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将老陆和左云亭送出城门,左凌泉回到街畔酒肆。
汤静煣站在酒肆的后门外,手上拿着不知从哪儿借来的围裙,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左。”
左凌泉来到跟前,陪着汤静煣一起进入后院,稍微扫了眼:
“还要找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姐姐自己来就行,你也不知道地方,在外面待着吧,里面脏兮兮的。”
汤静煣套上围裙,免得衣裙弄脏,提着裙摆来到西厢的睡房门口,朝里面扫了几眼。
睡房起了火,里面又有大量被褥、幔帐、衣裳,火烧起来基本上啥都不剩,连做工不错的架子床都被烧成了空架子,房顶支撑瓦片的木板也断了两根,掉下来不少碎瓦。
汤静煣踩着焦木瓦砾,小心翼翼进入闺房里,在架子床旁边的妆台附近搜寻。
左凌泉跟在后面,护着汤静煣安危的同时,也在帮忙找着没把烧坏的重要物件;只可惜一眼扫去,并没有什么完好的东西,倒是汤静煣好似发现了什么,弯下腰把手儿伸进妆台和床铺的夹角。
汤静煣身上穿的是左凌泉送的褶裙,本就身段儿丰润多汁,此时弯下腰来,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曲线完美的玉团儿,尺寸和吴清婉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左凌泉也不好乱看,扫了一眼便把目光偏向了别处;只是他刚刚转头,就听见‘咔’的一声脆响。
汤静煣把手伸进夹角,够不着掉在地上的东西,便用手推了下旁边的架子床,架子床早已被烧脆了,只是一碰便散了架,哗啦啦地垮塌,连带着上方屋顶又掉下几片碎瓦。
“呀——”
汤静煣吓得一抖,连忙闭上眼睛用手挡住脑壳,不过瓦片还没落在身上,她便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抱着腰拖开了些,整个人都被按进了宽厚的胸膛之下护着。
左凌泉反应很快,把汤静煣抱回来躲开了瓦片碎木,护着汤静煣快步出了睡房。
汤静煣被抱在怀里跑,脸色猛地红了下,不过也没乱挣扎,等到了院子里,才急忙起身站直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头发,半开玩笑道:
“怎么说塌就塌了,还被你占了个便宜~”
左凌泉摇头轻笑,抬眼看去,倒是发现汤静煣手里拿着个胭脂盒。胭脂盒做工上乘,是白瓷质地,并未被大火烧坏,只是落了些灰尘,从花纹上来看,还是他送的那盒红花蜜。
“这有什么好拿的,再去买一盒就是了。”
“看起来是好的,就拿着了,挺贵的,家业再大也不能乱花银子。”
汤静煣把胭脂盒揣怀里,又看了下房间:
“对了,你给我那本书,好像彻底烧干净了,不会有事吧?”
左凌泉的《养气诀》只记载了一到三重的修炼法门,属于烂大街版,对此自是无所谓:
“烧了就烧了,栖凰谷多得是,改天再给你拿一本。对了,汤姐学了没有?”
汤静煣自是学了,而且学得很好,不过她以为左凌泉还没练出来,便很含蓄地道:
“学了点,也就随便练练。”
左凌泉其实对这个还挺关心的,他想了想,抬起手来:
“我给汤姐号个脉看看?”
汤静煣犹豫了下,倒也没拒绝,拉起袖子,露出皓白手腕,伸到左凌泉跟前:
“你还会号脉?”
左凌泉不会号脉,但是怎么探查经脉气穴的情况,他还是和吴清婉学了点。
他把双指按在汤静煣的手腕上,指尖接触豆腐般细腻的肌肤,小心注入丝丝缕缕的真气探查。
进入汤静煣的身体后,很快就传来了反馈——很烫,有一股细微的阻力……
汤静煣的眉儿也皱了皱,好像有点吃疼。
这是彼此五行相克,真气没法迅速融合,才会出现的现象。
左凌泉微微一愣,连忙把手松开,惊讶道:
“汤姐,你……”
汤静煣摸了摸手腕,把袖子拉了下来,瞧见左凌泉和见了鬼一样盯着她,倒是有点提心吊胆:
“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啦?不会得不治之症了吧?你别吓唬我。”
“没有,怎么可能。”
左凌泉方才感觉了下,汤静煣体内明显有真气的痕迹,五行应该亲火;以澎湃程度来看,当是刚入一重气海;能让他感觉到阻力,真气恐怕纯净度很高。
虽说只是炼气一重,但汤静煣从接触修行到跨出第一步,满打满算也没几天,这根本就不该是人能完成的事情。要知道左凌泉自己,练到十二重也用了十四年。
这是什么修行怪物?我还以为我够厉害了……左凌泉有点弄不懂,他想了想道:
“汤姐,你确定你是这几天才接触修行?”
汤静煣也不知道自己厉害与否,见左凌泉挺重视,仔细回想了下:
“就是这几天才开始练你给的那本书,不过弄懂书的内容后,感觉挺简单的,上面写的那些什么‘滋养刺激窍穴’之类的,我根本没感觉到,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
左凌泉琢磨了下,弄不清缘由,开口道:
“要不你和我回栖凰谷,我让师长给你看看?若是能修行,还开什么酒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多好,熬死陈家的孙子辈都没问题。”
汤静煣听说要去几十里外的栖凰谷,有点犹豫——她常年独居开铺子,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京城几次,跑去几十里外的城郊,还是跟着一个火气正旺的小伙子……
把她强了怎么办……
不过,汤静煣对左凌泉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若是有歹心,昨天晚上就进她房间了。她回头看了眼变成废墟的酒肆,想了想道:
“我都没去过栖凰谷,人生地不熟的……算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法收拾好,过去看看也无妨。不过我谁都不认识,听说里面的高人都讲究多,你可得注意着我,要是丢了人,我……我就自己回来了。”
左凌泉呵呵一笑:“放心,我的为人汤姐还信不过?只要我在,没人敢为难汤姐。”
汤静煣见此,也不在多说,和左凌泉回到暂住的宅院,取了随身物件后,一起出城前往栖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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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凌泉,你跟我来
不过一天之内,栖凰谷的气氛,就从全占三个名额的喜悦,变成了山雨欲来的沉寂。
宗门正殿,几位掌房和执事,彼此相对无言。
其实几个掌房师伯,若是愿意退位让贤,受到的影响也不大,以后还是长老。但把传承近两百年的基业拱手让给外人,他们哪里敢做这种欺师灭祖的决定?
死在宗门前面,都不可能寄人篱下当一条丧家之犬!
吴清婉是岳平阳的关门弟子,平日里不太参与宗门事务,此时想参与,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有多无奈可想而知。
今天回来之前,她还在皇城等了片刻,想找姜怡说说情,可最后还是算了——姜怡今天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求她做什么呢?想保住宗门传承,只能靠自己。
正殿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大师伯岳恒起身离开了正殿,其余人也沉默散去。
吴清婉走出殿门,眺望着自幼生长的栖凰谷,一个人站了很久;秋水双眸中情绪万千,但汇成一句话,也仅仅是想再多看两眼——因为有可能明天,这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吴前辈!”
神游万里间,殿前广场的尽头,出现了一男一女,遥遥呼唤传来。
吴清婉神色微动,很快压下了沉闷情绪,露出那副亲和动人的微笑,缓步走过广场,来到两人的近前,柔声道:
“凌泉,这位是?”
朝堂的事情,几位师伯担心闹得人心惶惶,并未广而告之;左凌泉还不知道当前的情况,脸上带着明朗笑意,介绍道:
“这位是汤静煣,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汤姐,这位是吴清婉吴前辈,栖凰谷的掌房,你叫姐姐就行。”
汤静煣站在左凌泉身边,手里抱着首饰匣子,小鸟团子蹲在肩膀上,好奇地看着天上的白鹤和彩虹。
汤静煣第一次进入栖凰谷,对陌生的环境还有点局促,不过她天生外向,在码头上也成天和陌生人打交道,局促并未显现出来,很客气地欠身一礼后,打趣道:
“什么姐姐,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叫清婉妹子还差不多。”
说话间,汤静煣仔细打量了眼,却见面前的‘清婉妹子’,眉若轻烟、眸似秋水,干净的和从小没沾过烟尘一般,身段丰润却不显胖,整个人就好似玉石里雕出来似的完美无瑕,让自视甚高的她都忍不住暗叹一句——胸脯真大。
吴清婉收回了心神,闻言也打量了汤静煣一眼——肌肤天生白皙如凝脂,肩窄臀圆身段儿极为风韵,举手投足间带着些市井气,但却不显粗俗,反倒是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是个好生养的小狐媚子……
吴清婉看起来和汤静煣年龄相仿,但实际比汤静煣大一轮儿还要多些,面对汤静煣的调侃,她莞尔一笑,颔首道:
“静煣姑娘不嫌弃,叫我吴姨即可,叫姐姐的话,凌泉该叫你婶儿了。”
汤静煣听见这个,倒是撇了左凌泉一眼:
“他刚来京城,就是把我叫汤婶儿。”
左凌泉摇了摇头,没在称呼的事情上计较,带着静煣,和吴清婉一起走向竹林:
“吴前辈,我今天给汤姐号了下脉,发现她体内有真气游走;我几天前才教她炼气,不可能这么快就学会,你帮她摸摸骨,看我是不是看岔了。”
“是嘛?”
吴清婉略显意外,放慢脚步和汤静煣并肩行走,把手放在了汤静煣手腕上查看。
两个身高相仿、同样风韵,但气质又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行走间裙摆律动,摇曳生姿,背影说不出地勾人。
左凌泉走在背后,有点不知该往哪儿看,便望向了路边的绿植花卉,安静等待。
吴清婉五行亲木,木生火,真气进入汤静煣的体内,可谓如鱼得水,汤静煣除了舒服没任何不适。
吴清婉认真探查许久后,微微点头:“是通了气海穴,从窍穴稳固程度来看,恐怕不是近几天才开始修行;二重神阙穴依旧封闭,尚未打通,目前确实是炼气一重。”
汤静煣看过炼气的书籍,对此也懂一些,疑惑道:
“前几天小左把书给我,我才开始炼气,以前从未接触过。”
吴清婉也只是炼气境的修士,连左凌泉都摸不明白,哪里摸得懂汤静煣。她沉思了下,也只能解释道:
“修行第一道,门槛也不是很高,误打误撞通气海的人并非没有。汤姑娘可能是以前,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气海穴打通了,但一重修士和常人没区别,所以没发现。”
左凌泉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几天通气海,那还不得一个月灵谷、三个月幽篁,实在有违常理。他询问道:
“吴前辈,你觉得汤姐的天资如何?”
吴清婉缓缓点头:“真气很精纯,我都感觉不到半分混杂,说明学得快,体质也很好,适合修行。不过就是学得晚了,恐怕要比常人多下些苦功夫。”
汤静煣还没准备在栖凰谷扎根,听见‘下苦功夫’更是有点怂,她回头看了左凌泉一眼:
“有多苦?不会还要干重活儿吧?我……我……”
汤静煣孤身一人常年开酒肆,有重活儿累活肯定是请码头上的脚夫,又不常走动,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得又白又美,重活儿还真干不来。
左凌泉笑了下,走到跟前安慰道:“不干重活儿,就是锻炼下身体。我从三岁开始练,都吃得消,到时候我教汤姐即可。”
吴清婉听见这话,微微抬了下眉毛,暗道:按照你的方法练,非得把这姑娘练得爬不起来。不过人是左凌泉带来的,她也没乱安排,只是微笑道:
“修行一道,走通了受益无穷,汤姑娘若是没俗事缠身,尝试一下并无不可。我先给姑娘安排个院子住下,等适应几天再做决定吧。”
汤静煣根本没心理准备,只是跟着左凌泉过来看看,忽然就要留下,有点犹豫。
不过铺子都给烧没了,回去了还是得住在公主家里,与之相比,在栖凰谷呆着还稍微轻松些,大不了就当是出来散心了。
汤静煣迟疑了下,还是点头:“那就多谢吴姐姐了。”
吴清婉对这个称呼,也没在意。带着两人回到竹林,让小花收拾了一栋空置的小院,给汤静煣落脚,然后转眼看向左凌泉:
“凌泉,你跟我来,我有些事儿和你商谈。汤姑娘,你就先在这里住下,若是有需要的,和小花说一声即可。”
汤静煣见此,自然没有在跟着左凌泉,来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左右打量。
左凌泉和汤静煣指明自己的住处后,先行告辞,跟着吴清婉走上石崖的阶梯,询问道:
“吴前辈,怎么啦?”
吴清婉回头看了左凌泉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她并未回应,默默走上石坪,进入了瀑布后的石室。
左凌泉心中茫然,也摸不清吴清婉的意思,想想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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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64)
又码出来一章……
第七十六章 前辈请自重
石室顶端的明珠常年不熄,冷白的光线洒在中心的白玉石床之上。
吴清婉步伐轻盈走进石室,肩头耷拉下来,看起来有些疲倦,直接爬上了石床,在上面侧坐,抬手拍了拍身边:
“凌泉,你过来。”
左凌泉是准备过去,但瞧见吴清婉手儿撑着石床半躺的姿势,倒是不太敢了。
他迟疑了下,缓步走到跟前,在边缘正坐,含笑询问:
“吴前辈,怎么啦?”
吴清婉斜撑着石床,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打量,虽然姿势稍显懒散疲倦,不过眼神还是和长辈一般端庄。她扫了几眼后,才道:
“今天去皇城,因为昨天大火的事儿,师兄他们都被朝臣骂了一顿。朝廷给下了最后通牒,让国师现身,若是还不露面,栖凰谷被人打进来,朝廷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左凌泉眉头一皱,认真了些,侧身看向吴清婉:
“话说这么重?”
吴清婉微微颔首,手指搅着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眼神满是愁色: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程九江很快就会打进来。谷内只有两位师兄入了灵谷,根本不是对手;其他人毫无作用,恐怕也不会插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左凌泉近日,对灵谷境修士的本事已经有所了解;程九江是灵谷四重的高人,无垢之躯刀剑难伤,炼气期的修士,根本没法近身,近身了也毫无威胁性。栖凰谷里能勉强挡一挡的,估计也就两位师伯,还有他和吴清婉。
左凌泉想了下:“我既然入了栖凰谷,便会和吴前辈同进退,四打一的话,不一定没机会。”
吴清婉摇了摇头:“程九江又不傻,岂会单枪匹马杀进来?为了不让朝廷动怒,可能不会倾巢而出,但肯定会带上大长老蓝英,甚至拉拢清池剑庄;我们四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奈何程九江,怎么打?”
左凌泉皱了皱眉:“打群架?那我们能不能多上点儿人?”
