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太一宗门战(三)
太一掌门陆仲言,并没有坐看妖王鬼修内斗至两败俱伤后再行出手的打算。
虽然这样做无疑对自己最有利,但是现场的人和妖都不是傻瓜,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豁出性命拼杀,而给自己的敌人创造机会。
几乎是落日沉下的瞬间,飒木兮收棍后退,只把个焱焱火日留给鬼道人。
这一招确实狠厉,饶是鬼道人身形再快,也来不及躲开这势在必行的一击。
脚下的鬼物在颤抖,身旁的护体黑气也消散不少,以地阶修为释放如此规模的一招,想来陆仲言消耗不少,不过却也客观说明了这一招的强大。
若是换成一个普通的鬼修士,面对如此近距离,又带有明显克制的攻击。即便能从此招手中脱身,也必然落下个重伤的代价。
不过,鬼道人并不一般,他很强,远超一般天人的强大。
落日西沉,鬼道人抬起头,微眯起眼睛,盯住了眼前的炽芒。
他举起手,一片幽深霁暗之景铺展开来,瞬间将整个太一宗广场染上一层纱蒙。
飒木兮和陆仲言的脸上同时闪过震惊的表情,甚至是几分不可思议。尤其是飒木兮,在察觉到对手的绝超手段后,心中俨然有了几分退意。
实然,鬼道人这一手改换领域的绝学很是惊人,但落日并没有停止落下。
只是,本该十拿九稳的龙日却在半途之中变得不稳定起来,内部开始崩解,似有解体之兆。
用尽全力使出的一招,没有打中别人,自己就先消散开,这样的几率不说没有,但也是十分罕见。
而更让人无语的是,之前鬼道人撕开的鬼蜮道缺口,位置正好出现在那烈日阳龙最为虚弱的一点上。
感受着来自鬼蜮道至阴至纯气息刺激,陆仲言倾力打制的一招,终于还是在未降下前就崩解掉。
庞大的灼热散开,鬼道人站立不动,身旁自有大片鬼物争相恐后挡身在前,替他阻碍那招攻击。
这倒不是那些无心之物有多善良忠义,只是被奴役之法挟持,所做的无奈举动。
在消散掉一批炮灰鬼物后,鬼道人面色沉深,依然盯住那稍远处的一人一妖,神情桀骜,不可一世。
再次面对同样的眼神,飒木兮内心的想法,却已和之前截然不同。
纵然他还留着一手没用,但面对鬼道人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都已经感到极为棘手。何况,谁也不知道,那位鬼修士是不是也保留着什么绝招未用。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对方会直接从鬼蜮道中撕下一块空间碎片炼化为道场。
现如今身处在对方的道场之中,鬼道人可以发挥出道主之能,让这个空间内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对他起到偏向作用。
就像之前陆仲言的那轮烈阳,便是在受到不利规则的挤压下,发生了从内部崩塌的巧合。
炼化空间这种事情,可不仅是鬼道人实力强大就能办成。
关键在于,这种行为本身便极为犯忌。如果没有那位鬼蜮道道主的首肯,根本不会实现。
鬼蜮道的宠儿。
飒木兮内心不忿,既然你有这样的背景,大可以从鬼蜮道内觅得一份天灾气运,何必要和他们争夺人间道内的份额。
思是这般,却也无可奈何。
面有强敌,难以战胜,就此退去,又多有不甘。
正自犹豫不决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入此方世界,然后斜驰着向上方金莲抓去。
“好胆。”
在鬼道人的道场之内,又怎会容许这等挑衅行为。当下他一压手掌,阴气鬼气如排山倒海之势横压下来,将人逼退。
黑衣人本来隐藏暗处,只等场上各方拼得你死我活,他在出手收取战果。可未曾想到那鬼道人如许强大,仅靠那二人恐无法制敌,反倒或为其强势所惧而生退却之意。
至得此般,他不得不出手,好助现场几人压一压那鬼道人的气势。
虽说作为一代宗师的他,如此行为难免有些落了下成,但既然下定决心来此,他便抛开了所谓的德心良意。
全身蒙蔽在夜行之服中,手上一把制式之剑,在场诸位之中,便只此人最叫人难以看破。
被鬼道人逼退之后,那人顺势往后一靠,和飒木兮,陆仲言二人分立三端,将鬼道人围在一起。
又一个天人。
今天的太一宗可真热闹。
飒木兮咧开嘴巴,发出一声猿类的怪叫。
三对一,这下还能打。
双手聚成爪状,身上道袍无风而起,脚下踏着无数鬼怪堆成的桥梯。天地气势伟岸成辉,为其助威。虽只是役鬼御鬼的外道修士,却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目光如神,一脚前踏,平浮半空。
随后伸出一手,朝众人来了个招呼的动作。
三人眉头一皱。
鬼道人不屑一笑,他的身体缓缓降落到地,给足了众人联手的机会。
此番之战,如果不将面前几人打服,就算他夺了法器,也无法安然离去。
不过,同等级别,以一敌三,这种行为除了被称为愚蠢外,也能叫做自负。
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哧!
除了陆仲言外,飒木兮和那黑衣人都是天人无垢,皆有自己的尊严和荣耀。
并肩子一起上!
虽无人吩咐,几人却在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后达成了共识。
飒木兮持棍前冲,黑衣人执剑向前,陆仲言抱住昊天镜,掐咒念法,召唤火龙。
“这是鬼道人!”
眼见着场地中央鬼道人以一敌三的壮瀚场面,太一宗外围,未进入领域内的高楼之上,一道身影惊讶发声。
仔细看去,却原是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一个是身着墨玉蝠纹劲装,手持黑色封鞘利剑的修长男子,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所发。
另一个则穿着不甚合身的圆领短袍,面容冷峻,一身威严,只看背姿也能大致猜到其为官门中人,秩在四品之上。
玄清司青州司正雨韶池,和代理河东路镇守使七杀,百里祁。
此刻,百里祁有些讶然的侧过头,不太确定的说道:“我听说,姬离曾经打伤过他?”
“是。”
相比起七杀的怀疑语气,雨韶雨嗓音深沉,语道铿锵。
以鬼道人如今表现出来的战力,如果让他成为天灾,最少也是一个强天灾起步。
那姬离……
一直待在中枢,对地方上的官署衙司了解不深。
尤其是姬离又和玉衡同处一地,恨屋及乌,七杀平素对那位年轻天才并不感冒。只是在其入榜不赦录后,才开始打听了一些姬离的事情。
也许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七杀内心摇头,将此想法摒弃,专心于眼前的战斗。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那些邪魔外道抢走了灾器。
只待所有人气衰无力之际,他会和雨韶池一起,入阵伏魔,斩邪护道。
第七十七章 邪神降临战(一)
术法明灭,无形的空气中波纹抖动,两道身影勾勒出来。
姬离和藐姑射。
甫一踏足土地,藐姑射便眉头锁起。这里,天人鬼婴诞生之地,朝廷封锁的养尸地。
居然是此处。
果然是此处。
和暂未察觉到异常的藐姑射不同,身负黄衣碎片的姬离,只一进入此地,便只感到一阵反感和厌恶。而这种感觉的来源,是在地下。
这下倒是能说得通了。
鬼道人的态度,还有那次的土岭村鬼祸。
显然,基于一些原因,鬼道人和无尽之海的邪教徒达成了某种共识,将这处养尸地借给他们,作为邪神降临的祭台。或者是相反情况,鬼道人向邪教徒们借地养鬼。
养尸地周围具有强大的阴气,且兼具难以占卜探查效果。既有助于掩盖邪神降世前的波动,更有利于吸纳阴冥鬼气,降下足够威能。
这样的场所无疑是绝佳,但出于自身利益考虑,鬼道人本身又不希望邪教徒们的计划成功。
所以才会有附近村落的鬼婴出现,才会有村民赶赴青州请道师驱鬼。否则,无论是鬼道人还是邪教徒,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任一些小鬼出没,而没有采取及时有效的手段制止。
至于还真道的人,他们也在同时到达这里。那或许也是鬼道人的手笔,又或只是出于巧合,但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由此,在朝廷刚要安排人查勘之际,就有青州四野爆发的祸患,将朝廷宗门的注意力全都引走。
明白此处之后,姬离伸手按在藐姑射的肩头,二人身影消失。
出于同源邪神力量的呼唤,哪怕这地底路径在复杂,姬离也可以直接感知到那最后的地点。
再次从空气中勾勒出身形,便有一道巨大的帷幕将二人笼罩起来。
藐姑射立时感受到异常,身形外闪,却依旧慢了一步。
而失去绝大多数力量的姬离,连带着感知和反应能力也下降许多。面对头顶那极为熟悉的隐秘屏障,他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
落回地面之后,藐姑射略带不解的瞥了他一眼。人在危机时刻的下意识表现,最难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水准。
而姬离刚才的表现,如果他不是早有预料,那就说明姬离现有的实力,只有他目前气机所展现出来的人阶标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她将目光集中到前方。
那里,一道身影正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
金发蓝眼,身形修长的夷人女子。
无尽之海顺位第二的女主教,
“苍蔷薇”,芙蕾雅。
蓝眼金发,相貌也和当初围攻自己的白人男子相似,再加上这同样招式的“神隐”,要说两人之间没有一点关系,姬离是万分不信。
不过,好在她没有那人的修为。气机波动虽强,但也是天人标准,交给藐姑射对付应该可以。
即便无法战而胜之,起码也能拖段时间。
姬离手指竖起,他的周身同样撑起了一块天地。
神隐对神隐。
同样的招式碰撞,他的身边陡然出现一道缝隙,接着在两位杰出女性的目睹之下,姬离的身形落到了外界。
想要破解神隐,要么使用足够强大的力量破阵,要么引用同等的招式抵消。
之前姬离被人以此法困住,便是用黄衣王之“识”复刻了这一能力,然后采取同式相消的机理逃出生机。
神隐内部,看到姬离使用如此方法逃脱的芙蕾雅神情一凛,她右手往空一拉,拉出了一枚图案奇异的符号印章。
黄印。
正在闪烁着奇异红光的黄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汉人的词句之中,似乎是以这句话来说明这种情况。
芙蕾雅正要解除神隐,去抓那在整个教会内部通缉第一的人,她的对手却不会在给她这个机会。
一只手掌从诡异之处袭来,芙蕾雅身形一转,险而又险的避开后,却再难躲开那侧方斜踢的一脚。
同样以高抬踢法克制,虽然藐姑射的速度更快,但芙蕾雅占据了身材的优势,更加高窕的右腿隔住了对方的攻击。
二人各退一步,神情凛然。
芙蕾雅暂时抛弃抓捕姬离的想法,不将面前的对手解决了,恐怕今日的事情不会太顺。
同样的想法也在藐姑射心中响起。
东西双方,最杰出的女性,在此刻,争锋相对起来。
外界,跳出神隐的姬离拔出斩妖剑,环视周围一圈,确定再无其他危险后,冲着感应到的方位移步过去。
时间不长,当他停下脚步时,见到的是面前那个极为血祀古怪的祭台,和中间那个曲起双腿,做打坐姿势的汉人男子,曾明义。
面前那座祭台给姬离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伸手过去还有几分刺痛烧灼之感,若是冒然踏进去,于他而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经历了两次传送,消耗了姬离体内贮藏的大量的气。
以他现在的模样,轻易开启战端,却不是一件好事。
幸好,姬离发现,自己来的很早,距离神祇降世还有很长时间。在藐姑射落败之前,自己有大把时间处理这件事。
围绕着这座古怪祭台转了一圈,不时在一些边角地方蹲下,研究研究。
或许是姬离的动作太大,吵到了蹲在祭台中央打坐参禅的曾明义,他睁开眼睛,便和下面的姬离打了个对眼。
右手微微紧握,剑身横斜。虽说现在的姬离,气机未恢复多少,但真正打起来,他也并不畏惧。
“是你。”
不过,纵然他做好了战斗准备,他的对手曾明义却不像。
他仍旧端坐在高祭之上,不动分毫,只把个眼角低垂,语气微凉。
“我见过你,你也是求道者。”
修仙者,求道者,觅法者,
关于修行之人的说法有很多,不过姬离还是更多以修士之名称呼。
毕竟,那些所谓的仙啊,道啊的,对很多一辈子只能在人阶打转的普通修士来说,实在过于遥远。
曾明义因为体质问题而无法修炼,但本人对修行之途却有着深切的渴望。姬离猜到无尽之海将他带走必有什么阴谋,看如今的架势,似乎是要让他做邪神降临的载体。
这家伙,还真是不普通啊!
