜售的这个项目。

    “大概是三年60%左右,税前。”林义龙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这个数字是通过伦敦类似公寓上涨速率算出来的。在伦敦,房地产市场每个月都以1.2%的价格不断飙升,相比之下,建材和人工的价格在走低,如果包括定价策略来看的话,60%是一个只可能保守的数字,“而且,这部分收益也可以通过手段运作,免除税收。”

    “给个价格吧,你需要我们投多少钱?”

    “大概70万英镑左右。”林义龙报出了自己的价格,这个价格,刚好是林家卖掉国内所有房子的收入,“老爸老妈可以占四分之一的投资,我的投资人占有另外四分之三。”

    见一直占家庭统治地位的林母对国外生活产生了兴趣并介入,林父就在一旁默不作声,有几次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钱可以给你。”林母仔细思考了一阵,用宠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瞥了一眼因自己介入失去发言权的林父,下了决心,“除了你名下的那套房子,其他的都卖掉。你把你名下的房子留着,把我们的户口迁到那边去。”

    林父的脾气不可能这样平和。可这样重要的事关家庭未来的场合,他却一声不吭,如同斗败的赛马一样,回避着林母凌厉的眼神。

    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怎么了?”林义龙看着自己的老爹问道。

    “别问。”林母斜眼威慑着自己的丈夫,“然后你就把那个房子租出去吧,只要把房子出手掉,我们就走。”

    “老爸老妈真的决定好了么?”林义龙问道,相比于林父,林母在国外呆了有一段时间,更容易适应国外的生活环境,或者说更容易适应比较孤独的环境,“那我们现在挂单,我能借一笔款子先投入,在等着房子售出。”

    “你去做吧,一个月内就差不多。”林母给了林义龙打了一针强心剂,“我们一个月以后一起走,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38 抵押

    林义龙打算拿齐所有五套房子的房证,但只从别的地方拿到了四个,作为爷爷奶奶遗赠的那个房证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再结合自己老爸在移交房证时支支吾吾的情况,估计这个事儿跟自己老爹有莫大的关系。

    可能这么一个价格在60万左右的房屋在现在的林义龙看来并不是特别在乎,他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母正式退休前还有要收尾的一些工作,她也只是利用和林义龙呆了不到一周时间里,收拢了各项物品,腾空房子,把名下所有财产事宜都委托给了林义龙处理。

    等去机场送别了自己老娘,林义龙开始向自己父亲询问这其中的秘辛。

    也许可以被责备为落后观念,作为老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无疑是被他爷爷奶奶看成是家族的独苗。在他出国前,爷爷奶奶已经把这个房子转移到林义龙的名下,绕过自己的所有子女。

    出问题的,正是这套房子。

    林义龙在某重点大学担任教授的叔叔是对这笔小小的遗赠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和林父兄弟之情甚笃,60万虽然是一笔钱也不会跟林父产生什么龌龊,但林义龙的姑母就未必了。

    林义龙的姑母对这套房子的所属颇有微辞。由于姑父的生意失败,林义龙的姑母不得不被迫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并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以偿还贷款,很长时间里都是与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林义龙的爷爷奶奶知道自己女儿一家的困顿,同意了这样的请求。林义龙的姑母一家在那个房子里照顾了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将近15年,也顺理成章地产生了承继产权的愿望。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却一直没同意。去年林义龙爷爷奶奶谢世的时候,姑母就向林父要求平分这一产权的愿望。

    林义龙和林母对重新平分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反正这套房子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林父兄妹三人一起均分,而且这十五年里一直也都是由林义龙姑母一家在照顾老人,没做更多的考量,就让林父自己解决。

    在去年,姑姑姑父的生意再一次陷入困境,向林父借款50万软妹币,这对林父不是一个小数,在林母一直控制家庭财政大权而且固执地拒绝借款的情况下,林父不得不用在林义龙名下的自己父母的房子做抵押贷款,还款期限即将届满,但贷款依然没有偿还的征兆。

    等林父今年夏天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林义龙姑姑一家的去向了,所有的家电、家具和厨房用品都被搬空了。只留下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再这之后不久,银行清欠的工作人员找上门来,向林父递交了催款通知书。

    林父感觉自己被出卖,只好联系林母做协商,自觉有先见之明的林母自然也不会给林父什么好脸色,两个人吵了起来,夫妻俩一直冷战到林义龙归来。

    “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林父怀着满心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暂时没有。”林义龙回应道,“这房子毕竟是你代我设立的抵押权,我没什么办法。”林义龙回答道,“现在唯一的可行性就是我去法院起诉老爹你,去宣告抵押无效,但这样的话,你容易被公安局追责而且还会被银行追债,这个成本我感觉难以承受。”

    “我现在反正都退休了,还能怎么样,也不可能再去银行贷款买房,信用记录完了就完了吧。”林父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借钱的也不是我个人,我就承担一个连带责任。”

    “你承担的是刑事责任,不是民事责任,如果你真的这么做,老爹你会有大概率被检察院以诈x骗x罪共犯的名义起诉。”林义龙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之后还得考虑,有相当一部分我妈控制下的财产都是夫妻共有财产,就算你不还,银行还有权回去向我妈追讨,你不希望看到我妈因为被追债而在上班最后几天内被迫从银行辞职吧?”

    林父坐在林义龙身旁在机场巴士的座位上,沉默着。

    “那也就是说,我怎么着都得把这个债得还清楚了?”林父问道,希望从林义龙得到一个否定的表示。

    “没办法,是这样的。”林义龙说道。

    林父再次陷入了沉默状态,而且表情凝重。

    经济上的痛苦其次,心灵上的痛苦是首要的。林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背弃承诺不顾同胞之谊什么都没提前说明就溜了。在他把这件事告知林义龙的时候所有的利害关系已经被林义龙提醒过了,如果经济上没有这么急迫的还款压力,林父被自己妹妹背叛的伤口可以通过时间慢慢愈合,可几天一通的还款电话和还款通知提醒着还款压力的一直存在,不断地扯开他的心痛。

    “我倒是有点钱,老爹你需要的话,你就拿去用吧。”林义龙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方案,既然债务没办法解除,不如承担下来,别让这么多杂事环绕在本应该颐养天年的林父周围,而且未尝也不是让林父彻底打消留在家乡打算的考虑。

    可能现在真的要仰仗自己儿子的鼻息了,一想到这一点,林父更加痛苦。

    “还没到那个地步。”林父固执地说道,“我能解决得了。”

    如果不能经过林母控制的家庭财产,单凭林父每个月的退休金是没有办法能解决得了的。到那个时候,爷爷奶奶的遗赠早就拍卖,想买也买不回来。

    林义龙发了脾气。

    “我早说过其中的.....”林义龙刚想说出这句话,但自己老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没必要在埋怨。

    “行了,老爸。”林义龙轻松地说道,“毕竟是我的房子,由我来处理吧,这是我的责任。”

    “我可以...算了,随便你做吧。”林父看了看林义龙,把话说了一半,让林义龙在这件事上任意发挥。

    林父自觉在自己儿子这里也失去了发言权,接下来的路程里,父子俩一句话也没说。

39 直面

    很多情况都是在协议或者合同中的议价权问题,尽管林义龙就要被催债,但他并不惊慌。

    如果不是考虑在国内上借款人名单会导致自己出行受到阻碍,他可以通过一般手段合理合法地程序把银行形势抵押权权限的期限延长到60个月,增加自己的议价权,甚至把债务重新以不良资产的方式“买回来”。

    因为林母在国内从业干得就是各种融资,在每天耳濡目染地“教育”之下,林义龙对银行或者信用社内部管理模式不能说了如指掌也能算“窥一斑而知全豹”。贷出贷款的融资职员通常也背负清偿欠款的职责,如果融资职员不能解决,就得让保全部门入场,也自然会出现保全部门在规定时间无法实现债务清偿的情况,金融机构就会把这一类变成不良资产而写进债务中给金融资产公司做剥离。这个时候,如果债务人自己去“买下”这样的不良资产,就可以以非常低的价钱自己为自己免除债权。

    这种方法算得上是合理利用规则,不过也可以被称为耍无赖——换句话说,如果是一般企业,平时的资金链并没有那么充裕,当一笔债务无法清偿的时候,反而是债务人可以利用这一点与议价能力“半清偿”债权人的议价权。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俗语并不保障为债权人在债务问题上优势议价权,甚至出现了债权人为了债务保全不得不低三下四去与债务人“恳谈”。

    对林义龙自己来说,作为执业律师,受职业性质限制和执业信用的考量,他自然是不能这么无赖的。

    说起来很令人抑郁,爷爷奶奶的房子是林义龙名下的,尽管由林父出面担保,可这个责任最终承担者仍然是在林义龙。如果林义龙不能及时清欠,无疑会为他没有瑕疵的信用和职业声望抹黑,50万这样的小小代价并不能弥补这样的损失。

    天朝银行比不列颠的银行做事干脆得多,林义龙上午付讫贷款,下午抵押登记就被银行注销。

    凭空损失50万,谁都不会欣然。正因为林父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他在所有家庭事务上的议价能力打了对折,自然也不会为林家的搬家大业形成阻力。

    这回,林父也不着急给林义龙介绍对象,也不怎么安排聚会了。整天没什么精神地躺倒在摇椅中。

    “爸。”林义龙看着自己老爸衰老的模样很不是滋味,在几天忙完和买家和房地产管理中心打交道的事情之后,想到了并不特别正确地解决方案,但至少能让自己老爹能开心一些。

    “嗯?你回来了。”林父从摇椅中坐起身子,“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我能找到姑姑他们,你要不要去跟她们聊聊。”林义龙问道,“可能聊一聊心情会变得不错,万一并不是出于他们本意呢?“

