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王老汉
推开半掩的屋门,轻轻踏步进去。
脚下踩到一个硬物,低头看去,是一块碗碟的碎片。眼光微上太后,便能发现除了这一块碎片外,屋内的陈设竟大多都翻到在地。
屋子左边有一扇不大的窗户,只是此刻户头紧闭,使得这房中空气不通,令人感到一种压抑和窒息的感觉。
走进屋中,里面只有一张稍显老旧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个熟睡的男人。
女子移步过去,眼光自上而下,见着这男子的模样。相貌普通,衣着破烂,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酒味和汗臭。
嫌弃的目光一闪而过,女子很快将其掩饰过去,她走出房间,不久后端着一盆水回来。
放下木盆,女子上下指点一番,又将领间的第一个扣子扣松,之后她拧干了毛巾,小心擦拭着床上男子的侧脸。
被酒水醺热的脸,甫一接触到冰凉的水,曾明义的身体一颤,接着在女子翠侬的照顾之下,他缓缓转醒过来。
醉眼朦胧的看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如九天玄女般,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鼻尖处嗅了一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味道。
“观音菩萨……”
曾明义嘴角喏喏,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突然发狠一样将女子抱住,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
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对于一个长期缺乏认同,而物质方面又极度匮乏的失败者来说,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可以说是无法拒绝。
即便在酒醒后,猜测那女子可能是别有心机,但在心境上遭遇过一次致命打击后,曾明义已经没有能力去多想,他很快便陷入到这一种甜蜜的“痛苦”之中。
身处太一的姬离,收到风尘女翠侬传书,表示一切安好。
他焚了信纸,悠然的走出太一宗。
在宗门这段时间,虽然前后出了几次任务,但还是没有收集齐换取“太玄真一本纪经”的贡献。但好在炼气决早期功效并不显,姬离可以用七星决代替,以瞒过众人。
只是如果时间一拖长,还是有露馅的风险。
而姬离也有几次暗中探查太一宗,但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仔细一想也是,如果这么容易被他找到,那也不可能瞒得过玄清司。
另一件事,也不知是喜是忧。在占卜之后,天机门的人居然没有一次来找过他的麻烦,甚至连一句询问都不曾有过。
这种悬而未宣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
正思考着,迎面便见到了走来的蓝芷,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两人相视点头之后,各自走开,绝不纠缠。
奇怪的女人,也不知她每天都在做什么。
就姬离所知,蓝芷自入门之后,便常有一段时间离开宗门,谁也不知去了哪里。而回到太一之后,又坚决不踏出一步。故此,她也是门中唯一一个从未去过道坊的人。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真的来学习术法,还是躲避什么仇家,都和姬离无关。不,应该说是管不了。
哪怕是将手伸入同一个口袋的贼,在未正式暴露身份之前,谁也不愿意抢先将自己的身份挑明。
只是,那位太一宗主倒是能沉得住气,仍旧每日闭关,试图跨越。不过天赋这种东西还是得分人,如果他天资不足,便是无法达到那最后一步。
何况,地阶上位想要跨入天阶,还需要一份天人气运,以及度过心魔劫。
别的不说,单是这最后一项,便要折杀了许多天骄。最终在那临门一脚的地方失利,堕化成不再具有自主思维的执念尸。
想了想,便自笑笑,不去管他人,姬离沿着门前的台阶缓缓走下。敏锐的目光照常往四周撒开,这次他见着了,在太一宗门前,落下了一个半小老头。
他正鬼鬼祟祟的站在树下,目光窥视着这座浩然的府邸。
大致看去,年纪在四五十岁,身材矮小,相貌平凡,身上的衣着虽不算破,但却不甚干净,衣摆,腰间,胸口等处分别沾着些潮湿的泥土。
本着职业的敏感,姬离走近过去。而看到有人从那扇大门离出来后朝自己走来,那人脸色未变,脚步却下意识往后退了点。
“在下太一宗弟子杨朔,敢问这位老丈,有何贵干?”
“太一宗。”那人抬起头看了眼牌匾,随后小声咀嚼着问道,“你是学法的,你会法术?”
“嗯。”姬离点点头。
看着面前这头戴面具的怪人,老者顿了一下说道:“那,我家里有人生病了,你能给看看吗?就是那种病,见鬼…的病。”
“能详细说说吗?”
“唔姆……”
之后那瘦小老者开始向姬离诉说起来,只是其语言反复,说话含糊。讲了半天,才让姬离搞清楚发生的事情。
大致是这老者的儿子,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结果犯了冲。大白天总是睡不醒,而一到晚上,又大嚷着有人要杀他。
请来了大夫去瞧,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病症,思来想去甚久,突然记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门派叫做太一宗,里面有些会法术的修士,许能治得了自己儿子的病。
姬离听他叨弄了半天,这才开口道:“这样问询也得不出什么结论,要不我去贵府上替公子看看。”
“那…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除危解厄本就是我辈修士的本份。哦,劳烦老丈前头带路。”
一路走过,这老者也自爆了身份,他叫王老汉,他儿子王虎,都是世居南城的老青州人。一辈子本本分分,没做过什么坏事。
跟着王老汉朝前走,两人从北城进入南城,最终停留在杏子巷的一户屋前。
从外面看,这屋子还真不小,前面宽阔的空间应该是个院子,后面几户联排的房屋,周围没什么人家,环境颇为清幽。
进入屋中,打左手边是一棵有些年头的古树,枝繁叶茂,洒下一片绿茵。向前是青石铺成的一小段路面,直通向内宅。
若是不去看这主人家的穿着打扮,在南城能够住上这样一栋房屋,王老汉一家的家境确实不错。
“老丈,这家中就只你父子二人,没有什么女眷吗?”
王老汉苦笑着摇头:“老汉的婆子死的早,后来给我儿找了个媳妇,没几年也病死了。”
阳盛阴衰吗?
“令郎有子吗?”
王老汉扶着脸,无声摇头。
“怎么不给他再找一个,不怕断了香火?”
本来跟在姬离身后的王老汉听了这话,脚步似乎更慢了。
“怕啊,怎么不怕呢!所以还望仙师能施展神通,救救我儿呀!”
相说着,姬离已经走到门口。他试着踏出第一步,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走入房间,来到床铺之前。
没有足够的气,无法使出更高的观法,但姬离仍旧感觉到这屋中有一股阴寒之气,源头就是床上这人。
“老丈,你们这几天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捡到了什么怪东西!”
“这……”
眼见王老汉还在犹豫,姬离突然一改之前的谦良温恭,厉声喝道:“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说实话,你儿子的命都要没了。”
“什么。”
王老汉一听这话,眼神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他一咬牙道:“不瞒仙师,小老儿这几日确实捡到了一样东西,可那东西被我丢了……”
“那还不快去找回来。”
“啊?”
“嗯?”
“是是是……”
经过刚才的一吓,王老汉不敢多待,他钻出房屋,只说了一句“仙师慢等”便往外面跑去。
姬离侧头朝屋子看去,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有纸画被撕去的痕迹,按照那残留的颜色分析,应该是某种符箓。
不过,姬离将墙角撕剩下的一角黄纸扣下,放在鼻端轻嗅。
真正的符箓受到天地愿力加持,天然带有一种奇异的正味。不过王老汉家中的这些吗?
符纸朱砂的味道略重,应该只是假货。
握住王虎的手臂,双指搭脉似的放在其手臂玄脉之上,轻轻按压,便感到一阵冰寒涌向指尖。
鬼气入体!
第四十七章 子尸苏醒
姬离抬起王虎的手臂,轻轻嗅了嗅,随后他点点头。
放下手臂,身后传来一个湿哒哒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是半身潮湿的王老汉,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同样湿漉漉的铜钱。
“还好这东西没冲走。”
门前有一条小沟,水不深,水流不急。如果把什么东西扔到里面,应该不会那么快冲走。
那枚铜钱看样子颇为古旧,并非现在之物。
是这东西导致的王虎出现了这种怪症,嗯,最起码王老汉是这样认为,所以他会觉得将东西扔掉就能避祸。
嗤,内心不屑。
姬离从口袋中取出白布,包裹着铜币从王老汉手中接过,之后放到眼前。
最少是一百年以上的古物,铜板上刻“顺天元宝”几字,背后有月纹。手感略沉,但似非金属之重。
顺天,顺天……
有些耳熟,翻找两世的记忆,姬离忽然悟到:
难道是他!
之前这王老汉以手接触,未曾有任何状况,看来便是有问题,也是针对第一接触人的。
手掌一翻,左手一合,将铜板握在掌心,姬离感到手心一寒,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左眼之中闪过金色的异光。
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姬离看向王老汉,仍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态度:“告罪,之前是在下唐突了。我已查明,令郎的问题正是出在这枚铜币上,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东西乃是被人从极阴之地取出来的。
铜币上原先寄存着一个鬼物,而今这鬼物已经附着到了令郎身上。短则两三天,长则五六天,令郎就有生命之险。”
“什么,仙师你可要救救我儿,无论要多少钱老汉都愿意。”
见王大汉两腿一曲要跪,姬离双眼眯起,轻轻将其扶起道:“老丈不需担心,我已有算计。只是今日出门的忙,未带法器,待我回去取了法器,今晚便灭了那鬼物。”
“当真?”
“我以太一宗核心弟子身份起誓,必将此事解决。”
“多谢仙师。”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王老汉,姬离走出其家门,向北城而去。待到未有人看见时,他的身体一转,拐入了一道巷口内。
“欢迎醒来,道友。”
此刻,姬离的左眼之中闪烁着异样的金色光芒,那是愿力之光。
子尸醒了。
“这里是哪里?”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青州。”姬离轻声道。
仍是在河东路,不过看这周围的环境,“道友已经逃脱险境。”
“多亏了子尸前辈的牺牲。”姬离朝前深深一躬,称呼上也变得更加恭敬。
此时若是有人路过,便能见到这么一幅奇怪的景象,一个左眼中露出异光的人,朝着无人的地方做奇怪动作。
而生怕对方催促着要他去实现诺言,姬离随后问道:“道友怎么会突然转醒?”
“我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的阴力。失去山神位置之后,我也变成了孤魂野鬼。”
体验到子尸话中的不甘,姬离举起了手中的铜钱,“是这个吗?”
“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
“陪葬品对吧!”
“嗯?”
“那王老汉还以为我不知道,就凭他们身上那股土腥味,我一闻就知道他们是群土夫子。挖坟掘墓,败坏阴德,家中的女眷命格不厚,才会皆被克死。”
也是因为如此,那王老汉才在儿子遇到怪事之后不选择报官,而是去了太一宗蹲守。
要知道,此方世界的玄门并不避世,玄清司的存在,在大众百姓之中也还算普及,若非有些顾忌,何以让这些人抛弃官府的正途,去走那并不熟悉的宗门。
至于什么捡到东西,全是鬼话,八成是扒了哪家的坟,从里面掏出的玩意。
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去想他,姬离举起手中那枚古钱币问道:“道友,以你的眼光,能知道此物的用处吗?”
他的左眼之中,仍旧有金色的愿力逸散出来。
失去山神果位的子尸,依靠千年的道行,还是保持住了愿力化身这一能力。
金光散而复聚,再次还归姬离眼中,他的脑内响起了子尸的声音:“这枚钱币是一个媒介,他沟通了远方的某个未知存在,我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是吗?
“不过,我有办法带你去看看。”
“哦,会有危险吗?”