“都是大丹朝的修士,规矩还是要讲的,朝廷也不会允许两宗杀得血流成河。我和几位师兄是当事人,和程九江动手说得过去,但带上弟子搏命的话,朝廷就直接下令驱逐我们了,到时候连打一架的机会都没有。”
吴清婉幽幽叹了口气,坐近了些:“好在程九江也不敢兴师动众,最多叫两个帮手。你若是能跻身灵谷,凭借你的剑法,说不定还真能逼退程九江。”
左凌泉对自己是挺有自信,但还没自负到炼气打灵谷四重。
“我才刚在炼气十二重站稳,还没开始攻关破境,短时间入灵谷,恐怕不太可能。”
“想办法嘛。”
吴清婉移到左凌泉旁边,并肩坐着,偏头望向他的侧脸:
“我让你找人双修,你可有目标了?”
“……”
左凌泉坐直了些,心里异常古怪,他转头看向吴清婉,确定吴清婉神色和往日没区别后,才摇头:
“这才一天,哪里找得到。”
吴清婉眼底显出几分失落,轻轻点头:“也是。那就没得法子了,我想办法强行破境试试,若是能入灵谷最好,入不了伤了经脉也无妨,反正结果都一样……”
??
左凌泉听见这话,连忙劝慰:
“吴前辈,你别冲动。强行破境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是大道断绝的下场,即便成功也会根基不稳,给未来留下隐患……”
“那你说怎么办?”
吴清婉双眸幽然,瞄着左凌泉:
“你没法破境,那就只能我来。有三个灵谷,说不定还能挡住程九江,我若只是炼气十二重,上去也是送死,还不如拼一把。你也别劝我放手,宗门两百年基业,交在我们师兄妹手上,岂有不战而拱手送人的道理?我这一步要是退了,必生心魔,以后也没法修行,还不如死在宗门外面,九泉之下祖师爷想来也不会怪罪。”
左凌泉见向来温柔娴静的吴清婉,连寻死的念头都有了,眼神微急:
“吴前辈,做事不能这么莽,没办法可以想办法,心生死志岂不是更没机会了。目前想入灵谷,也不是没法子,我想想……嗯……”
吴清婉望着左凌泉的眼睛,微微皱了下眉儿:
“你莫不是还想和我双修?”
?!
左凌泉表情微僵,见吴清婉有点反感,严肃道:
“吴前辈,我绝无此意!”
“呵……”
吴清婉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三分薄怒:
“我知道我们境界合适,五行更是合适,只要一起修行,说不定能一起入灵谷。你有这个念头,也只是想帮宗门渡过危局,心意是好的。但我毕竟是姜怡的小姨,虽说没血缘,但也是叫小姨的,还是你的师长,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左凌泉被这古怪眼神看的有点坐立不安,他摊开手道:
“吴前辈,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前辈对我无微不至,我岂会打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
吴清婉眉梢不易察觉地皱了下,柔声道:
“真的?”
左凌泉迟疑了下,还是认真道:
“我为人处世有底线,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先不说师长、姨啊什么的,哪怕我和吴前辈萍水相逢,遇上同样困局,若是吴前辈不愿,我也不会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是吗?”
左凌泉认真点头:“举个例子。我和王锐同时掉坑里,弹尽粮绝快要渴死饿死,救援还得半个月才会抵达,我要是把王锐吃了,能活,但王锐也不想死,所以我肯定不会那么做,因为做了我一辈子睡不着觉。”
这个例子举得有点恐怖,但很到位。
吴清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左凌泉继续道:“再者,吴前辈愿意,我也不会答应。这就和王锐眼见活不下去,想让我吃了活命一样,我不想那么做,饿死都不会答应,这是原则,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个,没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吴清婉听见这话,表情稍微变了下,坐直了身体,眼底稍显复杂:
“嗯……我没说会答应,也不可能答应。不过,你为什么不答应?”
左凌泉摇了摇头:“在别人眼里,双修什么的是一种功法,为了大道,甚至可以当作一件事儿来做,但我不行。在我眼里,那种事就得‘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吴前辈若是为了宗门、或者为了大道,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跑来和我一起修炼,我答应了是犯罪。”
吴清婉微微点头,眸子里露出几分赞许,然后又道:
“可事急从权的道理,你明白吧?就比如一个姑娘不小心中了奇毒,只能和你双修才能解。她和你素不相识,但是为了活命求你解毒,你难不成也不帮忙?”
左凌泉有些无奈:“生死攸关、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我肯定不会看着人家死。但现在并非无路可走的情况,也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先不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即便打不过程九江,栖凰谷易主,也不过是暂时的,我有十成把握再拿回来……
……吴前辈对我照拂有加,在我心里,分量比栖凰谷重太多。若是真守不住,我肯定会选择暂避锋芒,想办法日后夺回栖凰谷;而不是在没有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让吴前辈做出那么大牺牲,一起双修来应对。为了守个小宗门,伤了身边人,对我来说是本末倒置。”
吴清婉目如清泉,注视着左凌泉,似是在确认此言真假。
左凌泉问心无愧,他并非不近女色,但原则还是有的,为了大道、宗门,和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子勉为其难合体,是对自己和女子的不尊重,他也没那么廉价。
吴清婉注视了片刻,又转开了目光,幽然一叹:
“你不守,我得守。反正我死在宗门外面,也不会放任宗门易主。”
左凌泉也是叹了口气:“吴前辈,你别这么莽。若是真守不住,我不可能看着你送死,会拉着你撤下来,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管,以后想办法把宗门拿回来即可。为了这种事死人,我怎么想都觉得亏,不可能让你如愿。”
“……”
吴清婉无话可说了,她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笑意: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以后能成大事。”
“吴前辈过奖。”
吴清婉笑容一收,抬了抬手:
“行了,我乏了,睡觉了。”
?
左凌泉眉头一皱,觉得这话有点疏远,他犹豫了下:
“嗯……吴前辈,你若是心里有话,可以直言……”
“我能有什么话?都说完了,你还想留在这儿陪着我睡不成?想欺师灭祖?”
左凌泉话语一噎,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
“那我走?”
“回你自个院子去吧,我想静静,累了。”
吴清婉神色疲倦,似乎掏空了心神,她转身直接趴在了石床上,手儿抱着脑袋,留给左凌泉一个后背,再无声息。
左凌泉张了张嘴,又摊了下手,实在摸不准吴清婉的心思,也不敢妄动,只能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出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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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扫过竹林,阳光透过密集竹叶洒在院落之间。
汤静煣送别小花师姐,回身叉着小腰,打量眼前的篱笆小院,眼底神色稍显复杂。
栖凰谷的独栋小院,住的都是嫡传弟子和各房执事,环境比集体宿舍好太多,但也仅此而已。
篱笆墙的院子里,就三间小房子——吃饭睡觉的主屋、放杂物的侧屋,以及生火做饭的小厨房。
房子以木料搭建,简朴素雅,院子中间就是个小平地,如果再翻一块儿地种点小菜,和乡野间的农家院子没任何区别。
修仙的人,住的地方怎么这般简朴,我还以为多玄乎呢……
汤静煣如果父辈不出意外,也是家财万贯、又白又富又美的大小姐,虽说常年自食其力并非养尊处优,但面前的院子确实有点太简单了,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
小鸟团子蹲在肩膀上,倒是挺喜欢这亲近大自然的地方,扇着小翅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似乎是在打量新家的环境。
汤静煣本来只是想和左凌泉到栖凰谷来看看,没准备下半辈子都待在这里,但被留下来了,临河坊的铺子没收拾好,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当下也只能随遇而安,开始收拾起院子。
小院长年无人居住,院坝里长了些杂草,房间里也落了些灰尘,小花送来了新的被褥床单,都整齐叠好放在床板上。
汤静煣撸起袖子,在院中来回忙活,刚把床铺整齐,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她探头看了眼,却见左凌泉走了过来,神色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汤静煣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一个左凌泉,连忙走出门招了招手:
“小左小左。”
左凌泉还在琢磨吴清婉的话语,闻声回过神来,快步走入院中,露出明朗笑容:
“汤姐,怎么啦?”
汤静煣走到跟前,左右看了看,见周边竹林里没人,才有些纠结的道:
“小左,我就准备过来看看,怎么就住下来了。我半点准备都没有,也不认识人……”
左凌泉抬手接住团子摸了摸:
“我刚来也不适应,习惯就好了。能修行便算是福缘,尝试下没有坏处,汤姐先适应几天,我刚好给三叔打个招呼,安排人把酒肆收拾好;若是汤姐实在住不惯,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即可。”
“这多不好意思……唉……”
汤静煣左右看了两眼,又道:“我方才瞧了下,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有点柴火,要起火做饭的话,该去哪里买米粮?外面的镇子有点远……”
“起居房有饭堂,不想做可以过去吃,不过汤姐恐怕不习惯,我待会去起居房领些米粮,给汤姐送过来。”
左凌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养气决》和一块牌子,递给汤静煣:
“这本养气决是刚领的,汤姐先拿着看看。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随时叫我,我带着汤姐四处转转散心,就当是出来踏春了。”
汤静煣接过书册和身份牌:“以前都是一个人住,倒是耐得住寂寞,习惯就好了,你先忙你的吧。”
左凌泉也没啥事,当下跑去了起居房,搬来些许蔬菜米粮,又帮忙把院落里的杂草除干净。
汤静煣虽说在陌生地方有点局促,不过天生性格开朗,适应了下也就习惯了。
两个人忙活的时候,左凌泉也和汤静煣讲了些修炼的细节;汤静煣听得似懂非懂,但都认真记下了。
不过快收拾完小院的时候,左凌泉忽然发现,蹲在窗台上的团子跑不见了。
他转眼扫了一圈儿,才发现门外的院坝里,小鸟团子在地上蹦跶,好像在踩什么东西。
左凌泉略显疑惑,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十两银子买来的‘记性’,被团子踩在爪爪底下蹂躏,都被按进了土里。
“诶诶诶……吃不得吃不得!”
小甲虫可是有毒的,左凌泉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跟前,把凶神恶煞的团子捧起来,从爪爪下面救下了黑色甲虫。
团子见状,张开鸟喙,一副‘快喂我’的模样,眼巴巴瞅着小甲虫。小甲虫则是憨憨的,在左凌泉掌心转圈儿,也不跑。
汤静煣瞧见黑不拉几的甲虫,还有点害怕,把团子接过来,训斥道:
“什么都吃,刚才没喂你啊?再贪嘴把你烤了。”
团子连忙闭喙,委屈地叽叽了一声。
左凌泉院子距离此处并不远,散养的小甲虫被抓住并不奇怪,他怕团子贪嘴真把甲虫弄死了,也没再久留,告辞道:
“汤姐,我回去把虫子关起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即可。”
大半天忙活下来,太阳已经落了山,汤静煣也没挽留,只是奇怪道:
“你养什么不好,怎么养只虫子,看起来好怪。”
“这可是‘锁龙镇魂蛊’,上古神兽,很凶的,汤姐可不要小瞧了。”
左凌泉随口开了句玩笑,便和汤静煣告辞,拿着小甲虫离开了院落。
汤静煣目送左凌泉背影消失,回到了屋里,坐在了小床上。
家徒四壁,孤苦伶仃,干坐着实在有点无聊。
汤静煣想了想,点起油灯,翻开左凌泉拿来的养气决,查看几眼后,按照上面的描述,开始炼气。
小鸟团子瞧见主子又盘坐在了床上,明显有点慌,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却换来汤静煣一个凶巴巴的眼神。
“叽~”
团子有点委屈,在被褥上挪动几下,等着汤静煣入定后,才壮着胆子飞起来,把桌上的油灯踩灭,然后稍显安心地落回了汤静煣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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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
左凌泉穿过竹林,回到瀑布下的小院。
进入院子前,先是抬眼看了下上方的石坪。
石坪上没有吴清婉的踪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左凌泉脸上的笑容消去,茫然和莫名再次涌上心头,回到屋中把小甲虫装起来,在床榻上盘坐,想要静心修行,扫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这躁动的心神,哪里扫得开。
左凌泉闭目凝神,眼前却总是浮现在石室中对谈的一幕幕——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有点后悔,但理智又告诉他得坚守本心,不要胡思乱想。
心神左右互搏,渐渐月上枝头,窗外除开瀑布轰鸣,再无声息。
素洁的小屋里没点起灯火,左凌泉安静盘坐,实在无法入定,便点起了油灯,取来佩剑,借着灯火给佩剑擦‘剑油’。
剑油是保养佩剑避免生锈的东西,修行一道还有更高级的剑油,不过左凌泉只是寻常铁剑,倒也用不上保养法器、法宝的剑油。
月下挑灯看剑,不知擦了多久。
左凌泉神游万里,也未曾听到周边有动静,房间的木门忽然发出轻响,好像是被风吹开了一般。
吱呀——
左凌泉放下擦剑的手帕,准备起身栓门,不承想抬眼一瞧,整个人都震了下。
“吴前辈,你……”
-------
夜色已深,窗外的青竹都在无声中沉静下来,白月光从天空洒下,透过打开的木门,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曲线曼妙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白衣如雪,手儿扶着木门,安静地站在门口,如同一尊玉质的雕塑,纹丝不动。
白皙的脸颊,一侧迎着月光,可见修长睫毛下,秋水般温润的眸子;丰润唇角,火红如夏日玫瑰,明显点了胭脂;神色依旧冷清,好似远离尘世的冰山;但整体看起来,偏偏就只能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春意。
白色长裙勾勒着肩窄臀圆的身段儿,腰似杨柳盈盈一握,莹白月光照映着裙摆下更加白皙的脚踝。
场景看起来,就好似农家小院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报恩的白狐,又或者降下了一位九天之上的仙女。
左凌泉呆坐在床榻上,放下佩剑的手定格在半空,愣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
“吴前辈,你……”
吴清婉妆容艳丽中不失淑雅,表情依旧如探望晚辈的长辈。她抬起纤纤玉足进入屋里,回身关上房门,又插上了门栓。
咔——
左凌泉坐直身体,有点慌:
“吴前辈,你栓门作甚?那什么,大晚上的……”
吴清婉把门栓好,步履轻盈地转过身,走到了床榻跟前,低头望着有些紧张的左凌泉:
“凌泉,我今天考虑了下。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要守栖凰谷,哪怕死在宗门外面,也不会放手。”
左凌泉想起身,却被近在咫尺的吴清婉挡住起不来,他和吴清婉对视,稍显尴尬:
“呃……守就守,我陪着吴前辈一起守即可,只是现在……”
吴清婉神色端庄严肃,不带半点异样:
“守归守,但我也不想死。要守住栖凰谷,至少需要灵谷的修为,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在程九江打进宗门之前,我得跻身灵谷。”
“话是这么说,但是……”
“我在十二重卡了好几年,短时间不可能顺利破境,想要跻身灵谷,就得依靠那卷功法。但是那卷功法,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配合。”
吴清婉又走近了一步,在床榻上跪坐了下来,和左凌泉面对面,近在咫尺:
“你和我五行相生,境界相等。所以我需要你帮个忙。”
帮个忙……
左凌泉被堵住了,只能在床榻上坐着,幽兰暗香扑鼻,昏黄灯火照耀着灯前美目,勾魂夺魄的场景让人有点窒息。
左凌泉看着面前跪坐的风韵佳人,强压心头悸动,询问道:
“当炉鼎?”