    “聊了还能怎么样。”林父长吁短叹道,“也没办法变出什么钱来。现在聚到一起还能聊什么呢。他们是这么做的,就算这件事可能迫于某种形式,我们要不要那房子其实无所谓,但至少应该通知咱们家和你叔叔他们吧。”

    说到这里,林父情绪非常激动,想要把岁月积攒下对自己妹妹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一般。

    “说那么多都没用,我现在不想见他们了,我没这个妹妹。”林父回答道,“要不是不能现在就这么离开,我都想马上走。”

    “我正好是为这个事儿来的,话说,老爹如果你知道,姑姑他们一家离老妈住得地方很近,如果你想为自己讨个说法,我可以帮你安排......“

    “算了,你老妈现在住的公寓,你表妹也不是没去过。”林父颓然道,“如果他们想解释清楚,早就来了。”

    “我知道了。”林义龙眼观鼻,鼻观心,把头低下,“我只是在想,如果老爸你去跟他们面对面地把事情解释清楚,是不是更好过一些。”

    “不知道,但一旦那样,这个家就散了。”林父摇摇头。

    “可现在这样,跟散了也没什么区别的吧。”林义龙问道,“既然已经不考虑亲戚情分了,那作为债权人去给自己讨一个说法总可以吧。”

    “我要是出国,需不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林父突然这样问道,“那边有什么买不到的么?”

    “你们去的是一个商品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如果说要带一些东西,也就是五香粉需要一些,但这些东西我们走之前带去几盒就够;此外,可能稍微贵一点的东西也就是秋衣秋裤了,这些东西也能从网上淘到,不用太担心。”

    听了这样的话,林父点点头。

    林义龙和林父的父子之情甚笃,很少出现没有话题尬聊的情况。可自从林义龙姑姑的事事发之后,林父对什么失去了兴奋感,对林义龙“陌生的客气”也没感觉不对。

    少顷,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林父突然问道:“房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卖得都差不多了,就等更名了。”林义龙在这两周时间把所有的自家成员名下的房子都处理了,剩下的工作只有等,“等更名完成拿到购房款,老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陪你老妈好不好。”林父像是恢复了之前所有的精神,“正好,趁着我们还没收拾完行李,去看看你姑姑去。”

    林义龙为家里人办事是雷厉风行的,他买了第二天早上8点钟的机票,父子俩在午饭之前就抵达了林母所在的城市。

    在国内,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林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在这里,他们一家只能算上是经济地位还是比较靠后的温饱之家,甚至林父和林义龙因为在这里没有工作,还能从当地民政部门登记领最低生活保障救济金。

    林母仍然在上班,林义龙和林父就吃完午饭后径直前往的姑姑那里讨要说法。

    虽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但他们还是有些惊愕。

    映入他们眼帘的,并不是什么生活设施良好的住宅楼,而是低矮而密集的贫民窟。

40 徙居

    人是不可能完全以自己意志自由自在的生活的。

    没有真正意义能脱离其他人类活动生存在世界的人,而要在这个受他人影响的人类世界生存,总是会被一些社会联系制约,正如现在林父和林义龙父子之间正发生的对话这样。

    “我们离开吧。”看到这样的惨状,林父对林义龙这样说道。

    林义龙盯着林父,知道自家老爹又心软了。

    假如说是林父的投资,林义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这并不是投资,而是堵上林义龙名誉的抵押借款。这个事实,林义龙必须要为自己伸张正义。

    看着自己孩子近乎敌视和不解的目光,林父无语,按照原路方向转身。

    “如果老爹不愿意自己去的话,我也可以代你去说一说,实在不行的话,我自己去说。”林义龙必须要在这个问题上推一把林父,他眯起眼睛,在林父后面说道。如果现在不去当好这个债主,林父接下来注定会更加的消沉。

    听到了林义龙的话,林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林义龙已经眯起来的眼睛。

    “这个说法,我们不要了好不好?”林父以近乎乞求的语调说道。

    “不能这么做,一码归一码。”林义龙说道,“就算老爸你不愿意要,但房子毕竟是我的名下,你考虑过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没有,我要是被列入失信名单,以后我怎么有脸在国内执业?”

    林父并不知道自己的代理的担保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倘若真的发生了债务违约被法院催告成了“老赖”,就算不上品性优良,也就在国内没什么未来了。

    必须做选择,林义龙已经拉开了阵势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摆在了林父面前的只剩下了两个痛苦的选项,要么割裂兄妹之情,要么割断与林义龙的父子关系,乃至一直支持自家儿子的林母的夫妻关系。

    如何选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林父长叹,然后鼓足勇气,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向旅馆走去。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说快很快,说慢也慢。林家的财产处理连带着抵押债务引发的一系列种种不快一起翻过去了。

    把自己心中郁结的愤怒和无奈发泄出去的林父心情好了很多,甚至心情愉快地跟林义龙逛逛街,买马桶圈和机顶盒之类的小电器。

    林家做到了几乎0资产,只留下了仅用来留置户口的一处新购置的窄小房子,就算一家人回来,也不会挤在这里居住。

    等林父的退休手续办妥之后,就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9月末入侵的寒流已经冲散了暑期的酷热,现在林义龙家乡和威尔士的天气正好差不多。

    告别从出生到退休居住的60年的家乡,林父感觉自然是不太容易的。去机场的路上林父坚持最后看一眼自己曾经挥洒过青春的热土。

    正如林义龙留恋新梅尔丹的公寓那样,林父也是一直看着承载了自己20年记忆的居民楼消失在街角后才回头的,老泪纵横。

    “老爹,我们又不是去刑场。”林义龙劝慰道,“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怎么这么不开心。”

    “只是触景生情了而已。”林父回答道,“当你离开你奋斗一生的地方,总会恋恋不舍的。”

    “也没什么吧。”林义龙不以为然,但考量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不就留恋威尔士的乡村和田野所以回到威尔士了么,他没有说这样风凉话的立场,却不得不说下去,“老爸是对以后生活有什么不安么?”

    “有。”林父直接了当地回答道,“我到那里去,又不会英文,连上街买东西都必须得求助于你老娘,那我去那里还有什么意思?”

    “学一学呗!”林义龙说得很简单,“反正去那儿也没什么事儿,闲暇之余就报个语言班看看呗。

    “看看再说吧。”林父会俄文,却不会英文,确实直接去英国生活是有一定难度的,也难怪林父会担心。

    仔细考虑林父的状况,普通朋友式的交往并不比英国人之间的互动更频繁,能叹可惜的只有林父跟林义龙叔叔的兄弟情,至于其他的“经常往来”只不过是林父的表面应酬罢了,并不会真的在退休之后“热热闹闹”的。

    除去可以由时间弥补的这两点以外,林义龙一时想不到家乡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林父留恋的。反倒是去威尔士,林父的思维才有可能因为为这里的新生活做出一个新的退休生活规划。虽然刚接触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安引发的紧张,不过紧张和不满都可以连同沮丧和失望一起消化在每天的生活新体验中,适应速度更快。

    严格来说,英国人和远东人退休没有什么区别,英国人之间住得距离不近,上半时积累的社会交往并不能转化成退休后的友谊。英国人之间的互动反而会更淡漠。为了使自己不会特别孤寂,他们总是想着法子地去市中心或者人气多的地方呆一呆“回忆语言”。退休后,就算是工作期间不假言笑的英国人也会变的特别善于言谈,在大街上总是居住和善地与人聊天。

    这种退休并不能被完全称之为无忧无虑。按照当下,退休了的英国人可以领取到每周103镑的公共退休金和几乎相同数目的个人退休金,这笔收入不算多,就算退休人员每年都有燃气和电力缴费的补贴,可居住税、电视执照、水费和房屋保险折扣分毫没有,如果夫妻两个人都是退休人员,公共退休金刚好能付清每个月这些杂费和食品费。

    而私人退休金更是悲惨,先不说没有私人退休金的水管工木匠这类自营业的产业工人或者私营劳动者连私人退休金都没有,就算有,也还是个人养老账户通过信托分下来的。一般这个领取法定企业或者政府的退休基金收益的时限是差不多是15年,有些职务退休方案是终身退休金但这种情况很少。考虑到英国的81岁的平均寿命和65岁的法定退休年龄,多出来的“一年”实在难熬。

41 惊喜

    告别了家乡,林义龙带着林父飞到了林母那边,跟她汇合。

    这倒不是林义龙想这样做,而是因为林父没有直飞英国的通关证明,就算有第三国签证,海关也很难放行。之前因为林父退休之后护照一直都在使用中,去办理去往英国的居留文件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英国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持有英国护照,现阶段并不方便直接入手。跟林义龙一样,林父林母的手头上也持有他国护照,凭借那些护照出入英国国境是可以被接受的,却不能直接使用,有必要在有签注的第三国进行中转。

    林义龙和林父刚刚拿到行李,与林母汇合后就直接把行李放到了托运台上——而林父,则从林母手中接过一本从未使用过的护照,办理了飞往阿姆斯特丹的乘机手续,在那里第二次中转,再飞卡迪夫。

    其实买一张直飞的机票用现在签证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那样挑费就不低,而且容易被识破:没人会从燕京飞西贡却在巴黎中转,也没人从伦敦经墨尔本去都柏林。