“有一定的危险,但只要你不去往深处探查,应该不会有事。”
对于和自己如今绑在一起的子尸,姬离还是保持了极大的信任。
将手中的钱币弹起,然后在接住,姬离手掌一翻,笑道:“那就麻烦道友了,不过这里不方便,就让在下带你去我现在所居之地吧!”
一路返回太一宗,姬离径直步入他的屋舍,顺手关上门。
由于修士修行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因而白天关门也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想不到偌大一个太一宗居然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当真是世间之物,难得永恒啊!”
作为西汉时期的册封山神,在那时太一宗已然存在于世间,只是还未到后世巅峰时那种规模。
“道友,怀旧的话待会再说,还是先将正事完成吧!”
姬离有种预感,这枚古钱币之上,或许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而越是神秘之物,往往蕴藏着越是强大的力量,当然,也会有相应的风险。
经脉俱毁的姬离,迫切需要恢复实力,尤其是在穿越之谜未得到解释的现在。他害怕自己长期的懈怠,会让那位莫须有的监视者对自己产生消极的想法。
手中捻着钱币,姬离躺到床上,他闭上眼睛,任由子尸施为。
金色愿力笼罩住整个“顺天元宝”铜币,紧接着,像是回应子尸的力量,那铜币之上突然变得冰寒一片,它的中心位置,迸发出如同黑洞般深邃的墨影。
姬离的精神,一点点,一点点,沉沦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处在一片漆黑之地。他刚要伸手,身边陡然亮起一颗金色的圆球,圆球中传来子尸的声音。
“这里是那枚钱币所代表的内在世界,你现在则是魂魄姿态。”
原来如此,难怪感到对身体的操纵更加顺畅了。
身边多了一个电灯泡,姬离可以很好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地上是坚硬的土质,四周的墙壁上刻制着某些奇怪的,不明就里的纹路。
“有点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墓室里。”
这样想着的时候,姬离耳边突然传来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 刀剑之域
他立刻停下脚步,借助子尸散发出来的光照去。
前方,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缓缓接近,伴随着脚步声渐沉,耳边的铁链拖拽声也更加清晰明显。
可在下一刻,这种声音消失了,转而变成重物飞快划开空气的声响。
姬离身形一矮,那铁链几乎擦着他的鼻尖划了过去,打在周围的墙壁上。
砰砰砰!
不等他做出反应,耳边又响起飞快的奔跑之声。
身形拉近后,光芒照亮了那人的模样。全身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之中,身后拖曳着铁链,手中持宽背斩马刀。
姬离脚下一踏,伸手朝前一翻,在那披甲人挥刀之前,先以手箍住对方腕子,然后借对方的力量腾空而起,一膝盖砸向对方脸部。
因为有头盔的阻碍,姬离自然不可能靠这一下就将对方打倒。
但受此一下,厚重的头盔发出嗡的一声噪响。如果那里面是个活人,此时已被这一声震到,定然会暂时失去神智。
只是面前这披甲人显然不是正常人类,在姬离发起攻击的瞬间,他空闲的左手向上一抓,企图逮住攻击者的身躯。
他的速度很快,可姬离却也如事先料到一般,一击之后便双手撑住对方的头盔,身体再次凌空越起,然后双腿一踹。
身形在空中,这一脚有着下降重力加持,直接将那厚重的铁甲人都踹得后退两步。
而受到反震作用,姬离仰面跌倒,后背即将接触地面。他用力弓起腰身,双手往地上一撑一翻,双腿稳稳站住,再次还归到之前的站立状态。
毕竟是神魂状态,和常态有所不同,刚才的牛刀小试,也算是姬离对于自己目前身体的了解。
接下来,才是正题。
似乎自穿越过来,大多时间都在搞阴谋诡计了,这幅身体真正的战斗姿态,姬离还没有怎么尝试过。
“道友,且助我一臂之力吧!”
他伸手往下一挥,金色的光球变化作一把金剑,剑锋直指地端。
“万嘶……万嘶……”
披甲人的头盔之中,响起了小而嘶哑的声音,那声音极浑,像是空气穿过破落的羌笛。
这样的杂音没有影响到战斗的开启,几乎是同时,姬离和那幅铠甲冲向了对方。刀剑撞击在一起,闪开耀眼的光芒。
一时间,刀光入狱,划开全新领域。
姬离脚下敏灵,或是闪开披甲人的冷刀,或抬起剑和其硬碰。他的机会把握的很好,几次拼杀都处于披甲人旧力过去,新力未起的时机。
几时金剑回闪,黑暗光明交替出现,宛若撕开了空间。
这场战斗看起来对姬离不利,身为魂魄状态的他,没有天阶的肉身挡劫,而对方作为不知名之物,不仅拥有地利的优势,还有一身铠甲阻碍姬离的刀锋。
可是战斗的结果却始终偏向于他这一方。
作为曾经学法百家的玄清司天人,姬离除了在道法上面的知识外,还掌握了一身不俗的剑术。
他的剑术大多学自武曲,期间也曾获得过当今三大剑圣之一的开阳指导。
侧身闪过披甲人的斩击,姬离横剑前欺,以剑压人,逼得披甲人不得不抬起斩马刀格挡他的剑招。
在子尸所化的愿力金剑面前,对方那身厚重的铠甲无法发挥全部功效,他的身上已被剑术啄开数个缺口。
猛一甩劲,将铁链丢砸过去。姬离脚下不退,身随剑走,一剑刺入锁链之间的着力处,逼使那长链活生生转过方向。
“万嘶……”
厚闷的铁铠之中发出一声长嘶,披甲人高大的身躯前移,钢铁撞击到空气中,发出环甲撞击的浊音。
他高举斩马刀,横方决斩,刀势逼近姬离脖颈。
他快,姬离却更快。
金剑在刀芒未到之前,率先降临到披甲人手臂上。
一只断臂飞到天上,姬离双手握剑,微侧横斜,以剑刃朝向披甲人。他双目如电,出手似风,剑如雷霆般降下。
“金吾剑法·捉蜓。”
金剑从脖颈处斜着劈下,撕开铁铠之后,又顺势划开胸甲。姬离手掌一荡,抽剑回身。
披甲人身形一顿,重盔落下,露出里面一幅狰狞可怕的面容。独眼,尖牙,衰败枯死的脸。
喉管之中肌肉滚动,空气流通播逸,披甲人嘴巴不动,却仍旧发出着“万嘶万嘶”的声音。
突然,这份最后的执着化成了行动。他的身形陡然接近,破裂的嘴角被撕开,空气大口灌入,披甲人大喝一声“万嘶”,举刀斩下。
“万嘶,万……”
“岁!!!”
姬离左手执剑,右手强推,剑端直捅入披甲人腐败的口腔之中,将他推离原地,径直钉死在墙壁上。
愿力消散,金剑再次化作光球回到姬离身边,披甲人的身躯摇晃两下,终于还是倒下。
甩了甩手,姬离微侧着头,回味着对方说的话。
万岁。
这世上有谁人敢称万岁。
很显然,子尸所感应到的那个存在不会是眼前这个披甲士兵,这家伙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看门守卫而已。
沿着之前铁甲人来的方向,姬离小心踱步过去。这次他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路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阻碍在前。
那门的面积较平日所见之门都更大,也更加厚重,有点像是大型城池里,守卫在第一层的宽铁门。
印象中,这扇门的形状,和曾经的那座帝都,洛阳八门之中的某一扇有些相似。
“西都长安,东都洛阳。”
这扇门的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姬离忍不住伸手过去,但在指尖触及那扇门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心中有种预感在不断提醒他,如果推开这扇门,后面的代价他或许承担不起。
而且,子尸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便是这扇门的存在,阻碍了他的目光。
那枚铜钱,那声万岁。
那份被时光淹没,却最终活成了历史的传奇。
如果真是如此,确实不是我现在能探查的。
“我们回去吧!道友。”
随着这一声响,姬离转醒过来,他捂着头看向屋外射来的阳光。宗门之中未有黄粱,却仍给了他一丝大梦初醒之感。
手中古币依然冰凉,却消散了那份黑暗的浊意。
他目视过去,光线同样照亮了这枚铜币,照亮了刻印在三百年前的四个字,“顺天元宝”。
第四十九章 土夫子
作为一个土夫子,王老汉不是不知道这份职业的危险和缺德。
败坏先祖,损人福报,这种事情但凡传扬出去,都是要受到万人唾弃。
只是,迫于生计需求,王老汉仍是将这份职业坚持了下来。同时,他也将自己的儿子带上了同样的道路。
结果就是,自己的妻子,儿媳纷纷横死。儿子未有子,自己未有孙,香火不兴。
如果说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差,那现在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出事,可就真得叫人肝肠寸断。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便是大悲之一。
那时的王老汉也不经后悔起来,如果当时没有下那个墓;如果当时见好就收,而不是去往更深处挖;如果,能早一点金盆洗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遭子事。
他不敢去官府,那样做或许能救得了儿子,但他父子的身份都经不得细查。一旦被发现是做下墓倒斗买卖的摸金校尉,他两父子同样是性命不保。
就在王老汉为此困扰时,转机来了。
也许是上天感念他的赤诚,当他路过一家名为太一的宗门时,里面走出来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仙师。那人来到自己家中,一言说出孩儿的病症,又带走了惹祸的铜钱,并约定晚上将此事解决。
老实说,虽然对方这么说,但王老汉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对方虽然带着面具,可听声音太年轻了。在修行这一行,年纪和实力虽然不能挂钩,但还是被很多人看成重要的参证。
也许他回去后会找上家里的长辈前来,但那种阅历丰富的人,又有可能看破自己的来路。
心中愁楚之下,王老汉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期待中又带着几分畏惧的等着夜晚的降临。然后他不自觉的一瞥,却见本来在床上躺倒的孩子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看了眼外界,只见太阳高挂,外面仍是白天。
平时这时候他应该还是在沉睡,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醒来。但每次苏醒,他又都只是大喊大叫,根本无法交流。故此,每到夜晚王老汉只能将他捆绑起来,免得招来官府的人查看。
而如今儿子在白天的苏醒,并且还能和他正常交流,这就让王老汉兴奋不已。他暗下决心,以后像是挖坟掘墓这种背德的事情,自己再也不做了。
时间随着他的兴奋一直来到晚间,儿子王虎果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病,这让王老汉更加欢喜不已。正想着等那位面具仙师过来时,可得好好感谢他一番。
白天时特定跑了一趟北城,置了一桌酒菜,就等着酬劳一下赶来的仙师。
可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王老汉就有些急了。他正想着起身去门外看看,忽然身边一道黑影闪过。
心下一惊,王老汉连忙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夜行黑袍的人,此刻正一只手掐住自己儿子王虎的喉咙,将他单手举起。
见识到对方的这股力量,王老汉没有任何反抗的立刻跪下求饶。
“这位好汉,请放开我儿,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用,我自己拿。”手掌一用力,瞬间扭断了王虎的脖子。
王老汉的双目圆睁瞪大,脑海之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黑色长袍之下,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铁面。
“是你……”
姬离没有给他说更多话的机会,他的左手往下一压,将一尊邪异的雕塑放置在王老汉面前。
下意识看过去,肉眼正好对上一只鬼蜮邪异的妖瞳,然后,那颗眼瞳之上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一切的意识都飘溢散开。
姬离发现,借助了子尸逸散香火,和血瞳绕城血气练就的邪神雕塑,无形中多了一项特殊的能力,吐真。
不过这种能力也是受限,强硬的挖掘记忆会被对方的意志抵触。能够被邪神雕塑控制的人,肉体或心灵,至少有一向遭遇了强烈的打击。
站在跪倒的王老汉面前,姬离手持古铜币问道:“这枚铜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青州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处墓穴。”
“那是什么时候的墓?”