应该早就想到的,他手中的金丹是邪神定位下来的道标,那这枚道标的宿主便也不会被简单安排。
不过,更让姬离心惊的是,就是这么个容器,目前居然还保留着自己的人格意识。
也许,我不需要去阻止什么邪神诡降,只要把这个贪婪愚蠢的人解决就好了。
第七十八章 邪神降临战(二)
无法解决事情,就把创造事情的人解决。
姬离眼下抱着的,便是这种取巧的方法。
不过,得想办法将此人骗出圈子外才行。这个邪祭台的存在,倒是有点像孙行者为唐三藏所画的金箍圈,阻碍了外界白骨精的靠近。
“在下杨朔,恭喜曾道友得蒙大道。”
打定主意后,姬离干脆直接收剑,朝着上方抱了抱拳。
虽然是耽于吐息打坐,但曾明义的耳目却依然灵敏,听到姬离的吹鼓之后,他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胸腹之下的部位依然订在原地,丝毫不动。
对于姬离为何出现在此处,不问。对于发生在外界的战斗,不闻。
只做打坐修行,沟通上苍之事。
当然,姬离知道他沟通的是个什么上苍。
他并不着急。
事实上,姬离并不希望立刻将对方骗下来,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更多还是稳住对方,让这个沉迷于法道之途的家伙放松警惕,维持住目前的局势。
毕竟,恢复气机也需要时间,而在这之前,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作为邪神宿体,要说一点好处没得到那也不可能,否则这个曾明义哪来的底气,摆出如此的架势。
眼见自己刚才的话被对方听了进去,姬离立刻追着说道:“昔日道友潜龙,仙途跌宕,而致大道蒙尘。如今否极泰来,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在下作为道途先进,有一喜一叹赠予道友,作为福祝。”
“哦!”
这样说着,曾明义窥开一眼,眼眸光影。
姬离笑了笑,莫测高深般说道:“这喜,自是恭贺道友脱凡入仙,得享长生赐福。”
事实上,修行者中除非踏出那最后一步,成就真正不朽后,才得享长生。否则皆是在这红尘中打滚,最后化作白骨枯冢一座。
这个道理曾明义不会不知道,但即便知道,愿不愿意接受和承认又是另一种说法。
果然不出所料,姬离所贺,令曾明义眼角微荡。不难看出,他在极力压制内心的喜悦之情。
看来性格还和之前差不多,倒是不难对付。
“这叹,便是叹息道友此生长孤,举世独立。”
嗯?
相对于那喜,这叹息就不是什么好说法了。
曾明义睁开双眼,眉头皱起。
性格冲动,或许还要加上易怒这点。难做思虑,又皆个人性格极重。想来是过去被人无视惯了,所以自尊极强。
姬离心中明悟。
“你……”
在曾明义想要说点什么之前,姬离率先开口道:“道友可知我们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愿闻其详。”
“仙路漫漫,劫数尽头,道友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嗯!”
“求仙问道,结发长生,此间种种又岂是外人足道。曾道友初窥大道,想来对这种事情所知甚少,且由在下向你一一告禀。
我等身为准仙,自存于世,便遭三灾六劫。更得天地赐福,气运荫身。此乃天命之术,而非人力更改。”
明义不解,困惑。
姬离胡编,乱说。
“然,仙人气运又岂是凡人所能消受。道友得蒙神启前,以凡人身躯受修士之运,故运途不堪也。”
“原来如此。”
曾明义恍然大悟!
人之本性,责人容易自责难!
将之前那狗一样的生活推给仙途中的灾劫,而自己一点问题不沾,这种说法很能打动曾明义。
“仙人抚须,授长生法。道友如今已经超人,自然不会再被命途运势困住。只是你身边之人,若为凡俗,极易遭那仙人气运反噬,而遭不幸。这点,道友可有体会。”
“竟然,还有这般。”曾明义一讶,随后恍然。
爹娘之死,亲朋散尽,还有那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女人……
原以为自己为证道心而杀妻,却竟是天地之间的已定命数。
曾明义身形抖立而起,眉目之间闪过一丝怀念,但又立刻被决然击败。
而始终注视着对方表情的姬离,又怎会放过这一细节。
他神情肃立,又带有极大煽动性的说道:“亲朋死亲朋,好友绝好友,此皆命数天理。我在此恭喜道友,自此便是,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孤……寡人,哈哈哈哈……不错,孤家寡人。”
曾明义忽然大笑起来,再也无法装出之前那样高冷决然的模样。他围绕着那座刻画着诡异图案,又生祀着诸多未知生灵血肉的祭台,不断做着秦王绕柱的动作。
也许是得到过什么命令,虽然曾明义有些得意忘形,但依然没有踏出那个圈子。
而另一方,经过刚才一番骗傻子一样的废话,姬离恢复了一点气机。
随着时间流逝,考虑到神隐之中藐姑射的状态,他的脸色在曾明义的得意之中慢慢有了改变。
“不过倒是挺可惜翠侬的,以后没得玩了。”
姬离的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依然被人听到了耳中。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姬离浅笑道。
“不,你给我再说一遍。”
曾明义脸色忽然一变,姬离的话,让他内心深处一些隐秘的角落被打开了。
如果说他还是之前的落魄教书匠,被人嘲弄也只能缩回脑袋。那现在,曾经的那段历史,或许会成为自己身上的污点,对于一位踏入“仙途”中的修士来说。
“真的没什么?”
“说!”
“曾道友,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跟着你吗?”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你怎么不怀疑,我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一连串的问话,让一盏茶前还兴致满满的曾明义如临深渊。
他的脸色阴沉,几乎难以自持。随后他意识到什么之后,双目冲火一样的仇视着姬离。
“别这么看我,其实你心里都知道吧!翠侬是勾栏里出来的货色,怎么,她不是给你带去了不少欢乐吗?我经常能收到她的信,那上面把你夸的不错,是那个方面。”
“我杀了你。”
曾明义火起,踏步朝前,在隔着祭台的地方停下。
姬离笑了笑:“你还真是天真,被人骗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或许你知道吧!只是不愿意说出来,毕竟没有女人愿意跟你,不是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和你说的也都是在骗你。不得不说,你真得很容易上当。”
“你是个蠢货。”
“杀了你。”
再也无法容忍,曾明义双脚跨出祭台后,便速度极快的前冲,同时一双手爪带着超越凡俗的速度和力量向姬离的脖颈处袭来。
对此早有准备的姬离又怎会那么容易被他得手,身形闪顿之下,手中的斩妖剑再次出鞘,
“金吾剑法·绞首。”
银光闪烁,曾明义的脑袋“扒哒”一声,从脖子上脱落。
第七十九章 邪神降临战(三)
结束了?
不,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姬离那一剑,虽然成功削去了曾明义的头颅,但是却未能完全斩断其中联系。
一些纤细的血肉丝线,连接在脖子和头颅之间,并开始蠕动起来。
与其同时,跌落在地的曾明义脑袋,也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活性。
“杀了你,杀了你。”
不愧是域外邪神有关事物。
姬离也曾和无尽之海的邪教徒有过交手,甚至还亲手抓住过一位主教级别的人物,再加上现今自己体内的情况……
他深知对付这些家伙,不能以对付“人”的思维考虑。
所以在斩下对方头颅之后,姬离没有停手,而是一剑刺来,目标正是对方毫无防备的腹部。
之前的冯耀,就有这样的弱点,姬离不确定眼前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一样。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斩妖剑没有受到太多阻碍,便刺穿了曾明义的腹部。直到剑尖感受到一丝滑腻的抵触,才终止势头。
姬离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正要抽剑回身,却感到剑端那头传来一阵拉扯感。
他立刻平剑横斩,突然一条滑腻恶触从曾明义的肚子中抽出,不由分说,朝着他的脸上拍打过来。
亏是姬离在关键时刻将剑拔出,在身前挡了一挡,否则便是这一下,就能叫自己深受重创。
脚下退了几步,身子在空气翻了个圈,将力量泄去。姬离平视前方,眼光灼灼。
曾明义脖子间的那些红色触手回收,如针线一般将脖子缝了起来。手掌按在头上一压,一扭,便就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哈哈,仙法道韵,其意无穷啊!”
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曾明义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中正破了一个洞,内里一条触手不断在抽搐。
他张开口,嘴中有咸湿粘稠的黑色液体淌下。伸手一挠,下巴上更多了几条章鱼一样的触须。
也许是体质不同,这家伙看起来要比冯耀难对付的多,也怪异的多,变化之后的形貌更接近于某位不可名状者。
斩妖剑横指,姬离半压下身子,仔细凝视。
自己的气不多,不能随意出手,必须要尽快找到对方的弱点。
他这样想时,曾明义却不会。他伸出手,掌心便是一条巨大的湿触砸了过来。
“神仙索。”
像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曾明义一边发招,一边叫着自己所不能理解的词语。
姬离脚下一蹬,身形向左一闪,避开。却见曾明义呵呵怪叫之后,右臂挥舞,重触甩砸。
虽然论起战斗经验,曾明义远远不能和姬离比较,但是架不住他现下这幅身体之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
一张清风符不知何时贴到了姬离脚下,在对方肉触扫来之前,他的身体陡然拔高,像是有一阵风托举一般,将人送上了半空。
见一击不中,曾明义抬起胳膊,又是一招重鞭砸下。
这样的招数威力不弱,可动作太大,对于想要一心躲闪的姬离来说,没起太大作用。倒是由那条触手上溅出的液体,姬离需要小心避闪。
好在像清风符这种低阶符箓,他手上有些存货。再配上高超的身法,和极致的战斗经验,端短期之内,二人打了个难分秋色。
多次发招不利,曾明义面上怒极,他一手抓头,扯下一大片头皮。光裸的皮肤之下,是如蚂蟥一样跳动的血丝。
远程无效,曾明义立刻冲向姬离,想要依靠近距离战斗解决对手。
这对于姬离来说,无疑算是个好消息。他自己也缺乏必要的近攻手段,正要依靠短兵相接打开局面。
当然,更好的是,面前这只怪物,没有因为一点泄气就躲进旁边的笼子里。不然,到时候自己又得说些垃圾话来将他引出来了。
虽然很多时候语言也能被当成一种武器,但现在却不是用好的时候。姬离担心,自己说的太多,会彻底点燃曾明义的脾气。
到时候万一那傻子彻底绝望后放弃了自我,姬离可就难办了,他可不想和未知的存在战斗。
曾明义虽然脚下无道符加持,但本身速度就是极快,加上那异化的手掌,姬离可得小心应付。
以金吾剑法之中的借力的招式,连连挑开几次鞭扫尾抓,姬离突然向后跳起,同时左手一扬。
一把符箓沉灰全都糊了过去。
这些具有道纹符运的香灰,对于一般人无效,可于那些邪意妖恶之物,却是最好的阻碍。
伤敌不行,阻人视线绰绰有余。
大致相当于给人脸上撒了一把沙子。
曾明义下意识将眼一闭,嘴角却不免露出险恶的笑意。刚才那最后一眼,他可不忘了对方是朝后跳起。身在半空,想要躲开攻击是不可能的。
心中有了想法,腹部那条粗大湿滑的触手已经射出,目标正是他所注之地。
印象中的触感没有传来,曾明义睁开眼,发现姬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出现在身前数尺内。
斩妖剑侧斜挥斩,
“金吾剑法,策神。”
战斗至今,姬离除了躲闪以外,也以观法注视着对手。
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条触手的七寸所在。
之后近身,故意做出假动作,欺骗没有战斗经验的菜鸟邪裔,之后用上了金吾剑法中威力最强的斩击。
断肢之后,姬离左掌虚抬,三张高级符箓凝空出现。
也不催发,他一剑刺来,连穿三道符箓,将剑穿入之前打开的缺口中。
正邪不两立。
正道符箓和邪派妖域本就水火不容,这些打入对方内部的符箓,不劳姬离激发,便接连亮起光束,释放威能。
体内的灼烧痛感,令曾明义脸上一苦,腹部肌肉缩紧。
感受到对方的异状,姬离内心一横,双手执剑做抬举状。
剑术中的挑字绝。
“开。”
所有气机加持,姬离咬紧牙关,猛一用劲,剑之刃端如竖锯,滑开皮肤筋肉,切断腱索韧带,一路上移,誓要将人竖着劈开。
“啊啊啊啊!”