    依照法律,内地不承认双重国籍是当然的,但具体做法上并不能直接单独声明说,L某某的U国籍取得属于非法取得,因为这是他国法律的管辖范围,能说的只有比照国籍法去讨论这个人“实质”是什么国籍。一些知名人物因子女出生在外国所说的“由小孩长成人之后自由地去选择国籍”的说法非常容易对社会产生误导,连正确的边都没摸到。除非特殊情况,国籍这个东西是生来具有的,出生即自动取得与否的标准也并不由国籍法所管辖的居民的自我选择为准。如果说谈及到选择,两个目标国同时承认双重国籍的持有人没有必要做选择,而只承认单一国籍的目标过则为当事人双重国籍取得设置了障碍。这样的结果,当局机构更愿意在处理境内事物依照国内法管辖从而尽量认定目标人员是本国人,以便避免潜在的外国因素的干预。能拎起来说一说稍微跟“个人意志”沾点边的,只有归化他国这一条路。

    “我们为什么还要去阿姆斯特丹中转一遍,直接在这里飞伦敦不好么?”在去往候机室的路上,林母问林义龙。

    “时间表上来不及,我是分着买的飞机票。”林义龙小声地解释着,“有两班飞机可以去希斯罗,但都没办法让我们在实际表上有转飞机的时间。再就是,没有从伦敦直飞卡迪夫的民用飞行线路,我们总不能先去马德里转飞吧,那样耗时更长。”

    “我想先去伦敦看看。”林母这么建议到,“正好,可以顺便添置一些的必需品。”

    “我觉得先回家再去伦敦更好。”林义龙着重强调了“家”这个词,“伦敦随时都可以去啊,并不难。”

    “去国外那儿养老真愚蠢。”林父趁机小声地发牢骚,“就连飞机都不能直飞,还得转到那里。”

    “回国的时候就好多了,毕竟不用填写入境表。”林义龙解释道。只有在第一次出境的时候才会这么麻烦,因为林父林母没有直接去往英国的必要入境许可(签证),以后在英国办理居住证明之后再去哪里登记,海关就管不到了。

    “什么入境登记表?”林父问道,虽然参加教务会议取过不少的国家,但那都90年代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主要西方国家在边境控制上还不那么严格,不需要提交入境登记卡。

    “就是这个。”林义龙非常周到地为林父林母准备了已经填好了的入境登记表。

    “海关查得这么严么?”林父问道。

    “当然,毕竟放松了好几十年,才发生了曼哈顿双子塔的惨案,当然现在入境就变得严格多了。”林义龙回答道。

    出入境在手续上来说对任何人都是相当繁琐,像林义龙一家这样拥有高自由度护照的人还需要经过好几个繁杂的步骤,难以做到一步到位,更不要说很多本身就不具备居留资格人了。在入境口,不会说当地语言的游客都有可能随时被遣返。林义龙不明白那些随便穿梭于机场海关的小说主角们是如何做到的。

    林母是十分想去欧洲看一看的,见惯了东亚鳞次栉比而且透不过风的大楼后,就想去和林父一起去那里看一看,然后每年如同候鸟家长那样,往返于家乡和欧洲间。可需要的居留期间让两位不算老的离退休人员的计划没办法贯彻,他们要获得任意往返两地的证明,就得和正在“坐移民监”的耶昂姐妹一道,在英国达到固定的小时数。

    在接下来的候机时间,一家三口各自有各自需要联系的事情,约好在登机口会面。

    耶昂姐妹已经开学,薇拉进入了临床医学阶段每个月至少需要完成140个小时的临床见习,她带着两件便服去了医学生宿舍;只有课业不算忙碌的纳迪亚每天通勤往返于卡迪夫和布莱肯林场。

    “我要回去了。”虽然知道时间很早,林义龙却不得不在早上3点耶昂姐妹正在熟睡时把她们唤醒,“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整个一家人能今天晚上11点钟左右一起共进夜宵。”

    “明白,需要我和薇拉做点什么?”纳迪亚听到林义龙把“整个”这个词的加了重音,心领神会地知道林义龙说得是什么意思。

    “是夜宵不是晚餐,晚餐会在斯基普霍尔机场吃,简单地弄一点就可以,薏米粥,蔬菜泥和熏猪油的组合就不错。”林义龙说道,“此外,自然一些,别太正式太拘谨,也毕竟是你们的家。”

    林义龙的善意提醒换来的是电话那边纳迪亚长时间的沉默。

    “需要我和薇拉回避一下么?”纳迪亚小声问道。

    “不需要,总要见到的。”林义龙想把他跟耶昂姐妹的关系跟林父林母摆明白,虽然知道可能未必从自家父母那里获得支持,但也未必会被反对。这方面毕竟是林义龙“自己的家事”。

    “我知道了,那用不用我和纳迪亚去接站呢?”

    “不需要,有公共交通就可以了。”林义龙说道。

42 夜宵

    林义龙的社交圈,国内和国外是相互分离的。

    这其实也是十分正常的,正如一个人的高中同学的社交圈往往跟初中时期培养的社交圈相分离,除非是几个要好的到称为“朋友”的级别,才会有某种“跨圈子”的社交可能。

    不管怎样,林义龙非常受益于国内和国外的分离状态:林义龙在欧洲的合伙人和朋友并不认识林义龙在国内的合伙人和朋友,所以英国人认为林义龙的财富来源于东方,没办法弄清楚;而国内熟识林义龙的人认为他的财富来源于西方,亦没办法弄清楚,以至于除了经常被申报境外收入的税务员,没人有这个兴趣去考证林义龙的钱款去向问题,连林义龙的父母都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儿子到底在欧洲是一个什么状态。

    凯蒂倒可能是个例外情况,不过她出于林义龙的严格管控之下,不会出什么问题。

    经过了将近16个小时的飞行和中转,林家一家人通过了海关,坐出租车,进入到了布莱肯林场。

    林义龙安置林父林母的建筑并不是林场主要建筑,而是安排在了林场边缘靠近马斯塔赫镇的房子里。如果依稀还有印象,这座新房的所在地正是林义龙从马斯塔赫工人俱乐部的那块可以俯瞰整个奥格摩谷地的土地,现在经过了建设和装修,十几天前刚刚通过居住环境评测。

    “这是一个度假别墅啊。”林父感叹道。

    “这并不是度假别墅。”林义龙解释道,“就是普通的住房而已,如果具体来说的话,就是比较静谧的房子。”

    “你住在这里?”林母问道,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墙面和陈设的崭新程度,“这里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

    “不,我住在山后林场建筑里。”林义龙说道,“你们就放心地在这里住下来吧,基础设施齐备,出门不远就是超市。”

    见林义龙不想过多解释,林父林母就四散开来仔细熟悉林义龙为他们养老精心准备的小楼,能看得出来,林义龙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二楼的卧室的陈设布置虽然新,但布局都和已经熟悉的卧室相似,连所有林母林父提前打包好邮到英国的个人物品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放在了衣橱和柜子里。

    细节上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半个小时过后,把随身行李归位并梳洗一下的林父林母来找正在客厅安装电视机顶盒的儿子。

    “我等会儿想给你们介绍一些人,希望她们能得到你们的接受。”林义龙突然用俄语说起来。

    “一些人?什么人”林母满腹狐疑地看着林父,想从林父那里知道林义龙在搞什么鬼。

    林父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义龙说道,他没办法就在这里跟父母坦白自己某些地方的缺失。

    随后,林义龙开着全地形车,载着自家父母穿过小路,深入到布莱肯林场的深处。

    薇拉在早上得到了林义龙的通知,照例和纳迪亚一块在住宅门口,迎接自己的爱人一家。

    “这是纳迪亚,这是薇拉。”林义龙为林父林母引荐一模一样的耶昂姐妹,仍然用得是俄语,可随即转化成了汉语,缓缓地低声说道,“我的恋人.....”

    “多漂亮的人呐。”林父听到了林义龙的介绍向耶昂姐妹问候,“见到你们很高兴。”

    林父的恭维却让耶昂姐妹俩有些紧张,她们怯生生地和林父见礼握手。

    “你们真漂亮。”像是为了佐证丈夫的说法,林母也这样冷冷地说道,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在一旁躲避所有人目光的林义龙。

    “伯父伯母好。”纳迪亚作为姐姐,微笑着跟林父林母打着招呼,然后对林义龙说道:“夜宵已经做好了,你看是不是该上桌了。”

    几个人就往从来没使用过的餐厅那边走去,林父有些胆小地看着林场内部的布局,作为住宅来说这里有些过于宏大,令林父有些难以适应。

    走进餐厅后,林义龙独占餐桌的短边,安排自己的父母坐在自己左侧,让耶昂姐妹坐在自己的右侧。

    一方面不熟悉,一方面各种疲劳,餐桌上所有人都默默地吃饭,很少发出声音,直到薇拉发现林父用的餐匙,是俄式的大勺子,熟悉的款式和花纹。

    “这个餐匙,好像跟爸爸用得一样。”薇拉小声地跟纳迪亚说道。

    纳迪亚也看了一眼,知道薇拉说得没错。

    看到纳迪亚疑惑的目光,林父解释道:“这是我去莫斯科开会期间买到的,所以不奇怪。”

    纳迪亚点点头。

    “那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林母问道。

    “现阶段仍然是学生,主要是材料工程方向的。”纳迪亚回答道,“我妹妹是薇拉是医学生,正在实习,而我是正在学材料的博士生。”

    “那纳迪亚你是打算以后进研究所还是进工厂?”