“不清楚,但看墓型有点像唐朝的风格。”
“墓的规模怎么样?”
“墓室很大,里面的陪葬品很多,墓室主人身前至少是一个将军。”
“有没有墓穴的地图?”
“有。”
“放在哪里?”
“埋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面。”
“除了这枚铜币,还拿了别的什么?”
“还有一些珠宝和瓷器。”
“是一起拿到的吗?”
“不是,珠宝和瓷器都是在外墓拿到的,铜币是从内墓室拿的。”
“珠宝放在哪里了?”
“院子里那棵大树下。”
“青州城里其他熟识的人吗?”
“没有。”
很好!
姬离从屋中拿来铁锹,将院内树下的泥土挖开,果然里面藏着不少珠宝和瓷器。另外还有价值不菲的金银,看来是这对盗墓贼父子多年的积蓄。
不过姬离的目光更多还是放在了那几份地图上,展开后发现,地图之上不仅清晰的记载了那处墓的位置,还标注了一些墓穴内的结构。
呵,姬离面露笑意。
他手掌一挥,将这些珍贵宝物全都收起,然后走到雕塑前,用手挡在了妖瞳上。王老汉的身体突然颤抖两下,接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死了。
邪神雕塑的吐真作用,是以破坏被控者的大脑为前提。一旦解除,对方会立时失去性命。
将这对父子放到一块,同样以“藏锋于匣”之式收起。本来他这一招是无法收拢活人的,但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另当别论,顶多算是一二百斤的生肉。
处理好过来的痕迹,收起邪神雕塑,姬离装作自言的说道:“挖坟掘墓在本朝是死罪,即便我不动手,被官府拿了,也是一个凌迟的下场,现在这样倒是我帮他们解脱了。”
左眼之中金芒跳动,子尸的声音传来,“但是你当初没有说,你身上还藏着域外邪神的邪种。”
“我以为你会一直不说的。”姬离苦笑一声道,“当时情况特殊,确实无法细言。但现在我和道友已是同舟而行,自然是知无不言。正如你所说,我现在是邪神,黄衣之王的宿主。”
第五十章 皇陵?
在子尸将要发作之前,姬离已经提前说道:“道友不必担心,我并非祂的信徒。事实上,我是官府的人。”
“嗯?”
“既然说要知无不言,那今日便向道友坦言。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姬离,封号廉贞,玄清司中监侍郎,官拜河东路镇守副使。现在,一介散人。”
“七星,廉贞。”
“正是。”姬离点点头,不无陈恳的说道,“诚然,以我当日所处层次,不可能是域外邪神的潜藏信徒。这点,对朝廷,对七星都有所了解的道友,应该会明白。”
“那你是如何做到身负最少两份邪神碎片而不亡故?”
嘶,
“这个……”
姬离重重叹了口气道:“唉,此事说到底也是笔糊涂账,道友若是想查,倒不如来在下的内府神池中一窥!”
“怎么,道友不敢?”见子尸未有动作,姬离轻声笑道,“我将左眼交出,任由道友居住。若是道友有歹心,在下这只左眼便算是交付出去。然,今日我请道友,你却再三犹豫推辞,是信不过我吗?”
姬离的话术之中带着些激人的语气,不过子尸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受他影响之人。作为少有能存世千年以上的山神,他对那些环视此方的邪神恶种们有着深刻的了解。
刚才的对话之中,他大概能确定姬离并不是黄衣之王的狂热信徒,可让他进入一个明显身怀秘密的邪神宿主神池之中,那种行为就有点太过冒险了。
见对方迟迟未有动静,姬离摇摇头道:“既然道友不信在下,那我如何解释也没有意义。只有一句话告诉道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
默然之后,子尸说道:“道友的一身修为都毁于镇压体内邪神异物?”
姬离点头,无言。
“希望我等都能尽快完成彼此夙愿。”
姬离笑到,拱手。
以传送之术返回太一宗,第二日,他只身出门,找了一家专门收售古玩瓷器的当铺,将从王老汉那里收缴来的一只瓷器递送过去。
“看制式,应该是前朝唐天宝年间的唐三彩。而且你这件置物的层次很高,应该属于当时的皇室所用。客人,若是你要出售此物,小店愿全力购买,当然,价格方面,还需……”
唐三彩作为大唐有名的冥器,其烧制方法到了宋朝早已失传。现在市面上所能见到的唐三彩,除了被某些达官显贵们藏于府中,大多来自于摸金校尉们的辛苦钻研。
作为大唐瓷器的顶尖水准,唐三彩的技艺高超,即便是在此时被称为瓷都的JDZ也无法复制。
不过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确定这些瓷器的年代,以方便姬离更近一步确认那位墓中主人的身份。
以一个并不算高的价钱出手了一只唐三彩,姬离离开了当铺。他并没有返回宗门或是进入道坊,反而从大车坊雇了一辆马车,朝青州城外而去。
种种证据表明,青州城外的那处墓穴,是一处皇陵。
在这里他心中又免不了谴责一下青州官吏,居然让人把皇陵建在了离城池五十里外的地方,而没有任何发现,真是一群废物。
当然,考虑到他曾经河东路封疆大吏的身份,这样的谴责是否会作用到自己身上,姬离心中毫无计量。
五十里路并不算远,要不了一日,他便来到了那处地下墓穴所在的地点,小林庄。
此番过来,并非是要下墓,只是来探查墓穴周围的情况。
毕竟,谴责是谴责,真的将一处皇陵藏在了青州玄清司的眼皮底下而不被发现,有这种能耐的人,着实是不简单。
更别说,皇陵二字本身就意味着绝对的危险,那是曾经手握天下之人的魂归之所,亦是神器归化的天赋之地。
而不同的皇陵的危险程度又与其埋葬的帝王息息相关,诚然,那位始祖皇帝的寝陵,便是天下最杰出的摸金校尉也不敢窥探。
而相对次一级的乾陵昭陵也是让人望而却步。
埋葬在青州城外的这一位,如果真如姬离所猜测,是那位曾以兵戈弑天下的短暂人王,那其陵墓的危险程度甚至可能不弱于上述二所唐陵。毕竟,那位可是第一个将人仙和神器嫁接在一起的无上存在。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被姬离发现了这种事,那绝对是第一时间通报星宿亭,派遣高手执国器镇压。
不过现在吗?
要知道,危险和机遇总是相伴相生,皇陵之中埋葬着一位人王的险恶和谋划,也承载着他所有的辉煌和功耀。
那是收天下之兵据为己有的权势陷阱,那是治海内关河统御四极的天子气概。
在他们永眠之所,必然陪葬着众多威能强大的法器,以及至高至妙的功法。而这其中,未免不会有可以助姬离解脱现下歹势的关键之物。
但还是那句话,危险远大于收益,所以姬离至多在周围蹭蹭,等到日后实力机缘都到,再行探索。
步入庄中一处开在外所的茶棚,姬离顺势坐下,招呼小二看茶。
彼时,他正坐在茶棚偏内之所。这个位置既方便他隐藏己身,又助于查看外界情况。
从表面看起来,小林庄还算太平,毕竟这里仍算作青州城眼皮之下,倒是没有大批妖怪恶鬼敢到此来打秋风。
正自喝着茶,外面传来声响,三个相貌打扮能和自己一拼的人也走进了这家茶棚。
二男一女的组合,最左边的男子身体极瘦,全身肌肉近乎萎缩,能看到明显的骨头外凸。和他相反,站最右边的男人则是一身发达肌肉,孔武有力。
走在中间的女子脸上戴着一层厚纱,看不清具体模样,不过单看其姿势身材倒是不错。她穿着一身宽袖水服,袖高隆起,似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按照三人站位,以及这女子步伐始终先于她身边左右的情况来看,这三人之中倒是以那女人为首。
姬离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不在多看,就他的眼光来看,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是盯着看的多了,免不了给自己招惹麻烦。
几下喝掉了杯中之茶,姬离起身离开了茶棚。
第五十一章 左道之人
按照王老汉地图显示,他是在小林庄左边二里地的地方打的盗洞。
姬离一路按照地图的显示走了过去,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觅得那处入口所在。
他此刻正半蹲在地上,瞅着那个土穴心中犹疑。
按说摸金校尉们打的地穴,和地下墓葬的距离已是不远。可如果底下真的是皇陵,此刻自己正站在洞穴之口,不该感受不到丝毫异常。
或许这正是它能够完美隐藏的诀窍所在。
“道友,觉察到什么了吗?”
姬离向下伸出手,手臂之上金光缠绕,似作探寻。不多时,子尸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里。”
望了那狭窄黑暗的洞穴,姬离内心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进去呢?
虽然知道这代表着危险,但人性本能,姬离心中仍是难免划过这样的想法。然后,他付之一笑。
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摒弃。
后退几步,准备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形,脑中子尸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人来了,在你左边。”
姬离浑身一震,他毫不犹疑的向前跨步,闪身进入周围的树丛之中。猫俯般低卧在林间,只露出一双眼睛留在外面。
时间不长,几道人声传来,有男有女,不止一人。
姬离认真看去,见是曾在茶铺里见到的那两男一女的三人组,他们的脚途几乎和姬离一致,都是在朝着那处墓穴行进。
眉头微微一皱,姬离眼睁睁看着那三人在原地止步,然后似乎起了分歧,争执起来。
这几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目的也在那个墓。
姬离在这里猜测的时候,原先走在中间的女子突然一顿,她缓缓抬起袖子,从里面爬出一只浑身黑色的蜘蛛。
“茹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蒙面女子低下身子,俯身靠近那只蜘蛛,随后低声自语道:“你说,这周围有人。”
她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两人同时一震。
那壮汉耳朵一挑,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高变长,耳缘向内卷起,似以辐射周围声纹。然后就见他朝着姬离所在地方猛然跳起,双手在半空之中异化成虎爪,似有销金碎石之能为。
再看他的同伴,单论反应,那瘦子要比壮汉慢了半拍。可在看到壮汉所攻击的目标后,他便立刻向前伸手,两只手臂如弹簧样伸出,十指抽长,指甲上闪烁着碧绿的幽光。
这几人反应都很快,从蒙面女子的示警,到壮汉发现姬离藏身,再是几人的攻击落下,前后不过几次的呼吸。
能看得出来这三人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看来彼此已是相熟甚久。
壮汉的利爪撕开草稞,瘦子的骨爪稍后一步落下,但却打了个空。
蒙面女子平伸右手,掌心之处波纹荡漾,随后她轻轻摇头。
“误判?”瘦子眉头一拧。
蒙面女子摇头道:“茹儿的识踪不会有错,那人掌握了极高的遁法,在我等击出绝学的时候逃窜了。”
“恐怕不只是遁法。”最早冲出去的壮汉反归走来,他的右手此刻仍然保持着虎爪的模样,只是其上两颗指甲断裂,不断流出血液,“那人的硬气功夫也很了得。”
“能防你爪的体,和躲她查的遁。哼,你干脆告诉我他是天阶高手得了。”瘦人不屑说道。
“如果是天阶高手,没必要躲我等,直接将我们灭口不是更加容易。”
“这种事情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要怎么解释刚才的情况,我们刚来到这里,就有人先我们一步埋伏在此。发生了这种事,你要我怎么回去和老仙交代。”
“无法交代的可不只你一人。”
“是哦,我都忘记了,不知道是谁的师尊,现在还被关在那座天牢之中呢!”