吴清婉心智不是一般地过硬,直至此时,眼神都不带半分异样,就好似只是在说修炼的事情:
“对。不过也不是炉鼎,这事儿对你也有益无害,如果能一起入灵谷,胜算会更大一分。”
左凌泉正欲开口。
吴清婉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姜怡。姜怡的天资不差,但比你差太远,不出意外,以后会被你甩到很后面,直至阴阳两隔。如果你不练这门功法,就没法帮姜怡提升修为。”
“我和姜怡练就是了……”
“那你想看到我老死的那天?”
左凌泉话语一噎,张了张嘴,这次没说出话来——他肯定是不舍得的。
吴清婉眼神动了下,继续认真道:
“你只和姜怡修炼,境界会止步不前,姜怡也不会答应,她恐怕比你还着急,会推着我来帮你修行;这么做,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你不必带着负罪感,觉得愧对了姜怡,你这是为了我们以后着想。”
左凌泉有点难以招架,往后退了些,靠在了墙上:
“吴前辈,我肯定希望你们长生不老,至少得死在我后面。嗯……我也准备娶几个媳妇,但媳妇再多,也得两情相悦。白天已经聊过了,这种事情不是修炼那么简单,至少得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才能那什么……”
吴清婉双膝跪在被褥上,又往前移了些,柔声道:
“凌泉,我是姜怡的长辈,便也是你的长辈,所以你我不能有男女之情,你喜欢我,我也不能答应。我为了姜怡能跟上你,为了你不原地踏步荒废了时间,还有栖凰谷,才和你一起修行这门功法。”
左凌泉并非不近女色,但他把吴清婉当身边人看,不可能因为美色而忘了尊重。他认真道:
“吴前辈,这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两个人的姻缘。吴前辈对我无微不至,我知晓,也记在心里,甚至对吴前辈有点歪心思……准确说是喜欢,偷偷地喜欢。如果吴前辈对我有好感,不用吴前辈说这些,我巴不得和吴前辈一起修炼。但吴前辈如果对我没半点心思,单纯把这当成一件事,为了修行才如此,我答应不了;没办法可以想办法,却不能答应这种类似于‘乘人之危’的办法。”
吴清婉安静听完,也是没办法了,她心一横,干脆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几分,如花娇艳几乎凑在了左凌泉脸上,呵气如兰吹拂着左凌泉的脸颊:
“凌泉,我好看吗?”
!!
我的天……
左凌泉差点岔气,抬起手来,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认真道:
“好看。我没说不好看,吴前辈哪怕点个头,或者一个眼神……”
吴清婉蹙起眉儿,眼神毫无变化:
“觉得好看就行。我是你的师长,不能对你生情愫,双修也是为了宗门、为了姜怡和你。此事你知我知,也不会告知外人,你不必想那么多。”
左凌泉经过最初的冲击后,心思慢慢压了下来:
“话不能这么说,君子慎独,哪怕没人知道也不能乱来。吴前辈不喜欢我,那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种事儿,这不仅会害了吴前辈,还会坏了我的道心,还……还请吴前辈自重。”
“小孩子有什么道心?乖,听话。”
“……”
左凌泉拨浪鼓似的摇头。
吴清婉对视片刻,心里也有些无奈了。
她把功法给左凌泉,便是想让左凌泉主动提要求,她‘迫不得已’接受,给自己个台阶下。
左凌泉这榆木疙瘩认死理,她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主动。
但主动归主动,吴清婉不会表明情意——因为一旦两人是‘两情相悦’才双修,那性质就变了,她身为师长怎么做人?以后怎么坦然面对姜怡?
况且吴清婉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也不敢去摸清,反正现在就一条路可以走,既能帮左凌泉又能帮她和姜怡,她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眼见左凌泉还是认死理,吴清婉微微吸了口气,如同严厉的师长,眼神示意旁边的枕头:
“凌泉,你给我躺下!”
左凌泉心乱如麻,他可能从小到大,都没经受过这么残酷的考验;练剑十四年再迷茫,本心都纹丝不动,此时却难以抑制的在左右摇摆。
左凌泉被堵在墙边上,和眼神澄澈的吴清婉对视许久,还是勉强笑了下:
“吴前辈,你别这样。我话说明了吧,我对吴前辈是有非分之想,不然也不会找借口送肚兜。但吴前辈若是不喜欢我,只是为了修行例行公事,那我接受不了。嗯……你只要对我有一丢丢心意……”
吴清婉认真摇头:“我是你师长,有情也是爱护之情,你不能多想。快点躺下。”
左凌泉眼神纠结,咬了咬牙道:
“既然这样,我……晚辈实在不敢对吴前辈不敬,我出去静静。”
左凌泉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连鞋子都没穿,快步走向房门。
可是他刚把手放在门栓上,背后就传来一声:
“凌泉~”
声音柔婉,销魂蚀骨。
左凌泉脚步一个趔趄,还是没抗住,回过头来。
灯火清幽,床榻之上,身着白裙的吴清婉,变成了侧躺,手儿撑着脸颊,左手轻轻挑来了衣襟的布扣。
布扣本就绷得很紧,随着手指挑开,立刻被团儿撑得散开了些。
云白衣襟散落,雪白的脖颈显现在灯火下,还有光洁细腻的锁骨。
白色系绳,绕过耳边垂下的发丝,一直延伸到锁骨下。
云白色的肚兜,被撑得很立体,上面的荷花和鲤鱼好似都胖了几分,因为侧躺的动作,大团儿叠在一起,荷花之间出现了一道沟壑。
灯火朦胧,衣衫半解。
明明面容端庄知性、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摆出这种撩人的姿势,相信世间没有那个男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残酷考验。
左凌泉愣了下,先是迅速偏开了目光,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
花间鲤……
不是丢了吗,怎么在吴前辈身上……
那晚……
左凌泉心念一动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雷雨夜,天之下。
脑袋枕着软软的东西,面前是一张凑过来的脸颊。
那双眼睛如盈盈秋水,认真间又饱含担忧,慢慢凑向他……
冰凉的雨点消失,温润的触感回到了嘴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此时回想起来,却是那般地清晰,就好像发生在上一刻。
左凌泉身体微微僵了下,回过头来,看向手指搅着一缕青丝的吴清婉:
“吴前辈,上次你给我喂药……”
吴清婉搅头发的动作顿了下,眼神依旧没什么异样,认真道:
“事急从权,那是为了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左凌泉转回了身形,打量着吴清婉身前鼓囊囊的花间鲤:
“穿着我送的肚兜、特地点着胭脂,也是事急从权?”
吴清婉温润脸颊稍微红了下,抬手拉起了松散衣领,眼神平静:
“要你配合修行,自然得考虑你的感受,总得让你满意些。”
左凌泉缓缓点头,他琢磨了一下,干脆反其道而行,劝道:
“吴前辈,你哪怕骗我也行,假装对我有情意,我不就从了吗?”
吴清婉现在都是装的,还怎么假装?说了就是真的了。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你今天要是敢走,咱们肯定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左凌泉听见这话,总算是明白意思了——肯用嘴给他喂药、肯和他双修当道侣、肯找一大堆义正词严的理由解释、肯穿他送的肚兜,就是不肯承认喜欢他。
如果只是为了修行或者其他,根本没必要如此纠结‘喜欢’两个字,不肯说只能是因为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喜欢,那就是喜欢。
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只是因为能接受他,但是不敢,或者不好意思罢了。
理清楚头绪后,左凌泉豁然开朗。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但恐怕都明白了意思。
吴清婉察觉到左凌泉态度转弯,忽然有点怂了,放开了指间的头发,摆出了稍微正经的姿势。
左凌泉虽然想清楚了头绪,但还是有点迟疑——他刚明白吴清婉的心意,就一起滚床单,有点太快了,感觉还是不尊重吴清婉。
左凌泉念及此处,走到床铺边缘坐下,柔声道:
“吴前辈,其实没必要,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吴清婉看着近在咫尺的左凌泉,眼底有点紧张了,不过还是摆出长辈模样,认真告诫道:
“我对你没有其他情愫,你别瞎想。你我只是共同修行,平日还是师长和弟子的关系,不牵扯其他。”
左凌泉点了点头:“明白。”
吴清婉抿了抿嘴,觉得左凌泉口是心非,但她好不容易把这头倔驴拽回来,也没法再强调纠正了,继续道:
“程九江随时可能打过来,所以等不得,你现在就得和我修炼。”
左凌泉起初心智坚定,是觉得婉婉不表白,他就不能那么做;现在忽然想通,就有点把持不住了。他回过头来,认真道:
“婉婉,我……”
“叫吴前辈,没大没小。”
吴清婉训了一句,心其实跳得很快,裙下的赤足都弓了起来,脸色却依旧严肃庄重。
左凌泉其实最喜欢看吴清婉这副师长模样,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寂静下来,气氛先是诡异,渐渐又化为旖旎。
吴清婉慢慢不再和左凌泉对视,想了想,闭上双眸,躺在了枕头上,端端正正,手里拿着那枚小小的玉简:
“你别说话,认真修炼即可,来……来吧。”
“……”
第七十七章 花月夜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盏青灯摆在案头。
衣襟解开些许的吴清婉,端端正正躺在枕头上,手儿交叠放在腰间,闭目凝神等着被修。
云白色的长裙紧贴在身上,躺下的姿势,使得身段儿山峦起伏,团儿哪怕被衣襟束缚住,依旧能显出本身过人的规模。
最让人注意的是一张脸颊,明明很紧张,却又刻意做出认真稳住的模样,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睫毛都会颤一下。
左凌泉看着面前难以形容的场景,心底的百种情绪,渐渐转为了有点好笑。
他想了想,倒头在吴清婉身侧躺下,也闭上了眼睛。
“……”
孤男寡女共处的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外面的水流和屋里的两道呼吸声。
呼——呼——
呼吸一道平稳,一道时急时缓,偶尔还凝一下。
吴清婉活了几十年不假,但终究是未经历人事的女子,和人同床共枕都是第一次,表面装得再稳重正经,心里又哪里会不紧张。
她闭目凝神等待着左凌泉猴急压上来的那一刻,还想着训斥几句‘不许亲嘴、不许乱碰,只能修炼’之类的话。
可等待了大半天,旁边半点动静没有,感觉就和受刑前的时光一样难熬,既想速战速决长痛不如短痛,又想时间再过慢点,别这么快开始。
这些情绪反映在脸上,就是吴清婉的脸蛋儿,时而红时而白,眉头也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度日如年地等待了不知多久,吴清婉再好的性子,也有点熬不住了。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往旁边瞄了眼,却见左凌泉和她一样端端正正躺着,看表情似乎也有点紧张。
吴清婉愣了下,稍作犹豫,侧过脸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侧颜:
“凌泉?”
“嗯?”
“你……你怎么不开始?”
“呃……”
左凌泉睁开眼睛,脸色露出几分尴尬,解释道:
“那什么……我才十七,以前不近女色,所以……”
??
吴清婉呆了下,侧过身来,手儿撑着床铺,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娃娃,声音也有点尴尬:
“你……你不会?”
左凌泉会,花样还挺多,但是吴清婉故意装作对他没兴趣,演了好几天戏,还想让他主动,他有点不满。所以认真点头:
“是啊。我没碰过姑娘,吴前辈你会吗?”
我会个锤锤……
吴清婉都懵了。她自幼待在栖凰谷修行,栖凰谷又戒律严苛,对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如寻常市井女子;她可能从书籍上看过原理,但实际怎么操作,她哪里知晓?
“这种事,男人不都是天生就会的吗?这就和给灵兽配对一样,放一起自然就那什么了……”
左凌泉睁开眼睛,看着满眼茫然的婉婉:
“我又不是灵兽,反正不大会。吴前辈不照样不会。”
吴清婉觉得也是,她抿了抿嘴,把手里的玉简拿起来,放在左凌泉手里,柔声道:
“嗯……你按照这上面的,运功就行了。”
左凌泉稍显无奈:“这上面只写了那什么的时候如何运气,没写怎么那什么。”
这说的是实话,再基础的炼气法决,都不会教人穴位这种最基础的东西,《青莲正经》好歹是天阶功法,若是还需要手把手教人怎么阴阳相合,那这智商估计也学不会。
吴清婉眨了眨眸子,千算万算没算到能被这个难住了。她犹豫了下;
“那……那怎么办?”
左凌泉微微摊开手:“吴前辈是师长,问我,我怎么知晓。要不找个人问问?”
“……”
吴清婉表情纠结,慢慢重新躺下,嗫嚅嘴唇,欲言又止,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凌泉偏过头来,看着风韵怡人的侧脸,轻声道:
“要不,先抱着找下感觉?”
吴清婉眼神转了转,微微颔首,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
“凌泉,你别乱来,我们只是修行,那什么就行了。不能亲嘴,手也不要乱碰,因为那和修行无关。”
“我就抱抱,不乱来。”
左凌泉往跟前躺了些,抬手环住了吴清婉,把软若无骨的丰盈身段儿搂进了怀里。
“喔……”
吴清婉明显抖了下,身体绷得很紧,表情却强自镇定,闭上了眼睛。
左凌泉心跳同样很快,也有点燥,不过定力过人,并未表现出猴急的模样。他把吴清婉搂在了跟前,让她靠在肩头,柔声道:
“要不,先聊聊天?”
吴清婉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在晚辈面前,还是得表现得稳重些,她抿了抿嘴:
“说什么?”
“吴前辈……我叫你婉婉行吗?叫前辈怪怪的,总感觉自己在欺师灭祖。”
吴清婉呼吸一凝,又轻轻呼了口气:
“不行,我们只是修炼,名义上我还是师长。”
“唉……”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吴清婉睁开眼睛瞄了下,见左凌泉纹丝不动,兴致缺缺,又闭上了眸子:
“你想叫,随你,不过只能修炼的时候叫。”
左凌泉满意点头,手放在吴清婉的腰上,慢慢摩挲:
“要不讲讲以前的事儿?”
吴清婉身体微微往前靠了下,显然想躲避腰后的手,不过往前靠就紧贴着左凌泉了,她还是忍了下来,温声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在金塘郡出生,六岁便来了栖凰谷,和姜怡她娘是一波的。一起在栖凰谷修来,每天日子都一样,后来姜怡他娘嫁人了,生了姜怡,我把姜怡带大……这么多年,三成的时间在睡觉,五成的时间在修炼,剩下的两成都是忙着杂七杂八,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呢?”
左凌泉搂着温润软玉,把薄被拉起来,盖在二人身上,回想了下:
“我三岁开始练剑,每天一千剑,练了十四年,然后就来了京城,更没什么可说的。”
“修行本就是如此,动辄几百年的寿命,短短几十年经历不了多少事情,我们都属于刚刚起步,还没出山的那种……凌泉!”
吴清婉话到最后,眼神微冷,语气突然重了些。
左凌泉动作一顿,稍稍把被褥下不老实的左手,从吴清婉后面移开,含笑道:
“怎么啦?”