    “研究所。”纳迪亚和林义龙谈过这个问题,也是林义龙应允的。

    “那你们父母呢?”林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继续问。

    “是州立大学的副教授和行政人员。”纳迪亚不犹豫地回答林母提出的问题。

    林母微微点头,看来林义龙的择偶观念还算不错,却还是瞪了林义龙一眼。

    林义龙作为中心人物本应该是这顿饭的纽带,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仿佛鸵鸟一样,把脸埋到自己的饭碗中,对所有人的眼神交流避而不见。

    这顿饭果然有够难吃的,林义龙看起来想继续闷着,可碗里的薏米粥、盘子里的蔬菜泥和煎腌猪油,是有限的。

    “我来发表祝酒辞。”林义龙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站起,举起手中已经被喝得差不多的听装可乐,“我们在这里欢迎我父亲母亲在这里常住,希望老爹老娘能在这里过得愉快。”

    这一番欢迎致辞非常潦草,但林父林母不会顶着自家孩子的话,而耶昂姐妹自然也不会忤逆林义龙的意思,纷纷举杯,结束了这一顿气氛尴尬的“家庭聚餐”——只有林义龙这个林场主人才有这个话语权。

43 布莱肯林场的收获季

    类似林父林母这样在“自然灾害”这个年代出生的人接受的是令人羡慕的11年国家教育,自然而然地学过俄语的。长大之后,由于家庭和工作的原因,林父林母的俄语水平并不算低。

    这就给林义龙提供了一定的方便条件,带林父林母熟悉威尔士的周末旅程就交给了耶昂姐妹,也可以顺便让父母跟耶昂姐妹多“亲近亲近”,也让他有时间来处理一下堆放的工作。

    受惠于网上办公,林义龙也能在对家乡的漫长等待中处理一些“赚大钱”的买卖,而“赚零钱”的买卖在案头堆放的公文并不算太多,有些事务却需要他及时处理,比如利茨酒店的松露订单。

    利茨酒店是池塘那边的一个大型连锁度假酒店,其主要营业额都在位于大西洋城、纽约和罗得岛的菠菜度假酒店。酒店客人在菠菜大厅赢了钱之后更有可能去享受美食,这份利润酒000店也不会让其他餐馆挣去,就直接在布置在酒店的餐厅里,也没人会在乎菜肴的价格。林义龙相信,绝对会像某些伦敦的奢侈品掮客那样把平淡无奇的东西卖一个黄金价格。特来文先生完全是有这个底气把布莱肯林场的松露全买下来的。

    对在威尔士的松露产地,特莱文先生愿意相信林义龙不会拿着一些其他的真菌来糊弄他的,但价格上却有进一步的磋商空间。就算和林义龙在希思罗的短暂会面可以使两边理解,但协议价还是有些太高了一些。

    不知怎么,在塔斯马尼亚和维多利亚以及新西兰南岛,这一年六月份也陆陆续续有白松露的产出,质地质量和欧洲松露差距不大,也同样地通过了学术的认可。这就挤压了欧陆松露的市场,不能希冀像几年前的市场那样卖出高到离谱的价格。应该说多亏了南北半球差异,让大洋洲出产的松露没跟欧洲松露撞车,不然这个秋天松露的市场会更不景气。六月份的时候,特莱文先生跟林义龙在大洋洲松露上市之前达成的协议无疑价格有些脱离市场价格,在商业会计角度看实属不智。

    特莱文先生用他的私人邮箱跟林义龙解释过,可林义龙的回复很坚决,拒绝主动发起降价。至少,让他主动向酒店降价不可能。

    林义龙其实是愿意对特莱文先生降价的。这倒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看在特莱文先生“失误”地送了他价值百万美刀的消息地面子上,不得不做出一些回应。就算单价卖5镑/克,还是有钱赚的,没有必要为了几万美刀的价格让特莱文先生难堪。只是,这个降价要求不应该由布莱肯林场建议,也不能由特莱文先生的个人名义建议,应该是特莱文先生以官方的名义建议。

    然而,特莱文先生却好像没领会到林义龙字里行间中的暗示,没有进一步官方渠道的通讯,私人的联络也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布莱肯林场的松露按照林义龙的设想,有赖于酒店之类的大主顾进行收购的,由此他联系的酒店第一是以特来文先生为代表的菠菜度假酒店,第二是面向高级餐馆。也只有这两个地方有足够的能力消化布莱肯林场的松露,至于注定没办法履约的某些松露卖家,没了也无所谓。

    林义龙不得不在东海岸的凌晨时分打通了特来文先生的私人电话,他得在这里问出一个章程。

    然而,没人接听。

    林义龙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祭出备选的柯林斯酒店,并正式致信方女士,要求履行约定。

    价格的转变让方女士不会急于按照林义龙给的价格履约。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当然的议价主动权,开始百般拖延,向林义龙施压,要求林义龙降价。

    既然15000镑已经到手,这样的施压对布莱肯林场来说不痛不痒,林义龙直接向方姓女商人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按照货款支付并购买松露,要么布莱肯将不会返还已经付讫的预付款。

    主动权又返回到林义龙手中。

    这就是林义龙刚开始为什么优先会选择把松露或者其他东西卖到国内的原因,在国内的买家看来,只要自己的在生意上的意思表述明确,履约是当然的。在价格上可能会被抬得很高,但不会在其他的应当考量的细节上给人找麻烦。

    看来,至少是在林父林母来这里的第一天,是没办法达成稍微一致的结论的。

    林义龙必须拿出实质上能打动买家的“干货”出来,就算让可能的买家看到他临场产出的松露成色,也是好的。

    说做就做。

    整个下午,伴着弥漫在山间的细雨,林义龙来到了他在布莱肯林场靠近布莱肯公园的一侧白松露培育地。

    也许不能说是“培育”,这也应该算是一种林下经济:按照常识,在白松露泛滥的19世纪中叶,白松露因为常见,是很不值钱的,大量地被采菌人收集当成是家猪的饲料。说白松露少并不太科学,只要有合适的温度,湿度和有机质,理论上来说松露就会在这种环境下大量生长。人工培育不能的原因大概是认识不完全,既然没办法“全人工”培植,那么在人迹罕至的林场“半自然半人工”培育的松露反而会被人接受。连小小的托斯卡纳和罗马涅,一年都能找到十来吨的松露,不可能是完完全全的野生的。

    很愉快地,林义龙在春天培育的种群标记的提示下很轻松地收获了将近20公斤的松露,而且都是重达两磅左右的大松露,只需要轻轻拂开在土地上铺着的那层落叶,清香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从林地里取出的松露卖相不太好,表皮并不是名字里的白色,而是被棕壤土染成了棕色和棕黄色,一些白松露表皮本色的嫩黄色斑斑点点掺杂在其中。林义龙为这批松露估价15万三千英镑,如果加上剩下的松露,总价大概在35万英镑。

    布莱肯林场的收获季来了。

44 招聘季

    这一年,威尔士的雨季来得非常早,从林义龙回到家开始,一直细雨不断。

    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除了在室内做一些“活动”以外,实在是很难让人有去室外做点什么的意思。

    林义龙给林父林母找了一个西格拉摩根的英文班学习英语,耶昂姐妹也前去卡迪夫上课,他于是就留在了林场里处理庶务。

    在林义龙不在林场的三个月,他从莫斯科招聘而来的林场工人找到了自己的下家,前往同属西格拉摩根郡的塔尔波特港的某个炼钢企业去研究飞行材料,离职的期限就在今年年末。林义龙就不得不在南威尔士重新募集一些新的林业工人接替他们的工作。

    又是新一年的招聘季。

    实质上来说的话,在布莱肯林场,他并不需要非常专业的林业工人——无论是基于松露和藏红花这两种经济作物还是基于农业补贴来说,林义龙需要的是保护树木而不是砍伐树木——负责林场安全的护林员和技术员才是布莱肯林场真正需要的。除了这些直接挂钩的林业岗位之外,林义龙还需要两名轻型直升机驾驶员固定在空中巡视以搜索林场火源。

    没人愿意把青春浪费在一个威尔士的林场,而且工资还那么低。整整四个星期林义龙收到的仍然是寥寥无几的工作申请。

    “......格维内夫先生,我认为你的职业素养是可以在这里担任工头的,我对这个并不持有异议,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跟塔维河谷的煤矿矿井一样,尽管林场通风,但是防火仍然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林义龙正在面试一个申请工头的矿工,同时拿出了一个具体的工作安排的表格,“如果你同意上面的排班和待遇,我想经过一段适应期之后,我们就可以签订正式的雇佣合同。”

    被面试的格维内夫先生是一个正处于人生40岁末期的前矿工,因为矿井的关闭而不得不在其他的地方寻找工作,威尔士的工作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太可能招聘他这个年纪的“工人贵族”。自以为自家花园管理得不错的格维内夫看到离家不远的布莱肯林场发出了招聘启事,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布莱肯林场投了简历,而且是自己填写的。

    工作量很大收入却不高,格维内夫先生有些犹豫。

    “林先生,我非常有兴趣拿下这份工作,可是这样的待遇是不够我养家的。”托马斯-格维内夫犹犹豫豫地说道,“能在薪水上稍微做出点调整么?”