“你!”壮汉怒极,双拳攥紧。
“好了,不要因为他人之事自乱阵脚,此事我会细细追查。”蒙面女子发声,二人偃旗息鼓。
瘦汉瞥了眼安静趴在女子手边的黑蛛,有所忌惮的不在多言。
倒是那壮汉明悟着笑道:“我差点忘了,白妹子刚才也出手了。”
诚然,在那女子出声后,包括她在内的三人都动用了自己的绝学神通。只是比起那一壮一瘦二人,蒙面女子的绝学更加隐秘,更加诡异。
咒术。
现以存世很少,但也不乏一些有跟脚的修士会使用。
“待我回归之后,便立刻以秘法查察此人,绝不致其逃脱。”
“也唯有此了。”其余二人皆点头。
另一边,路边的一处草丛间,姬离的身影勾勒出来。
他深深吐了口气,脸色也因为使力用气过度而有些苍白。
刚才那刹那,若不是姬离敏捷,及时使出“横宇越空”,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不过也饶此,胸口吃了那壮汉狠狠一击。
虽然天阶修为的肉身,不至于让他立时身死,可那壮汉也不是凡人,毫无抵抗的硬扛一下,姬离感到此刻的五脏都有些稍稍移位。
不过,比起他所受的伤,那几人的身份才更是让人在意。
“百兽拳,阴骨功,中间那个女子应该是落花洞女了吧!左道七仙的传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从蜀中来此的目的,是为了那个墓。”
看来这件事背后的水很浑了。
连左道的势力也掺和了进去。
他们也发现了墓穴的存在,不,更有甚者,就是有了左道的人帮助,才能将墓穴很好的隐藏起来。
不管如何,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只有等姬离有了足厚的实力后,才能再去探查,否则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过,那个女人倒是有点能力,还在他身上留了点小东西。
只是,以姬离眼下身份,便是安几道,褚星邑都无法查到他的所在,更无论一个小小的落花洞女。
离开了路边,姬离又寻了一个地儿,雇了一辆马车朝青州城方向而去。
既然确定此事风险,姬离便不在多考虑,他决定还先以当前任务为主,在太一宗找到苏生之火,修复损伤的经络。
PS.为了不让大家觉得战力崩塌,在这里说明一下,左道七仙并非真正的仙人,他们只是七个天阶。打出七仙的名义,更多是为了对标朝廷的七星。
第五十二章 再遇还真道
返回太一宗的姬离将将修养了几天,便就恢复到全盛的水准。
终究还是他这幅天阶的肉身强悍,能抗能挨,也便于康复。
而在这期间,他仍旧收到翠侬传书,表示曾明义一切安好,未曾做出过激的举动,也不曾和某些奇怪的人物有接触。
日常焚去了书信,姬离如寻常般走出屋舍,抬眼一望,便见师叔张仲德和大师兄封尧联袂而来。二人彼此交谈,似在争论什么。
之后,交谈声息,二人恰忽达成了共识。
接着,他们看到了走来的姬离。
封尧挥了挥手道:“杨师弟,你来的正好,我和师叔刚才还谈论到你呢?”
“哦,怎么了?”
“是这样,道坊那边给我们传了个任务,是青州城外的一户村子里闹鬼,叫我们去处理。我想着这个任务危险程度不高,便将你们一起带上,就当提前积累经验,这也算是我们太一的传统了。”
“我们?”
“你和蓝师妹,”封尧眨了眨眼睛,“毕竟你们可是我太一宗的希望。”
“师兄言重了。”姬离笑笑。
对于和人一同出去做任务,姬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而且,这样顺便还能积累宗门贡献。
不过,“只我们三人吗?”
“还有我。”一旁的老师叔适时开口,然后他转向封尧,“这次你负责保护好师弟师妹,出手的事情交给我。”
封尧一惊,“唉,师叔,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怎么?你看我老头子身体弱,不能和人动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多说,此事就这么说定。让你这个小辈冲锋在前,留我在后面待着,这种事情老头子可做不出来。”
封尧苦笑一声,终结是挨不过老师叔的尊尊教导。
之后,三人叫上了蓝芷,便一起雇了辆马车,出了青州城外。
要不是此次闹鬼的村落和那座疑似皇陵所在的方向相反,中间又间隔了一座青州城。姬离真要怀疑,是不是那个墓中跑出去的东西,影响到了村户人家。
但最终,除了路程颠簸难走外,他们这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几人平安到了那座略显偏僻的小村落,土岭村。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报案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几位仙师,小村路难走,让你们受苦了。”
“无妨。”张仲德跳下马车,揉了揉腰,仍是如年轻人一般笑道,“有些年没怎么出过远门了,年轻的时候这点路,那算得了什么啊!”
姬离等人也从马车上下来,对于身体年纪不大的他们,几个时辰的马车还是能吃得消。
“那四位仙师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村长。”
领路的汉子叫做周铁,是这土岭村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据他所说,这土岭村虽然在地理上靠近青州城,但由于中间有大山阻碍,道路崎岖,因而平时很少有人到他们村中来。
少了外来人的调集,为了应对偶有的天灾人祸,村中人之间免不了走向报团。当然,这样做自然会产生另一个问题,排外。
如果不是这次村中的问题十分显著,他们也不会大老远跑去向青州求助。
几人跟着周铁,一路来到村中一户稍显不错的屋前。正自站定,等着周铁进去唤人,却见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村长。”周铁喊了一声。
那花白老人回头看了眼,又见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多么的喜悦憧憬,反而带着一丝复杂。
“此事便这么说定,我们会在……”
屋内有新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人走了出来。
他看着屋外站着的太一宗几人,面上也是一惊,随后笑道:“诸位不是太一宗的道友吗?”
“还真道,单将衣。”
出现在太一宗几人组面前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叫做单将衣,算的上是还真道里门里一位长老。只是由于他不姓裴,所以在宗门中排名较低。
而听到屋外的声音,从里间又走出两人,年纪和姬离三人相似,看衣着是单将衣带来的徒弟辈。
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其师身后,大有和太一之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还真道的人此时出现在现在,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巧合。
封尧面色一寒:“这件事情道坊已经交付给了我们太一宗,你们还真道这样做,未免也太过下作了吧!”
“交给你们。”单将衣不屑笑道,“恐怕弄错的是你们吧!我是收了宗门的命令,来此地铲除鬼患的。”
“你……”
这件事倒是有些巧妙了,道坊的人在不肖,也不至于将一件任务分派两家吧!
莫非是还真道门的人企图强抢任务。
太一还真的争执由来已久,而碍于两宗实力差距,大多时候是还真道欺压太一宗。
大派博弈不似江湖仇杀,不能率领弟子对同州宗门动起干戈,所以在其他不见血刃的地方,两宗之间便争斗了起来。
其中有一项,朝廷为每大派规定了每年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指标,如果该派无法完成,则会因此记入卷宗,在日后大派评比中算作污点。
还真道就是依靠了这项规制,依靠手中的权势,不断抢夺太一宗的任务,逼迫他们的弟子只能选择难度更高,危险性更大的任务,间接导致其门下弟子伤亡。
“好了,不必管他,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关键时刻,张仲德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封尧,他目光深长的看了眼对方,“你们还真道那点算计我一清二楚,但真正能决定我太一前途命运的,永远不会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单将衣张口笑道:“张长老说的在理,大派之间真正比拼的还是实力。太一宗是否能保住大派的位置,关键在于你们的陆掌门在今年之内能否突破到天阶。”
对于他的话,张仲德不置可否。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带队来此,若早知如此,单某绝不会来。不过单某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此地的鬼患我会彻底消除。至于道坊那边,就全当是贵派所为如何。”
张仲德语气一硬:“我太一宗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别人施舍的地步。”
单将衣笑着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谁先将此地的鬼患剪除,就算是哪一方胜利,输的那一方直接退出。”
虽然知道这必是对方的应激之语,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张仲德刚要开口,却被封尧按住,
“我们是受道坊安排来此,没必要和你做这样的赌注。”
单将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猛一回头,面向村长,“今晚我会在村中布下符阵,保证那些来犯的小鬼一个不留。”
第五十三章 门派评比
还真道的人交代完,便自行离开去布置符阵。
由于他们早先一步于姬离等人至此,故而已对此间之事有了较为清晰的把握。而太一众人却只是从道坊那里大致了解到,土岭村有程度不强的鬼患出没,但缺乏第一手的情报。
待得对方走离,姬离等人才找到村长,把不全的事情弄清楚。
土岭村确实存在鬼患,不强,听村民的描述,充其量只是十几只人阶的程度。
一开始,这些鬼物只是袭击家畜,破坏村舍,村民们也没有将它们当成一回事。直到后来这群黑色的鬼东西逐渐攻击人类,并咬伤数人,才引起的土岭村村民关注。
几次组织人手都没能将其消灭之后,村民们想到了报官。
然后就是道坊受碟,交付宗门,姬离等人来到此地,遇到还真道之人。
仅以现已描述来看,十几只人阶小鬼的架势,莫说是加上帮手,便是那位地阶中位的单长老自己一人,就能将其消灭干净。而之所以要借助阵法,也许是将它们聚集在一起,避免遗漏。
看来确实没我们什么事。
姬离内心毫无波动,他已过了那种会为了所谓宗门荣誉而奋战不已的年纪。
彼时他脑中想的更多的则是,趁着几人在外界的机会,是不是把门派里其他三人拿下,借助邪神雕塑强行抽取其记忆,来获得自己所需的道经。
不过,在经过仔细考虑之后,他放弃了。
虽然对手看上去不强,只是两个地阶,一个人阶一级,但是自己这边更弱。论实力,他居然还打不过。即便是借助偷袭能重伤一人,也很难全灭了他们。
道途且险,从长计议。
放弃计划的姬离,上前和老师叔张仲德攀谈起来,聊的便是他们刚才说起的大派评比之事。
由于此事事关太一前途运势,任何一个宗门弟子都不可能不去在意。为了让自己表现的更加真实,纵然是本身对此豪不关心的姬离,也只能安心听讲。
“这件事啊!确实是,”张仲德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姬离和蓝芷,“当时你们入门的时候我没细说,但我们太一宗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算好。
或许你们还不清楚,朝廷每三十年会对各地的宗门进行一次审核,来重新确定各派的真实水平。一些实力不达标的宗门,可能在评选之中被夺走门派地位。
而今年就是那三十年一次,门派重新排定座序的时候,如果太一宗无法在此次评选中展现足够的实力,很会失去大派的地位。
而这种评定最看重的两点,一是宗门对地方上所做贡献。虽然还真道的人曾在暗中使过不少小动作,但我派前任宗主曾在消除旱魃之乱中立过大功,朝廷不会在这方面过于苛责。
关键在第二件,对于宗门最高战力的认定上。一般大派,至少需要有一位天阶高手坐镇,所以天阶也被当成是大派的标志之一。目前,我们太一宗正是缺少一位天阶存在。”
“这也是师父一直闭关的原因?”姬离状若疑问的开口。
张仲德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不过也是很难,修行这种事终究还是需要看根骨的。我的修为只到地阶下位,师兄的根骨比我好一点,但当年师父便说过,以他的天资,若无意外,就也只是地阶上位的水平了。”
“就没有什么可以提高天资的灵药仙果?”