曾明义痛苦嘶吼,他双臂环绕,不断朝姬离后背拍打过去。
每打一次,姬离的身体就颤抖一分,但他的脚步却始终未移动半步。
之前姬离虽然用心避开了对方的每一招,但不代表他的身体就无法承受那些攻击。
天人法身不弱,对付曾明义这样的未降神者,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他之所以每次都小心闪避,也不过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对自己产生误判罢了。
“呼哈!”
口鼻张开,用力呼气,姬离手臂间青筋蹦出,俨然是一幅不死不休的模样。
曾明义也感觉到了姬离的决心,他松开拍击双手,反是按住剑刃,同时胸腹内部骨肌压力,不断阻碍着剑势,和对手做好了角力的打算。
剑刃前进势头一停,姬离最后一次用力,逼得曾明义将全身之力都放在了那柄斩妖剑上。
于是,姬离松手。
他双手搭在曾明义肩头,往上一撑,脚尖点在剑柄,身体顺势而起。
“道友。”
一声巨喝。
左眼之间金光流溢,姬离双手背后,一把金色利剑握于掌心。
愿力做躯,子尸化剑!
姬离身上,从来就不是只有一把剑。
双手握住剑柄,身体自然下坠,剑势如长龙,斩四方邪魅!
“金吾剑法·捉蜓”
金色剑刃划开脖颈,沿着身体轮廓切下,和之前剖开的伤痕连在一起。然后在借助对方的下压力,一举将整个身体切成两半。
曾明义的脸上展出难以置信的恐惧神色,姬离则是长剑横斩,彻底将那颗头颅斩飞出去。
风波之后,只剩一具无头的身体站立原地。
姬离手掌一挥,散去金愿,他伸手握住斩妖剑,真要收回,耳边传来轻微的,如同婴孩的啼哭声。
接着,从那断开的腹腔之中,伸出一只四根手指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剑身。
第八十章 双姝红颜战(一)
尽管姬离并没有向藐姑射介绍眼前女人的身份,但仅凭对方的肤色和出现的地点,她也能猜出,其必然是无尽之海的邪教徒,且占位极高。
她的实力,便是最好的见证。
藐姑射一掌斜出后,芙蕾雅侧身避开后,同样是一拳镭出。
同等级别的女性修士,藐姑射自修行以来所见不多,有过交手的就更少了。
尽管对方的修行法门和中土这边有些区别,但大致机理和级别划分并无二致。
具有天人气运的天阶高手,而且还是很接近天灾的那一类,并非刚刚突破的新人。
这种对手,实在是不容易对付。
双手叠起做抱圆状,挡住对方的攻击之后,双脚立刻后撤,借助空间的位移将对手的力度卸去空中。
接着藐姑射前进,她的两手仍抱着芙蕾雅的胳膊,但并不死紧,只需对方一用力就可挣脱。可当真对手有这样的动作之后,她又会立刻贴上前,双手再次搭上。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芙蕾雅心生暗怒,她猛出右手击开防护,接着一顶肘,肘心对准脏心。
等的就是这个,对于这次势大力沉的肘击,藐姑射双掌齐出,做出有效格挡动作。但身体腰力使劲,右脚抬高,踢向对方空出的左肋。
这一击的力量,并不全来于自己,还有更多却是来自于对方。
此时那位武当山上的高人还未问世,太极拳法也无踪迹,不过借力打力的技巧和法门却仍是不缺传承。
全力攻击的时候难做防守,更何况这一招还是藐姑射耐心等待,苦心孤诣的成果。结局自然是芙蕾雅身体接连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阴鹜。
刚才那一招其实并没有伤害她多少,都是天阶高手,并未动用神通,只是简单的以力相争罢了。
二人虽然都掌握着不错的体术,但都不是以力破境的肉体天人,在未动用神通杀法的情况下,刚才的交手多还是以试探为主。
芙蕾雅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力量方面,自己占据一定的优势,但论起技巧的使用,她和藐姑射的差距就远了。
这就是中土修士里,“武”的力量吗?
认识到这一现实的芙蕾雅没有沮丧,她果断放弃了自己的短板,选择动用神通。
一束黑色的丝线,悄无声息间射了过来,几乎没有产生一丝的波动。但对于“武”的使用,已经达到一定境界的藐姑射,仍是通过听声辨位,判断出了异常。
她眉娥轻皱,青颅一闪,避开了芙蕾雅黑丝毒线的偷袭。
但很快,这样的动作就频繁起来。
芙蕾雅同时操作的细线并不只一根,在被神隐封闭的空间之中,她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
数根如细刀般锋利的丝线,几乎封住了藐姑射的所有命门,逼迫她不得不来回闪移,躲避杀机。
这样的大幅动作和精神集中,必然十分消耗精力,芙蕾雅猜测对方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力竭。
想到这一点的她,决心更要进一步加大对手的消耗。
调动所有黑线,封住藐姑射的下盘,将她逼到空中,让她连借力的点也没有。
几束黑线几乎擦着地面侧过,划开一道浅横。
藐姑射身形一转,一条细线如毒蛇般悄然接近她的脚踝。
早有感知的她,微曲膝盖,脚尖在细线边缘一点,成功从刀尖上借力,然后朝着另一侧飘去。接着藐姑射又以相同的方式,手脚并用起,再次完成钢丝横索间的穿梭。
逐渐感到不对劲的芙蕾雅,看着半空之中那如同跳舞一样,躲避杀招的藐姑射,眼神微微一缩。
似乎自己的主意打错了,对方并没有疲于应付线刀,反而灵巧的在刀尖上跳起舞来,这难道也是“武”的层次。
事实上的确如此,“鹤舞”本身就是灵巧之技的巅峰,又最是擅长应付这类隐秘阴毒的招数。
几次跳跃躲闪,所耗费的气力心血,对于常年将梅花桩步行当成常态的藐姑射来说,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脚下的悬丝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每次脚尖点上去,都有一阵微凉的寒气从下方传来。虽然微弱,但累积之下,却也让藐姑射的动作产生了一丝凝滞。
呵!
芙蕾雅心中微喜。
这位与凛冬女神重名的邪教徒,终于在自己的领域内行使了权柄。
趁着藐姑射动作迟缓之际,芙蕾雅双手往回一拉,十指如同最惊艳的木偶师,以活人生命上演一场巧妙的人偶戏。
东西南北,上下四方,
那一条条细线,封死了藐姑射所有的退路。冰寒的细索之上,蕴藏着极致的杀机。
刀线当头,藐姑射突然伸手,双手掐成梅花状,屈指弹了过去。
以肉体对刀锋,结果本该是肉体受损,但到了这里却反了过来。
藐姑射的连弹曲指,像是把芙蕾雅杀人的细丝当成了琴弦,在奏一曲潇湘之音。又像是一个从来隐居的雅士,闲来无事之际,朝天所打的一套古老拳法。
鹤舞之后,又是梅拳。
如果际姬离出现在这里,自然能看出藐姑射的武技,乃是出自本朝一位著名隐者“梅妻鹤子”。
不过,对于外来者的芙蕾雅来说,这样的破解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从钢线之上传来的韵律,竟然反过来影响到了自己。这本来是她使出来的伎俩,这么快就被对方还之彼身了。
十指全数下压,试图以力破巧,这招虽然有效,但却彻底打坏了黑线间的联系。
藐姑射瞅准一个时机,身子轻轻一跃,蜻蜓点水般踩着地石,突出了芙蕾雅的刀索陷阱。
接着她的身形忽闪,步影迷乱,却是在短时间内拉近了距离。
兵戈无效,便以寒气伤人。
自芙蕾雅身体周围,涌出的阴寒之力,竟丝毫不遑于鬼道人的暗浊鬼气。
藐姑射形似逍遥的竖起二指,轻放身前,指间之上闪过一抹蓝色幽芒。
临溪三绝,兰仙指。
一点清幽初现,却如枪尖寒霜。
忍着刺骨寒气,藐姑射一指戳向芙蕾雅身体重穴,指尖之气顺着穴位涌入对方身体内部。
芙蕾雅眉头一皱,微哼一声。
藐姑射搭指之后立刻抽离,然后再次聚气,指枪出击。
一下又一下,藐姑射的速度很快,几乎没给对方反应时间,连续多指,皆刺入了芙蕾雅身上重要穴道。
虽然比起拳掌这类大开大合的招数,指法的破坏力看起来要小的多,但力量聚在一点,穿透性便强了许多。
更何况,藐姑射的打击点又全部选了人体重要穴位。
将自己的气顺着穴道打入对方身体之中,破坏掉其内部经脉运行,从内向外进行杀敌。
同时二指击出,藐姑射突然回手,双臂抱圆翻转,换招之后,
临溪三绝,霜落英。
换指做掌,藐姑射一掌重击,位置是芙蕾雅的心头脏器。
第八十一章 双姝红颜战(二)
这一掌如果击实,凭借藐姑射刚才展现出来的强大武力,恐怕芙蕾雅的整个心脏都会破碎。
那样的结果自然让人欢喜,但实际却无法让人满意。
在连续被重击多次之后,芙蕾雅突然伸出手,牢牢的架住了藐姑射的掌力。
她抬起腿,以一计顺鞭抽向对手。
这样的招数自然无法伤到藐姑射,左手挡招的同时,右手来了个卸力的动作,就将这一招鞭腿化解。
可解决此招后,藐姑射内心仍感到一丝不解。经历了自己刚才那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芙蕾雅看上去不仅无事,反而还有余力给予自己还击。
要知道,便是专修肉体的天人,硬受了那么多集中式的指剑,恐怕也要不了什么好处。
芙蕾雅的承受力比他们还强,到了武圣层次?
其实,这也是藐姑射对她的对手不太了解。
指法专攻经脉,这招对付许多人类修士,甚至是一些化形妖族都有奇效。
可无尽之海的邪教徒,他们很多人虽然外表仍是人类模样,内里的结构却更接近于怪物。
不能用对付“人”的思维对付他们。
同一空间内不同位置的二人,都遇到了这样一个同样的问题。
芙蕾雅脸色并不好看,从刚才的一连串交手中,她虽然没有受太多伤,但一件事是比较明确的,自己这边是占了下风的。
更关键的是,她的目的无法达到。
芙蕾雅今日的任务,并不是要收拾一个藐姑射。
保证主的平安降世,以及新增的抓捕异端神祇黄衣王的宿主,才是她要做的。
神隐早已解除,但被一个同等级别的对手拖住,无法放开手脚做事,这样的结果对于芙蕾雅来说,本来就是输了。
所以,接下来她要动真格了。
芙蕾雅一手成爪下压,口中低喝:
“英灵殿!”
地穴之中,四维风起。
两道虚化的身影出现在芙蕾雅两侧,他们一个是手持巨斧的壮汉,身高两米之上,满脸胡须,根根刺人。
另一个则是腰配箭矢的力士,双眼蒙着黑布,似乎是个无目之人。
两人的装束打扮都和北欧那边的维京人相似,只是身穿铠甲,看起来像是替人看护殿堂的圣军。
“驭鬼通灵”。
以藐姑射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来这两人并非活体,而是被以秘法诡术招来的鬼灵存在。
芙蕾雅眼眸低垂,冷声语道:“福金!”
她自己未动,那手持巨斧的力士则冲了上前。
体魄极强,生前最少是天阶层次,只是不知道化作英灵存在的他们保存了多少战力。
藐姑射没有选择和对方硬碰硬,而是采取了闪躲的架势。脚尖一点,身体侧闪过边。
一只羽箭突然从那持斧力士的背后射来,速度极快,几是声到箭到,藐姑射腰形转换,堪堪躲开一击。
而福金的重斧已经出现在她的后心。
身体庞大,看似笨重,但移动速度却是快到吓人。
藐姑射猛然翻身,上下手掌往重斧上一抹,其上冷致冰寒的感觉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双脚下瞪,身形翻转,再来借力之法。
“止戈!”