    “这不太现实。”林义龙摇了摇头,“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却不能提升报酬,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格维内夫十分失落,如果按照他在矿上的脾气,早就和曾经的矿长开骂了,可是他一旦拿不下这样的工作,银行就会把他仍然在支付的房子收走拍卖,到时候连“公屋”这样的地方也变成了奢求。

    “我不愿意把话说得非常满,这不是我的工作方式。”林义龙拿出了一个计算器,摆在了格维内夫先生的面前,“按照招聘广告的要求,我的出价只能是限于每周40个工时的对价——可到了晚上,林场不能没有人,每个人大概每周还需要额外工作20小时,按照双倍工作的时间计算,如果你不休年假,可以拿到我说得双倍工资,也就是三万三千镑。就算你休假,这个数额也不会少于三万镑。此外,工作时三餐的供给什么的,我觉得这个数额并不少于你现在的这份工资,劳动强度也没有矿工时辛苦,虽然这份工作工时比较长就是了。”

    没办法,几乎是全员离职,工人非常多,他也只能以加大工作量的方式来平摊林场剩下的工作,现阶段在威尔士,能招到“正经人”的地方也只有刚刚被关闭的矿工群体,至于正在凋零的钢铁业的员工,林义龙开不出能招揽到他们的薪水。

    “如果工作之余,我能获准在马斯塔赫河里钓鱼么?”格维内夫先生问道。

    “什么鱼?”林义龙突然产生了一些兴趣,“我怎么不知道马斯塔赫有鱼可捕?”

    “有的。”格维内夫先生回答道,“每年就是这个时候,会有成群结队的鲑鱼洄游到马斯塔赫上游产卵,而且,里面没多少淡水鱼。”

    林义龙立即摇头。

    “虽然我很想同意。但很遗憾,虽然林场属于我,马斯塔赫河却不属于我,而属于格拉摩根伯爵——也就是那个蒲福公爵,你知道这些繁琐的封建土地法律很麻烦,我需要拿到去河里捕鱼的许可。”林义龙以这个理由拒绝了格维内夫的请求,“此外,我感觉在工作之余,也很难去那里抓鱼,能捕鱼的季节很忙,不能捕鱼的季节不能捕。”

    格维内夫先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新闻了,几年前为了在塔维河修建桥梁,西格拉摩根郡政府不得不向蒲福公爵支付了28万的损害赔偿费,也是可以被人接受的。林义龙照常没有说谎,马斯塔赫河或者说奥格莫河的河床确实属于蒲福公爵,但限度只到马斯塔赫镇为止——由于在划定河流干流的时候在格林格威赫小镇的溪流几经改道,没有办法区别,布莱肯林场的土地是包括了这段河流的。

    以往林义龙对河鱼河鲜没什么兴趣,总认为河里的重金属有些超标,河鲜也一定会产生重金属的问题。即使在国内也很少吃鲤鱼之类的。不过对鲑鱼和马哈鱼这种洄游性鱼类是不挑嘴的。而且,林父一定对这项“运动”很感兴趣。

    “如果你的工友想来的话,只要是不吸烟的正直的人,也可以帮我问问,我正缺人手。”林义龙强行把话题转回到了雇工方面,“虽然,我给不到14英镑的时薪,但如果愿意来这里工作,收入肯定低不了。虽然现在提倡就业机会,但如果有能在西格拉摩根郡住的,我可以给点特别考虑。”

45 回避

    “晚上好,林先生。”林义龙刚刚把格维内夫打发走,就接到了库联科的电话,“有时间接通我的电话么?”

    “晚上好,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林义龙回答道,“难道是我的公寓出了什么问题?“

    “我能跟你面谈么?”库联科冷静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上午在科林斯酒店。”

    坐落在在白厅旁边的科林斯酒店的公寓改造引发了安全部门的注意,负责开发的库联科和科林斯酒店本身没问题,可毕竟位于白厅的一角,离国防部和苏格兰场这两个安全机关尤其近,于是不得不进行安全调查:首先是苏格兰场和内政部的调查让整个的工程进度受到了严重滞后,再然后是国防部和财务部的停工调查最终让受困于雪片一般各种工程账单和保险单的库联科先生不得不寻求出售经营权,虽然科林斯公寓仍在建设,可已经付钱的两个业主对这个项目忧心忡忡。

    不得不说,库联科先生还是很有水平的,他通过联系林义龙等几家希望购买公寓的新移民来获得资金而不断地向这里投入,自己押上了自己所有身价,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样的方式并不能确保他在这个项目里不亏钱:突如其来的几次检查极大地拖延进度,可是工程款却不能不付。作为外国人,库联科先生当然不容易贷到钱,打包出售整个项目也就顺理成章了。

    库联科是没办法战胜在深处隐藏的对手的,包括几通向国防部和伦敦大都会警察在内表示担忧的电话,是林义龙致电这几个部门表达他作为消费者的疑问。库联科的背景和资金来源都是疑问的情况下,就算规划计划被找准,在整个工程期间进行不间断的审查和监督还是少不了的。以库联科先生资金池显然无法经受住这样的折腾的,正因为屡次三番存在工期拖延的问题,除了一些亟需投资渠道的远东投资者,不会轻易地出手——有优先权又有闲钱的远东投资者除了林义龙还有谁?

    股份转让优先权的存在,让林义龙越是拖下去,对他越有优势,但这个度不能太大,一旦库联科被债权人去法院宣告破产,那整个项目也就会被科林斯酒店收回,就算林义龙的公寓使用权有保障,但这仍然是林义龙不愿意发生的。

    第二天,林义龙见到库联科先生的时候,科林斯酒店的商业负责人和作为林义龙上司的戴维斯先生也出现在会议室中。

    几个人相互握手,林义龙和戴维斯先生对视了一眼,但都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请原谅。”尽管已经知道库联科的念头,但林义龙还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扮猪吃虎,“我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通知,我们今天来谈什么?”

    “是这样。”库联科先生开始说道,“我打算歇业了,我打算把科林斯酒店公寓的项目转让给罗伯茨先生,但是林先生既然是我们的第一个购买者和有优先权的投资者,如果想出价行使优先权的话,我并不反对。”

    林义龙当即作出很生气的样子。

    “如果我想的没错,库联科先生已经选择好把这个项目卖给罗伯茨先生了?”林义龙问道,“然后连我们这次会面的主题都不告诉我,大概就是来这里走个形式?”

    商业谈判为了做准备,一般都会给出24小时的提前通知,以便让对方做准备,可林义龙并未收到这样的通知,很明显,库联科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并不是,林先生。”库联科冷静地回答道,这个理由是他没办法承受的,“要歇业也是突然的决定,而且这位罗伯茨先生是现金收购,我想林先生能认识到现金收购对出卖人的意义。”

    “但这并不是您昨天未做通知的理由。”林义龙反驳道,看科林斯酒店的商务总管和戴维斯先生注视着他和库联科先生争论而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这几个人很可能在这之前达成了共识,可让他屈服,还是需要一些功夫的,“那么罗伯茨先生的出价是多少?”

    “这是我和罗伯茨先生之间的协议,我不能把他的报价报给您,林先生。”

    “你必须要告诉我,否则我保证要么你和罗伯茨先生的交易无效,要么给我一笔比收购价还高一倍的经济赔偿。”林义龙冷冷地回答道,“我相信,我会得到法律的支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跟你的律师来谈。”

    “这位戴维斯先生,就是我的律师。”见林义龙的律师没有陪林义龙进行“恫吓”,库联科先生从容不迫地向林义龙引荐戴维斯。

    “我希望这位戴维斯先生自己申请回避。”林义龙向库联科先生笑笑,“估计库联科先生还不如知道我和这位戴维斯先生的关系吧。”

    库联科先生非常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律师:“两位之前认识?”

    “是的,这位林先生,一年前是我的高级助理。”戴维斯先生表情十分酸涩,“林先生从前年开始就聘请了我们卡迪夫分部的同事担任他的常设顾问,所以很遗憾,根据禁止反言的执业原则,我不得不自己申请退出这个案件,不然这位林先生可以向律师公会申请回避强制我撤出案件。”

    说罢,戴维斯先生从座位上站起,尴尬地向库联科先生笑笑,留给库联科先生无奈的背影。

    “那么,库联科先生。”林义龙几乎是躺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趾高气昂地拉长了自己的声调,“您是想先展期找一个别的律师还是直接告诉我罗伯茨先生的收购价格呢?”