吴清婉脸上的红晕难以再克制,便吹了口气,把远处的油灯吹灭了。她轻声道:
“你要记得我们彼此的身份,能做的可以做,不能做的就不能做,明白吗?”
左凌泉微微点头,问道:“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
吴清婉红唇轻启,却无言以对。
左凌泉又把手放了回去,右手得寸进尺,挑开了衣襟,柔声道:
“不管吴前辈喜不喜欢我,我是喜欢吴前辈的,否则不会答应这种事。至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吴前辈无微不至,很暖心。如果硬要说个时间,那应该是第一次去长青山,吴前辈从树上落下一剑灭了大蛇的时候,当时真的把我惊艳到了,觉得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
吴清婉咬着下唇,压着声音道:
“只是修行,你别说这些……”
左凌泉摩挲着花间鲤上的莲子,询问道:
“吴前辈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
“我对你没好感,只是师长。”
“哦……那是什么时候欣赏我的?”
“……”
吴清婉脚步弓起,闭上眼睛,霞飞双颊,连呼吸都乱了起来,红唇张合半天,才吐出一句:
“看到你的第一眼。”
话语轻柔,可能今天说了这么多,就这一句是发自最心底的言语。
左凌泉顿了一下,偏过头来,看着半眯着眸子的吴清婉,脸颊上的一抹红云近在眼前。
“呃……那是我晚了。我第一眼瞧见吴前辈,倒真没歪心思,只是觉得好壮观……”
“什么壮观?”
“嗯哼。”
“喔……你!你要杀要剐快点,再口无遮拦,我走了!”
左凌泉眉眼弯弯全是笑意,他呼吸也有点不稳,想了想,凑近吻在了红胭脂上。
“呜……”
吴清婉本来被折腾得意乱神迷,脸颊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脖颈,她又抖了下,微微偏开头躲避:
“不……不许亲,要听话,不然……”
左凌泉挑了挑眉毛:“不然怎么?要不算了?”
“……”
吴清婉脸上红晕消退些许,睁开眸子,眼神一冷,意思约莫是‘想死就直说’。
“咳。”
左凌泉表情一僵,还真有点怂,收起了居高临下的神色,很有礼数地笑了下,然后又不顾告诫凑了上去。
吴清婉清水双眸再次软了下来,手儿按着左凌泉的肩头,想要抗拒,但此时此刻,又哪里躲避得开。
身上微沉,吴清婉感觉周身全是左凌泉,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薄被下的脚儿弓起,在被单上轻轻磨蹭,手儿紧紧攥着左凌泉的袖子,双眸渐渐涣散失神,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深……
沙沙沙——
不知何时,窗外又起风了,吹着万棵青竹在春风中摇曳,发出细微声响。
无灯无火的小院里,寂寂无声,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但隐约又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低吟。
苍茫月色笼罩山谷,日月星辰流转,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夜色中忽然响起一声稍显清晰的:“喔~”有些吃疼,但声音很短暂,似乎马上把嘴捂住了。
之后便再无声息,只留下丝丝缕缕的春风,从窗户缝隙间透出,与春意盎然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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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加起来是六章,本来想发成一个大章,但是怕后面这章失踪,所以分成两章。
(29364)
第七十八章 姜怡在宫里、静煣在修炼
火红宫灯挂在飞檐角落,昏黄灯火与月光交织在一起。
福延宫寝殿内,姜怡躺在宽大的凤榻上,望着墙上摇曳的光斑,哪怕已经过了子时,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身着白色小肚兜的冷竹,规规矩矩地躺在旁边,睡眼惺忪,但怕被公主嫁出去,又不敢比公主先睡着,只能眼巴巴瞅着姜怡的侧脸。
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名义上是主仆,但自幼一起长大,私底下其实与姐妹无异。
冷竹察觉姜怡有心事,侧过身来,手儿垫在脸颊下,询问道:
“公主,睡不着吗?想左公子了?”
姜怡眼神动了下,闭上了双眸:“我想那厮作甚。今天早朝会,李景嗣咄咄逼人,说得栖凰谷哑口无言,还放了狠话。恐怕过不了几天,程九江就会借机打进栖凰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国师迟迟不露面,京城又老出事儿,被朝臣逮住了尾巴,公主也帮不上忙。”
姜怡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幽幽叹了一声:
“小姨自幼在栖凰谷长大,对师门感情极深,性格表面温婉,其实性子很烈,即便是死也不会放任宗门拱手让人。今天她本来想见我,后来又走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帮她。现在小姨估计也睡不着,也不知难受成什么样子……”
“唉~是啊。”
“我担心小姨想不开,会做傻事,万一冲动了,跑去和程九江拼命可怎么办。”
冷竹犹豫了下:“应该不会,左公子也在栖凰谷,肯定会帮忙劝的。”
“他能劝个什么?不把小姨惹哭都是好的,除了欺负人,什么都不会。”
姜怡想起昨天被左凌泉堵住,威逼恐吓让她主动亲亲的事儿,心中有点不满,又道:
“左凌泉这厮,现在估计陪着汤静煣那狐……那女人,没时间搭理小姨,哼~没心没肺……”
冷竹见姜怡心神不宁,劝道:“公主要是真担心,就明天私下里过去看看吧,顺便还能见见左公子。”
“我见他作甚,见一次被气一次,我吃饱了撑着才去见他。你是不知道,那厮最近越来越放肆,完全不把我这公主放在眼里……”
“要不要我先安排好行程,明天一散朝,公主直接过去?”
“……,我去看小姨,才不是去看他。”
“知道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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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悠悠,皎洁月光洒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之间。
瀑布旁的小院里,轻微呢喃已经持续很久,任在继续,好在瀑布的轰鸣声,遮掩了所有声息。
相距不远的另一间房屋中,灯火早已经熄灭。
汤静煣盘坐在床榻上,对小左欺师灭祖的行径浑然不觉,闭目入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处于现实。
周边依旧是无数雪花般的东西无声飘舞,不过今天,雪花比京城里密集得多。
汤静煣甚至可以‘看’见,这些无影无形的雪花,都缓慢地落向了地面。
以前看到的雪花,都是向着她汇聚,今天显然有些不同。
汤静煣不明白缘由,只能跟随着雪花运动的方向,‘看’向了下方。
入定状态,周边天地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与物,但她却发现,脚底下好像有东西。
那是一个白点。
距离很远,在地底的最深处,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一个发光的东西,在有规律的闪烁,就好似人的心跳。
汤静煣第一次瞧见,却觉得这个白点有些熟悉——好像是她曾经遗失的某样东西,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汤静煣仔细注视,想尝试着离近些,可惜她下不去。
好在白点似乎能感受到她,微微闪烁了两下,继而一道金色流光,从下方盘旋而上,来到了她的跟前。
汤静煣观察一眼,感觉流光像是一根‘鸡毛’的虚影,靠近后便汇入了她的身体。
汤静煣觉得身上舒服了些,玄妙难言;她‘看着’下方一闪一闪的光点,想要仔细探究,却忽然心生感应——有一道目光,看向了她。
窥探的目光来自北方,离得很远;闪烁的光点,也在一瞬间隐匿,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
汤静煣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眸。
周边依旧是素洁的小屋,地下也没有任何东西,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只是梦境。
她抬眼看向北方,窗户外面是幽静竹林,没有任何人影,眼底不禁露出几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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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万里之外,大燕朝中岳,胤恒山。
银月当空,皎洁月色洒在云海之上,万丈峰峦高耸入云,峰顶如在云海间随风前行的孤岛。
孤岛之上,看不到一丝人间烟火,唯有劲风吹拂松涛的呼啸声,和一座悬浮于山巅之上的宫阁。
宫阁百丈方圆,通透晶莹,犹如整块玉石雕琢而成;周边垂下五色霞光,探入云海,水波般的纹路朝外扩散。
四海八荒的灵气,如同云海间的鱼儿,被霞光吸引,朝宫阁汇聚,直至汇入宫阁正中的莲花台。
莲花台上,一名女子闭目盘坐。
女子周身霞雾萦绕,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背后悬浮着一面墨色大盾。
盾高三丈,正面有‘龟蛇合体’的图画,初看只是浮雕,但细看却能发现,龟首和蛇口都在吞吐着黑色雾气,就好似在有韵律地呼吸。
女子两侧,悬浮着两件兵刃。
一把金色长锏,和铁镞府弟子手中的‘打神锏’的造型一致,不一样的地方是,金锏上缠绕着一条金色蛟龙。
一把青锋长剑,平平无奇。
山风扫过女子墨黑长发,似乎也唤醒了盘旋在锏上的金蛟。
蛟龙抬首,看向极南之地。
女子也睁开了双眸,眼神平淡如一汪清泉,倒影出天上星海、脚下山河。
天地在这一刻寂静下来,连云海和霞雾也停止了流动,就好似世间万物,都在这双眼睛下屏息俯首。
女子注视南方良久,只可惜,方才感觉到的那一丝气息,已经隐匿于天地之间,再难追寻踪迹。
“去。”
轻声低语后,女子合上了双眸,天地恢复如初。
缠绕在金锏上的蛟龙得令,化为一道流光,坠入云海,朝南方游去……
第七十九章 忘记修炼了
意乱情迷、神魂颠倒,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等再次清醒过来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移到了天的另一头。
吴清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帘,看着灰白色的墙壁,眼底显出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
清醒不过片刻,肢体的酸麻涌上脑海,吴清婉脸颊上显出三分疲倦,她微微皱起了眉儿,各种记忆片断,洪水般地涌入了脑海:
“凌泉,你……你做什么?”
“别……那里……”
“好姐姐,乖……”
……
吴清婉眼神微微凝了下,慢慢又想起了更多的东西——趴着坐着站着侧着被抱着……
?!
这个臭小子!
吴清婉彻底清醒过来,面红如血。
她稍微动了下,却发现身上环着一条胳膊,腿还架在男子的腰杆上,脸颊贴着结实的胸膛,能听见平稳的心跳。
吴清婉急忙撑起身体,身上的酸意又让她差点栽回去。她转眼看去,近在咫尺的左凌泉已经熟睡,旁边的小案上还放着两人的衣衫,和一方叠好的手帕。
“凌……臭小子,你给我起来!”
吴清婉温润脸颊上难掩窘迫,哪怕努力保持师长的气度,眼底还是少有地显出了火气,她咬牙抬手,在左凌泉身上摇了下。
左凌泉睡得很甜,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睡得这么深,直到被摇了下,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瞧见佳人薄怒,左凌泉思绪瞬间清醒,坐起身来扶着吴清婉的肩膀,柔声道:
“好姐姐,怎么醒啦?不舒服吗?”
“你……”
吴清婉被这句‘好姐姐’气的不轻,正想斥责左凌泉没大没小,又发现左凌泉眼神不对;她低头瞄了眼,才发现自己门户大开,忙把薄被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终究是初承雨露,饶是吴清婉稳重娴静的性子,也有点发懵。左凌泉看着心疼,帮忙拉了拉薄被,柔声道:
“再睡会儿吧,方才累坏了!”
“你……你还有脸说?!”
吴清婉思绪慢慢清醒过来,以过硬的意志力,压下了心中百感交集。她咬着银牙,摆出师长模样,训斥道:
“你还敢说你不会?你……我都没见过你这么过分的,让你别亲你非得亲……”
左凌泉脸皮很厚的笑了下:
“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吴清婉被欺负惨了,见左凌泉还不知错,她忍不住往前移了些,用纤手捏住左凌泉的耳朵,蹙着眉儿道:
“你那是情不自禁?我都把好话说完了,你……你亲也就罢了,还乱亲,从……从……”
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之类的话,吴清婉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她都想不起哪儿没被左凌泉祸害过。
吴清婉回想起昨晚的场景,便觉得浑身发麻;她捏着左凌泉的耳朵,压抑着嗓音道:
“你……你属狗的?不嫌……不嫌……”
左凌泉任由婉婉揪着耳朵,也不反抗,和颜悦色道:
“我属虎。嗯……挺甜的……”
“啐——”
吴清婉哪里听过这浑话,她心中一气,恨不得把左凌泉耳朵揪几个圈儿。
但罪已经遭了,把左凌泉打一顿也起不了实际作用。
吴清婉瞪了左凌泉片刻,终是松开了手,捂着薄被,强行静气凝神,想把方才的荒唐场面忘掉。
可这怎么忘?
那场景能记一辈子,不堪回首!
吴清婉头都是晕的,想起身回去一个人静静,可刚想起身,又想起了今天过来遭罪的目的——修炼!
想到正事儿,吴清婉神色认真了几分,也暂时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她闭目凝神,感觉身体情况:
除开难以描述的感觉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
吴清婉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疑惑道:
“怎么修为没半点变化?连真气都没多一分一毫,不可能呀。”
左凌泉本来面带温柔笑意,听见这个,表情一僵:
“呃……忘了。”
?
吴清婉抬起温柔脸颊,蹙眉道:
“什么忘了?”
左凌泉有点尴尬,左右找了找,才在床底下找到了被丢下去的玉简:
“那什么……刚才太投入,所以……”
“你忘记运功了?!”
吴清婉张大嘴儿,瞪着左凌泉,眼底满是错愕。
左凌泉躲开了吴清婉的目光,尴尬道:
“嗯……嗯。”
!!
吴清婉呆在当场,嗫嚅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没修炼《青莲正经》,那她方才和左凌泉是在做什么?
私通?
下这么大决心、遭这么大罪,还被一个小她好多岁的小屁孩翻来覆去折腾,到头来就单纯被折腾了一顿?
这不作孽嘛!
吴清婉嘴唇张合,饶是向来沉稳恬淡的性格,也克制不住情绪,眼底隐隐显出晶莹泪光,不知藏了多少委屈。
“婉婉……”
“婉什么婉?我……我打死你这臭小子……”
吴清婉回过神来后,再也忍不住,起身反钳住了左凌泉的胳膊,把他摁在了被褥上。
左凌泉方才是故意把玉简丢一边的,目的只是想给彼此留下一个完美的回忆,不掺杂任何功利性的东西。见把婉婉惹毛了,他连忙劝慰道:
“没事没事,别生气。我方才也是晕头转向……”
吴清婉多温柔的女人,可能是第一次这般激动,她直接骑在了左凌泉后腰上,武松打虎般摁着他,巡斥道:
“你那叫晕?你都快飘了你,还让我趴下,还……还……我弄死你这臭小子!”
左凌泉感觉后腰软软的,甚至能感觉到某些轮廓,但现在肯定不敢用心体会,他认真道:
“吴前辈,我错了,这次肯定好好练,绝对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次?”
吴清婉动作微顿,居高临下看着左凌泉的侧脸,呼吸起伏不定,冷声道:
“什么意思?”
左凌泉尝试着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好好练功嘛,就是不乱来,认真那什么……”
“你还想来?”