双手绕成环,正欲借对方之力强行破军,又是那破空羽箭飞来。无奈之下,藐姑射只得放弃。
下一刻,又是一击高踢腿迎面砸下。
除了那两个被召唤的英灵外,芙蕾雅同样是不可忽略的强大力量。
藐姑射面目霜寒,右手屈肘再击出,“崩拳”。
虽然一贯是以躲闪为主,但是论起正面力量,她却也并不惧于人。
拳头和踢腿撞在一起,二人各退几步。
藐姑射甫一站定,一只金色的长枪陡然朝她面门刺来。
执枪之人枪术老练,藐姑射不敢硬接,只好轻侧身子,险而又险躲开一击,却仍是被擦去一点皮肉。
一击成效,芙蕾雅再次攻前,枪尖连挑,呈品字形杀来。
虽未着圣装,但此刻的她,却真有几分女武神的架势。
藐姑射左支右绌之下,接连后退,只当无法在避之际,这才伸出右手,强握枪端。
肉手和金器碰撞间,却传出金石撞击之声。藐姑射掌心幽兰,一双手似玉似碧,想来也是她神通作用之效。
芙蕾雅用力一抽,金枪回身之后,她支起枪尾,猛得横扫。
碰!
刚才的经验,一味的闪躲只会被她拉入无休止的争锋,倒不如来次真正的对杀。
藐姑射以手臂做刀,强撞枪尾,双方身躯再震。
此时,又是一箭射来,选择的还是在她旧力过去,新力未生的时刻。
避将难避间,藐姑射只一甩头,长发随之扬起,墨箭擦着瀑潮飞过,一缕发丝轻坠。
之后便是一阵巨响,耳边那如巨熊一样的身躯撞了过来。
藐姑射支起左腿踢踹,身体却借着这一撞击飞起,躲开旁边再次袭来的金枪。
落地之后,左脚微跛。
这一击,不输内家高手的铁山靠。以硬接硬,难以卸力,自己吃了点亏。
通过刚才交手得出的判断,那叫做福金的持斧力士实力不弱,虽然没有正经天阶战力,但也可以比得上一个高级的执念尸了。
而更叫人烦恼的还是那个远程射手,箭术和时机把握的能力俱是顶尖。几乎不输国子监里传授六艺的祭酒,和白莲教中的箭术大师。
虽然后面二人藐姑射都未见过,但也不妨碍她从一些传言中得出这个结论。
再加上一个不知还藏着什么手段的女主教芙蕾雅,有点棘手!
藐姑射后退几步,芙蕾雅则双耳微动,聆听着另一侧洞穴内的情况。
此刻,恰好是姬离剑斩曾明义,有所功成的时机。
眉角横生忧郁,芙蕾雅身形微动,这样小的动作却是未能瞒得过藐姑射。
当初,芙蕾雅将战场选在离降临地点稍远的地方,除了姬离的传送被邪力干扰出现的偏差,也有她担心会和前来之人在交手中产生波动,影响仪式。
不过现在,如果自己再不采取行动,恐怕那边会出现问题。
正要使福金雾尼代为阻碍,由她先行一步,解决了麻烦。藐姑射突然前行疾步,试图绕开阻隔,直取皇城。
轻功迷踪,“肉飞仙”。
脚尖几乎难以沾地,身形更是轻如鸿雁。
福金执斧在前,如同一堵门墙,抵挡在前。
藐姑射身如鎏光,竟直接从其身侧穿过。重斧落下之后,只斩掉一段幻影。
三只墨箭飞来,不以先后分差。
簌!
簌!
簌!
三只箭全都打空,雾尼正要填箭,藐姑射已如归巢之燕般飞近芙蕾雅。
噬人的钢索贴着她的鼻尖擦过,藐姑射迎空一掌将其逼开。身后一阵怒吼,一把冰寒巨斧飞甩而出。
略一屏气,藐姑射身子一沉,
千斤坠!
强行改变运行轨迹,而让自己靠近过来,芙蕾雅猜出对方是要出杀招了。
黑线似毒蛇,金枪如孤雕。
蛇雕双杀之下,藐姑射双手交叠成咒术向。
秘法,“镜花水月”。
第八十二章 双姝红颜战(三)
一阵难以言明的波动传来,芙蕾雅双目圆睁,却仍是打偏了这一击。
不止如此,她似乎还被对方拉入到幻境之中,原先的黑暗洞穴变成了眼前的雪山冰峰。
望着眼前的漫天飞雪,即便是已经皈依了神主的芙蕾雅,也不免内心一阵轻微的波动。
好久没有见过家乡的雪了。
心中划过这样想法的同时,芙蕾雅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这个幻境对自己的精神有干扰作用。
她立刻召唤福金雾尼,但很快发现自己的呼唤失败了。
不知是这个幻境影响了术法的作用效果,还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对方趁机攻击怎么办?
芙蕾雅握紧金枪,警惕四方。
她此时面临的问题是,不确定这式术法的作用机理。
难以判断自己是肉体还是精神被困在此方记忆空间。
如果是肉身还好,可若是将精神灵魂拘役,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即便外面有福金雾尼的守护,但以藐姑射那高绝的身法,她如果想要动手,恐怕很难被阻止。
那么考虑如何离开就是问题。
芙蕾雅作为沉睡之神的信徒,得到过祂的赐予,对梦魇之内的法术有极高的免疫性。
真实之幻。
所有这类幻觉,必然在内部存在一个基点,也是此处幻境最薄弱的地方。
不过,只要施法者不是傻瓜,中术者一般很难找到这处薄弱。
那么就只剩一个方法了。
幻境的稳定需要施术者不断维持,在内部给她足够的压力,逼她自己解除这个幻境。
芙蕾雅双手持枪,往地一刺,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雾气溢出。
“女武神状态!”
双目金光闪耀,肌骨巍峨隆起,本是至恶至邪的异神教徒,此刻却展现出一丝神圣光辉的模样。
外界的藐姑射顿感一沉,本来将同等级别的对手拉入幻境已是不易,现在的情况,却是更难了。
想要趁着将对手拉入水月之间,暗下杀手的想法,实现起来存在很大的的难度。
最重一点就是,芙蕾雅之前召唤的两位英灵护卫。
他们的实力不弱,且都存在着一定的智慧活性。知道在芙蕾雅中术的第一时刻,将她保护起来。
而藐姑射自己,为了维持幻术的存在,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使得她,很难再保持住之前那般水准的天人实力。
若非如此,这计神通的威力可就过于强大无匹了。
脚下用力,避开飞箭的同时,藐姑射再次靠近过来。她的面前,仍然是那如高塔般巨大的福金。
大开大合的重斧劈下,毫无技巧可言。如果是常态下的藐姑射,可以使出借力打力的技巧,成功将他掀飞。
可使用了“镜花水月”后的她,却是不敢在随意接招,否则一个不甚,极有可能遭重斧断山。
现场一时有些僵局。
不过藐姑射知道,僵持之下,最先承受不住的还是自己这边。
该要冒险了!
幻境之中,开启女武神状态的芙蕾雅,在现实中也表现出了同样的姿态。再加上身边一个力斧重装的福金,想要从这边打开切口有些难度。
所以,藐姑射决定首先对付擅射的雾尼。
压低身子,侧斜划去,藐姑射的轻身功法虽然较之前有所不如,但依然高超绝妙。
雾尼一箭射出,藐姑射仰头避开,擦开一缕发丝。又是一箭,划开衣服棱角。
此时藐姑射和雾尼之间的位置只剩下一箭的距离。
雾尼搭箭,引而不发。
越近的箭越难躲,但同样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如果射偏,以藐姑射的武技水平,不会给他第二次搭弓的机会。
霜剑未洗十四载,一夕锋芒照九州。
雾尼松手,箭出。
一道墨光急电而出。
藐姑射脚下突然一顿,她陡然止步,双手成圆挡在前,双目盯住飞矢流星。
以指作剑,破箭式。
自知无法闪开,藐姑射主动放弃躲避,用于全身气力,迎接眼前的一箭。
砰!
一阵金甲碰击之声,墨箭从肩头穿过,撕开了藐姑射天人法身。
她的脚步后退几下止住,鲜血流出。
几乎是在射出第一箭的同刻,雾尼又要搭箭再射。
不过这次他没机会了。
无视肩头肉撕之痛,藐姑射脚下生风,瞬息而前。
她的手掌握住未射出的箭头,用力一折,将墨箭折断。随后又平伸出掌,掌心处点点梅花盛开。
临溪三绝,霜落英。
强悍掌力击毁了强弓后,印在了雾尼胸口上,只将他的金身灵体打得变得透明。
一击出手,绝不留情。
藐姑射正要再攻,一柄重斧横腰朝自己斩来。
福金并不是没有意识的死灵,意识到藐姑射的算计,他果断选择了救人。否则真的被对方逐个击破,自己这边就被动了。
刀斧寒芒接近,藐姑射忽一闪身,迅速转至福金身后。然后她不在留恋的快速移近,此刻她和芙蕾雅的路上再无障碍。
不好!
同时意识到危险的福金和雾尼,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动作。
福金速前,雾尼抽箭。
而此时幻境之中的芙蕾雅也不好受,藐姑射动用了全部力量,造就镜月聚变。
白皑的雪峰之下,一座火山在苏醒。翻涌的岩浆剧烈涌出,大地之上红白二色分明。有毒的火山灰烬遮天蔽地,呼吸之间,皆是剧毒恶瘴。
看着这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芙蕾雅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
藐姑射已经无法再维持住幻境,这就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记忆之中的恐惧被唤醒,又被这个幻境给放大,芙蕾雅看着铺面而来的烈火熔岩,嘴角露出冷笑。
自从皈依主神之后,她已无惧无畏。
“来吧!”
脑海中闪过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的身影,芙蕾雅睁大眼睛,冰蓝的眸子里,映照出比四周白雪还要冷彻的寒。
藐姑射双掌合一,向前推出。
临溪三绝,飞花令。
飞絮落花时候,暗藏杀机无意。
一颗颗无害的花朵飘零至起,正朝芙蕾雅方向。
“啊!”
福金一声断喝,甩斧而出,逼开鲜花朵朵,但仍是无法全都挡下。
灵体之上爆闪光芒,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在第一记杀招临身之前,他张开双臂,拦在了芙蕾雅身前,用毫无防备的身躯硬接神通。
飞花落至福金之身,如同万箭穿心,颗颗刺穿了他的身躯。
紧接着,第二,第三次的攻击相继落下,福金的身体越发暗淡。
藐姑射手掌一转,侧身翻躲,避闪掉雾尼的投箭。
她脚下轻踩,身形闪耀,却是靠近了福金身边。
呀!
空手的福金和执箭的雾尼同时奔来,一左一右将藐姑射逼在了中间。
拳头和箭矢同时袭来,藐姑射伸出两手,分别握住二人的手腕。她的脚尖点地,带动着身体旋转。
做出攻击的两人同时脚下不稳,被拉扯着撞向中间。藐姑射双手交握之后,脚踏原地,双掌猛然击出,正中二人胸口。
本来就受到攻击的二灵身体虚化,立时消散开来。
不等消化成果的藐姑射侧头一甩,目光炯炯,她的手掌冲天起,掌心落下之处,正是芙蕾雅的顶高额头。
下一刻,芙蕾雅睁开了眼睛。
第八十三章 梁山阻击战(一)
太一宗内金莲盛开,天灾气运展露无疑,吸引了一定范围内的天人们趋之若鹜。
在离太一宗只差一条街道的距离处,两道身影联袂而来。
他们一个是身着道袍的游方之人,簪发盘髻,颌下长须,手中一卷拂尘轻摇,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另一个则是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身着布衣,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手执一只红樱,腰配长剑。
两人虽是同行,但彼此间仍保留了一段距离,也不言语,像是有着同一目标的陌生人。
他们的目标明确,青州城内,太一宗府。
只是此时,在他们的前行路上,又多了另一道身影。
他身无寸铁,空自站立在无人街道。看衣着打扮,不是官府皂吏,望神情动作,又非剪径贼人。只是一双眼睛盯上了前来的二人,语言轻淡道:
“二位,请回吧!”