    科林斯酒店的商务代表坐不住了,既然库联科先生无法承受这个成本,而且任何相关收购都无法单方面绕开林义龙,不如“劝”自己的合作伙伴把项目卖给面前的这个新投资人:“罗伯茨先生出价500万英镑,但是库联科先生将保留买回股份的权利。”

    “说五百万就五百万!”林义龙仔细考虑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公寓每套价格都在200万英镑左右,就算缴纳足额契税,他的收益还是不少的,“慕尼黑的标准条款,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签订合同。”

46 挖角

    因为戴维斯先生中断了库联科先生的委托,致使艾伦-宾汉姆顿不得不进行内部调查。

    调查结果是,作为代理的布莱肯林场公司的正式名称是用威尔士文写得,威尔士语跟英语八竿子都打不着,却与苏格兰盖尔语在一定程度上是被认可的官方文字。当一个短短的Brecon被翻译成Brycheiniog,如果不了解威尔士语而粗略地调查,是不可能被察觉到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义龙说道,他的联系电话在艾伦-宾汉姆顿不是秘密,跟负责纪律人事的内核人员也打过几次交道,于是他们就直线联系,“我的作为主顾的名称,应该是挂在委托人登记表上的,完全可以被搜寻到的。”

    林义龙在注册时的无心之举如今开花结果,至于艾伦-宾汉姆顿内部,总得找一个人为此负责的出头鸟。

    卡迪夫分所的各位同僚在整个事件中拒绝负责,林义龙在从卡迪夫分所正式离职之后就以布莱肯林场公司名义正式委托该分所成为这个公司的法律顾问,整个流程清楚明白:反而是戴维斯是后来者,如果要追究责任,也应该从戴维斯这个企业部负责人开始。戴维斯作为合伙人和部门负责人是不可能离职的,刚刚接手工作的实习律师也是很难被处分的。这口黑锅只能是事务所内部的有点分量的职员才有“背锅”的资格。

    重新回到企业部的麦格就成了办公室政治下的不幸牺牲品,被调离了企业部的岗位。回到了家里,麦格对此愤愤不平,随即写了一封措辞激烈辞职信,在下班前转给了负责人事安排的合伙人。

    比林义龙离职时更加干脆,短短两天,麦格就办妥了离职手续,把工作转交给了继任,没有离职补助,没有遣散费,麦格收拾了自己的物品,离开了在这里奋斗了将近10年的艾伦-宾汉姆顿。

    “埃文斯小姐。”就在麦格在家里为找工作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她接到了“职场敌人”的林义龙的电话,“能找你聊一聊么,我就在荷兰公园附近。”

    麦格-埃文斯住在厄尔考斯特的公寓里,离荷兰公园很近。

    “抱歉,我心情很不好,如果想聊天的话,现在有点不方便。”麦格头转念一想,她自己跟林义龙没什么实质的冲突,不如听林义龙做一番解释,“如果你能忍受我有些出格的态度的话,我们可以去街角的餐馆去聊聊。”

    职场的亲疏远近,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只要不是有关立场的问题,是不辨敌友的——如果这一点都不懂,那这几年麦格在伦敦白呆了。

    两人在厄尔考斯特车站的附近找了一个咖啡馆,下午虽然营业人也不算多。

    “很抱歉。”林义龙摆出相当坦诚地面容,“我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麦格摇摇头,“当一件事可能出差错的时候,肯定会出差错,这不是你的责任。”

    “但毕竟还是跟我有关,我认为我应该做一些补偿。”林义龙从自己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麦格的面前,“这是我的补偿方案。”

    “你不欠我什么。”麦格对信封里的东西毫不感兴趣,或者说林义龙的做法有些过于唐突,“我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我觉得正相反,正因为通过我们之间的某些误会,我对埃文斯小姐的职业素养很有信心。”林义龙说道。

    “如果我当时是错误的,用不着你现在来可怜我,如果我当时是正确的,更不想跟你有什么交集。”麦格斜眼盯着林义龙,“所以这件事最好不要提。”

    “不,我和凯蒂当时确实有点不能以言说的情况。”林义龙解释着,但这件事总归是越解释越黑的,“但是,绝不是某些以不公平的袭扰为表现的,请你相信我。”

    “那么,怀特豪斯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麦格觉得林义龙很难缠,发展了一下自己的问法,“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女友。”林义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答案您满意了么?”

    确实,职场恋爱这种东西比较令人难堪的,考虑到种种让两人无法承受的后果,其实还是缄口不言为妙。

    “原来是这样。”麦格点点头,但对林义龙伸出的橄榄枝还是有些困惑,“那你要补偿我些什么呢,你并不需要这样做的。”

    “因为按照我的立场,我是可以理解埃文斯小姐你现在的心情的。”林义龙重新把信封拿起,抚了抚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所以我认为,你会接受我的邀请的。”

    “里面是什么?”麦格满头雾水,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封聘书。

    “我现在找了几个同学在威尔士合伙,如果埃文斯小姐你愿意的话,可以在伦敦开展业务或者在家工作。”林义龙说道,“我们对接的收入还不错,而且你进来,就直接担任合伙人,在伦敦为我们工作。”

    以麦格每年30万镑的年薪,还是对均价在150万的厄尔考斯特的房子承受起来还是挺吃力的。她前一份的职位和业绩反倒是拘束了她的择业方向:如果在律师楼,只有授薪合伙人和高级助理两个等级适合她;如果去企业,也只能担任在职律师或者法务部副主管之类的职业。在伦敦律师楼和跨国公司集中的区域,能提供职位的难以提供高薪,能提供高薪的麦格也很难进。

    麦格仔细地阅读了整个聘书的条款,然后恋恋不舍地放下,重新放回到信封之中。

    “我想知道,我凭什么得到了这样的厚爱呢?”麦格问道,“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的相互认识到了让我有接受这份工作的幸运。”

    “首先是麦格你的工作能力,其次是观察并寻找真相的这份执着。”林义龙说道,“难道这两条作为合伙人来说,不够格么?”

    “无利不起早。”麦格说道,“除了这来那个个原因外,请告诉我场外的一些考量。”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林义龙说道,“我想让麦格你把我引荐给你的男友,爱德华-戈登。”

48 纪念品

    11月的南威尔士是阴郁的,上帝在奥格莫峡谷播撒的细雨终日在布莱肯林场中弥漫,阳光变成了奢求。

    就算已经习惯这种天气的威尔士人也一样很少出门,要不是必须为了温暖的床榻和差强人意的午餐,没人愿意在雨天出门,即使是有车一族也一样。

    这个时候,在家里穿着毛衣,捧着一杯香甜的红茶或者咖啡靠在窗边聆听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就十分惬意了。

    “这里真的不错。”麦格赞叹道,“真想不到。易,你的生活品位这么高。”

    “这里不算是我的产业。”林义龙打了一个哈哈,“这是我作为财产托管人的一种投资策略。”

    在艾德与林义龙进行洽谈之后的第一个周一,林义龙在他的林场庄园招待了艾德和陪他一起来的麦格。林子里和地里的松露,正是艾德和麦格前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你们想先去看松露还是先喝点什么?”林义龙问道。

    “先去看看松露吧。”艾德回答道。

    “那就请跟我来吧。”林义龙拿上一个像是探雷器的长柄管子,穿着防雨登山服带着艾德和麦格一起深入到林场内部。

    不多时,林义龙打开了手上的探寻工具。

    “抱歉,我从刚才就想问了,这是什么东西?”艾德问道。

    “是探测器,只要我们接近松露产地就会发出声响示警。”林义龙回答道。

    “可是,这有什么用?”艾德不解。

    “你知道去年开始,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和新西兰就开始有松露产出了吧。”林义龙反问道,“他们的松露就是完全从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那边引进的菌群培植的。”

    “那你这里......”

    “不错,虽然还是不能像蘑菇一样‘种’松露,但是只要给予合适的生活条件,收获还是挺不错的。”林义龙回答道,“这也是为什么威特郡和索摩赛特郡有黑松露产出的原因,要不然,那边是绝对不可能有松露产出的。

    “这个小物件,就是我今年年初培植菌群之后埋下的,基本上只要发出响声,附近就会有很大一批的松露产出,而且都是那种大松露。”林义龙拿出了探测器,“这样,也就不需要法国和意大利需要松露搜寻猪或者松露搜寻犬这种东西。”

    走了一会儿,探测器捕捉到了信号发出声响,林义龙开始慢慢地接近。

    “就在这里了。”林义龙说道,他没有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兵铲,戴上了一副手套,轻轻地拨开落叶和土壤,一个浑身上下沾满土壤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就是松露?”麦格问道。

    “这就是松露!”林义龙点点头,“取得时候,为了不损坏表面,最好徒手,实在不行就用这种的手套用手刨土,要不然就会损伤松露的表面。”

    这是一块超过800克的大松露,如果送到艾德处进行出售,价格不会低于一万八千镑。

    “这就是了。”林义龙说道,“如果有人想弄新鲜的,只要清洗就可以食用了。”

    随后,林义龙重新从附近的落叶中弄了一个小块松露,把那块松露浅浅地覆盖了两层。三人就那着这块价值不菲的食材回到了临场别墅。

    林义龙拿着松露去厨房清洗,把麦格和艾德单独留在客厅里。

    客厅布置非常简洁直接,白色墙壁配着同样颜色的沙发和地毯,连电视下的矮柜和放在两端的抽屉和沙发围着的茶几也都是白色的。唯一能够打破这纯白的,除了贴在墙上的电视和屋外的风景,就剩下了四张被装裱起来的照片而已。

    这四幅照片中一幅是林义龙在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农业展的亮相,一幅是两个月前林义龙自己与在哈罗德商场健康蜂蜜时的合影,第三幅是林义龙在马斯塔赫集市摆摊的照片,最后一幅并没有林义龙,而是一小群黑牛在谷仓附近的藏红花田觅食的合影。

    在艾德仔细地端详了这四幅照片时,林义龙端着三杯打着奶泡的卡布奇诺和几块甜饼干回到了客厅,然后再那层奶泡上,薄薄地撒上了几片白松露。

    艾德微微地啜饮了两口。

    “这味道真不错。”艾德说道,“不过......”