呵,张仲德苦笑:“或许有,但我从来没见过。不过,我倒是曾在宗门的书阁之中,读到过有一门以弑杀其他修士,夺取其天资的恶毒法阵。但那都是邪魔外道所使的手段,我们正派之人不屑为之。”
夺灵之法,姬离倒也听过。
不过这种法阵也伴随着一定的副作用,但凡被夺灵之法提高了天资的人,其修为可能会在之后永远固定在某一个境界,再也无法得到提升。
并且,这种天资的夺舍也不是百分百承接,中间会有较大的折损。往往是牺牲了一个或数个高天资者,才能使人的资质上升一定程度。
简言之,这是一门极端阴损的阵法。
如果不是姬离天资足够高,他倒是准备去入手这样一套阵法。
见门下小辈在为门派兴旺之事愁苦,张仲德忽然展出笑言:“好了,这些都不是你们小辈操心的。何况,失去大派的身份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理智上分析,张仲德这番话无错。以太一宗目前为止的实力,确实配不上它的地位。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但这世上聪明人往往做不出聪明事,被执念和信仰困死的高手比比皆是。
在心中腹诽一句,几人便暂时抛弃这个话题,研究起这村子里的鬼患来。在张师叔的授意下,几个弟子分散前往不同人家,分别打听情报。
从村长家中离开后,姬离随便选了一户和鬼患有过接触的人家靠近。
由于他在外刻意伪装出来的和蔼,以及除鬼修士的身份,纵然这些村里人对他们保持了一定警惕,可都还是有问必答。
在此期间,姬离发现了一件怪事。这村中十八岁以下年轻人的性别比例,女子数量远较男子少。
要说是这村中风气保守,不让女子出门,可那些未脱牙话的稚童显然不在其列。
但姬离放眼看去,一行八九个年纪各异的孩童之中,只有一个女童,其他皆是男孩。
姬离状若随意的提了一嘴,眼见村人脸色起了变化,他心中有疑,便在语言上巧妙揭过。
嘴头打了个哈哈,又和众人聊起了鬼患之事。当得知所有来犯之鬼全是年纪幼小,似未满月的鬼婴之时,姬离内心不免又有疑惑。
在问下去,对方却是语言模糊,难以叙述。
一般一个地方起了鬼患,多数情况是由于该地长期阴阳失衡,导致死在此地之人怨魂难以消散。长此以往,便会集团爆发。
而鬼婴的来历则多为先天夭折的孩童,想到古代这落后的医疗,卫生情况,一个小村子里有十几个这样的孩童死亡,也不是无法接受。
只是,为什么会只有孩童化成的鬼物,为什么会只有一种类型的鬼物。
第五十四章 斩鬼
十几只鬼物,这已经算得上一场极小规模的鬼患了。
但按照姬离过往的经验来看,即便是最小规模的鬼患,其中鬼物的种类应该是十分复杂的。
这种全是婴孩的鬼童子,姬离以往还真未见过。不过按照他的经历见识,也不是无法做出推测。
比如说,这附近出现了一个多子鬼母,在比如说,在这村落周围,数年间死掉的婴孩数量过多,以至阴力压制了其他可鬼化之物。
按照前代大家段成式所著之《酉阳杂俎·鬼事论》记载,鬼物皆是阴体,故盛阴之体容易化鬼。
除了那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碧落九重阴外,最易化作鬼物的是胎死的婴儿,再是初经的女子,再次便是早夭的婴孩。
相反,阳气过剩的男子化鬼者极少,但也不是例外。一种极端的情况是,大批军士的战死,以怨毒和仇杀作引,强拒轮回的感召,滞留人间。
这种鬼患大多成群出现,非常危险,凡间称之为,阴兵过境。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在此地的修士都不是傻瓜,或许他们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但仔细想想,也可发现其中的深妙。
这样想着,单将衣让弟子布下符阵,其实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某些不可控的情况?
呵,不管怎么样,随机应变就是。
按照两派现有的战力,除非出现天阶的鬼物,否则绝不会出现那种全军覆没的情况。
等到姬离返回,几人将事情说出,果然张师叔眉头一皱,他告诫几个弟子晚上一定要保持谨慎。
随着时间划过,夜幕降临,还真道之人已布置好符阵,安心的隐藏起来,等待上门的鬼物。
老师叔张仲德将几人叫到一起,从怀里取出一枚符箓,交到了大师兄封尧手中。
“说起来这张符箓还是你们陈师叔画的,我们太一宗也就他有些制符的能耐。”想到往事,张仲德又是一声叹,然后继续说道,“按照之前说好的,这件事交给我,你留在后方,保护好师弟师妹。”
“师叔,就您一个人,我怕……”
“不用担心,你师叔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倒是你们,才是我太一宗未来的希望。”
说罢,他让几人留在后方观摩,自己走向了还真道几人所在。
单将衣回头看了眼,忍不住笑道:“你们太一宗还真是小心谨慎,就这几只小鬼。”
张仲德不和他多废话,半举起手中的宝剑,轻轻摩挲。
他的眼光盯住了还真道放置在村口的一只香炉,香炉之中此刻正点着一根燃起的香。
“引魂香,难怪你这么有把握将鬼患一网打尽。”
单将衣笑了笑,他的目光盯住了前方的黑暗,笑容渐息,“我听掌门说过,太一宗以前是多么强大,但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青州,是我还真道的时代。就像这引魂香,也不算什么宝贵东西,但你们太一宗却是拿不出来吧!”
“单长老什么意思?”
“呵呵,”单将衣冷笑一声道,“老实说,我很讨厌你们太一宗,明明实力不济,还偏偏霸占着大派的名额,占着宝贵的城池资源。而我派弟子,却只能屈居在外,替你们做着看门扫尾的工作。”
“单长老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哼!”
单将衣鼻息重重一声。
正如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依然免不了被其牵着走。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烟气逸散,黑暗中隐隐传来某种声响。
站在前方的张仲德面色一凝,单将衣手掌轻挥,给身后的两个徒弟打了个手势。
随着黑暗之中的声音越沉,张单二人纷纷施展门派绝学,开启观法。
以道法之火点亮的瞳眸神通,很快穿越了黑暗,看清了来犯事物。
身体幼小,浑身漆黑,唯有眼眶之中独留的一点眼白。四肢匍地,长有獠牙,像是某种变异的大型鼠类。
但在场之人都是行家,显然都能认出这些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鬼婴。
数量不多,大概十几只的样子。彼此分散行进,没有领头者。
它们显然就是被引魂香吸引过来的土岭村鬼患了。
黑暗中,这些鬼婴纷纷抬起头,做出嗅探的动作。
单将衣吩咐弟子不可擅动,然后就是看着这些鬼婴们一个个朝着香炉爬去。
就在此时,村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尖锐的叫声。那些原先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鬼婴立时被这声音惊醒,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单将衣嘴上大骂一句,只得命令徒弟开启阵法,而张仲德却管不得那许多,直接朝着声音方向冲去。
“以炁炼火,以火炼筋,燃。”
张仲景身体内部,宛若多了一座火炉,翻涌的气机刺激着肉体百骸,为其带去强大的动力。
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几个呼吸便冲到了那发出叫喊之声的人家门前,待得一脚踢出,破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只有一男一女夫妻二人,并无鬼物的影子。
“鬼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家婆娘害怕,才喊了一声。”
那男子将女人抱在身后,鞠着头朝外来人解释。
眼见对方有异,但屋中并无藏匿鬼物的迹象,张仲德只是说了句小心点,便又冲了出去。
外面,因为那道呼声,致使进入符阵范围的鬼婴数量远不达标。
单将衣只能先用阵法灭掉一批,然后抽剑出窍,自己冲了出去。
还真道符剑双绝,对付一些人阶鬼婴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见他一剑斜斩,先削去了一只小鬼的额头,然后左手袖子一舞,从中甩出一枚符箓,又贴到另一鬼的额头上。但见那道符纸一触及鬼体,便瞬间自燃起来,烈火猛然吞噬了一只鬼婴。
火焰散尽,地上只留下一团黑色的灰烬。鬼物被玄门道法灭杀之后,并不会留下尸体,只会化作飞灰。
身体落入鬼群中,单将衣左右挥剑,如跳舞一般,瞬间便灭掉了六七只鬼婴。
而剩下的鬼婴感应到灼热的道息,便立刻潜身至黑暗中,企图躲避危险。
一只鬼婴试图逃入一户人家,结果它的整个身体被人提溜起来。那人掌心处传来一阵火灼,瞬间将小小鬼物烧成片粒灰烬。
张仲德放下手,沉默着看着对面的单将衣,此刻他的脚下已没有任何可以动弹的鬼物。
“此间事情已了,若是按照斩杀鬼怪的数量,也是我还真道赢了。”
张仲德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少了一只。”
“什么?”
“之前来的时候我数过,一共十七只,除了被我杀掉的一只,地上现在只有十五份鬼婴死体(灰烬)。
我不记得你们还真道的绝学中,有斩鬼消形的法门,所以,那少了的一只鬼婴呢!”
第五十五章 真实目的
单将衣往地下扫了一圈,眉头皱起道:“真的少了一只,看来是我疏忽了。”
“恐怕单长老疏忽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吧!”随着封尧的声音响起,姬离三人的身影从后面走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当时你的徒弟按照你的吩咐,让这村中百姓在关键时刻呼喊,将我师叔引走的事情,恰好被我看见了而已。”
单将衣脸色一阴,几乎要黑过这地上倒下的鬼婴。
“你们根本不是来抢夺任务的,而是另有目的,我说的对吗?单长老。”封尧步步紧逼。
如果说在道坊安排之前还真道出现截胡才合理,但现在在姬离等人已经来到土岭村,还真道的人才出现,就明显迟了。不过,也能说明对方来此是另有目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只消失的鬼婴,虽然我在后面没能看清,但我猜是你故意放走的,你希望依靠它帮你找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眼见着对方的两个徒弟都握紧了武器,现场一时间弥漫着硝烟气息。
张仲德紧盯着单将衣,防止对方做出来任何危险动作。同时他也微微摇头,提醒对方不要做出任何会招致两派彻底对抗的事情。
单将衣眉头锁成细线,但最终还是摇摇手,让徒弟们放下武器。
“此事既然为你们所察觉,那我也不隐瞒了。我们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在土岭村周围,有一块上好的养尸地。”
养尸地,那可算是好地方啊!
寻常人有个误解,总是觉得养尸地这种地方必然是大凶大煞之地,活人的禁地,死者的乐园。
但其实按照道家五行五蕴的说法,养尸地不过是一处阴阳失衡之所。阴气重而凝于土,故而有利于埋葬在其中的尸体吞气化僵,也有利于阴魂变鬼。
正是因为养尸地有这样的特性,故以常规占卜之法很难受寻找到,基本上能发现都是凭借运气。
尸修鬼修们可以借助养尸地炼制旱魃不化骨这种顶尖尸种,或者厉鬼摄青这些强悍鬼物。同样道门也能依靠此等大阴之所,作阴极化阳之道,得炼纯阳法器。
别的不说,就姬离所知,还真道一些符箓的炼制就需要特殊的场地加持。他们手中的那处阴土过度开发,已经有衰竭的趋势。
照这么来说,还真道的人来这里考察养尸地倒是不可厚非。
“养尸地对你们太一宗没什么用处,还望贵宗行个方便。”
张仲德面容不变道:“此事我会告诉掌门。”
“那是自然。”
言下之意,在掌门陆仲言有决议之前,太一一行人不会就此事传扬出去。而他单将衣之后也会将事情禀告染门主,到时候如何安排,就是两位掌门之间的意思了。
“我有一个疑问,既然养尸地的位置无法追踪占卜,你们是怎么知道土岭村周围有养尸地的情报的?”