吴清婉蹙着眉儿,也察觉彼此姿势不对,她连忙起身,缩到了床铺角落,用被子挡住了自己,欲言又止。
左凌泉坐起身,拿着玉简含笑道:“都已经那什么了,肯定得练这功法,不然不是白给了。”
吴清婉心乱如麻,刚刚遭罪,她还没冷静下来,肯定不想再修炼一次。但这不靠谱的臭小子说得也没错,若是不练,那方才的苦更是白吃了。
吴清婉咬了咬银牙,静默良久后,终究还是先压下了心底的情绪,摆出了往日的长辈态度:
“凌泉!你这次再敢胡作非为,我就废了你的修为,你别以为我开玩笑!”
左凌泉认真点头:“好好好,这次一定认真修炼。”
吴清婉表情再威严端庄,心中也慌得很,她攥着薄被,眼见左凌泉凑近,偏过头去闭上了眸子……
……
“你……”
“吴前辈,认真些,别胡思乱想,修炼呢,来跟着我,气沉丹田……”
“你……唉……”
……
第八十章 比翻书还快
四方天地皆为无边无际的白色,相拥在一起的男女,成了这个世界的唯一。
左凌泉按照《青莲正经》运转体内真气,感觉进入了一片温暖狭紧的地带,双方体内的真气也融为了一体。
这种感觉,和真气在自身体内流转截然不同,就好像两个人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周天,集两人之所长,循环往复间,互相滋润着双方体内所有的窍穴脉络。
除此之外,左凌泉这才发现,两人竟然可以分工合作。比如一个人负责炼化天地灵气,一个人负责刺激尚未打通的窍穴等等,一心二用同时忙活两件事儿;或者齐心协力,一起解决彼此遇到的瓶颈或难题。
虽说这样没法缩短彼此要走的路,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注意的细节多,只要彼此配合足够默契,事半功倍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两人终究是第一次修炼。
左凌泉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但明显能感觉到,吴阿姨有点不走心——似乎很抗拒,配合的时候,你往东我往西,或者直接退出状态,根本练不到一块儿去。
两个人就这样修炼了不知多久,直至天色微亮,日复一日的钟声,从山谷上方响起。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剩下两道轻柔呼吸。
吴清婉睁开眼帘,脸上红晕未散,慢慢坐起身来,压下乱七八糟的身体反馈,在床榻上盘坐,闭目凝神,感受经脉窍穴的状况:
一番修炼下来,体内真气还少了些,都被左凌泉拐走了……
两人新炼化的真气很精纯,但数量太少,微不足道……
卡了多年的‘列缺穴’,毫无打通的迹象,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没了。
???
就这?!
吴清婉睁开眼帘,愣了片刻后,眼底的委屈再难抑制。
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天阶功法,练完就这?
遭这么大罪,又是不顾礼法,又是忍辱负重,到头来就这点效果?
这和在水帘洞里用养气决有什么区别?
吴清婉愣了半晌后,温柔娴静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抹隐怒。她一言不发,默默套上肚兜、穿上白裙,然后起身,从屋子角落,拿了根除草的小锄头,往房门走去。
左凌泉正闭目查看身体情况,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下,茫然道:
“婉婉,你做什么?”
“掘坟!”
吴清婉提着锄头,压抑着胸腹间的火气说道。
左凌泉稍显莫名,起身拉住吴清婉,柔声道:
“别激动。你没效果吗?我感觉挺好啊。”
“嗯?”
吴清婉一愣,听见这话,方才的火气,倒是消散了很多——她没效果,只要左凌泉有效果,那也没什么了,至少能帮左凌泉修行,她受些罪也不算亏……
吴清婉稍作犹豫,放下小锄头,转头打量左凌泉一眼,又眉儿微皱,把袍子丢在左凌泉身上:
“把衣服穿上。你真有效果?”
左凌泉套上外袍,认真点头:“比养气决厉害太多了,这才多久,炼化的真气比往日三五天都多。”
“只是多了些真气?”
“嗯……好像是的。”
“……”
吴清婉听到这个,方才的委屈又涌上了心底,稍显恼火:
“你多出来的真气,都是从我身上弄过去的,能没效果吗?我……我……”
吴清婉转身又往出走,准备把那死野修挖出来挫骨扬灰。
左凌泉仔细回想了下,又把吴清婉拉住:
“不对,我感觉挺有用,而且吴前辈五行亲木,我亲水,你修行速度应该比我还快才对。是不是你方才没投入的原因?”
吴清婉说掘坟终究是气话,她也觉得天阶功法,不至于这般差劲儿。见左凌泉好像有些见解,她压下了心头情绪,询问道:
“什么投入?”
左凌泉拿着玉简,解释道:“这个功法,要双方全身心投入,不能有抵触。我方才运功的时候,感觉你有点抵触,似乎在压抑着自己,放不开。”
这不废话……
吴清婉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像左凌泉一样,百无禁忌随心所欲,想换什么姿势换什么姿势。
“什么意思?还要我怎么配合?”
左凌泉把吴清婉拉到床铺跟前坐下,认真解释:
“就是得投入,嗯……享受,明白吧?就和入定差不多,全身心放松、投入,不去关注外物,想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很饥渴……”
“啐——”
吴清婉本就不染烟尘,哪里听过这等乱七八糟的混话,被口无遮拦的左凌泉气的不轻。她抬手就把玉简抢了回去,起身道:
“不可能。我吴清婉不是那种女人。这功法是邪功,会影响心智,我不练了,你以后也不准练了。”
“诶?”
左凌泉站起身来,拉住吴清婉:“好姐姐,别激动。我只是比喻,意思……约莫就是那个意思。”
吴清婉听到‘好姐姐’,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左凌泉,冷声道:
“你再乱叫一声试试?”
左凌泉连忙摆正姿态,认真点头:
“好好好,吴前辈,你相信我……”
吴清婉昨晚被骗的很惨,说什么也不想相信男人的嘴了。她不想继续呆在这地方,强压心中情绪,转身走向屋外:
“到此为止。我回去了,你没事别来打扰我。”
左凌泉也不敢拦,只是询问道:
“那下次什么时候……”
下次?
吴清婉攥了攥手心,回过头来,尽量心平气和地道:
“凌泉,我是师长,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明白吗?”
左凌泉感觉婉婉火气很大,只得点头:
“明白。”
“哼——”
吴清婉稍微整理了下衣裙,确定外面没人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左凌泉目送吴清婉离开后,回到屋里看了眼。
原本素洁整齐的小屋,如今已经乱七八糟,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扫到了地上,连装虫虫的小瓷瓶都滚到了墙角,凳子也翻了,看起来就像被狂风暴雨席卷过的战场。
左凌泉在屋里站了片刻,感觉和做梦一样。他拿起了放在案台上的白手帕,打量一眼后,认真收进了怀里,然后着手收拾屋子,把有些湿的布单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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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你是我弟
篱笆小院炊烟寥寥,小鸟团子站在窗台上,仰头看着瀑布上方的彩虹。
汤静煣在刚起灶的小厨房里,拿着汤勺,将刚熬好的肉粥,装在食盒之中,眉宇间稍显出神。
出神并非源于昨天晚上似梦非梦的场景,而是在想着前天晚上大火的事儿。
汤静煣外表开朗热情,但内心并非像表面那样乐观;相反,汤静煣比寻常女子更多愁善感,只是常年独居,心中情绪无人倾诉,只能笑脸见人,藏得比较深罢了。
忽然经历大变故,汤静煣内心的波澜,到今天才彻底安定下来,也渐渐回想起前天晚上的场景。
她当时睁开眼帘,看到的是满屋的火焰,不知怎么出的屋子,也不知何时躲在了院子角落,在瓢泼大雨中无声呜咽。
自幼孤苦伶仃,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有也是一帮子贪图她家业的饿狼,在这世上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当时她很恐惧,脑子里一直想着娘亲、爹爹、外公、外婆,这些早已经离她而去的亲人。但无论她当时有多恐惧,这些人都不可能再回来,把她抱到安全地带,柔声安抚,说一句“静煣,别怕,没事了”。
汤静煣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不出意外,她会孤零零缩在墙角,一直到天亮,火灭了、雨停了,才会回过神来,然后自己起身,披着被褥,在满地狼藉的院子里开始收拾,能抱怨的人只有老天爷,能倾诉的人也只有老天爷。
那是刻骨铭心的孤独。
汤静煣以前独自开着小酒肆,凭的是心中一口气,还不觉得独居有什么。但真发生的大事儿,才发现自己真的好可怜,整个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在乎——或许有,陈家人得知她出事后,应该会大喜过望,开开心心地来接手她的家产——但这比没人在乎她更让人难以接受,死都死不瞑目。
好在,世上并非没人记得她。
汤静煣不明白在那种时候,第一个跑到她跟前的,为什么会是远在几十里外的左凌泉。
但那一声“汤姐”入耳,当时的感受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就像是一个人走在黑暗无光的迷雾之间,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正在绝望之际,前面忽然亮起一道光,光的后面,是世间最美的桃园。
汤静煣曾经失去太多,自从父母离世后,这么多年可能是第一次重新体会到这种感觉——那是被爹娘护在羽翼之下的感觉,或者说是家的感觉。
汤静煣想不通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的,为什么会是左凌泉,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失去这种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失去一次。
不过,她比左凌泉大,显然不能认左凌泉当爹。
反正左凌泉把她叫姐,那她把左凌泉当亲弟弟对待,应该还是可以的……
……
胡思乱想间,食盒里的粥碗装满了。
汤静煣用手捏了捏耳垂,然后把食盒的盖上,走向了寒潭旁左凌泉的小院。
两人居住的小院并不远,汤静煣思绪稍显飘忽,拐过竹林,抬眼望向院落,却见吴清婉从小道上迎面走来。
吴清婉身上穿着一袭极为修身的云白长裙,头发只是简单地以木簪盘着,看起来稍显凌乱,不过其本身气质出尘,这般素朴的打扮并不影响艳丽的姿容;温润的脸颊,看起来甚至比昨天瞧见的模样还要动人,特别是鼓囊囊的衣襟,随着行走轻轻颤动,打眼看去就像是竹林间忽然冒出来个身段儿过人白衣仙女。
汤静煣微愣,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确定不输给对方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和吴清婉不熟,本想暂时避开,但林间小道不宽,直接躲开会让对方多心,她便停下来准备打招呼。
不过吴清婉好像也有点走神儿,手儿放在腰间,十指搅在一起,低头行走,根本没注意到她。
“吴姐姐?”
“嗯?”
吴清婉肩膀明显抖了下,不过她向来沉稳娴静,倒也没露出太多异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缓步上前道:
“静煣妹子,你起来啦。”
汤静煣挎着食盒,笑道:
“是啊。吴姐姐起得真早。”
“我是修行中人,昨晚修炼有点闷,趁着早上天气好,随便出来走走。这鸟真漂亮。”
“叽~!”
“路边捡的,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叽?”
“嗯……我还得上去一趟,就……”
“好,那吴姐姐慢走。”
“好。”
两个女子尬聊几句后,彼此擦肩而过。
汤静煣感觉吴清婉有点古怪,不过她也不认识汤静煣,自然也没关心这么多。
提着食盒来到瀑布旁的小院,院子里的门开着,可以瞧见一袭黑衣的左凌泉,正在里面收拾着桌椅。
汤静煣提着食盒走进篱笆小院,开口道:
“小左?”
左凌泉正在收拾床单,闻声直接将床单卷了起来,回身稍显意外:
“汤姐,你怎么来了?”
“早上没事做,熬了点粥,我一个人吃不完,就给你端来了。”
汤静煣进入屋子,把手中的食盒放下,正想让左凌泉过来尝尝,只是她抽了抽鼻子,忽然眉头微皱,朝窗外看了几眼:
“小左,你这儿种了石楠花不成?味道……嗯……”
左凌泉表情古怪,忙把窗户打开通风,含笑道:
“院子上了点年头,下雨水一泡就有点味道,正准备清扫一遍,汤姐要不在外面等着?”
汤静煣只是觉得味道怪,并非不好闻,她含笑道:
“没什么,挺好闻的。你先吃东西吧,刚出锅的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左凌泉自然不会婉拒汤静煣的好意,把窗户和门都打开,在桌旁坐下,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除了白粥,还有一碟小炒肉,色香味俱全,哪怕他不饿,看着也食欲大动。团子也跳在了桌子上,张开鸟喙嗷嗷待哺。
“一边去。”
汤静煣瞪了一眼团子,把它捧过来握着,在小桌对面坐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左凌泉认真吃她做的饭菜,又觉得那些心里话没必要说了。她想了想,聊起了别的:
“小左,你修炼是什么样子的呀?”
左凌泉喝粥的动作一顿——什么样子……把吴阿姨的膝盖摁在肩膀上亲嘴……
“嗯……就是打坐,入定之后,吸纳天地灵气,按照法决路数炼化,应该和汤姐差不多吧?”
汤静煣揉着团子的小脑袋,有些疑惑地看向地面:
“我修炼起来,感觉怪怪的,就是和做梦一样,以前都是感觉周围和下雪似的,昨天倒是瞧见地底下,有个亮点,一闪一闪的,然后又没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时候睡着了在做梦,所以过来问问你。”
左凌泉肯定没同样的感受,他琢磨了下:
“可能是刚炼气,还不习惯,容易走神儿。等以后熟练自然就好了。”
汤静煣觉得也是,她毕竟才练几天而已。
随口聊了两句,汤静煣瞧见床铺上放着卷在一起的被单,心中一动,起身走到跟前,直接抱了起来,走向屋外。
左凌泉见此连忙放下筷子:
“汤姐,你这是作甚?”
“反正没事儿,我帮你洗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这……”
“你一个男人家,洗什么衣裳。你把我叫声姐,就是我弟,我连这点忙都帮不了的话,还当什么姐姐?也不好意思住在这儿了。”
汤静煣抱着被单,从墙边拿起一个木盆,走向瀑布下的小溪。
左凌泉在被单上操劳了吴阿姨一整夜,那有脸皮让汤静煣过来洗被单,他一口把滚烫的白粥灌干净,跑出门争抢:
“真不用,汤姐太客气了,我自己来……”
“你把手撒开!”
汤静煣脾气还挺大的,又把左凌泉当小弟弟,哪里会客气。她见左凌泉抢夺,还抬手在左凌泉手腕上拍了下:
“一个男人家,和女人家抢着洗衣裳,你这贵公子怎么当的?以后当了公主的驸马,还不得被丫环笑话死……”
小院就在瀑布下方,汤静煣两句话的工夫,就来到了小溪旁,在师姐妹平时洗衣的石头旁坐下,麻利地开始清洗。
左凌泉抢不过,只得在旁边坐下来搭手,说起了些琐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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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正上方的石坪,正好迎着朝阳。
吴清婉拿着个木桶,在瀑布旁接水,低头瞧见在小溪边洗床单的汤静煣,脸颊也红了下,但更多的则是恼火。
这个臭小子,竟然还使唤别人洗,脸皮怎么这般厚?吴清婉瞄了眼后,怕被发现,收回目光,提着清水回到屋里。
吴清婉炼气十二重的修为,早就可以避免风尘入体,又可以不食五谷,哪怕个半月不清洗身上也不会有半点尘埃。
可今天显然不行,吴清婉感觉全身都是左凌泉的味道,这要是不洗一遍,她都不敢出门见人。
吴清婉终究是初尽人事,心底各种情绪自是有的,不过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智成熟,把这些情绪压制得很好,只是认认真真的洗着胳膊腿。
此时一个人独处,吴清婉眼神稍显复杂,不敢去回想昨晚的细节,但大抵上还是记得,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凌泉以前多儒雅随和的娃娃,怎么忽然变成那般模样……
和老色胚似的,花样一套接着一套……
是以前看走眼了,还是男人都这样……
吴清婉没见过其他男人‘修炼’时的模样,也摸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见识太少,此时已经上了贼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带着三分幽怨默默承担着这苦果。
前前后后忙活许久,吴清婉总算把自己洗白白了,刚刚把水倒掉,就瞧见竹林间的小道上,一个身着红裙艳丽少女,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姜怡?!