    “请说吧。”英国人说话总是这样,转折连词后面才是他们要说的意思。

    “请恕我冒昧,我建议你,用稍微淡一点的秘鲁咖啡,味道会更好的。”艾德态度非常诚恳地说道。

    “下次再试试吧,秘鲁咖啡的话,暂时我这里没有,真遗憾。”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如何?”林义龙问道,“应该这么问,你需要什么?”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这几幅画上的几种产品,布莱肯林场都能提供么?”艾德问道。

    “这东西是周期性的,如果按产量来,牛肉和山葵的产量最大,其次是松露,至于藏红花,并不是特别乐观。”林义龙说道。

    “那么蜂蜜呢?”艾德问道。

    “蜂蜜属于另外一种东西。”林义龙说道,“这个东西大部头被联合社的药店包下了,剩下的一点也在哈罗德的货架上;虽然利润稍微低了些,但还是挺稳定的,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买一些样品回去。”艾德说道。

    “很遗憾,除了自用的两桶,我也不剩多少了。”林义龙说道。

    “桶?”艾德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父亲打算酿一些蜂蜜酒,有些变质了,所以.....“林义龙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就是说,我只能在药店买到了?”艾德问道。

    “很抱歉,是这样。”林义龙点点头。

    随后,几个人又谈到了在奥格摩峡谷间的阴晴不定的状态。

    英国人谈及天气并不是真心的想谈——这里每一个人在表达自己感受的时候都十分保留,天气这个话题无疑是最好缓解无话可聊的方式——当话题最后不得不谈及到了天气的时候,这意味着谈话的意愿已经消失。

    林义龙留艾德和麦格喝杯咖啡其实也不比这个更加高端,仅仅是进一下地主之谊的客套罢了,如果有什么要谈的话,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一说,但无论怎样,喝完咖啡除非主人挽留,客人都会离开。

    等喝完了咖啡,林义龙当着艾德的面,随手装了两块不算小的黑牛肉放在一个纸盒子里。

    “当作是林场参观的纪念吧。”林义龙说道。

47 艾德

    在伦敦的超级土豪们绝对不会为吃这个问题发愁的,作为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壕们最集中的区域,不算松露商人,不算和牛商人,单单仅鱼子酱的供应商就不少于30家;除了这些专门商品的供货商之外,还有专门筹办庆典的餐食供应商,以及专门负责特殊餐食的供应商等等。

    正如之前描述梁文阁中所说的那样,这些供应商或多或少地掌握了一些伦敦“顶级社会”的社交渠道,就算是为了这样能得到达官贵人们赏识的某种奢望,供应商们就算不赚钱也不能白白地扔掉自己固守的客户群。

    林义龙面前的爱德华-戈登正是专门供应卢顿机场“哈罗德”私人飞机候机室的大供应商。

    倘若见过昵称为艾德的爱德华-戈登,会直接把这个大腹便便的人和参观中常见的法国大厨形象联系起来——如果抛去刻意整理出的半剃半蓄的短胡子之外,两者几乎毫无区别。

    依旧是很自然的见礼寒暄,随后麦格就借口离开,给林义龙和艾德两人留下空间。

    “既然是麦格介绍来的,有什么地方我可以为你效劳的?“艾德问道。

    “我想知道关于伦敦高端食品的一些知识。”林义龙回答道,“我正好有一个林场,想在这个方面进行一下尝试。”

    “我们从哪儿开始呢?”艾德作为中间商,其实是很需要优秀的产品生产者的,“你的森林大概多大?”

    “大概8万英亩左右,不算大。”林义龙说道。

    “wow!”显然,林义龙报出的这个数字让艾德十分惊叹,“看来易一定是一个巨富了?”

    “算不上,只不过是作为托管人的一种投资罢了。”林义龙打开了一个网站,各种苏格兰两万英亩的狩猎地在出售,但价钱最多也不过350万英镑,反倒是英格兰的8000英亩农场的价格更高,“农业补贴是最大的一笔收益,其他的只是不想让林间的空间荒废,想看看能做一点什么。”

    艾德突然盯着林义龙看,这种目光让林义龙不是很自在。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林场应该是布莱肯林场吧。”艾德问道。

    “我的林场这么有名了么?”林义龙反问着。

    “当然,在威尔士发现白松露的事儿已经震惊了整个伦敦的餐饮界,我们都想去亲眼看看白松露。”艾德说着,拿出了平板电脑,翻到了林义龙在佛罗伦萨在农业展的大幅照片的刊登页上,“假如你的白松露出售的话,我可以帮你在伦敦找一个好买家,价钱不低。”

    “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林义龙摆摆手,“所以才拜托我原来的同事麦格来摸摸底。”

    “如果这样谈的话,我们在酒吧聊天确实有些不太方便,如果易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我的企业?”

    “荣幸之至,现在么?”

    “对,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安排的话。”

    两人叫上麦格,驱车去了位于里克曼沃斯的一个企业园区里。即使在夜间,这里仍然灯火通明。

    艾德的企业并不大,只是占据了两栋类似于住宅的房子。

    “一般来说,食品到消费者的餐桌之前的最后环节大概有三个渠道。”艾德开门时向林义龙介绍着,“高级餐馆,普通家庭的雇佣厨师和跟我们类似的终端食品提供商,但无论哪样,我们作为直接对接买家的终端环节,其中的责任和收益也是最大的。

    打开灯光,里面没什么生产设备,而是一个可以与大型餐馆后厨可以媲美的大厨房。

    艾德穿上了一件围裙,从入门处的一个大冰箱里表情严肃地拿出了已经备好的餐食。

    如何形容这道主菜呢,包装是金灿灿的,盛装的盘子也是金灿灿的,甚至食物也是金灿灿的——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壕气逼人,而又俗不可耐的印象。仔细观察的起来,林义龙面前的这道菜肴跟法式餐馆要价35镑套餐中的主菜没什么不同,就算用顶好的材料,原材料的成本大概在10英镑上下,此外还有20%的增值税和服务费。

    “这道菜跟伦敦高级餐馆的原材料和品质类似,不算人工和税费,成本大概在15镑到20镑之间。”艾德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如果这道菜到了天上大概值多少钱?”

    “500-600镑?”林义龙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报出了一个他自己认为可接受的价格。

    “差远了,1200镑!”

    “什么,上面的金箔价值1000镑?”林义龙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太朴实了,现在已经可以在伦敦的市面上买到一些可食用的金箔,就单论盘子里的金箔的量看,不会超过30镑。就算加上各种其他环节的成本,总价也不应该超过120镑。

    “不,这不是我们业界说得,而是上面的食用金箔增加了整道菜的价值。”艾德认真地说道,“我得说,对生活在伦敦的富人来说,没有他们吃不到的。在保留菜肴的质量以外,只能从菜肴的外型上做一些文章。”

    “就我们来说,只要能保障菜肴的口感,在成本上并不会有什么太大起伏,就算像前几年白松露那样高的价格,也是一样的。”艾德意有所指地看着林义龙。

    “只要能赚到的钱就是好钱。”林义龙半是回应艾德的介绍,半是喃喃自语地回答道,“可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呢?”

    “剩下的一些就都是营销问题了。”艾德说道,“无论多贵,只要独特,就有他的价值体现。”

    说罢,他就闭口不言,等着林义龙接下来的回应。

    “如果我能在你这里拿到第一手的松露就好了。”见林义龙很长时间不答话,艾德就说出了两人可能的合作前景,“而且我能帮你卖出去不少。”

    “我的松露,可能稍微有些贵。”林义龙说道,“看起来,我们应该有不错的合作前景。”

    “那当然。”艾德说道,“我什么时候能有幸去布莱肯林场亲眼看一看松露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林义龙回答道,“松露的采摘季马上就要过去,就在这两周之间吧。”

49 未来

    人必须经历过一些事,才会有经验教训。

    这句话用在耶昂姐妹,尤其是作为长姐的纳迪亚身上正合适。

    除了感情无法独享这一天然残缺,她不得不承认林义龙给了她作为男友能给予的一切——安稳,温暖,浪漫。然而,在每天早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与镜中那个浑身无裳的丽人一样,从头到脚一无所有。她现在所能享受到的一切都是伴侣给予的,就算她愿意相信林义龙日后的不弃不离,可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无时无刻萦绕在纳迪亚的心头。

    她现在既不需要担心无数账单无法结清,不担心学业与兼职的相互平衡,更无需担心耶昂先生的病情——这一切的牵绊都没法让纳迪亚变成自己命运的革新者——就算获得梦寐以求的博士学位又能如何,自己原先规划的路已经走不通了。

    “.......这就是我的想法和应对计划。”纳迪亚谈到了她的担忧和应对方式,“跟我一起吧。”

    两场雨间歇一个略显和煦的午间,姐妹俩在卡迪夫市中心澳大利亚酒吧见了面。本来是林义龙觉得最近不着家有些冷落的耶昂姐妹,就找到薇拉和纳迪亚都没什么事儿的周三下午好好地“三人约会”。

    “我觉得姐姐的的担忧毫无必要,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薇拉说道,“假如用心去爱一个人,不应该对他保持信任么?”

    这个逻辑难倒了纳迪亚。

    “我们现在的生活无论如何也比当初更好。”薇拉谈起了她的想法,“难道姐姐还对将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憧憬?”

    “也许不会更差吧。”纳迪亚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我的应对方式也是可以接受么?”

    “我只是不太喜欢这样谋算罢了。”薇拉把她的逻辑展开来,“如果按照我们当初跟义龙的约定,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他,立场相同,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是我有些想不开了。”这个道理纳迪亚不可能不明白,仍然表示出自己的观感,“但我还是想试试看,如果义龙这样想的话。那么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试试呢?”