二人的脚步同时一顿,那持枪男子神情一肃,右手微微用力。
那道人打扮的人则快了一步停下,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前人之后。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拦路之人神色不动,只微微笑道:“前路龙潭虎穴,二位都是前辈高人,不应在此丢了性命。我再次奉劝两位,请回吧!”
他的语言顺达,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面对两位天人高手的恐惧和退缩。
那前来的二人,梁山之上唯二的天阶存在。
玉麒麟卢俊义和入云龙公孙胜。
拦路之人,太一宗大弟子封尧,真名慕容尧。
远处传来一阵轰响,身后太一之战打响,封尧看着面前二位脸上所表,无奈叹息一句。
虽说从未觉得可以用语言将这二人劝走,但真要动手,还是让人有些为难,毕竟他得同时应付两位天阶存在。
一念之间,
剑指竖起,阵法初成。
太一绝学之中本就有阵法,符箓之类的知识,只是现在的太一宗已然失传。
卢俊义和公孙胜都无异动,以他们的眼光,自然知道这阵法是早已铺成,现在只是将其展开罢了。
他们更关心的是面前这人,看修为,却是在天阶和地阶来回跳动,无所定型。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同等级别,借住阵法,以一敌二并非罕见。
这场战斗,倒是不可小觑了。
虽然不明白眼前此人,为何阻止他二人入太一,但既然有此拦路行径,便已确定是敌人无疑。
而面对敌人,向来只需做一件事。
斩除!
身前一阵巨响,街道之上的石板路被卢俊义生生踩裂。
他的速度极快,甚至超过了施展“肉飞仙”前的藐姑射。
毕竟,相比起只是掌握了“武”,但实际上仍主修神通的藐姑射。卢俊义才是真正的肉体天人,一身技巧全做搏杀之用。
红樱一闪,枪势如狂,转瞬间便要将封尧横腰斩断。
虽不知封尧如何提升了实力,但眼下之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他竖起二指,略一施咒,
“走火”。
霎时间火光闪耀,封尧的身体变作一道火焰,瞬间出现在另一侧,和二人都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容其他人再次发招,封尧掐起咒决。
阵法启动,不大的场地之上,横生草长。
只是这些新生草菁,并非是自然野草那般的翠绿如狂,而全都如火染般的赤红。它们四处摆动,不像风吹,倒更似火焰在跳跃。
“塘林·火蝴蝶。”
一手平举,丛身的野草之中,一只只红色蝶飞起。
“纯阳之火点化作蝶舞翻飞,太一门内竟有此人。”
公孙胜面容微凝,沉声而道,“卢兄,烦你替我压阵,且让我破了他的场。”
拂尘轻轻一扬,公孙胜掐出五指,做占卜算卦之相。
漫舞的蝴蝶轻扇翅膀,速度不快的朝二人飞来。
卢俊义枪支一挑,便将一只火蝶刺穿,只是一股灼热感却顺着枪身传到他的手心。
再仔细一看,甚然连自己这支家传的武器上,枪头都亮了几分。
有些担心损将武器,卢俊义双手握住枪杆中央,双手舞动,身前狂风骤起。
“风龙。”
蝴蝶身弱,难堪自然。
是以枪舞之术,卷起的狂风便能将其全都灭杀。
卢俊义是抱着这般想法,只可惜太一之阵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蝶舞虽弱,却犹自傲立狂风,它们擅动着翅膀,带来热火杀机。
公孙胜卦算良久,忽得睁开眼睛。
寻常阵式,即便再是巧妙,也终究有个阵眼阵脚,可以叫人堪寻。
越是擅阵之人,越能隐藏阵眼。
比如那位被称为天下阵法第一人的安几道,他的布阵,同等境界几乎无人能查,只能使用最粗野的方法,以蛮力破之。
面对同等级别的对手,能将阵眼隐藏的如此巧妙,除非对方也是一位不世出的阵法大家。
否则就只是,眼前之人并非布阵之人,而是此阵的操纵者。
联想到此人的拦路行为,此间韵味,叫人深思。
略一回过神,几只先飞的蝴蝶已经近身。
公孙胜长袍一挥,以袖中乾坤之法,将其拢入其中。
衣袖之中火红难消,膊臂处顿感炙热,眼见随身袍服之上,就要多出几道缺口。他脸色骤变,忙将衣袖再舞,放出这些火蝶。
纯阳真火着实难对付,看来还需遵五行相克之理,公孙胜伸手入怀,抽出一张符箓,单手扬起,
“水行。”
符箓无风自燃,四周规则隐动。
旁地之间,卷起了江湖浪潮,倒和另一边飒木兮以棍法施水灾,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浪起之时,吞没了红色蝶影,冰凉之水,对上纯热烈火。
无色透明之中,火光红色越发明亮,公孙胜暗自皱眉,且将看去,火蝴蝶已是破水而出。
不惧风,不畏水。
当着有几分棘手难缠。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就是。
火蝶杀招不灭,阵法才是源头。若是无法破阵,那就先灭了控阵之人。
这边公孙胜才一动机,那边卢俊义已然提枪奔往。
这并非是他二人间配合有多亲密无间,只是修为眼界到了他二人水平,对局势把控的能力已是登封。
不劳一人吩咐,也知该如何作为。
身躯强渡火蝶群,仗据强悍法身冲阵。卢俊义眼眸一凝,枪尖之上锋芒亮起。
第八十四章 梁山阻击战(二)
不得不说,公孙胜和卢俊义的想法很好,无论是如何强大的阵法,都有一个关键的弱点,控阵之人。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安几道那样的强悍实力,能在不借助阵法的情况下,独自迎战,甚至压制阵中人。
绝大多数布阵师,因为个体精力有限,在将更多时间用于钻研法阵奥秘时,不得以拖累了自身的修为。
封尧的情况特殊,但不可否认一点,论单打独斗,他远远不是卢俊义这样的天人武夫对手。
刚才的道法穿梭虽可逃的了一时,但阵中范围就如此大,他又能逃去哪里。
眼见着神枪杀来,封尧忙支起右手,调动咒语,在身前支起一座火焰壁垒。
枪斗撕开绝壁,如电似霜般杀至封尧眼前。
危急关头,封尧向侧方闪,正要躲开此击。却不妨,卢俊义这招杀法只是虚招,平刺的一枪还未击出,便在半空之中变为横扫。
铁枪顺扫如重斧斩腰,封尧的身体当即被斩做两段,首尾分离,跌落在地。
那一只只恼人的火蝴蝶瞬息之间,消失的无踪无影,漫天的火灼退去,像是从未存在过。
公孙胜面容犹疑,这样的战果,未免过于顺利了。
可眼前的残尸,却也不能做假。
此处之事暂且不表,在离此地距离稍远的一处住宅房间里。
窗户封死,地上摆放着各式复杂的仪具和咒文,在其中央,还有一只点燃的油灯。身旁一道黑影,以打坐姿势端在周围。
某一刻,油灯在无风无动之间忽然熄灭。
那黑影笑了笑,将脸凑近,在油灯前轻轻吹了口气,本来已经熄灭的灯烛再次点亮。
火焰升起,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屋中人的脸,封尧。
公孙胜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斩杀了人,但是阵法还在,问题还在,对方并没有死。
梁山二人组想到这种情况时,只见倒地的两块尸身突然化为了火焰,然后飞射到一块,重又组成之前的封尧。
他一手点指卢俊义,于其脚下,无数火蝴蝶翩然飞出。
“灼!”
卢俊义连忙腾挪翻空,避开危险,但仍有部分火蝶已经趴附其身,不断炙烤着其肉体。
太一真火乃天下奇火之一,威势无穷,旁人被其炙到一次,就恐遭性命之虞。
也饶是卢俊义身体极强,又非阴冥邪物,才能坚持下来。
不过反复灼烧也非好事,卢俊义眉头苦皱,他伸出空手,想将此生生拔下,却反遭火灼烧掌,丝毫无用。
“没用,此为神通,非是实体。”
公孙胜拂尘挥扫,一道暗风起,团困杀蝶无数。
他轻巧翩然至,下颌微固,交予对方一个眼神,随后伸手点在卢俊义胸前。
“放松精神,不要反抗。”
天人武夫对抗天人修士,有优势也有劣势。
若是二者执器相杀,那结果往往是武夫胜出。但若对方有机会使用神通,则常常是修士得利。
诚然,若修为达武圣阶段,以力破阵,以力破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只是还在天人阶段的卢俊义,与其师陕西大侠周侗实力差距甚远。
经过公孙胜的治疗,原先挨着卢俊义的火法之蝶全都率死落倒。
而另一边的封尧毫不在意,他弯腰撒手,像个老农一样在播撒稻谷。阵中地上,火红野草如水中浮萍般快速蔓延,几乎要淹没到众人脚踝。
梁山二人可没忘记,便是这些红草之中,飞出的那蝶影重重。若真被他以此法铺满整片大地,今日怕是真有难了。
公孙胜掌心朝下,从袖中滚落几颗豆种。
甫一落地,豆种便陷入地里,可没一会儿,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出。
“长!”
以植被抢土地。
二人皆非师法道传人,也不是农家子弟。但天下万法皆通,又有何是谁家独传。
红绿交叠,木火交织,草植之间,也起生杀之事。
见招式被废,封尧丝毫不在意。
今日之事,不在杀伐,只是拖延。否则,他也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
毕竟,水泊梁山的这两位,和后面那些人相比,还有其他用处。
而且,尽管被暂时提升了修为,也借来了强大的阵法,但要同时对付两位天阶高手,封尧还是力有不逮。
互换了一次神通后,两人又再次变招施法。
这方面,终究是真正天阶修为的公孙胜技高一筹,快人一步。
他一挥衣袖,几只细小符剑射向封尧。
只待片刻须臾,那几只小剑就化为长三尺的金剑锋芒。
封尧作法速度虽不及,但仍是做到了后发制人。
围困周遭的火蝴蝶自愿牺牲,而成一道火焰交叠的大网,将那飞剑全都挡下。
接着他一手前指,一团火焰飞出,停在半空,随后从其上分出一大块到了旁边。
红色的火焰颜色逐渐便暗,转为泥土那样的深褐色,形态也由气化固,渐渐凝实。
再然后,和之前一样,这部分里又分出另一块,变成锐利的金色。再分,成了蓝色,之后又是绿色。
五种颜色,五种状态,相互围绕成了一座五芒星型,彼此相连,映照光辉。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以火行为源,启五行相生之道,化刻苍生之劫。
“五行合一衍万物,天地劫。”
阵势当中,骤起狂风。
抬望眼,黑云压城。
这一方小小天地之间,仿佛有人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要遭上苍惩罚。
掩日乌云间,隐约有白光闪耀,随后才是沉闷的爆鸣声。
公孙胜张开嘴,脸色极沉。
若说此阵威力强大那自是不假,但更让人吃惊的还是,对方还能以五行相生之法,拟态出那传说中的天地大劫。
须知,天阶之后每一步台阶都需渡劫。
成为天人需要度过心魔劫。
成就天灾需要度过生死劫。
而在之上,天灾想要成为仙人,也需要度过一劫。
此劫为天道上苍考察修士能为,所特定降下,名曰天地劫。
一个普通天阶修士,未曾达到相应修为,如何有这种见识,能将阵法变化出此等模样。
其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想到这点,再去看那阵中之劫时,公孙胜心中已了然一二。
他伸手按住卢俊义的肩膀,朝他微微摇头。
卢俊义眼神一缩,面色沉重。在去看那天上正在形成的威势,他的心中响起了老师曾经讲过的一些东西,心中也是一凛。
此时,那五行天地大劫已然成型。
“我来吧!”
只简单说了一句,公孙胜前行一步,顶了上去。
他望向乌云之中所成的雷劫,身躯微微颤抖,随后他伸出手,咬破指尖,凝空绘制起符箓来。
第八十五章 梁山阻击战(三)
在公孙胜前行挡劫时,其身后的卢俊义也不曾闲着。
他手持红樱,猛然跳起,朝着阵法边缘砸去。
天人武夫在面对修士阵法时,常是难以招架,以力破阵便成了常态。
作为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徒弟,卢俊义自然也被传授过对付阵法的技巧。
“五步十三枪,觉眼!”