吴清婉脸儿都白了下,不过马上就恢复如常,她走到石坪边缘,如同端庄柔雅的长辈,开口道:
“姜怡。”
第八十二章 我是你姨!
竹林之间,正准备偷偷跑去视察左凌泉的姜怡,听见呼喊,连忙站直,然后快步跑上了石坪。
抬眼瞧见吴清婉浑身水嘟嘟的,姜怡一愣:
“小姨,你刚洗过澡吗?大早上的……”
吴清婉神色娴静,和往日没任何区别,带着姜怡往里屋走去:
“是啊,晚上打坐有些乏了,洗个澡精神些。”
“真香。”
姜怡挽着吴清婉的胳膊,凑到跟前闻了下,眼神却在往石崖下面打量。
水潭旁边,左凌泉也听见了动静,正手遮凉棚朝上面望着;洗衣服的汤静煣,不知是不是怕被看到,低着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只是汤静煣身上的裙子,还有过人的风韵身段儿,姜怡哪里会认不出来,她连忙躲开了左凌泉的视线,疑惑道:
“怪不得方才去宅子,没瞧见汤静煣,这狐媚……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吴清婉感觉到了姜怡的醋味儿,眉眼弯弯笑道:
“汤姑娘能修行,凌泉带着她过来,让我看看天资如何。放心,我没安排他们住一块儿。”
“唉,小姨,你瞎说什么,我又没问这个。那汤静煣天资怎么样啊?”
“一般般吧,肯定没你好。”
“那就好,咳……是嘛。”
……
闲谈之间,两人进屋,在小桌旁坐了下来。
姜怡今天过来,是为了程九江的事儿,她本以为小姨会一筹莫展心情烦闷,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发愁的地方。
国师的安危,是两个人都不好当面谈的事情,姜怡便也不开口了,说起了家常闲话:
“左凌泉那厮,特没心没肺。小姨你是不知道,往日我想见他,还得提前打招呼约地方,结果前天大火,我就出个宫的时间,他就已经到汤静煣院子里了。这也是我脾气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儿上,大人大量不计较,不然非得收拾那厮一顿……”
吴清婉把姜怡带大,最是疼姜怡,做了理亏的事儿,即便有正当理由,心里也不可能无波无澜。她拉着姜怡的手儿,顺着话柔声道:
“凌泉有时候,是有点过分。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大抵上人还是不错的。”
??
姜怡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吴清婉不向着左凌泉说话,心里反而古怪了。她眨了眨眸子,询问道:
“左凌泉什么地方过分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起来挺严重,他犯错了?”
吴清婉心绪有点乱,话顺口就出来了,见姜怡询问,只得道:
“嗯……你不说他火急火燎去见汤姑娘吗?”
姜怡恍然,含笑道:“我就随便说说。唉~他认识汤静煣,比认识我还早,我选他当驸马的时候,他就和汤静煣传出过不清不楚的风声,他当时否认,我便也相信了。不过我十次见他,有九次他都和汤静煣在一起……不对,我好像除开上次来栖凰谷,其他时间他都和汤静煣在一起……”
姜怡说到说着,眼神儿就狐疑了起来。
吴清婉暗暗叹了一声,想了想道:
“凌泉是个男儿家,年轻气盛,本身相貌又都不差,招女子喜欢是正常的。你要是吃醋,和他说一声,他自己就明白了。”
姜怡听见这话,老毛病又犯了,坐直身体道:
“我吃什么醋?我又不喜欢他……当时看他老实本分,才选他,谁知道他忽然变这么厉害。他以后本事大了,我这小公主也管不住他,估计要找一大堆狐媚子;我修为这么低,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忘了……”
吴清婉就知道姜怡会这么说,她摇头道:
“凌泉最是重情义,不会忘记旧人,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姜怡抿了抿嘴:“小姨,他那暴脾气,我现在都管不住他,小姨以后肯定也管不住……”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凌泉脾气很大吗?”
姜怡抿了抿嘴,反正是闺房里闲聊,便也没藏着,轻声道:
“不是脾气大,是又凶又坏。小姨,你是不知道,左凌泉表面看起来儒雅有礼,背地里坏透了,他……他竟然逼着我……”
吴清婉坐直了些许,眼神意外:
“他把你那什么了?”
姜怡点了点头,脸儿发红,又带着些怒气:
“他竟然亲我。”
“……”
吴清婉抬起手来,勾了勾耳边的发丝,柔柔笑了下。
姜怡满是羞恼神色:“还没完婚,他死皮赖脸软磨硬泡,非得亲我一下。我要不是看在他留下的份儿上,哪里会如他所愿。结果小姨你猜怎么着?”
吴清婉手儿撑着侧脸,斜依在桌子上:
“他还摸你了?”
姜怡脸儿又红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而且他特别熟练。”
“是有点熟练。”
“嗯……嗯?”
姜怡抬起眼帘。
吴清婉睫毛颤了下,含笑道:
“我是说凌泉年少老成,懂得多也正常。”
姜怡摇了摇头,凑近几分:
“这种事儿,和为人处世不一样,他要是没亲过其他姑娘,不可能那么熟练。我怀疑他是和汤静煣练出来的,但是不好意思问。”
吴清婉心里其实也抱着同样的疑惑,因为左凌泉懂得实在有点太多了。她想了想道:
“富家少爷出生,家里有几个陪床丫鬟也正常……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凌泉圆房?”
?!
姜怡一愣,有些古怪地瞄了吴清婉一眼:
“小姨,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这种事……怎么也得完婚以后吧,我选他才不到一个月。”
吴清婉摇了摇头——她之所以能接受双修,抛开内心不敢探究的心思外,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宗门的困局,和左凌泉、姜怡以后的修行。
以凌泉的天资,以后必然把姜怡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就此仙凡两隔也是常事。
而有了这本功法之后,则不一样了。
凌泉和她一起提升境界,回过头完全可以拖着姜怡走,都是炼气期修士,只要互相帮扶一起攀升,未来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小,三个人都能受益无穷。
所以她在把功法给凌泉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这确实也是为了姜怡好。
不过,现在还没确定功法的具体功效,宗门事务又有点多,吴清婉还不敢直接开口坦白说‘你男人把我修了’之类的话,只能先打个预防针。
吴清婉拉着姜怡的手,柔声道:
“我近些日子翻阅书卷,倒是看到个说法。两个修士圆房之后,如果一方天资卓绝,阴阳结合之下,另一方也会受益。凌泉天资世间罕有,你和他圆了房,修为速度肯定也会快得多。”
姜怡听见这话,半信半疑道:
“还有这种说法?”
吴清婉柔柔点头:“那是自然。不然那些真仙人,找道侣为什么要找境界差不多的,肯定也是有这部分原因在其中。”
姜怡的修行知识,都是由吴清婉教授,见吴清婉这般笃定,自然信了几分。她脸儿红了下,想了想道:
“我还没准备好……也不急这一两天。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姜怡沉默了下,摇头一叹:
“左凌泉天资太吓人,以后肯定前途无量。我要是真能搭上了顺风车,指不准还真成仙了。”
吴清婉稍显疑惑:“那不是好事儿吗?”
姜怡想了想,握着吴清婉的手,幽幽一叹道:
“小姨,我从小都待在栖凰谷,自从父皇母后走后,世上亲近的人就剩下你和弟弟了。弟弟以后当皇帝,倒是不操心,可小姨你……你已经四十岁了,和我娘一个年纪,从小把我带大,和娘亲没什么区别。我若是跟着左凌泉出去,一晃就是几十年,回来后成了仙人,小姨恐怕……”
吴清婉微微愣了下,继而眼中显出几分温柔与溺爱,搂着姜怡的肩膀上:
“都是命。你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才是,小姨已经走到这步,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能多活百年千年是好事,别把我忘了就好,偶尔回来上炷香,就没枉费我拉扯你十几年。”
姜怡性格强势,最喜欢护着身边人,否则也不会连大道都不修,跑回去扶持自己弟弟。她听见这心酸话语,心中也是一阵惆怅,搂着吴清婉,柔声道:
“修道修得身边人都老死了,半个亲人也没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小姨……”
姜怡说话之间,忽然心中一动,抬起眼帘:
“小姨说圆房能提升修为,没限制年龄吧?左凌泉天资那么好……”
话一出口,姜怡又察觉不对,连忙闭嘴,呸呸呸了几下。
吴清婉早料到姜怡会往这方面想,但姜怡真说出来,她脸儿还是红了下,抬手在姜怡脑门上戳了戳:
“想什么呢?我是你姨!”
姜怡怪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坐直身体:
“我就随便说说……反正我要是成仙,肯定不会让小姨在这里孤独终老。我……我以后和左凌泉试试,若是法子可行,再想办法,又不是非得让小姨和那厮混一起,小姨美得和仙女一样,他哪里配得上。大不了重新给小姨找一个厉害的道侣。”
吴清婉咬了咬下唇,心里倒是有点愧疚了。
她抱住姜怡,下巴放在姜怡肩膀上,柔声道:
“你有这个心,我就足够了。我守在你身边就行,能陪你走多远是多远,能死在你前面,也不愧对你娘了。”
“小姨,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你又不是我亲姨……唉,越说越怪,我先和那厮……那厮完婚后再说,也不急这两天。”
吴清婉抿了抿嘴,眸子里有些晶莹,嗫嚅嘴唇想说很多话,但沉默良久,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第八十三章 死性不改
汤静煣洗完了床单,知晓公主抵达,也不敢在左凌泉跟前杵着,小跑回了院子。
姜怡和吴清婉说私房话,左凌泉也不好跑进去凑热闹,在下面等着姜怡。久久不见下来,就折了个竹枝,在瀑布旁练起了剑法。
上次吴清婉教授的三式剑技,左凌泉看过运气脉络后,基本上就会了。
这倒也并非左凌泉天赋异禀,而是他本身剑术就走到了极致,一法通则万法通,学这些基础剑招,不需要和寻常栖凰谷一样打底子,明白原理就能耍得有模有样。
不过,埋头苦练十四年,自身的剑道已经根深蒂固,副作用也有——那就是学什么剑技,都会往自身剑道核心靠拢。
左凌泉的剑,核心就是‘快、准’两个字,走的是一击暴杀流,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惊露台的剑术,核心则是‘鬼魅’,走到是变幻莫测的路数,让对手难以摸清虚实。
剑太快,对方根本就看不清,还怎么摸虚实?
因此,这两条路是相驳的。
左凌泉用惊露台的剑技,要用出鬼魅莫测的效果,就只能放慢速度专注于技巧;否则,就会出现下面这样的场景。
竹林间春风徐徐。
左凌泉手持竹条闭目凝神,在微风扫过竹叶,竹叶从身前落下的一瞬间,身形随风而逝,又出现在了三丈外的青竹旁。
半空落下的竹叶一分为二,作为目标的青竹,也被竹条刺了个对穿。
这一招,怎么看都是弱化版的‘剑一’,但实际上左凌泉用的是惊露台的余霞成绮。
余霞成绮练至大成可百剑齐出,左凌泉目前能同时用出三道剑影,两虚一实。
但方才出手的三道剑影,寻常对手连一道都看不见,等同于白白浪费施展虚招的真气,还不如把真气全用在提升速度上。
左凌泉拔出竹条,拿着手上看了看,感觉自己把剑技练歪了;但让他舍本求末,放弃自身优势搞虚的,还不如不练这剑技,当下也只能讲究着用。
独自在竹林间练了很久的剑,随着日头西斜,石崖阶梯上才响起了脚步声。
左凌泉收起竹条,回头看去——姜怡缓步从上面走了下来,火红裙摆随着行走荡起阵阵涟漪,脸颊威严而肃穆,就好似体察民情的公主。
姜怡眼神不冷不热,扫过竹林间的些许剑痕,询问道:
“左凌泉,你方才用的什么剑技?”
左凌泉把竹条插在地上,含笑道:“余霞成绮,如何?”
姜怡根本就没认出来,皱着眉儿道:
“余霞成绮哪儿是你这么练的,亏你还炼气十二重,一道剑影都用不出来。”
左凌泉用出来了,只是姜怡看不清而已,他倒也没有打击自个未婚妻的剑心,缓步上前,询问道:
“刚才和吴前辈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姜怡微微蹙眉,那些私房话自是不好开口,她摆出长公主的架势,不满道:
“怎么?还没进门,就摆起驸马架子来了?驸马也没资格管本宫的私事,我和小姨聊什么,能告诉你吗?”
左凌泉摇头笑了下:“就是好奇,也没其他意思。”
“哼~”
姜怡带着左凌泉,缓步走过竹林小道,酝酿了下,轻声道:
“程九江得了朝臣支持,估计很快就会打过来,你这些日子多注意着小姨,别让她做傻事。这件事我不好插手,到时候也不好出面,你一定得护着小姨,如果实在守不住,也得把小姨拉住,听到没?”
左凌泉不必提醒,也知道怎么做,他点头道:
“明白。”
姜怡行走了片刻,或许是有些心事,脸上少有的隐去了傲气,露出了几分无力,轻声道:
“其实我公主当得也不怎么好,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要是父皇在,一句话放出去,管他烈王还是扶乩山,或者是朝臣,谁敢啰嗦半句?即便国师真出事儿,父皇指个人当新国师,也没人敢啰嗦。若是我有这本事,小姨也不会为了宗门的事儿发愁了。”
左凌泉其实早发现姜怡的性格,不适合坐镇朝堂,毕竟朝堂可不是‘勤能补拙’的地方。
而且姜怡自幼待在栖凰谷,在朝堂上没有半点根基,能代弟弟处理朝政,还是源于国师岳平阳的支持,如今岳平阳不在了,肯定是压不住各怀心思的朝臣和宗室。
左凌泉琢磨了下,安慰道:“公主好好在宫里忙政务即可,这里交给我,等把事情忙完了,局势稳定下来,我就跟着公主一起出去游历;只要我能在外面闯出点名堂,自然就没人敢打圣上的主意了。”
姜怡抿了抿嘴,她性格傲气,虽然不想靠男人吃饭,但左凌泉实在太香了。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算你有点良心。到时候我带你去外面闯荡,把小姨也带着。不过事先说好,你是我选的驸马,你要是死性不改,到处勾搭仙子什么的……”
左凌泉有些无奈,摊开手道:
“什么死性不改,我像那样的人吗?”