单将衣犹豫片刻,坦言道:“是土,上好的养尸地土质和其他地方不同,颜色偏红,且带一点猩甜味。”
原来如此。
张仲德思虑后说道:“土岭村的鬼患,我们会彻底消绝。”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养尸地,那土岭村的鬼患便没有结束,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种大阴之地上是否正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邪物。
“我已对那放走的鬼婴暗中施法,随时可以找到其行踪。晚间路险,我们还是明日一早再行动吧!”
几人还归之后,姬离看着地上的灰烬。他凑到张仲德身边轻轻问道:“师叔,那些来犯的鬼婴是男是女。”
“男女?”
妖分雌雄,人分男女,鬼自然也有阴阳之辨。
只是鬼婴乃是人类婴孩死亡所致,相应特征并不明显,又是在战斗之中,张仲德哪有时间注意这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曾注意。
姬离缓缓后退,默然不语。
第二日清晨,太一宗还真道两路人马启程朝村外走去。
根据单将衣的追踪神通,几人沿着那鬼婴的前行路线不断前进。
走了大约几里路,姬离脚下踩到一块硬物,他低头看去,只见黑色的土质之下,露出一抹白色的物质。
弯腰拾起后,才发现是一块骨头。看形状像一节人类的肱骨,骨质虽然脆弱,但大体完好。只是这段骨头的长度很短,大概只相当于成年人肱骨的一半长短。
他回头一撇,却见蓝芷正好望了过来。随手将这节骨头丢掉,姬离若无其事的再上路。
走过一段上坡后,他们寻着一条小河一路向下。在河岸边,每走过一段路,众人都能踩到那种细短的人类骨头。
似乎这些也能印证那些鬼婴的由来。
继续朝前走,河道来到一处波延转折之处。由于此处地势颇低,河水未能尽流,常使水底泥沙沉积。
不过,此时众人看过去,却不是什么泥沙沉积。在那尚算清澈的水底,沉淀着不知多少的骨白。
抬头看了眼河水上游,那里是土岭村的位置。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难猜,姬离早就听过在某些封闭落后的村落,有遗弃刚出生女婴的陋俗。
受到小农经济催生的重男轻女思想荼毒,每至天灾人祸降临之际,将一些无法养活的女婴抛弃,这在古代实在不算是什么新奇事情。
不过看这水中上下堆叠的白骨,土岭村的人显然有些失控了。最上层的一些白骨,年限至多不超过十年,姬离可不记得这十年里,青州周围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天灾人祸。
另外,这就是他们一直跟踪我们的原因。
姬离状若无意的朝某个方向看去,在离此地稍远的某处,有黑影一闪而过。
真是无知且无畏。
以他们的躲藏能力,怎么可能瞒得过地阶修士。早在出发之前,张仲德就告诉过他们有人跟踪,只是当发现是土岭村的村民之后,几人都没有声张。
现在看来,他们是怕自己做的事情暴露出去。
不过,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知道了秘密暴露,难道他们还想靠着自己的肉体凡胎硬接修士的道法神通。若是这些人足够胆量,姬离倒是不介意看一场屠.村的戏码。
当然,考虑到自己这边名门正派的身份,和百姓们一贯保己畏死的本能,最大的可能是教训几个敢挑衅的傻子,然后将事情通报官府。
当然在此之前,还会有一场全村百姓跪磕修士饶命,以及鼓动那些不明就里的孩童待亲认错的场面。虽然有些俗套,但想来他们能做的,便也是如此了。
毕竟,人性吗?
也就是这么回事!
PS.这个故事的逻辑有些不自洽,我努力了,但还是不满意。后续会删掉一些内容,快速推进。
第五十六章 洞穴
本着事不关己的想法,反正这些人的生死和姬离无关,他也不去为这些人的事情劳心。
河中白骨虽然让几人动容,但他们也都知道个轻重缓急,此事之后便在处理,先且将养尸地解决了。
几人商量之后,再次上路。
离开河道之后,复行数里路,众人来到一处浅草滩。按照追踪法印的指示,这里就是那鬼婴停留的最终地点。
单将衣挥挥手,让众人停下。
“这里就是你说的养尸地?”张仲德环视一圈,只见四周绿草茵茵,怎么看都无法将其和传说中那种大阴之地联系起来。
单将衣从怀中取出追踪的符箓,只见上面的红光萦逸,正似指在此地。
他不曾犹豫,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符箓掷出。那道灵符自被激活之后,其上隐射红光便将其与某处相连。
而此番脱离控制,符箓更如被一只无形之手操控着一般,缓缓朝某个方向跌落掉地上。
道眼窥密,单将衣竖起剑指,放在胸前,用力喝道,“敕!”
只见那道灵符上斥起金光,其下土地塌陷,露出一个半人宽的洞口。
几人顺势围了过去,略微丈量一下,便知这洞口无法容纳成人通过,但对于普通孩童进出却是正好。不用多想,也清楚这定然是鬼婴逃入的暗穴。
养尸地的秘密和逃走的鬼婴,应该都在下面。但是,洞口狭小,又如何能让人通过。
太一之人对此无解,但早有准备的单将衣却不同。他招来徒弟,从其身上取出一只锦盒捧在手中。
缓缓打开,却见里面放着几个裁剪完毕的纸人。
“藏灵观的符纸人。”
单将衣面色凝重,他咬破指尖,将血依次滴在这些巴掌大小的纸人身上。
受血为飨,得以启灵。
受到鲜血刺激,这些符纸人的胸口位置都染上了一抹红色,它们缓缓抬起剪作的手臂,从锦盒之中站了起来。
单将衣低着头,侧方一指道:“将那个洞口扩大。”
听到吩咐,几个纸人宛如受令的下卒,双手交叠朝单将衣深深恭礼,然后纷纷翻出盒子,朝着那半人洞口跳了下去。
不多时,只听见洞口之内传来小兽钻洞的淅索声,但很快那声音便扩大到了让人侧目的地步。
俯身看去,但见这些小小的纸人们,正举着自己的纸人手臂,如铲当锄的挖掘着泥土。
它们的速度很快,效率也极高,众人见到那洞口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扩张。而铲下的泥土则从原先的洞口处被搬到外界,以免遗留在其中造成阻塞。
就这般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只听得洞口处“咣”的一声响,几个浑身染泥的小纸人跳了出来,再次朝着单将衣拱手作揖。然后摇动身躯,似在诉说什么。
纸人无嘴,自然不可能发出声音。但单将衣用自己的血和这几个纸人间形成了联系,可以借此理解它们要表达的内容。
“底下还有范围更大的空间。”
单将衣脸色一变,语气中带着些惊讶。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搓燃之后丢入洞中,站在上方观察符箓火势。
作为使符的行家,单将衣能敏锐的感觉到每一枚符箓的使用情况。所以当他察觉到,那张道符在行进半空便以熄灭时,忍不住发出一道感慨,“好重的阴气”。
不过如果底下真是那种顶尖养尸地,有这种规模的阴气倒也才是正常现象。
单将衣点点头,微向侧边道:“张长老要进去吗?”
“自然。”
言此,张仲德也转过身,面朝三位师侄说道:“你们留在上面,注意安全。”
这种封闭狭小的洞口,不可能不在上面留人,封尧自然也知道这点。他看着张仲德,偷偷朝还真道那边瞥眼,小声道:“师叔,您也小心。”
张仲德捋着胡子,将手中的宝剑一扬,沉声点头。
商量好后,还真道那边也留下一人,而由单将衣带着另外的弟子下洞。
在正式进入之前,单将衣也不忘将符纸人全都撒出,替他探明下方的危险。
等到一切敲定,该留在上方的留在上面,该下去的下去。姬离闲来无事,左右闲逛中,脚下踢到一块石头。
俯身下视,见是一块残破石碑的部分。碑文早已模糊,只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几个不太清晰的字迹。
“菩萨……生婴……祭……”
邪教祭祀!
有邪物假借神灵之名,做血腥活饲之事。
职业毛病,让姬离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东西。
但再一思考,却也不见得,毕竟大宋之世,佛教盛行,百姓祭拜菩萨也是常有的事情。这里的菩萨并不见得是某大邪大恶之物,很可能只是百姓心中的一个概念。
就算是南方白莲教,他们也真诚信奉大慈大悲观世音,而不是某个不知名的怪物。
(北宋时期只有白莲社,白莲教的出现最早在南宋,这里提前了。)
但就算如此,姬离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翻开浅草,地下是较多的碎石。或许这些石头是那座是被动其他部分,不过此时已经尽皆碎裂,无法识读。
浅草滩左侧有一道浅沟,不深,姬离走过去查看,发现了那是一处干涸掉的河床。
原先这里有一条河,看这底岸沉沙情况,此处应是河道尽头。
河!
姬离若有所悟,他环视了左右,从地上朝起一块石头,沿着干涸的河床挖掘起来。
……
另一边,下到洞穴中的三人,脚下再次触及了地面。
四周漆黑,而周遭又弥漫着让人不适的阴气,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是拥有道眼神通也无法看清多少。
还真道的那位小弟子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在空气中一甩,符纸上燃起火焰,但很快又被熄灭。
“这里阴气太重,道火无法持续,劳烦张长老了。”
此次时刻,张仲德也不必考虑多少门派纠怨,他平伸手掌,掌心处升腾起一团略带幽紫的火焰。
“太一真火。”
天下纯正阳火。
借助火光,三人朝周围看了,只见这个洞穴底部范围甚大,不像是鬼物挖掘出来的栖地,到更像是一座人为开凿的墓室。
内心之中隐约划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平复下来。此刻,出现在三人前方的是一条颇为狭窄的小径,足供几人行进。
三人未发一言,相继前行。
以张仲德做头,单将衣收尾,三人依次行进。
第五十七章 弃婴
深暗的洞穴之中,从墙壁和地下不断溢出积水,将几人的鞋裤全都染湿。
微微前行的脚步,每一下都踩在烂泥中,那种粘腻阻滞的感觉,给人一种十分难挨的烦躁。
四周并无声响,便只有洞中人内心的恐惧在打鼓。
未行多久,张仲德突然一顿足,他身后的两人也一并停住。
微侧着耳朵,张仲德突然一闪身,避开了一只细小的手掌。
他的左手往前一压,手持的宝剑便将那偷袭的鬼婴挤在墙上。右手举起,纯正的阳火照亮了鬼婴的脸,也在不断削减其阴气。
感受到面前让人窒息的火灼,鬼婴的双目之中流下黑色液体,它试图反抗,却毫无作用。
张仲德刚要将那小鬼火化,猛然间想到姬离说过的话,他停下动作,以膝盖顶住鬼物,空出左手去确认那鬼婴的性别。
是,男的。
……
姬离手持砖石,一下下往地上掏出,很快一抹白色从他面前闪过。继续深挖,底下是更多的白色骨质。
飞快扫了一眼,确定是短小人骨无疑,但腐烂程度却有所不同,甚至相差很多大。
他放下石头,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离开。
对他而言,做这些事不过是满足一些好奇心,如今看来,剩下的东西依靠推理和猜测也能补全。
之前和村里人打听过,土岭村的人世居于此,已经有几百年。而从这里看来,某些传自战乱时代的陋习传统也已经延续了很多年,那条已经干涸的河,曾经承载着这个村子的罪恶。
这一点可以通过河床下方的短骨看出,婴孩的尸体留在了河中,魂魄被不远处的养尸地吸收,作为养分和补助。
而那块已经腐朽的石碑,或许是这个村子人的最后一点善意。
在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河水枯竭。也许是由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旱魃之乱,又或是其他原因,他们失去了这条河,但一些藏在心里的东西却留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天,土岭村的人终于要为他们祖先的行为买单,那些鬼婴就是曾经被河水吞没的,他们先祖的血脉和罪恶。
砸,这是个不错的推理。
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符合情理。
啊,对了。
如果土岭村的人始终遗弃女婴,并且持续了一百多年,那么势必会造成村中男多女少的现象。
这种不合理短期可以依靠一些手段掩藏,但长期肯定不行,而且这里毕竟还是青州范围,官府也没有放弃治下百姓的王化。
另外,这种愚蠢的错误,一旦持续了过长时间,势必会诞生一些反抗的声音。虽然开始时会被无视,但之后依靠一些人所谓的大义和牺牲,总能将其根除。再然后,成为一段掩藏的历史。
这样发展才更合理。
按着这样的思路,姬离重新得出了一段推理。
由于此时是北宋末年,自大宋开国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那么最早,土岭村弃婴的传统开始在一百多年前?后随着宋太祖赵匡胤平定天下,乱世结束。
土岭村的陋俗传统没有终结,大概又持续了几十年,在当地官府压力或者内在觉醒的情况下,终于有人下定决心彻底铲除这颗毒瘤。
他们成功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十年,时间推移到二十三年前,一场席卷整个河东的巨大旱灾降临。河脉枯竭,水源决断,人间如狱。
土岭村人在毫无办法的近况下,选择恢复过去的野蛮传统,只是这次他们多了另一个由头。
献祭。
那块石碑其实不是什么功德碑或往生碑,而是用百姓的愚昧,恐惧和残酷写就的祭生碑。
将出生女婴,也许当时不止是女婴,总之是将一些注定无法养活的孩童丢弃在野外,以此做取悦上天的蠢事。
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旱灾结束,但遗弃的种子在心中埋下,他们又恢复了祖先的愚蠢,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历史轮回。
这样的解释就合理多了,而且也能解释这些鬼婴的来源,它们都是这百年间,被土岭村放弃的女婴所化。
将这个推理在心中转了一圈,姬离刚要迈步,猛然间他想到一件事。
百年孤魂,上佳养尸地,未灵孤婴,最终就养出了十几个人阶的鬼婴?