卢俊义举起长枪,也不深追,便朝着某个方位出杀。
在点刺一处之后,他绝不留恋,立刻抽枪回身,再朝别处点杀。如此反复,却又只在阵图阵法一定范围内出击,让个浑然天成的阵势上出现了波动。
按理说,金属之芒撞上了神通阵法,本该无法起效。可奈何这使枪之人的手法实在巧妙的紧,让人挑不出毛病。
作为修行之上的两种不同路子,修士和武夫可谓是争锋相对。彼此之间也是甚为了解,如何对敌杀阵,如何道法坑杀,都是做过极细致的研究。
卢俊义虽然找不到这处阵法的薄弱,但却可以通过对付一般阵法的技巧来应对。
而他在破阵的时候,封尧控制的拟态天地劫已然完备。
公孙胜以血为墨,以手为笔,借自身法体,绘制玄奇秘术。
天地之间,一道天威神雷决然轰下。
那血染的凝空符上,也亮起了让人无法直视的诡异红光。
封尧眉头一蹙,他从公孙胜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并不那么正统的味道。
但眼下却不是他细想的时候,天雷轰击符箓,银光遮蔽残红,那道血染符箓突然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开始放大,但在中心位置却是不断变薄,似乎要被一捅.而破。
可下一刻,整道符箓却变得模糊起来,之后化作一片混乱黑障,将整条劫雷全都包裹进去。
公孙胜死咬住牙,手掌在拂尘上抹过,那似玉似木的尘杖之上,亮起深暗之芒。
他的脸色在某一刻变得狰狞起来,脸庞孔间可见几分异样的狰怪。
“去!”
一声大喝,公孙胜握紧拂尘,向上一推,直将个天地之劫推了回去。
封尧终究不是完整的天人姿态,此间阵法巧妙,却不是他能全部掌握。
在公孙胜不昔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天地大劫都被他生生顶住。
而随着另一边卢俊义凿阵势力愈甚,封尧渐渐难以招架起来。
不过他倒并不烦忧,现场二人都非愚者,从此间阵势之上,他们也知太一之事不可为,想来不会再去凑那一份热闹。
或可就此散开阵法,让人离开。
但封尧又偏不是那样性格,他狠一聚气,屋中油灯之上火势猛涨。
点燃此间阵法人身,化天地神劫威力,雷法!
阵中,封尧的身体一阵虚幻,而本该沉寂下去的劫雷突然爆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见得眼前银光一闪,雷劫落下,将公孙胜整个包裹进去。
另一边,由于封尧抽离了大阵的力量,卢俊义一枪急点,阵法波纹荡漾,被打开了一道缺口。
他回首看去,只见公孙胜静静的站立在原所。
浑身黑烟,道袍破损,一幅狼狈的模样。
但更让他在意的却不是此,一些坚固的硬壳悄然隐入到肌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封尧似笑非笑,故作平静。
卢俊义眼眸深缩,却又似乎早有预料。
他猛然前进,一手抓住公孙胜的肩膀,双腿向后蹬开,二人顺着来时方向,折返而回。
阵法消散,封尧的身躯也随之烟消。
屋舍之中,油灯熄灭。
封尧睁开眼,松了口气。
同时对付两位天阶高手,尤其是在最后衍化大劫,几乎耗费了阵法大部分的威力。
这和一开始的打算已经不同。
原先该是借助法阵神妙,不断纠缠阵中二人,拖延时间,等待太一之事落幕。
可天下修士,在见识过敌方手段后,又有几人能做到不技痒心动。
好在最后结局不差。
封尧微微一笑,正要起身收拾,猛然间他的手指定住。
没有回头,却依然能感到身后传来的,那浓如深墨的恶意。
这股力量,便是公孙胜和卢俊义二人加在一起也不如远甚。
是谁?
封尧心中只一念,身后那人开口。
“体魄无力,气机虚浮,是被人短暂提升了修为。呵,是谁有这样的道行!”
危险,敌人,
逃!
封尧二话不说,直接撞开了屋内窗户跳到外面。身在半空,他便已开启了炼炁决,点燃气机炙烤全身,以此达到最佳状态。
逃,往宗门方向而逃。
心中划过这样的想法,当他落地之后,只一抬眼,身前臂长的距离处,站着一个慈目善面的僧人。
那人一身干净的僧服,含蓄浅笑,倒有一番得道高僧的架势。
不过,封尧能感觉到,藏在这幅皮相后面,那深如绝渊的黑暗和邪恶。
此人是谁?
有这般修为的佛门中人不多,还偏是给人如此沉重的大魔之感。
脑海之中不自觉划过邪派三僧的名号。
对比其中信息,封尧浑身一阵寒凉。
如果他所料不错,眼前这人便是那三僧之中实力最强的恶僧。
东京大相国寺的叛逆,至今仍在不赦录上登居高位的极恶之佛。
已经容不得多想,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封尧刚向后退一步,他的衣袖之上便燃起了火焰,橘色火焰,只是内核位置上,偏是沾染了一丝如血的红。
这并不是他所使用的太一真火,和至阳至纯的太一真火不同,这内核红火毫无正意,反倒是让人心中无端生出无限的丑恶和坏念。
极恶业火。
以众人体内恶念和业力为柴,焚烧罪孽之火。
试问以此火特性,世间之人,除了未达蒙开智的婴孩,谁又能挡!
便是那十世修行的善人,不也曾在脑海之中划过贪欲恶念,更勿论他们这些红尘俗世里打滚的修士。
更加叫人为难的是,此火一经缠身,便难以熄灭。封尧心思顺动,想要以火斗火,用太一真火压制极恶业火。
若论起位格,这两种火焰皆是世间强焰,难分高下。只是封尧实力,和恶僧相差甚远,他的火焰一进身,便被那内核红火压制。
“啊!”
业火灼烧,痛不在身,而在心。
封尧忍不住跪下身,脸上痛苦之色难挨。
恶僧双手合十,望着跪地之人,大有佛陀点化妖邪,助其改邪归正的架势。
他正待俯首,将人支起时,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
第八十六章 天机博弈战(一)
天机门,内院,
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房间。
屋内一张不大的桌案,前后两把椅子,正对着的墙上贴着一幅画像,画像中一个布衣布裤的老者。较远处是一张床,床上简单的方枕被褥。
十分简素的房间,甚至比不过一些商贾货郎。
唯一一点不寻常的是,这个房间属于历代天机门门主,是只有每代门主才能踏足的房间。
墙上那幅画中的老者,属于他们天机门的第一代开派祖师。
和太一宗这样的千年宗门不同,天机门成立时间很近,满打满算也不过二百来年。
虽然各任门主的实力大多不差,可却不曾像太一宗那样,出现过镇压时代的妖孽人物。
天机门开派在十国时期,后经战火洗礼,大宋鼎立,天机门十分顺滑的投入到宋廷的怀抱。
比起某些在战争中,和那些短暂王朝捆绑的十分紧密的宗门,在立国后便被收拾完毕,天机门的结局算是绝佳。
至今一宋,天机门都驻扎在青州城内,支持和协助大宋玄清司在河东路的经营。
和大多数镇守门派不同,天机门走的是奇门占卜的路子。其门下弟子,对于卦象的解读和阵法的布置,都十分精通。
尤其是历代门主,几乎都达到了天阶修为。他们的卜筮能力,不说放在河东路,就是放眼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
当然,占卜算卦这类行为,从本质上来说是在窃取天机,也必然会遭到上苍惩劫。
像是司天监监正褚星邑的瘫痪,天机门门主楼孤子的瞎眼,都是如此。
但,纵观历史潮流,从来不缺这种敢和天对弈,拿命换子的疯人。
砰!
轻轻捡起掉落的金丹,楼孤子双手握紧,浑浊的双眼不辨事物,却偏偏能看到掌心处的一团浓黑。
他的身边放着一件破损的衣物,和这枚已经坏掉的道标一样,属于那个倒霉的玄顶门修士。
本来,通过对这枚残破道标的占卜,楼孤子和从济州赶来的观星台修士已经达成共识,确定了无尽之海的邪教徒们在青州城内的祭祀地点。
此番更有两位朝廷天罗亲自带队,率领玄清司地网之属赶赴其地,捣毁邪祠。
按说计划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可楼孤子心中,犹记感到一丝不安。
他随手从桌案上的签盒里摸出一把签条,随意的扔在桌上,然后伸手从中拾起一根。
天机门内占卜之法众多,弟子长老都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卜卦之法,即便是同一传承的师徒二人,也并非完全是一脉相承。
门主楼孤子最擅之法,便是灵签卜筮,通过对签条凶吉解读,以达到预测命运的效果。
只是这次,当他的手掌从签条之上的凸起处摩挲而过,脸上再次闪过无奈。
又是失败!
莫非是因为占卜之事涉及到了邪神降临,因果太大,而无法达到成功占卜。
想来只有这种解释比较合理,可心中这始终挥之不去的感觉是什么?
并非担忧,也不是喜悦,更像是一段埋葬极深的因果,要在自己手中了结。
是曾经面对过的敌人,还是相助过的道友……
楼孤子摇摇头,无法确定。
将道标金丹放下,他刚要起身,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双目失明,换来个耳力绝佳,楼孤子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然后,他的心中疑惑大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机门内院。
普通弟子根本不许进入,包括他的嫡传大弟子,在未从自己手中接过衣钵前,也同样不能踏入此间,只能在屋外等待。
并非门下弟子,那就只会是外人。
须知,天机门一贯以阵法卜筮两项绝技出手,门中自设奇门遁甲无数,天下何人能在不惊动他这位天人门主的情况下,入侵到整个天机门防范最深的地方。
不可思议!
就在楼孤子心中游移不定时,脚步声突然在他面前停止,随后他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那人直接坐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的到来,楼孤子的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安宁,之前的所有喧嚣全都暂时被隐藏起来。
他有种感觉,自己的因果来了。
还未开口,便听到桌案上乒乒乓乓,东西撞击的声音。
楼孤子伸手触摸,是一张面盘,上面还有棋子的布置。
棋!
并非是象棋,也不是围棋,
这是,六博棋。
一种颇为古旧的棋类了。
楼孤子不动声色,只听对面那人将所有棋子排点完毕后,也不客气,直接拿起茕(古代的骰子)掷点起来。
听着那人移动棋子的声响,楼孤子浅声说道:“阁下是……”
这话出口,楼孤子便听到对面传来微弱的,像是某种虫豸蠕动攀爬的声音。
他住了口,对面却开口道:“陪我来一局吧!”
不知怎得,听到这话的楼孤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仙逝的恩师,那是一个敢于和天地作对的卦师。死前仍紧握着六爻,浑身早无一丝好肉。
他们这类强算天机之人,五弊三缺且不说,多的更是连命都保不住,最后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心中叹息一句,楼孤子将手伸向那十八面的茕。
不多时,在这小小的屋舍中,传来棋子滚动的声响。
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在这间房中同时有两人出现,而且其中一人的来历和善恶都无法确定。
楼孤子仿佛不在乎这点,放下所有疑思,投入到眼前的棋类游戏中。
虽然他有眼疾,但依靠天人修为的强大感知,这一点并无影响。
倒是对方,从他身上楼孤子感觉到的异常越来越多了。除了之前的虫豸声,似乎还有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眼睛坏了,其他器官却变得更加灵敏。何况对方身上那毫不掩饰的血腥味,楼孤子仅是靠闻,便能推断出对方身上那水滴声到底是什么。
他受了伤!
不去治疗,反而闯入了重重防护的天机门。
这一古怪行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的人,我和他之间有何因果?
楼孤子内心自问起来。
第八十七章 天机博弈战(二)
这场糊里糊涂的棋局还未进行到一半,那边又开口了。
就像是要打消楼孤子的敌意,那人说道:“我不会对天机门不利。”
此话从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口中说出,真假难以判断。
楼孤子也只是在心中走了一下,不敢随意作答。
不多时,那人再次开口,所言让人在意:“河洛符卷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河洛符卷是天机门人的主修功法,此书相传出自于河洛图书的残卷,被天机门初代门主偶然得到,加以修缮,补加自己的观点后形成。
对方知道河洛符卷,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可如此询问,却是有些僭越了。
将自己的修为情况,告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秘人,这种蠢事楼门主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那人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也不期望得到回答。
只是,很快他又问道:“你的眼睛,多久了?”