“像。”
姜怡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可能是怕左凌泉生气收拾她,说完就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四下无人的小竹林。
只是来都来了,想走哪有这么简单。
左凌泉微微眯眼,摊手挡住去路,站在了姜怡的面前。
姜怡顿住脚步,手儿蜷在了胸口,有点儿怂地左右瞄了两眼。
本想说句“你做什么?”,可以前说过好多次都没用,反而被得寸进尺地欺辱。
姜怡抿了抿嘴,知道躲也躲不过去,想想还是认命了,沉声道:
“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踮起脚尖,主动在左凌泉嘴上波了口。
双唇相接,左凌泉微微一愣,退开半步,捂着嘴道:
“公主,你做什么?”
?
姜怡本来脸色微红想走,闻声不由一呆,蹙着柳眉,莫名其妙的看着左凌泉:
“你……你什么意思?”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公主说我死性不改,我正想把话说清楚,你怎么忽然占我便宜……唉~算了,我也不和公主计较这些小节,下次注意。”
?!
姜怡眼神错愕,没想到左凌泉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她张了张嘴,继而脸色猛地一沉,抬起绣鞋就踩了左凌泉一下,羞恼道:
“有毛病啊你?”
然后闷着头离去,跑出几步,实在气不过,又从竹林里捡了块小石子,砸向左凌泉。
左凌泉眼角含笑,侧身躲开石子,目送姜怡远去。
等姜怡离开后,左凌泉又转过身来,看向石崖上方。
石崖上,吴清婉双手叠在腰间,正眼神古怪地看着这边,瞧见他回头,迅速隐入了石坪……
————
这章是重写过的,原版已经写了,就发在后面。
(31364+)
后面节奏会加快点了……
番外:练功
春日幽幽,汤静煣拿了张小板凳,坐在篱笆院里揉着团子,打量着竹林间练剑的左凌泉。
左凌泉练了片刻后,发觉她的目光,似是想起了什么,从石崖下走了过来。
汤静煣先是看了看上方的石崖,确定公主不在,才开口道:
“小左,你怎么练起剑来了?不去陪着公主?”
左凌泉从竹林边上折着竹条,回应道:
“公主和她姨在一块儿,上去了尴尬。”
“呦~你还怕见长辈?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呢。”
左凌泉也不好意思解释,只是轻笑了下。他持着根竹条,来到汤静煣跟前:
“养气决是武修法门,要内外兼修,不然境界再高也没用,刚好有时间,来给汤姐锻炼下身体。”
汤静煣瞧见这模样,有点怂,弱弱的道:
“你不会准备打我吧?”
左凌泉和颜悦色道:“我怎么舍得打汤姐,就是锻炼身体,有些姿势不标准的地方需要指导,又不好用手触碰,所以拿一根竹条。”
汤静煣这才放心了些,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便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
“该怎么弄?”
左凌泉把竹条插在地上,直接直挺挺倒下,趴在地上来了个标准的俯卧撑:
“先从最简单的力量练起,就像这样,很简单。汤姐刚开始学,先来五十个就行。”
汤静煣仔细瞧了眼,觉得左凌泉身轻如燕,是挺简单,点头道:
“好,我试试。”
左凌泉双掌轻推站起身,先到屋里拿了块没用的布匹当垫子,铺在了小院里,眼神示意。
汤静煣把团子往后一丢,拍了拍手来到毯子上,学着左凌泉的姿势,便直挺挺往下倒去。
?!
左凌泉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拦住。
汤静煣又不傻,开个玩笑罢了,瞧见左凌泉紧张的模样,“噗”的笑了一声,然后斯斯文文地蹲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尝试俯卧撑。
第一次做,动作不标准在所难免,汤静煣手是撑着,不过圆润的臀儿明显没下去,看起来和拱桥似的。
左凌泉蹲在旁边,用竹条在汤静煣的臀儿上拍了拍:
“再下去点。”
汤静煣脸儿一红,咬了咬下唇,倒也没说什么,慢吞吞的把身体摆成一条直线。
“好,往下,胸口贴着地面,再起来。”
“这……好难呀……”
“没事,相信自己,想起来一定能起来,你有真气傍身,尝试把真气调动到双臂。”
“哦……”
汤静煣咬着下唇,觉得好丢人,不敢看左凌泉,只是想办法把身体慢慢撑起来。
小鸟团子在旁边望着,觉得主子好菜,还飞到汤静煣的背上,扇着小翅膀试图把主子拉起来。
两人一鸟,就这么折腾了片刻,竹林里响起了脚步声。
姜怡在石崖上陪吴清婉聊天,也在偷偷观望着下面,发现汤静煣趴在地上额头满是细汗,左凌泉手里拿着根竹条,自是明白在干什么。她连忙跑了下来,快步走到跟前:
“左凌泉,你一边去,我来。”
汤静煣听见声响,立刻慌了,想要起身,可她还没翻起来,后背就被按住了。
左凌泉见状连忙抬手:“姜怡,你别这么猛,她吃不消……”
“怎么,心疼?”
“不是……”
“本宫有分寸,还能伤着她不成,习武就得往死的练,我小时候被小姨差点折腾死,当时还委屈,现在想来,恨不得当时再被折腾狠一点。”
姜怡欺负不了左凌泉,能名正言顺收拾汤静煣,可不会半点客气。她骑在汤静煣后腰上,双手拉住汤静煣的双手,便是往后一拉。
“呀呀呀~”
汤静煣上半身高高抬起,绷成了一道弯月,鼓囊囊的胸脯都快破衣而出了,她蹙着眉儿讨饶道:“公主殿下,你轻个些,腰要断了。”
姜怡炼气五重的修为,不算高,但也绝不是雏鸟儿,分寸还是有的。她沉声道:
“老实点,不吃点苦怎么修行?”
“我不修了还不行吗……”
“不行。你信不信本宫回去就下道圣旨,把你的产业全部充公了?”
!
汤静煣眸子一瞪,本想来句“凭什么呀?”,但又想到姜怡肯定会回答:“凭我是公主。”,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选择了委曲求全,向左凌泉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左凌泉看着有点不忍,但也知道这是为汤静煣好,并未制止。而且,两个姑娘家互相折腾,举手投足间都是赏心悦目,他看得也挺有意思的。
篱笆院中,两个女子就这么扭在一起。
姜怡时而拉胳膊,时而压腿、劈叉,把平日里四肢不勤的汤静煣折腾得都快哭了。
不过让左凌泉意外的是,汤静煣虽然看起来凄惨,但身体还真不错,各种姿势都吃得消,连一字马都能完成。本来他还想到差不多就制止,但看到最后,便也由着姜怡去了。
姜怡兴致很高,仿佛身下压的是左凌泉,各种高难度动作都过了一遍,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放过已经累趴下的汤静煣。
汤静煣人都是懵的,趴在毯子上老半天,才慢悠悠的起身,有些幽怨加埋怨的瞄了看戏的左凌泉一眼,默默回了屋子里,把门关上了。
姜怡拍了拍手掌,表情稍显得意:
“看到没有,人不逼一下,你就不知道有多大潜力。”
说完心满意足的又跑回了石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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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一章都会修改好多遍,经常推到重写,更新三千字实际要码五千字,整章作废也不在少数。
这章废弃是因为太水,要花点币的话阿关都觉得亏心。但是写都写了,不发出来又觉得浪费,所以发在免费里面,大家就当没事看着解闷吧,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这章也算换个债吧orz)
第八十四章 反客为主
转眼入了夜。
瀑布旁的石坪上,吴清婉身着初见时的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安安静静的盘坐在崖畔石台上,凝神静气,好似又变成了往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子。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又被左凌泉糟蹋了,饶是吴清婉的娴静淑雅性子,也有点心神不宁,一会儿担心宗门、一会念着修行,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想着左凌泉的一举一动,根本就静不下心。
眼见落日坠入山峦,月亮从天边升起。
吴清婉觉得有点乏了,难以入定便不再打坐,起身回到屋里,想睡上一觉,逃避这紊乱的心神。
只是她刚走进屋子,还没解开腰带,石坪上便响起脚步声,以及一声:
“吴前辈?”
吴清婉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腿竟然软了下,她抿了抿嘴,没有开门,只是平淡道:
“凌泉,有事吗?”
“那什么……”
“我乏了,要睡觉……”
吱呀——
话没说完,房门从外面推开,一袭黑色长袍的左凌泉,从外面走了进来。
吴清婉睫毛颤了下,转身从剑台上拿起了佩剑,回身看着左凌泉。
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看意思当是——你碰我试试?
左凌泉倒也没有猴急的意思,缓步走到跟前:
“吴前辈,天色还早,我感觉你好像心事,要不聊聊?”
我能没心事吗?吴清婉呼吸稍显紊乱,见左凌泉没扑上来,才暗暗松了口气。她稍微犹豫后,没有撵人,而是握着长剑,走到圆桌旁坐下,表情如同看待犯错小孩的长辈,眼神示意:
“凌泉,你过来。”
左凌泉拖了张圆凳,坐在吴清婉的身侧,两人虽然跨越了底线,但从表象看起来,好像比往日的亲密无间还要疏远了些。
吴清婉握着佩剑,没有直视左凌泉,声音不急不缓:
“凌泉,你想修行,我会帮你。但是,有些事情咱们得先说清楚。”
左凌泉本想说“明明是吴前辈你硬修我”,不过这话说出来,吴清婉肯定撵他出去,当下只能认真点头:
“吴前辈直说即可。”
“你可还记得,我事前叮嘱过你什么?”
“只是修行,不牵扯其他,不能做过火的举动。”
吴清婉眸子动了下,转过头来:“你原来还记得?”
左凌泉勾起嘴角笑了下:“那时候,情不自禁,真的不好克制。”
“你就没想克制。”
吴清婉吸了口气,眼神带着三分教训意味:
“即便情不自禁,我能理解,你还小嘛。可你做了什么荒唐事,你自己可还记得?”
左凌泉记忆犹新:“做了很多,不过,吴前辈当时好像也不是很……”
吴清婉手儿轻拍桌子:“你以为我是姜怡那般羞答答的小姑娘,不敢和你说这些事儿?我现在问你,你让我叫‘凌泉哥哥’是什么意思?”
左凌泉没想到吴清婉敢说这话,他坐直了些许,也是心智过硬,才没笑:
“就是想让彼此亲近些。”
“我是你的师长。”
吴清婉瞪着秋水双瞳,继续道:
“这也就罢了。你亲一下,我当你年纪小克制不住欲念,但你亲的都是什么地方?不对,你什么地方没亲?头发你都没放过,我当时制止你没有?”
左凌泉轻咳一声,微微点头。
“你听到了,为什么不停手?”
“我……”
“还有,我看过医书,男**阳相合,应该男上女下,你把我当木头人似的摆弄,是什么意思?”
“嗯……”
“你心里就没把我当师长。我当时说了好多软话,你半点不在意;你是觉得我对你好,就可以肆意妄为?”
吴清婉脸上带着三分怒意,但眼底更多的明显是羞恼。
左凌泉知道吴清婉对他有情意,自然不会把吴清婉当师长。不过吴清婉硬要装作师长的模样,他也只能陪着装,含笑道:
“怎么会呢,我……嗯……”
吴清婉吸了口气,继续道:
“我给你功法,陪你修炼,你不说感激,至少知道谦让吧?师长好心给你喂招,你能反手把师长打一顿,还乐在其中?”
左凌泉倒了杯水,递到吴清婉手上:
“好啦,我知错啦,别生气。”
吴清婉哪是生气,她是在叮嘱左凌泉,免得待会又被乱折腾。她接过茶杯,很严肃的道:
“你给我如实交代,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你从哪儿学来的?”
左凌泉对这个倒是问心无愧:
“无师自通。”
?!
你还挺得意?
吴清婉瞪着眸子,都不知该怎么说左凌泉了。
左凌泉坐近几分:“真是无师自通,吴前辈不是说过吗,灵兽配对,扔一块儿自己就会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灵兽吗?”
“后来发现,天道之下万物平等……”
“你……”
吴清婉叮嘱警告了半天,渐渐没话说了,把剑放在桌案上,严肃道:
“我对你印象很好,希望你知道自重。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有人能那般……那般脸皮厚……”
左凌泉点头:“下次一定注意。”
“……”
吴清婉深呼吸几次,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偏过头去,看着门外,不再言语。
左凌泉见此,自是明白意思,眼角弯弯笑了下,俯身胳膊穿过婉婉的腿弯,一手搂着后背,把她横抱了起来。
“喔……”
吴清婉本能地缩了下,却没有制止,瞧见左凌泉把她抱向绣床,才扭动几下,自己跳下来,走向门外。
左凌泉见此,关上了房门,跟着来到瀑布后的石洞里,刚刚进入其中,吴清婉便把手按在了门口的石头上。
只听‘哗哗’的响声,石洞侧面横着移出来一道石门,把石室入口封死,外界的水流和些许鸟兽夜鸣,刹那间隔绝的一干二净。
石室顶端散发着冷白光线,洒在下方的白玉石床之上,室内极为幽静,只能听到两道呼吸声。
吴清婉双手叠在腰间,默默走到石床边缘坐下,始终不去看左凌泉,就好似一个被迫和夫君上炕的小媳妇。
左凌泉明白吴清婉的心意,该主动的时候自然会主动。他走到石床旁,半蹲在吴清婉面前,抬手握住脚踝,取下了质地精良的绣鞋。
洁白脚丫显露在冷白光芒下,晶莹剔透,隐隐能瞧见皮肤下的血管,脚趾微微弓起,在轻轻挣脱着。
左凌泉捞起另一只绣鞋,柔声笑道:
“婉婉……”
“你再乱叫一声试试?”
“吴前辈,《青莲正经》的修行之法,真的需要全身心投入,你若是心怀拘谨或者抵触,两个人都没什么效果,等同于浪费时间。”
吴清婉被握着脚儿揉弄,缩不开也就不缩了,她认真道:
“不可能,我不会叫的,更不会做出放浪行径。大不了不修行了。”
左凌泉揉着稍显冰凉的脚丫,低头亲了口:“吴前辈若是没法接受,稍微放松些也行,其他的交给我,你跟着感觉走即可。”
吴清婉微微缩了下,想说左凌泉几句,但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道:
“看在你为了宗门的份儿上,我听你一次,不过你别想让我主动做那些难堪的事儿。”
“好好好,听你的。”
左凌泉把两只脚儿拖起来,放在石床之上,俯身凑向面前的风韵脸颊。
吴清婉往后躲了下,最后躺下了,两只手儿交叠在腰间,挡住自己的腰带:
“不许脱衣服。”
?
左凌泉微微摊开手,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把裙摆撩起来,盖在了吴清婉脸上。
“呜……臭小子……”
吴清婉脸上盖着东西,自然慌了,连忙用手把裙摆按下来,愠怒道:
“你做什么?”
左凌泉很无辜:“吴前辈,我总不能隔空修炼吧?”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迟疑了下,又坐起身来:
“算了,你躺下,不准动,我……我来运功。”
?