……
解决完拦路的鬼婴,下洞三人继续上路,这次他们没走多久,前方的道路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有微弱光芒传来,几人内心震动,发现前面出现了一座石室,石室面积不大,四周都有石柱支撑。一些特殊镶嵌的石头凹在墙中,充当了光源。
张仲德抬起手,火焰照射之下,石柱之上映照出某种特别的颜色。他伸手往前一扣,手指上沾上了一些粘腻之物,放在鼻尖轻嗅,有一种甜猩之感。
就是这种泥土。
张仲德回头去看,单将衣正半蹲着身子,他的手指正蘸着一团微红泥土,看样子也在辨认。
趁着这段时间,张仲德又朝周围看去。
在他左手边丈远的距离,是一大块这种阴土堆成的泥田,上面放着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
打眼一看,见是九个模样极为相似的陶瓮。其中八个封口完好,第九个则是瓮口被打开了一个极小的缺口,有黑色气体从中散发出。
张仲德正在疑问,想要凑近了去看。
而此时石室之中,几个巴掌大小的纸人也在围绕着一个不大的石盒不断跳动。它们如同吃醉酒的人类,做出的动作混乱而无意义。
盒子后方放置着一只白色蜡烛,不知作何用处。
根据鲜血连接,单将衣发觉了它们的异状。
藏灵观毕竟是做丧烛阴葬买卖的,他们的造物会自然偏向于阴气更盛之物。难道比起养尸地的泥土,这盒中之物阴性更强?
至于后面的蜡烛,单将衣想起了在摸金校尉中盛行的传统。
鬼…吹灯!
心中刚划过一丝不妙,那白色的蜡烛突然燃烧起来,亮出幽绿的火焰。
接着一只细小的手臂从盒中伸出,一把抓住一只纸人,将其捏碎。
第五十八章 天人
在盒子开启的瞬间,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气贯彻了整个洞穴。
外界的姬离浑身一震,忍不住看向洞口方向,他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股阴气的感觉,是…天阶。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判断出力量层次,但外界之人都不可避免的为洞穴里传来的可怕气息所震惊。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他们甚至暂时忘记了逃跑这一选项。
很快,洞穴之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接着两个狼狈的身影从中跃出,正是张仲德和单将衣。
他们身上的状态都不算好,单将衣右手的剑折断,肩膀上有明显的伤口。张仲德大口喘着气,山羊胡子散乱,嘴角沾着鲜血。
他们的目光全都带着惊恐,看向那口深黑幽暗的洞口。
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抬起。
四肢短小,全身漆黑,穿着一只红色的小肚兜,头后梳着两只丫角小辫,和一般鬼婴似乎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便是之前那所有的小鬼们加在一起,也是远远不如。
在她身体周围,始终围绕着一层浓墨般漆黑的气体,那是最凝练的阴气。
此刻,这只天阶的鬼婴正怒视着打扰了她睡眠的两个不速之客。她微抬起手,掌心处是碎肉和鲜血的混杂,这属于原先打扰她的第三个人。
张仲德喘着粗气,用力握了握剑,眼神一眨不眨道:“我们两个在前面拦住她,让小辈们先走。”
感受着面前那让人窒息的磅礴气息,单将衣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然后他猛一咬牙,将手中的断剑往地上一扔,毫无君子架势的转身逃了。
只来得及喊上一声,张仲德便立刻上前一步,将他原先的位置补上,继续站在了最前方。
而看到师父逃走的还真道弟子,也没有继续待在此地,硬撑着头顶那压山一样的阴气转身逃去。
“你们三个,也走!”
张仲德大喊一句,同时内里鼓起全部气机。他感觉到,面前的鬼婴要动手了。
姬离站在原地,没动。
蓝芷站在原地,没动。
封尧向前一步,执剑。
“不肖徒,你们想让我太一在此绝根吗?”
张仲德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他面前的鬼婴动了。
手掌微抬,阴气如重锤般降下,第一下砸中了张仲德的腰背,他吐出一口鲜血。
这种速度,无法抵挡。
两指并起一弹,阴气直撞胸口,张仲德勉强支起手肘,手臂阻挡无效,右手臂骨骨折。
封尧一步踏前,左手夹着师叔给他的那张符箓,右手剑式出窍。
张仲德也动了起来,他以超越封尧反应的速度从其手中取走那张符箓,接着横身一撞,将人挤开。
只听见耳边一句“快走”,张仲德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不属于他现有境界的气机。
“以命化炁,以寿作火。”
“燃诸二十年生机阳寿,换取大神通力助阵。”
“太一真火,焚!”
纯正的阳火瞬间点燃了张仲德全身,他的右手断臂在那一刻被治愈,他的腰背损伤在此间被修复,他左手执符,右手着剑,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鬼婴。
并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鬼婴,她点起手指,阴气如海似潮,瞬间席卷过去。
大片浓郁的黑色包裹住了那一点点小小的火光,但始终没有将其熄灭,更没有减慢他的步伐。
那片火光,如同巨海之上冲锋的小帆,虽然弱小,但是强大。
“啊!”
只听得前方一阵不屈的怒吼,一只燃烧着烈火的手掌撕开黑暗,握成拳头,锤击到鬼婴的胸口。
火焰穿透了护体阴气,灼烧到鬼婴的灵体之上。
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心智尤属于婴孩,鬼婴吃痛之下,忍不住哇的叫喊出来。
护体鬼气在一瞬间加强,形成一道巨浪向外播散出去。
姬离抬起手臂,顶在前方,但仍旧无法阻挡的被掀翻在地。
火焰熄灭,张仲德执剑伫立在原地,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刚才的鬼气磅礴,直冲心田,没有天阶的扛伤根本无法阻挡。
眼见伤害自己的仇人已经失去了活力,天人鬼婴张开嘴,她的两边嘴角被分别扯到耳垂处,露出里面钢尺样的尖牙。
对准张仲德的头颅,上下颌用力,满嘴锋利的牙齿互相交织在一起,直接将张仲德的脑袋吞入了口中。
飨食血肉如同咀嚼母乳,天人鬼婴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但很快,她就变了颜色。
口腔,舌纹,喉咙等处都传来火灼般的疼痛,那感觉就像是刚才咬中的不是人首,而是一张张道门符箓。
急忙伸手去掏,一番连拉带拽之下,最终什么都没有吐出来,连之前吞入口中的血食也消失的无隐无踪。
心思疑惑之下,鬼婴将满腔怨恨发泄到面前失去了整个首级的张仲德身上。她举起手臂,朝着对方心脏位置抓了过去。
瘦小的鬼手穿透了对方的身躯,如同刺穿在空气中。正在不解之中,她面前的身体却如泡絮一般消散开来。
四下张望之际,不止是张仲德,封尧,姬离,蓝芷,他们的身影也逐一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天人鬼婴大叫一声,浩瀚鬼气朝四周播散,替她行使着探查觅踪之责。
没有,没有,没有!
旁人遇到此种事情必然会疑惑,然后猜测是否是中了某人的神通暗算。但理智尚不完备的她,却只和一般婴孩一样,爆发出不怀恶意的疯狂。
阴气浓如实质,如重锤般敲击着四方土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这样一直发泄,直到鬼婴力量流失几乎殆尽,她才跌坐在地。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一切,满腔怒意无法发泄,天人鬼婴突然昂起头,直接哭了起来。
“没有度过心魔劫,而是走积量化质的路子。即便力量上有了天阶,但和真正的天人比起来,差距还是十分明显。”
在对着一大片空地将力量释放完全之后,天人鬼婴便坐在原地哭了起来。此时的她,全没有注意到,在其身后,正缓缓走来另一个身影。
普通的衣着,姣好的面容,清冷的表情,太一宗入门弟子蓝芷。
蓝芷不紧不快的走到鬼婴身后,她举起手,掌心处荡漾着一层清丽的碧波。
“临溪三绝,霜落英。”
掌心下压,朝着鬼婴后背击去。
第五十九章 鬼道人
在蓝芷即将打杀鬼婴的片刻,一道厚浊的阴风从她背后袭来。
关键时刻,蓝芷只能放弃出掌,身体跃起,临空一翻,避开那奇袭的一招。
随后她暗自掐指,默念咒文,自其周身向外,透露着一股让人薄薄的,让人看不清晰的虚幻感。
“镜花水月。”
在周身祭起一层虚妄,使中术之人跌入被设置好的幻境之中。
蓝芷使此法,既是为了对敌伤人,也可防止自己受其损害。若是那背后偷袭之人就此放手还自罢了,否则便可叫其跌入九重幽谷之中,受那刀穿斧凿之刑。
或许是知道蓝芷的手段能为,又或是并不想将此事闹僵。蓝芷落地之后未再受到袭击,而不远处一只白色的骨碗冲天而起。
那骨碗的形状呈扭曲的圆形,四个方位分别是四个小型的人类头骨。仔细去看,还能见到骨碗四座头骨的嘴巴位置不断吐出黑色的浑浊气体,正是之前伤袭蓝芷的暗浊鬼气。
蓝芷凝神一看,一个穿着道袍的高大身影降落到天人鬼婴身前。
他的一手平举,凝空托着那骨碗,另一只手则握着两颗流血的头颅,似笑非笑的看向刚才和自己交手的女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藐姑射。”
“是你。”
看见来人,饶是已经展现出天人修为的蓝芷,也忍不住眉头一蹙。
只是那高大道士却没有立刻回应,反而笑着朝另一个方向喊了一声,“那位倒地的朋友,不想说点什么吗?”