    纳迪亚盯着自己姐姐足足有五分钟,她大概可以猜出自家姐姐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姐妹俩在这种情况存在着先天弱势,她们不可能主动要求离开,而也不可能阻止林义龙与别的少女产生交集——要么变得无关紧要,要么变得至关重要。

    “这么办,我觉得姐姐好像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薇拉开始为纳迪亚的计划查缺补漏,“虽然我很认可姐姐对妹妹我的信任,可是我必须要提醒姐姐——姐姐你这么做,就算成功,一旦被义龙明白过味来,我们会丧失所有人对我们的信心,而相互信任是最重要的。对姐姐这个计划更不利的是,义龙是伦敦的律所出来的,肯定对这些人情世故看得很清楚,我亲爱的姐姐,你是不是有些低估现状。”

    这是纳迪亚整个想法的致命伤,成功了可能会“固宠”——只要失败,就是跟所有对纳迪亚信任有加的人结成死仇,非常不明智的。

    纳迪亚无言,这些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和妹妹就如同走在彩虹桥上的两人——不知道彩虹桥的尽头是什么,只能在半空中沿着彩虹桥漂浮。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经历过奖学金停发风波的耶昂姐妹永远担忧着不知会什么时候到来的危机,在危机中,值得信赖的人只有自己。

    姐妹俩谈论纳迪亚的“固宠计划”只有一个中心做法——找个机会,为林义龙生孩子。即便看在新生子的面子上,林义龙也就不会冷落她们。

    “还有,这个事情的选择权,完全在义龙那边。”薇拉接着说道,“姐姐留没留意过,义龙不太喜欢孩子这件事?”

    薇拉说出的这个发现令纳迪亚惊讶非常:“义龙他,不喜欢小孩?”

    “虽然可能不准确,这个概率还是挺大的。”薇拉说道,“每次他看到小孩的时候,虽然和善却总不那么自然?”

    纳迪亚摇摇头,但回想起自己和林义龙的过往。林义龙确实不太喜欢往小孩子多的地方去,就连车站汉堡店,只要孩子一多,就回避了M记或者汉堡王,宁愿选择不怎么愿意吃的长法棍三明治。好像种种迹象表明薇拉说的没错,可纳迪亚并不甘心。

    “你说得都对,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纳迪亚苦恼道,“除了相互依靠,我们以后还能怎么办,难道薇拉你那么信任他?”

    “我没办法不信任,我亲爱的姐姐。”薇拉冷冷地答道,“我们已经这样了,有一句话我感觉义龙说得很对,我们现在的一切后果,是为了之前的错误偿债。在我看来,姐姐和我在那一晚之后已经是他的附属物,没有为自己负责的这个资格——至少,只要义龙没完全抛弃我们之前不行。”

    “薇拉是在贪婪现在这种富裕的生活么?”纳迪亚质疑着自己的妹妹。

    耶昂姐妹两人一直都在一旁小声说俄语,这样高声说话让所有店员的目光都看向耶昂姐妹。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薇拉示意纳迪亚把声音降下来,“正因为要对自己负责,所以才这样。对我和姐姐而言,作为独立的个体,我们自己做的决定总需要被履行,这才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至少,我愿意相信义龙,我也希望姐姐完全信任他。”

    纳迪亚看着妹妹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说不出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薇拉把话题一转,“现在就打算当妈妈是姐姐想要的发自肺腑想要的生活么?”

    “我不知道。”纳迪亚摇摇头,“我现在记不起来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也许,我才是那个忘记自己的立场贪婪的那一个,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我不想以后失去。”

    “未来的事,谁又知道。”薇拉疏导着自己的姐姐,“不过,我会和姐姐站在一起的。”

50 维持

    三人约会无论如何都是有些奇怪的。

    林义龙对男女约会没什么研究,之前的几次约会并不涉及到感情。倘若按照西方人的约会流程,一般是找个周五的晚间时间见面,去一个稍微光鲜的餐馆吃晚饭,看电影或者音乐剧歌剧之类的文娱活动到9点,在这之后就是酒吧聊天,夜店跳舞到两三点再结伴回家——因为林义龙不喝酒,对夜店喧闹的氛围不适应,自然也就没有了后两项。只是吃饭或者看电影之类的,就没有考虑夜间的必要。

    吃饭看电影这个活动安排本身也是很有问题的:电视机顶盒或者在线电影这种东西先不论,在建造林场主建筑的时,就特别设计了一个放映室,里面设备齐全,甚至能在公映前看到影片,虽然从来没被用过,肯定还是效果并不会比大众影院差的。可这样一来,就把人困在了布莱肯林场中,就算是林义龙自己,也是愿意到附近的城市感受一些“城市气息”。

    作为70年代被重划了的格拉摩根郡的首府,卡迪夫的城市气息并不如伦敦那样浓厚,可这里仍然是威尔士最大城市,很多威尔士的著名人物都出生在这里或者在这里生活,到了詹姆斯-哈克掌权时因为卡迪夫在威尔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把这里设为了威尔士名义上的首府。重建了的圣-大卫中心则是整个威尔士数一数二的大商圈,一些想感受大城市来的留学生,尤其喜欢这里。

    “你们来得真早!”林义龙进门之后直接就看到了已经就坐的耶昂姐妹,“午餐有什么计划没有?”

    林义龙也耶昂姐妹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市中心临近火车站的一个澳大利亚酒吧,说是澳大利亚酒吧,除了黄底绿边的澳大利亚主色调背景以外跟威尔士当地的酒吧配置没什么不同。因为进门就能把楼面不大的内部一览无余,林义龙一旦有事与人在卡迪夫见面,喜欢把会面地安排在这里。

    “没有,我们在这里吃午餐还是去别的地方?”薇拉问道。

    “随意!”林义龙说道,“这附近好多的室内商店街,里面的茶楼的茶点不错,如果不是正餐可以去看看。”

    纳迪亚和薇拉虽然在林义龙的介绍下来过这里,但也仅仅是远远地看着而已,其他时间她们保持着两点一线的轨迹,没怎么来过这里。

    “西班牙菜?”林义龙这样建议道,“还是更年轻一些,试试烤鸡或者炸鸡之类的东西?”

    “没吃过西班牙菜。”纳迪亚回答道,她表现十分自然,一点都不像刚刚和自己妹妹产生争执的姐姐,“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从澳大利亚吧转弯即到,和煦的阳光照亮了街道,连外面都坐满了人,大部分是来这里吃午饭的大学生。

    “纳迪亚!”从这些人群中传来了呼唤声。

    林义龙随声看去,声音来自于一个梳着中分褐色短发的大学生,削瘦的脸上带着厚镜框眼睛,一幅深入人心的书呆子形象,可耳垂挂着的耳钉却干扰了林义龙对他的直接判断。

    纳迪亚向来人微笑致意,随后就与林义龙和薇拉找了一个临街的桌子,坐下来。

    等菜的功夫,纳迪亚和薇拉相互对视,搞的坐在薇拉身旁的林义龙有些不知所以。

    “义龙!”纳迪亚开始了她的提问,“你喜欢孩子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林义龙回答道,“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些人比如亲戚同学同僚之类的,都结婚了,刚开始的时候,孩子是某种负担,一天24小时让你不得安宁;在这之后,刚好小孩进入了调皮的时候,仍然提心吊胆,最后,上学之后可能事儿少了一些,要关心的事情还有好多。所以,总体来说,我对孩子“这种事务”没什么观感,但稍微有一些负面的看法。或者这么说吧,我还没准备好喜欢他们,为它们负责。”

    “那什么时候会喜欢上孩子呢?”纳迪亚接着问道。

    “不知道,顺其自然。”林义龙开始逐渐明白纳迪亚的打算了,“不觉得现在谈这些事儿有些太早了么?”

    “并不。”纳迪亚见林义龙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把自己想的事儿解释清楚,“我挺喜欢孩子的,想要一个大家庭。”

    “会很辛苦的。”受某政策影响下的林义龙对“人丁兴旺”这个观念很不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是信奉利己主义的独生子,孩子一多,无疑会降低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纳迪亚和薇拉是双生子,产生这种观念也可能是正常的。

    倘若推起本心,在布莱肯林场居住的几个人里,也许林母是最希望能看到自家儿子进行“人口再生产”这个事业的,可林义龙现在的感情状态让林母无法发表她的看法。

    “再说吧,我还是秉持顺其自然的原则。”林义龙说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做考虑,这不是一个着急的事儿。”

    还有一个个人原因林义龙并没有说出来,他跟很多人一样,认为结婚生子是讲究一定的顺序的。他曾经与一些家庭破裂或者先天就没有父母一方的人接触过,家庭圆满的孩子不会有某些观念上的性格缺陷——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经历这些。可他现在的这种情况,结婚这件事是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的。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薇拉,你跟我来一下。”薇拉在纳迪亚和林义龙的谈话中一句话也没插进去,没想到林义龙要跟她做一些私人谈话,随后跟着他去了一个纳迪亚无法目视到的角落。

    “我想听你的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薇拉。”林义龙说道,“你觉得如果有了小孩,我们这个小家庭还能继续持续么?”

    “能!”薇拉听到林义龙对孩子的看法之后也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向林义龙说出了她的答案,“能够继续维持我们这个家庭的,只有义龙你,我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为了被吐槽而没放在‘作者的话’中的作者的话——————————

    【真】拖更的理由:因为脱欧而不断陷入加班的工作(次要)以及吃鸡(主要)导致用眼过度,得了干眼症,回家休息眼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510/ 第一时间欣赏布莱肯林场最新章节! 作者:塔维河的渔夫所写的《布莱肯林场》为转载作品,布莱肯林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布莱肯林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布莱肯林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布莱肯林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布莱肯林场介绍:
以林作城,以河为池,以鸟兽为伍,安居在布莱肯山脚下
裙:284179963布莱肯林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布莱肯林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布莱肯林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