你来?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有点受宠若惊,确定婉婉没看开玩笑后,询问道:
“吴前辈,你确定?”
吴清婉心里肯定不太乐意,但在她看来,自己运功总好过被左凌泉乱来。她摆出师长模样,跪坐在跟前,拍了拍身边,严肃道:
“过来躺着。我们只是修行,你要是乱动,这辈子都别想再碰我一下。”
左凌泉有点想笑,但一笑今晚就得出去睡了,当下做出认真模样,点头:
“凌泉明白,我要是动一下,我就是小狗。”
“……”
吴清婉半信半疑,待左凌泉老实躺下后,她抬起手来,伸向左凌泉的腰带,不过手很快停在了半空。
左凌泉抱着后脑勺躺着,见此眨了眨眼睛:
“吴前辈,怎么了?”
吴清婉抿了抿嘴,掩饰的再好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火烧云和睫毛的颤抖,她纠结片刻,掏出一张手绢,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才开始动手。
??
左凌泉都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婉婉真会玩情趣,当下也不阻住,老老实实的躺着被修。
石室之内,风韵佳人蒙着双眼,强自镇定做出一副师长模样,很是生涩地解着衣衫,忙活了片刻,发现蒙着眼不行,又把手帕解开,盖在了左凌泉的脸上。
???
左凌泉实在憋不住,“嗤——”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嗯……吴前辈继续就好。”
“不许把手帕取下来,敢乱看……”
“明白,我要是取下手帕,或者动一下,我就是小狗。”
“……”
吴清婉见左凌泉看不到,脸上的严肃才彻底变成窘迫和羞怯,不过也稍微放松了些,她咬着下唇,慢吞吞地开始修炼……
第八十五章 百圣谷
月亮好似又大又白的玉团儿,起起落落间,时间便到了三月底。
三月二十七,夜,城郊白鹿江畔。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目之所及,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
户部尚书王峥,身着员外袍,站在江畔的鹅卵石滩上,举目眺望江面:
“栖凰谷一直没动静,国师必然已经出了问题。程九江已经召集齐了人手,明日便会强入栖凰谷……”
赵泽站在身侧,手持折扇,给王峥扇着风:
“程九江召集了多少人?”
“朝廷虽说袖手旁观,但不会放任两宗血拼,更不会让朝廷培养的栖凰谷弟子插手。双方为了顾及影响,栖凰谷能动的就几个掌房。程九江自己,加上大长老蓝英,还有清池剑庄的吕明州,总共就这么几个人。”
“蓝英和吕明州皆是灵谷一重,最多牵制两人。不过程九江灵谷四重,一个人打栖凰谷剩下的四个掌房都足够了,胜算挺大。”
王峥眉头一皱:“又来。忘记上次和你说的了?对方一个,你派两个,看似胜算大,实则不保险,要么不动,要动就得狮子搏兔,让对方根本没法反手。”
赵泽呵呵笑了下:“还是王大人老谋深算。”
王峥背着手,有些不满:“为了等你们那什么天尊过来,我硬拖了程九江这么久,要是你们过来几个小鱼小虾,那事后可别怪李相不讲情面。李相能让你们过来,便能再去大燕朝请一个高人……”
赵泽连忙点头:“王大人放心即可,我百圣谷的牌子虽说还没挂起来,但实力可不容小觑……诶,到了。”
闲谈之间,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飘来一艘商船。
商船上无灯无火,只能隐约看到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影。
王峥负手而立,在商船缓缓靠岸时,往后退开了几步,抬目打量。
呼——
随着商船在江畔停靠,月色下刮起一阵阴风,吹动了周边的柳叶。
商船放下踏板,白色烟雾从甲板流淌而下,在河滩上聚而不散,渐渐整艘商船都被白色烟雾包裹,如同瑶台仙境一般。
王峥微微挑眉,正想说话,忽然瞧见烟雾之间,亮起一轮白色圆月,照映出一道人影的轮廓。
人影身上的斗篷无风而动,白色雾气也在周身旋转,从白雾中看去,就好似立在圆月之前。
踏踏踏——
人影不紧不慢走下踏板,后方随从分列左右,同样身着黑色斗篷,手上持着阴阳旗等物,左摇右晃。
赵泽表情郑重,连忙抬手一礼:
“弟子赵泽,拜见天尊!”
走在前方的人影,手上抱着一杆拂尘,斗篷遮盖全身,看不清相貌,只是微微颔首:
“免礼。”
声音空灵,似是从九天之上传来!
王峥瞧见这仙人落凡尘般的场景,愣了好半晌,才缓步上前。他围着天尊转了两圈,点头称赞:
“这扮相着实不错,能糊弄不少人。”
?
八宝天尊手持拂尘,沉声道:
“放肆,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也敢在本尊面前……”
王峥抬起手来,打断八宝天尊的话语:
“行啦,这没外人。国师大人生死不明,都吓得你们藏头露尾不敢入境,你道行再高能高到哪儿去?国师出来都没你这么大排场。”
八宝天尊话语戛然而止,偏头望向赵泽。
赵泽连忙上前,恭敬道:“这位是大丹朝的户部尚书王峥王大人,自己人。我本来想安排些百姓迎接,但王大人说事情未成,不便大张旗鼓,所以……”
“……”
八宝天尊无言以对,把拂尘丢给后面的小童子,抬手取下披风的兜帽,露出面容——看面貌约莫四十余岁,长着鹰钩鼻,气色很好,与其说是修行中人,倒不如说更像个中年儒生。
“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在下许元魁,久闻王大人算无遗策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峥舒服多了,低头看向脚下的白雾:
“这玩意收了吧,京城离这儿不远,被察觉不好解释。”
“市井百姓,都信这些,倒是让王大人见笑了。”
许元魁微微抬手,后方甲板上,举着发光圆镜的年轻人,把铜镜放了下来;正双手掐诀做法的一名修士,也停下动作,地上白烟也逐渐消散,露出了甲板真容。
甲板上约莫站着十余号人,除开前面的仪仗队伍披着黑斗篷,其余人都装束各异,还有几只兽类趴在甲板上,规规矩矩地听候吩咐。
王峥略微扫了眼,蹙眉道:“你们号称‘百圣谷’,就这么点儿人?”
许元魁含笑道:“手下在精,而不在多。我虽是山泽野修,但也是掩月尊主的徒子徒孙,若是没有一技之长,想拜入我门下都没机会。”
掩月尊主是九宗之一掩月林的老祖宗,王峥从赵泽嘴里有所耳闻,摇头道:
“不管是大丹还是大燕,只要是修行中人,往上追溯祖宗,都能追溯到九大仙家,栖凰谷满门都出自荒山尊主门下,这有什么可吹嘘的。”
“王大人此言差矣,像是栖凰谷这些,连下宗都算不上。我当年,可是掩月林的入门弟子,正儿八经的‘道上仙师’,比你们国师岳平阳出身还正统。”
王峥半信半疑,转眼看向后方几人:“你确定这点人,能解决明天的事儿?栖凰谷和烈王供奉的扶乩山不除,李相便没法扶持你们这帮外来人上位……”
许元魁负手而立,眼神平淡:
“国师岳平阳不在,大丹朝便没有我一合之将,我一人足以踏平栖凰谷;但王大人提前打过招呼,我这次也带了帮手。这三人是我结识的道友,郑元,燕九,张见龙,皆是灵谷境的修士,实力比栖凰谷几个掌房只强不弱。”
站在许元魁身后的三人,抬手行了一礼。
王峥颔首回礼,他不是修行中人,不明白道行高低,只是叮嘱道:“希望你别和赵泽一样,光嘴上功夫厉害。明天栖凰谷和扶乩山打起来,你们先按兵不动,等两败俱伤了,再出来收尾即可。”
许元魁点头,不过又道:“王大人想来也知道,大丹朝灵气稀薄,不适合灵谷境修士修行,我等也是在外面实在找不到坑了,才会来这里当国师。如果以后没法继续修行,我即便能留下,手下人也呆不住,所以这供奉香火,可得事先说好。”
王峥皱了皱眉:“每年一千枚白玉铢,都不够你们修行?”
“若是够的话,岳平阳岂会原地踏步百年?要想养手下的徒子徒孙,再加上栖凰谷原有的门生,每年少于三千枚白玉铢,宗门的牌子就立不起来。”
“三千枚?”
王峥皱了皱眉头:“栖凰谷扎根两百年,每年一千枚不也过得好好的?”
“两百年下来,栖凰谷除开岳平阳,出过几个有名有姓的修士?”
“……”
王峥斟酌了下:“我回去和李相商量,能满足,自是会满足许仙长。”
“那就先行谢过王大人了。”
……
第八十六章 乖巧懂事的婉婉
清晨时分,东方亮起金色晨曦,洒在山谷内的亭台楼阁之间,数千弟子陆陆续续走出房舍,开始忙活起各自的职务。
瀑布后的石门打开,左凌泉穿着黑色长袍,面向远方金光璀璨的晨曦,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只觉骨头都轻了几两。
近一个月的时间,是左凌泉入京之后,最长的一段平静时光,发生的事情屈指可数,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婉婉当炉鼎。
自从上次在石室中,被蒙着眼睛收拾一次,他真的听话没动后,吴清婉好似找到了‘好法子’,后来的修行中,都是让他蒙上眼睛不准动,然后自己来。
左凌泉可能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好事!
虽说看不到吴清婉的表情,吴清婉也不怎么出声,但其中滋味,想来不需要用言语描述。
这种方法好处不言而喻,《青莲正经》需要全身心投入,并非左凌泉刻意折腾吴清婉编出来的言语。吴清婉把他眼睛蒙上后,明显要放松得多,修炼起来掌握主动权,再也不会抗拒抵触。
更重要的是,吴清婉起初还有点生涩,但几次下来领悟得很快,都知道怎么扭腰省力了。发现他很‘听话’后,对他的态度竟然还亲和了几分,有时候还会问一句“凌泉,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
面对这么懂事聪明的婉婉,左凌泉自然不会点破,老老实实躺平被修,说不动就不动,只用心去体会。
这种方法,虽然让吴清婉放松了心态,可以认真修行,但缺点也是有的。
左凌泉不能动不能说话,没法上手或者动口;两个人缺乏交流,感情进展止步不前。每当他脸上的遮挡物拿开,吴清婉就变回了那个端庄淑雅的吴阿姨,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点小瑕疵,和婉婉的自学成材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毕竟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技术这东西,他肯教婉婉也肯定不会学。
默契配合修行十余次,天阶功法加上灵气浓郁的石室,效果自然也不小。
吴清婉在灵谷的门槛卡了好几年,除开功法的品阶低以外,还有师父岳平阳出事儿带来的心结在其中。经过一个月的认真修炼,昨晚总算打通了‘列缺穴’,正式踏入灵谷。
左凌泉刚刚跻身炼气十二重,虽然早已站稳了脚跟,但想破镜肯定没吴清婉快,目前还没摸到破境的契机,不过体内真气早就补满,也在尝试突破‘烈缺穴’。
除开修行之外,其他事儿也没发生几件。
临河坊在朝廷的牵头下开始重建,左凌泉给三叔左寒稠打了招呼,安排管家返修汤静煣的铺子,其间陈家的人过来聊过几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最终也没闹出什么矛盾。
汤静煣在栖凰谷暂住,也曾让他带着回去看过几趟,但过火的房子,都得推到重建,一个月的时间修不好,汤静煣去过几次,便也不再探班了,认真在栖凰谷内被操练。
汤静煣天赋是极好的,至少在左凌泉看来是如此,虽然没有根基,但是一点就通,教起来很省心。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想学剑法,觉得打打杀杀不好,宁可被逼着体力训练,也不怎么想碰兵器。
左凌泉对此也不强求,修行终究是求‘长生’,而非‘杀生’,长生为主、战力为辅;只要肯认真炼气,把体格锻炼好,不会武技也无伤大雅,他也不想汤静煣接触打打杀杀。
而姜怡这些日子,知道他和吴清婉在准备应对扶乩山,没有过来打扰过。
左凌泉好多天没见姜怡,心中自然有点想,不过这段时间修行要紧,谈情说爱的事情只能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了。
左凌泉瀑布外站了片刻后,转身回到了石室之中。
石室内,冷白光线照亮角角落落,身着白色云纹长裙的吴清婉,盘坐在石床之上,神色娴静,正认真地稳固刚打通的列缺穴。
不算大的石室之中,有些不好描述的味道,石床之上还残留着些许水渍,一个黑色眼罩,放在吴清婉的身边,是吴清婉亲手缝制的。
左凌泉嘴角含笑,把眼罩拿起来,放进了石墙边的抽屉里,然后拿起手巾,擦拭干净石床,也不忘把地上的绣鞋摆整齐。
这些事情,前几次都是吴清婉做的,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才会让他拿下眼罩。不过昨晚忽然破境,吴清婉只来得及穿好裙子,把这些都给忘了。
收拾好石室,左凌泉在旁边坐下,安静等待,直至吴清婉收功静气。
“吴前辈,怎么样了?”
吴清婉睁开眼帘,先是看了下衣着和周边,发现都收拾好后,柔柔笑了下:
“没什么问题,辛苦你了。”
左凌泉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摇头:
“我不辛苦,辛苦吴前辈才对。”
吴清婉蒙着左凌泉的眼睛,虽说是掩耳盗铃,但心里的窘迫终究小得多。此时表情温婉如常,挪动到石床边缘,用脚尖勾起绣鞋。
左凌泉很长眼色,俯身拿起靴子,帮忙套在了白皙的脚丫上。
以前都是吴清婉先起来,被穿鞋还是第一次,她微微缩了下,不过念在左凌泉这几天听话的份儿上,也没开口斥责,只是轻声道:
“你倒是孝顺。”
“呃……应该的。”
左凌泉认真穿好绣鞋,又从案台上取来一个小册子和毛笔,递给吴清婉。
小册子是记事簿,用来记载修行途中的各种感受、心得,目的是为了完全记住各种细节,以后好给姜怡讲解。
吴清婉接过册子,先是瞄了左凌泉一眼:
“你没偷看吧?”
左凌泉没有偷看日记这种陋习,摇头道:
“吴前辈放心即可,你不给我看,我是不会看的。”
吴清婉对于左凌泉的人品,还是信得过,她没有多说,把册子翻开,提笔写下:
三月二十七,晴,微风,石室内,戌时至辰时,第十三次修炼……
写到此处,吴清婉抬起眼帘,眼神微眯。
左凌泉虽然没看过记录,但以他对吴清婉行事风格的了解,恐怕连修炼了多少下、该怎么扭腰抬腿都记着,各种感受和‘心得’,也必然记得仔细,他其实很想看看吴清婉那时候是什么感觉、自己厉不厉害。
见吴清婉不让他看,左凌泉连忙偏开目光,走向石室外:
“我出去转转,先告辞,吴前辈慢慢写。”
“哼~”
吴清婉这才满意,继续书写起昨晚的修炼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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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章过渡,感觉写的不太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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