这个问题同样有些奇怪,要说对于朋友亲族问起不奇怪,可现在……
已经越发感到今日之事,今天之人的不寻常,楼孤子决定坦言:“三十多年了,开始的时候只是有些虚影,后来就彻底看不见了。”
“正常,窥天机之人,当有此一报。”
“……”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楼孤子仍旧安静的下着棋,突然他的手指一顿,脸色猛然一沉。
对方出手了。
毫无征兆!
是以棋盘为界,捻棋子做数,开奇门大衍。
楼孤子拾起棋子,即将落下时,却感到一阵沉重压抑。
抬起的手上想要按下,宛如千斤之重。再要收回,更是不能。
是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是由此一招,楼孤子确认了眼前之人的实力,天灾。
一个擅长奇门之术的天灾。
修同样类型的绝学,上对下具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一只手,就这样空荡荡的抬放在半空。屋舍内的时间禁止一般,二人的身体一动不动,宛如木雕。
此时,楼孤子的心田内视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此中奇妙,却又不足以为外人道。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看向前方。
伴随着一声叹息,轻轻落子,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知如何表达。
“多谢…前辈赐教。”
“天眼通,你早该掌握了,只是差了那最后一步。”
楼孤子不言。
“怎么不用天眼通看我,你心里不正这么想吗?”
事实上确实如此,而且刚才对方所用的功法波动……
由于担心招致对方的反感,楼孤子适才没有出手。如今得了允许,他才开始正视。
微微摆头之后,浑浊的双目中隐约荡起波纹,然后,
咚!
双手在桌上用力,楼孤子脸色瞬变,几十年的修行差点在此刻破功。
亏得修道之人都习过稳字决,在心中的波涛翻涌而起过后,他才慢慢沉下意识,语气犹显粗重的说道:“你…您应该,已经仙逝了?”
此刻,如果有人眼目明丽之人,站在楼孤子的位置去看,便能发现一个很奇妙的现象。
他对面坐着的人,和在远处墙上所挂之人的相貌,一模一样。
那是,天机门初代门主,二百多年前的人物。
修行却可增寿,但也不会夸张。一个天灾的寿元,大致也不过一百来年。
如果他没有使用类似长生堂那种邪教妖法补寿,是根本无法活到如今这个岁数。
何况,关于这位开派祖师的结局,楼孤子自然不会不清楚。
占卜算卦之人,向来不服命运,更鲜有好下场。
这位祖师,当年也是在一场莫大的卜筮之后,浑身筋骨全断,沦为废人残躯。
而为了不让自己那幅残破身躯为人诟病,他留了遗言,将掌门之位传给二代门主后,便离开了宗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虽然当时有很多人对初代门主无故失踪的说法议论纷纷,其中不乏一些恶意的揣测,但当时的二代门主在宗门之中威望很高,加上一些长老的扶持,很快这些谣言就偃旗息鼓。
今日,居然得遇曾经失踪的初代门主,还是在一二百年之后。这种事情,怎得不叫人动心。
何况,眼下这位初代门主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
原先是眼睛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两个窟窿,还在不断向外流出鲜血。脸上红色的筋脉凸起,不时从皮肉中穿出,像是一只只活动的蚯蚓。
“您,还好吗?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您走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相通的功法造不得假,何况,天下能不惊动他,出现在天机门掌门内室的人,也寥寥无几。
面前这人,便是天机门初代祖师,卜法大家子午阳。
听言之后,子午阳摆了摆手道:“我这些年的经历,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我也无法和你详谈。至于这对招子,呵,也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见后辈晚生面露不忍,子午阳内心一暖,残破恐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此间之事,涉及到了青州城内正在发生的一件变局,和你所担心之事有些关系,和我来青州的目的也有关。”
楼孤子身体虚前,耳垂躬亲。
“我至青州,原是为一人而来,却不妨落入他人棋局,为王前驱。”
子午阳伸手触及伤口,略一苦笑,记忆回视。
无尽之海的人明智暗疯,不可于谋。
但这不妨碍子午阳借助他们的力量完成谋划。
抓捕邪神黄衣之王的宿主,姬离。
通过曾经交手的经历,和对于在青州发现的,被黄印控制之人的检查。
子午阳推测,姬离的身体必然发生了某些变化,而这种变化导致他目前无法发挥天阶的实力。
有了这个猜测,他又开始设想姬离出现在青州城的意义。
诚然,这可能是因为拉莱耶之主神降仪式的吸引,但这种聚合只来自于隐性天和,却无法作为直接动因。
那么青州有什么,值得这位实力损折的河东路前任镇守副使特地前来。
青州的环境复杂,便于隐藏;还是有什么需要见的人。
通过对那位曾经天骄的资料分析,子午阳大致得出,姬离绝非一个退缩之人。面对追捕,他或会逃避一时,却绝不会躲开一世。
这一点真是巧合,无论是姬离还是原身,在这一点上的性格倒是契合。
那么通过代入对方的视角来看,姬离此刻必然希望,能够尽快恢复曾经实力。
青州城内有什么人,有什么东西可以实现他的诉求。
就在他为此苦思之际,子午阳收到了青州城内的一个有关灾器的传言。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太一宗!
第八十八章 天机博弈战(三)
太玄真一本纪经!
太一宗绝世功法,有苏生之火可以修复损伤。
作为天机门第一代门主,子午阳对于当时正处冉升阶段的邻宗并不陌生,也知道很多秘闻消息。
如果对方真的有意复伤,那么现在这个已然衰败的太一宗,就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想到这一点,子午阳不敢冒然动手,只暗中观察起来。
他没有将此事告诉无尽之海的那位女主教,担心引入他们,会造成没有必要的争夺。
通过几次没有引起注意的观察,他终于确定,那个戴着面具,新入门的太一宗弟子,身份就是黄衣王宿主,七星廉贞。
剩下的就是动手。
虽然周围还存在其他窥伺的高手,但子午阳并不担心,只待确认对方真的失去了曾经修为,他便做好全副准备,按计设下阵法,准备强行夺人。
结果,意外发生了。
谁也不曾料到,那人如神祇般降临,不着一言,只是手掌一挥,便将他的两颗眼睛夺走。
子午阳双眼所见的最后一幕光景,便是那人嘴角一抹不屑的笑意,像是随手对一个落入棋盘的外子,给予一点小小的惩戒。
逃走的子午阳,或者说被放走的子午阳,努力回想着这次只伤不杀的结果,然后他来到了天机门。
将事情简单说明后,子午阳横生一指,点向那枚残破的道标,“此间事后,青州的局势或许会有变化,但青州百姓的生命应是无虞。”
如此……
楼孤子心下稍安。
虽然明知这位初代掌门有所隐瞒,但人之本性,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位前辈,这位长师。
不过,青州之事背后的水居然这样深,连他这位大派掌门都没有察觉。
想要在此问题上深问,可瞥见长师现在这般模样,话到嘴边也被吞了回去。至于另外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老掌门不是说了吗?
不可详谈!
“掌门,”也许该叫师祖或师伯祖,但细想之后,楼孤子却以“掌门”二字称呼,“您的伤,门内有一些专攻外疾的丹,或可……”
子午阳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这些小伤,我自会处理,今日所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来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楼孤子听完,面色忧凝。
他自不会认为子午阳时隔百余年的再次露面,会仅是为了帮助后人提升修为,也不期设想对方能长留在门,以供策养。
内心一阵萧索后,楼孤子沉声道:“请掌门吩咐。”
“就从这次的事情说起吧!无尽之海的人想要在青州城内施展邪饲打开缺口,吸引域外邪神拉莱耶之主降临。”
楼孤子微微点头,此事他知道。
但接下来子午阳的话却要让他惊讶一回。
“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甚至不只是那边,还有最初这块土地的监视者。”
最初的那批……
子午阳伸手往上指了指。
上界,仙佛。
自从神仙道断裂,绝地天通之后,上界仙佛无法直接降下真身,最多以力量投影的形式落下。
而又限于天道排斥,这股力量的层次会被压制在仙人以下。
当然,这样的压制也不止在仙家一方,对域外邪神同样如此。
也就是说,即便这次克苏鲁真的沿着祭祀降神,祂也只有天灾级别的实力,无法撼动人间王朝的统治。
这也是为何,朝廷对于此次邪神降世,并未给予足够重视的原因。
这是一次试探,双方的试探。
“此方世界的规则很复杂,四道之内以人间为尊,天道作用的形式又和王朝神器密切相关。
掌握世间权柄的不是那些不死不灭的本土仙人,反而是寿命有尽的人间帝王,而神器的威力,和国运国力息息相关。”
“自唐末乱世之后,王朝奔溃,诸侯四起,征伐百年,神器几易。后有宋代后周定天下,灭诸国,聚神器,局势才堪堪好转。
但由于宋始终未能如过去王朝那样,完成国土的大一统,导致部分王权落入了胡人手中。(宋朝并非大一统王朝,元才是。)
更之甚者,在上界的安排下,安几道窃国,让方腊也从其中夺到了部分神器的使用权。从此之后,神器三分,天道难聚。
少了完整神器压制,上面的家伙不免要摩拳擦掌起来。而祂们对这个世界的想法各异,我不好揣测,只有一位的目的较为明确。”
说到这里,子午阳轻笑一声,不知是喜是哀。
“窥视这个世界的存在,那些传闻来自混沌无序之地的域外邪神有很多。而这其中,又以那位昔年侵蚀了整座妖魔道的拉莱耶之主,最为用心。”
“祂的目的,其实并非为奴役人类,或将此方世界化作邪神眷属的养殖地。祂是为寻人而来,寻找在此界失联的黄衣之王。”
“先秦时期,域外邪神黄衣之王和上界帝仙,中级紫薇大帝战于此。
那一战,除了打碎昆仑通往神仙道的天梯,造就现在绝地天通的状态。也将黄衣之王击碎,使其身躯化为七个部分,跌落到人间道中。
由于域外邪神天生自带的不死性,即便是紫薇帝星出手,也未能将其湮灭。而昔时神仙道已断裂,上界无法插手人间。
所以黄衣之王的意识,始终隐藏在那七块碎片中,只待最后的七合一,便要恢复全数实力。
千百年来,这七块碎片或出现在民间,或出现在宫廷,或又因战乱而几经易手,从未有过聚合现象。
一直到最近,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河东路前任镇守副使廉贞身上,就带着一块邪神碎片。”
楼孤子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道:“他就是您来此的目的。”
子午阳瞥他一眼,点头。
两个合在一起超过三百岁的老者,两个都瞎了双眼的残者互相看着,皆不言语。
末了,子午阳朝虚空处看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小心……”
“呃!”
子午阳刚要说出口,便如触动禁忌一般。他的脑袋突然无故肿大,像是里面长了一个瘤物。
脸上的红色筋脉也在快速抽移,似乎要将他的整张脸刺穿。
子午阳痛苦的捂住面庞,一身气息迅速下降。
能达到天阶,无论是忍痛还是什么,都较常人有了显著提升。可饶是如此,还令子午阳做出如此反应,想来这样的苦楚并不好过。
“掌门……”
楼孤子站起身,同样衰老的身体靠近过去,一只手穿到子午阳腋下,替他当起了拐杖。
子午阳伸手,一把攥住楼孤子领口,喘息着说道:“小心…黑塔。”
半边大脑直接炸裂,血肉模糊之间,一只三眼的乌鸦从伤口处站起,舒展着黑红的羽翼。
不多时,它便展开翅膀,飞至子午阳肩头站立。新生的羽翅展开,血肉顺着毛绒落到子午阳脸上身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子午阳伸手摸了一把裂开的脑袋,心头一沉,微微苦笑道:“就这样吧!”
他缓缓抬起脚步,并不回头的朝屋外走去。
楼孤子立在原地,最后叫了一声掌门。
只见子午阳背弓着腰,撑着手背朝他轻轻摆手,这位天灾高手,唯在此刻,变回了一个普通的耄耋老人。
希望再见!
希望永不见!