和他所使的鬼蜮手段不同,那高大道士声音洪亮,还带有一丝正直意味。
而他所呼喊的方向,正是假装倒地,实在暗中观察周围情况的姬离。
见伪装被识破,姬离不曾犹豫,缓缓爬起,厚实的面具下闪过一丝苦笑,但语气之中却看不出任何的怯懦,
“定陶一别,你背后的伤好了?鬼道人。”
高大道士,鬼道人脸色一变,姬离已然再次说道:“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鬼道人脸色瞬间变冷,随后缓缓开口道:“廉贞。”
这个名字一出口,也忍得同门的蓝芷,或者说藐姑射一阵直视。毕竟王朝七星的代号,实在是如雷贯耳。
将那两颗碍事的人头丢掉,空出剩余的右手,鬼道人降下声调,“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离笑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身份,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鬼道人,不好好在你的巴蜀左道里待着,又跑到我河东路来,想做什么?”
“你的河东,”鬼道人冷笑一声,“我倒是听闻,七星廉贞阴谋反叛,正在被宋廷通缉,名字还加入了不赦录,怎么……前任镇守大人难道不知?”
这件事情,姬离早已从别的途径知晓。除了在不赦录上的排名,其他情况倒也没有太出乎所料。
“那你可知道我在不赦录上的排名多少?”姬离轻声笑道。
鬼道人脸色晦暗,不赦录的存在,在天阶之中本来就不是隐蔽,其上的排名也属于透明状态。
而这其中排名越是靠前的人,危险程度自然越高。而越是危险的人,又是实力越强。
虽然偶有偏差,但大体上众人对不摄录的排名有个划分。
天阶以下无法上录,
普通天人在二十名以后,
绝顶天人和普通天灾占据第十一到第二十位,
第五至第十属于强大天灾,
前五位属于最顶尖的一批存在,包括但不限于当世最强的天灾,以及天灾之上。
眼见着话语之中似要带上杀伐气,鬼道人面容一变,语气转善:“姬道友实力进步,贫道在这里先恭喜了。但既然姬道友如今已不属于朝廷官序,那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其他恩怨了。”
“呵,”姬离不屑笑道,“这个算盘可是打得很响,怎么,你炼制的小鬼伤了我师叔,这笔账就这么揭过了。”
师叔?
乍然听到此,鬼道人还以为自己真的伤了什么玄清司的耆老元宿,但放眼去看,发现他说的却是不远处一个须发皆白,气息奄奄的老头。
刚刚来到此间的鬼道人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他的手掌贴到那只天人鬼婴的胸口时,发现她的身上有纯阳真火灼烧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再去看那老者,脱口而出道:“太一宗的人!”
姬离眼神微眯,心中一淀。
“你加入了太一宗,”鬼道人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藐姑射,“你也是!呵,可真够胆子的。”
没有反驳,那天人鬼婴确实是鬼道人炼制出来的。
姬离能猜到这个,也是由于那鬼物身上的气息虽然庞大,却不显杂乱,这和天然形成的高阶鬼类大有不同。
看来那养尸地早就有主了,就是面前这个鬼道人。
可笑还真道之人尚且不知,竟派出地阶长老前来考察,结果只能是白白送去性命。
啪!
姬离一抚掌,吸引了鬼道人的注意,他指了指仍在昏迷中的张仲德,那意思显而易见。
此刻他实力全废,无法为战。藐姑射的真实实力不清楚,她的立场更是不明。如果鬼道人今日要逞凶,姬离的处境将会变得极为危险。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更要装成咄咄逼人的样子,还得将自己的身份和太一宗联系起来。
而被姬离敲竹扛的鬼道人在此刻也皱起了眉头,不在隐藏其险恶道:“贫道炼制鬼物与人无关,他冒然出头,闹得如此下场,亦是咎由自取。”
“呵,呵呵呵……”姬离张口笑起,斜视道,“此话放在别宗别门都可以,但你不要忘了他出身何派。你我都知道,太一宗是何等的存在。
太一宗的长老,可以死在普通鬼患手中,可以死在下阶妖魔手中,唯独不能死在我们这些天阶修士手上。到时候就算朝廷的追杀不算什么,万一那位追究起来,”
他竖起食指,指了指天,
“别说是你,就是你后面的左道恐怕也难辞其咎。”
姬离见证着,鬼道人的气息从危险,变得波动,再是平稳。之后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黑色丹丸,向上弹出。丹丸上升到最高点时,便自然下落。
从那只白色骨碗之中陡然伸出一只肥嘟嘟的胖手,将丹握住,接着一个大肚的鬼物从碗里爬了出来。
“去喂给他。”
不容鬼道人指点,那胖鬼迈开两条短腿,朝着张仲德跑了过去。
姬离随意瞥了一眼,没有阻止,而藐姑射自刚才起就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小鬼将鬼道人的丹塞入张仲德口中后,便立刻回转,一头栽入“蚀骨皿”中。
“二位,告辞。”
鬼道人一拍手,将之前的天人鬼婴纳入法器之中,连同几只扛着陶瓮的幽魂,它们都是从之前的洞穴之中飞出来的。
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养尸地都已暴露,鬼道人也不留恋,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半转过头来道:“看在今日之事上,我也给你一个忠告,这青州城内很快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呃,还有,道友的藏气功夫不错。”
姬离正自蹙眉,鬼道人已祭起黑棺,飞跃而去。
第六十章 风起
对于最后鬼道人说的大事,姬离心中有些犹疑。
如果说对方只是在故意制造烟雾,那倒好说,可若是真的,刚刚那句话,无疑是对姬离的提醒。
二人的关系不说是和善,也是敌仇,实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诡道修士,会做出什么好事。
作为左道七仙之一的鬼仙,鬼道人最擅长的本事便是炼鬼制聻,驭使死灵。
而在此之前的数月之前,二人还在定陶有过一场战斗。那次虽然姬离小胜一点,但却是在对方故意退让的基础上。
即使抛开那件恩怨,便是今日之事,也让二人关系不慕起来。
无论起因如何,由于姬离等人的到来,使得对方白白损失掉了一块上好的养尸地。
还有那枚丹药,却是不知效果如何。想到这里,姬离朝那位便宜师叔看了一眼,恰好也遇上藐姑射看了过去。
两人同时侧头,对视。
不同于在宗门的那些相遇,此番对视二人心中都对对方保持了极大的戒备。
不知名的天阶高手/朝廷七星。
他(她)会做什么?
我该怎么做!
相顾无言,终是姬离抬起手,指了指现场,率先开口道:“你先处理好现场,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大方的在藐姑射面前转身,将毫无防备的后背暴露在她面前。
随着姬离一步步走远,藐姑射也将盯着他的目光收回,安静的处理起现场,消除她战斗过的痕迹。
另一边的姬离,并没有走多久,便看到两具无头的尸体。
那是属于还真道的一对师徒。
他们就算是能逃过被鬼婴所杀的命运,却还是躲不开死亡向其挥下的屠刀。
安静的走到其身边,伸手朝其怀中袖口等处摸去。
鬼道人当时急着赶来,应该没有时间搜寻尸体,或许他会因此错过一些好东西。
果不其然,在姬离的摸索之下,他从单将衣怀中深处抽出一张紫色的符箓。符箓之上道纹深勾,龙蛇蔓延,显眼位置是一个一笔写作的篆体“雷”字。
还真道的规矩,会给每个出外行走的弟子长老都备上一枚高级符箓,以应对最危险的情况。
而单将衣来此考察养尸地,连从藏灵观购买的符纸人都准备着,怎么会不随身携带几张威能强大的顶尖符箓。
大多数符箓当中的力量,都是借助了天地自然之力,不同颜色的符箓所蕴藏的天地之力不同,威力也是各异。
还真道是使符的名门,同时也是制符的行家。这张天雷符的层次,已经达到了天阶层次,应该是他们的掌门亲手所制。本欲在最危及的时刻,让其拿来做最后一搏。
不过赐符者显然没有考虑到使用者的情况,超越己身限制,使用威能巨大的符箓,轻则重伤瘫痪,重则直接陨落。
对于前途大好的还真道长老,单将衣哪舍得在此搏命。最终结果是在逃跑途中,被急于赶来的鬼道人顺手杀死。
除了这张天雷符,姬离又从他们身上翻出一些其他种类的符箓,不过威力却是再比不上那张紫符了。
通通以藏锋于匣之术收起,姬离只抹平了属于弟子身上的褶皱,然后转身朝回走去。
途间,他又想到了鬼道人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显然,无论姬离掩饰的多好,总有一个破绽是他无法避免的,他的实力波动只有区区的人阶三重水准,属于菜鸟之中的弱鸡。
如果是处于平常状态,众人都不运用法诀,那么除了少数修有特殊功法的人,其余人都无法看破他人的修为状况。
但若是处在对敌时,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对方袭杀,交战双方都会释放出自己的气。一来起作威慑,二来能够随时应对攻防。
就像是刚刚,鬼道人,藐姑射都展现了自己天人层次的气。而受到他们的影响,姬离的身体也被迫调整成适敌的状态,以人阶三重的实力。
当然,这种直观感觉到的气,有时不一定能反应施法者的真实水平。
比如龙虎山那位老天师,返璞归真状态,他甚至能做到在对敌时,让对手感觉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介凡人。只有在神通对抗时,才会发现面前那如山如柱一样的厚坚。
鬼道人能感觉到姬离的弱,但他害怕姬离的强。
七星,不赦录。
双重身份都在为其作垫,表明他面前的是个不能让人小觑的存在。何况,在旁边还有另一个天人高手的窥视下。
同等级别对抗,二打一,是有可能将人彻底留下的。
纵然鬼道人的实力超越了一般天人,可他的对手之中,同样也有一位不能用常理揣测的天人。
七星廉贞,王朝最杰出的新星,未来可能接过道门魁首位置的资格者。
综合考较,鬼道人选择了退去,姬离无形中逃过一劫。
不过,他的到来,还有这次的事情,让姬离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太一宗,可能要出事了。
姬离出现在太一宗是为了“太玄真一本际经”,是为了苏生之火,那么已经是天人的藐姑射为什么要来太一宗,她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当鬼道人看见自己和藐姑射,这两位天人都在太一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是惊讶,仿佛此时此刻,有高手进入太一宗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太一宗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绝世功法“太玄真一本际经”?
当世玄门之中,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太一宗功法不全,谁会在这时突然觊觎起那门功法了。
要说往此时前推五十年,倒是有很多人对太一宗的绝世功法起过歹心。甚至还有人不昔为此强闯太一,硬取功法,当然,这些人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下场都不太好。
不过,那些事却给了太一宗警醒,自家实力不足,无法守住宝物。以此为契机,再加上后来的许多事,太一的主修功法终于不全起来了。
姬离有过猜测,功法遗失可能是彼时的太一门主主动为之,他在之后必然留下了后手。事实上,这也是当时众多人的揣测。
可实际上,太一宗从此真的衰落下来,直到今日门中连一位天阶高手都找不到,甚至连启动自家护宗大阵的阵旗也已全部遗失。
这种境遇下的太一宗,已经没有让天阶高手值得注意之物了。
所以,是在我不知道的最近,于天阶高手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太一宗再次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