第八十九章 邪教歼灭战
青州城内一座地下营造中,中央矗立着一座显著的祭台。
一些身着黑衣的男女,不时在其周围走来走去,将一些血腥之物抛掷其内。
祭台周围绘刻着诡异花纹,叫人倍感压力。常人若是紧盯看去,便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祭台之上,几个立地打坐的男男女女,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全都集中在一起,一动不动。
台下,站着一个苍老的白人老者。他的双手全都拢在袖中,只余一张面孔在外指挥。
此处,就是无尽之海的祭祀地点,当然,属于被抛弃的那一类。
但这种事情,芙蕾雅自然没有告诉给任何人。她以主教身份,强令手下牧师准备好一切神灵应用之物。
眼见着所有祭祀之物准备完毕,那老者有种看着庄稼成熟的满足感。
只等最后一刻,我等便为主献上此城之祭,恭贺伟大的拉莱耶之主登临此界。
砰!
身后一道巨响,那老者回头看去,便是一只利箭直接穿胸而过,将他订在了墙上。
他抬起头,只见成群黑色猎鹰服饰打扮的人闯了进来。
他们手持武器,也不问询,直接动手。但凡是反抗之人,一律格杀。
白人老者的双目充血一样血红,这些人的身份他哪里不知,大宋玄清司的人,官府养的猎犬。
怎么会,被他们发现这里。
这么久的谋划,功亏一篑!
看着现场或死或伤或被俘的信徒,白人老者心如刀绞,他的身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然后就听见一声大叫,白人老者浑身黑袍碎裂,露出内部壮硕,却不似人型的身体。
他狰狞着面容,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此时,在其身后,一只小巧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没有任何阻碍般,那手直接穿透了白人老者的肉身,向内攥住了他的心脏。
那老者只觉心头一痛,随后脑袋一晕,向后跌倒下来。
失去意识前,他的眼睛,迷迷糊糊间看到了两道身影。
一道红色,一道白色。
“就只有这种实力的布置,看来我们是找错地方了。”
嫌恶般的甩了甩手,那白色身影轻声开口道。
而她身旁的红衣女子也点点头,颇为认同。
在这种邪异满满的地方,出现两个外来女子本就稀奇,更让人惊异的还是她们的打扮。
一个穿着丧服,一个身着嫁衣。
她们彼此的共同点,都在脸上扣着一张面具。只是面具上所绘之字不同,白衣女为“己巳”,红衣女为“己未”,皆出自甲子中的时年。
此二人的身份都不寻常,大宋所属天罗组织的成员,还是其中较出名的组成——红白双煞。
姐妹二人都是天人级别的厉鬼,实力强大。她们没有名字,只对外称呼为“红”和“白”。
这一次,便是由七杀汇报,得皇帝授权,将她二人送来的河东路。
“看来是玄清司的人上当了,呵,这下可有意思了。”
作为姐姐的白轻笑着,丝毫不在意由此可能导致的危局。
还是妹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略微劝解了一句。
白不满的侧过头,语气轻佻道:“就是这青州的百姓死光了又怎么样,反正死的都是他赵家的人。”
“姐姐!”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爱听这话。”
作为大宋麾下,却对朝廷不满,这样的现象放在别的地方或许会让人觉得诡异,但放在天罗里面却是在正常不过。
整个天罗组织,除了少数几人,其他人的来历,都是曾经被抓获刑后,关入开封天牢的顶尖强者。
他们和大宋签订协议后,“自愿”加入天罗,协助玄清司抓捕不赦录上的其余罪犯,用自己的力量换取短暂的自由。
这种如同奴役的事情,自然不会让人欣喜。所以虽然在实际上臣服了大宋,但天罗众人心中却不会对朝廷有任何好想法。
现场没有高手,自然也不需要他们两位天阶压阵。
白一手拉过妹妹的手道:“最近都在淮南路那边,这河东路倒是有段日子没来了。不过那个消息,你应该听说了吧!河东路那个小鬼出事了,还上了不赦录,呵!”
姬离和红白双煞并不相熟,彼此所属部门不同,即便曾经见到,也只是点头之交。
红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过那个小鬼吗?怎么,现在……”
喜欢吗?
红摇摇头道:“别说这件事了,我们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和七杀交代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事论事,他们的消息有差错,真出了事儿,也轮不到咱们姐妹头上。”
半遮的红盖低垂,红的声音也随之降下:“如果最后真的发生了什么,姐姐,你觉得我们这样的戴罪之躯,能有什么好结果?”
“嗯?”白的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玄清司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突然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腕,脸上的面具逐渐隐去,露出内部一张俏丽的脸。
此刻,这张脸正盯着红,眼神幽沉。
“我明白的,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声音极微,难入旁耳。
……
七杀和雨韶池并肩而立,仍旧注视着现场的局势。
自那黑衣人入场之后,现场的局势不仅没有彻底导向哪一方,反而越显焦灼。
鬼道人实力之强,简直无愧于同阶无敌的称呼。
“大人,需要我们出手吗?”
“不,等他们把底牌都交了再说。”
这年头,哪个天阶高手,手里没握着一两张轻易不示人的底牌。
毕竟,能到这个层次的人都不是傻子。太过张扬的人,要么是举世无敌,要么下场悲戚。
七杀的眼神微缩,紧紧盯住了那以一敌三的顶尖天人。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方向,那里一只黑色的燕子正朝二人的方向飞来。
“取纸来。”
不劳他吩咐,雨韶池已经从怀中掏出纸张,放在身前展开。
那黑色燕子径直落到纸上,随后身体消散,化成纸张上的颗颗文字。
地区之间,传递消息以报信灯为主。大城之内,则用墨雨燕送信。
七杀接过纸张,目光凝视后,将之交付给雨韶池。
“安排其他人细查吧,随时准备启动城防咒文。”
既然位置错了,那想要阻止邪神降临恐怕不太可能。好在,朝廷这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
雨韶池退后几步,朝隐藏在暗处之人打了个招呼。
七杀手指划过剑身,身后拖开巨大的黑影,屋内传来一阵淡淡的杀气。
第九十章 太一宗门战(四)
身形一闪,躲开了飒木兮的铁棒,背后又是黑衣人一剑刺来。
鬼道人伸手一抓,双掌之上阴寒之气弥漫,拍击在剑身之上,蚀骨之冷顺着钢铁,浸润进那黑衣人体内。
屈指连点,止住鬼气蔓延,那黑衣人手腕一抖,剑走七星,招招朝着鬼道人命门之处杀来。
驭鬼通灵,鬼道人是把好手,近身格战,虽然也不算差,但在那黑衣人绝妙的剑法前,就显得有所不足了。
而那黑衣人的真实身份,现场之人虽然暂时不做确定,可心中都有个怀疑对象。
当然,这个怀疑归怀疑,只要他暂时未做出明确的动作,其他人也不会因此而绝了这个三人的小联盟。
一点寒芒刺来,鬼道人道袍一挥,拢袖之中传来轻微的气感波动。
现场之人都不是凡人,也都注意到了他这般动作,尤其实际近身攻战最猛的黑衣人。
作为人类修士,自身体魄相比起妖族来说,本就有所差距。但也正是这种先天不足,让人类对于危险和损害的敏感性要高。
在鬼道人的手段还未在众人身上奇效时,他已率先感受到了异常,然后尝试和对方拉开距离。
而试想一下,鬼道人又怎会让他如愿。
总角黑瞳的天人鬼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边,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夜行衣角,眉角微抬。
若是不考虑她那可怕的模样,这倒真有点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祈求帮助。
但黑衣人知道,对方祈求的哪里是帮助,她是在助鬼道人做杀生灭道的险恶之事。
想着自己的身份十有八九也被在场诸人猜出,那黑衣人也不多掩饰,手腕微转,一张符箓巧妙的出现在天人鬼婴背后。
随着一道橘色光芒闪烁,天人鬼婴大叫一声,她的背后燃起了凶猛的烈火。
灭阴灵火。
虽然比不上太一真火那样的纯阳,但对付鬼蜮妖邪也是极为有效。
招式生效,黑衣人仗剑一斜,切断鬼道人挥来的鬼气。随手右脚一踹,极没有风姿的将鬼婴踢飞,其本人也趁机躲开,留下飒木兮在现场和鬼道人纠缠。
这位天人妖王不傻,他自知道这种场合对方不会无故留下自己和鬼道人独斗,否则便是给了鬼道人一一击破的机会。
所以对方离开,不是在寻找机会,便是发现了近处的某种风险。
风险!
飒木兮猛然惊悟,这四周的空气之中隐约一些不对劲,有无色无味的东西在流动,不是空气。
毒!
一记惊涛棒法的直击,鬼道人突然伸手,掌心对外,直接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攻击。他的身体一颤,嘴角微动。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先是以“鬼上身”之法,选了个疫鬼加身,然后借助道场环境,扩大瘟毒效果,逼迫黑衣人躲闪,进而创造出和飒木兮一对一的环境。
毕竟,鬼道人在强,目前的状态仍是天人。在同时面对复数位同级别对手时,还是有所压力。
何况,御使鬼物,撑开道场,都需要耗费不少的气。如果只是为了对付眼前这三人,就将体内的气耗完了,那岂不是让藏在后面的家伙笑死。
半空之中,蚀骨皿仍然和昊天镜所化的火龙纠缠。
作为现场唯一的非天阶,陆仲言实力最弱。加上之前的强行落日,已经让他损失了不少气,所以只能在远处做些骚扰纠缠的动作。
此时,蚀骨皿阴气大盛,一次性吐出不少鬼物。
只是,这些鬼物的目标不是他,而是目前和鬼道人距离最近的飒木兮。
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解决这么个左右横跳的猴子。
武器被制,身后又有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小鬼。
飒木兮一声怪叫,他身后的尾巴竖起,横抽尾摆,将不少敢于靠近的小鬼砸飞。
天阶的法身,若是能好好把握,真可以算作全身都是武器。
这一招妙极,便是对付同阶都有奇果,何况是一些不足天阶的没名小鬼。
真正的危险却是还在眼前。
左手握住铁棍,身体一步跨前,右手呈爪形,隐有鬼啸幽冥之气散出。
白骨阴爪!
骨掌阴冷,血肉透明,似乎拍击过来的不是一张人手,而是来自十八地府的鬼卒。
飒木兮瞳孔皱缩,握棒的手松开,内心咒法顺成。
七十二变,
变!
一声铁甲撞击之声,鬼道人那一掌没有拍到飒木兮的肉身之上,而是打中了一扇钢筋铁柱的城门。
看那形状,似乎是人类某座古都里废弃城门的一扇,守护过一座王朝的安危。
曾经的帝国在战争中破亡,曾经的都城在血火中化作灰烬。但一些旧物仍然流传了下来,被以各种方式,向后人展示那一段辉煌的史实。
七十二变+古城门碎片,
化作王朝守护,抵制鬼道妖邪。
鬼道人的骨掌没能穿透那座人类荣耀,但他丝毫不忙,五指微微拱起,空出一段距离。随后,他的掌心处燃起了冷白的火焰。
雷,火,
本是天地间两种最正的力量,自带灭邪除妖的特质。
但所谓物极必反,一些强大的诡道修士,便是将这两种正道手段,炼出了不同效果。
极恶业火算是一种,但那烧的是罪恶人心,对人鬼妖邪一视同仁。
而鬼道人这次的九幽冥火却不同,它自烧灼世间一切生灵,而对幽冥之物无效。
飒木兮虽以七十二变之法,化身成了无生命的铁物,但他本身仍属生灵,仍会被九幽冥火灼伤体魄。
铁铸冰寒的门上传来焦臭气味,飒木兮一声惨叫,跌回之前的人身姿态。
焚身之火,烧得他痛苦喘息,然后又觉脑后微微眩晕。
岂不知,鬼道人身上现在还背着一个疫鬼呢!
虽然那疫鬼的实力和飒木兮有所差距,但在鬼道人自身神通加持之下,能使此毒发挥最大功效。
甩了甩头,猛一回身,才发现身边的鬼物又聚集过来。
自己现在烈火焚身,偏是这些鬼怪却丝毫不受影响。
飒木兮心中嗔怒,七十二变起,化成那炙烤万物的烈阳之火。
即便这样做,会对他这个妖王也有些损伤,但若是在不采取行动,恐怕还要被鬼道人算计。
战斗这么长时间,他真的有些恐惧那个一身鬼气的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