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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初二     大家诡秀txt下载     大家诡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章:远行

    沈归雁被梁尔尔的丫鬟春草拦在院外,面色忧虑,往里张望。

    春草微微欠身:“沈公子,你请回吧。”

    沈归雁收回视线,问道:“梁小姐的病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我们小姐说,不好把病气过给沈公子,所以,你就走吧。”

    “可是……”沈归雁犹豫。

    春草道:“沈公子,工钱账房已经给你结清了,你拿了钱,走吧。”

    沈归雁皱眉,说:“我不是在乎钱,我是不放心梁小姐……”

    “有青大夫在,我们小姐绝不会有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春草一伸手,说,“沈公子,慢走。”

    沈归雁很想去看看梁尔尔,但,她一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

    或许,梁小姐是害怕男女有别。

    沈归雁只好,告辞离开。

    走到梁家走廊转角时,沈归雁扫见了一抹熟悉的藏青,挺拔如松。

    “邹护卫!邹护卫!”沈归雁上前拦住邹蓝。

    邹蓝看他:“何事?”

    沈归雁问:“梁小姐的病,不严重吧?”

    邹蓝一怔:“她病了?”

    “对啊!”沈归雁说,“她的丫鬟亲口说的!”

    “我本来想出发去洛京的,但是,她病了,我不放心……”沈归雁冲邹蓝一拱手,拜托道,“邹护卫,我且在外面的客栈住上几日,等梁小姐病好了,我再动身出发。”

    邹蓝点头,转身去了梁尔尔的院子。

    “大小姐,你慢点儿!慢点儿!”

    “当心点儿啊!大小姐!”

    “大小姐你下来,让我来吧……”

    “大小姐,我去喊邹护卫来吧?”

    梁尔尔的院子中,一众丫鬟仆从,个个跟嗷嗷待哺育的幼鸟似的,纷纷仰着头,往上看。

    只见梁尔尔趴在房顶上,不知在做什么,嘴里喊道:“喊邹蓝做什么?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

    “啊!”

    梁尔尔尖叫一声。

    “小姐!”丫鬟吓得捂住眼,尖叫起来。

    “……”

    没有听见落地的摔砰声。

    丫鬟张开指缝,往外看去,只见大小姐被邹护卫抱在怀里。

    梁尔尔从邹蓝怀中跳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怎么来了?”

    邹蓝上下打量她:“你不是病了吗?”

    这气色红润,上房揭瓦的样子可不像是病了。

    “谁说我病了?”梁尔尔也不解。

    春草此时站出来:“大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不想见沈公子,让我打发了吗?”

    “哦……”梁尔尔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邹蓝说道:“沈归雁并没走。”

    “什么?”梁尔尔一惊。

    “她担心的病情。”邹蓝说。

    梁尔尔不仅扶额:“她现在,也太烂好人吧?”

    “好了,我知道了。”梁尔尔说,“我明天就病情痊愈。”

    邹蓝无事了,转身要走。

    “等一等,等一等。”梁尔尔拦住他,“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吧。”

    邹蓝看她。

    梁尔尔指指房顶,说,“你上房顶,帮我扫点儿土下来。”

    邹蓝仰起头:“扫土?”

    “嗯!”梁尔尔点着头,说:“我准备陪我爹过完元宵节之后,出远门。”

    邹蓝跃上房檐。

    梁尔尔仰着头:“在我们邺城,要出远门的话,都会带上自己家乡的三撮土,院子里的土,屋门后的土,以及房瓦上的土,三土包平安。”

    “你要去哪里?”邹蓝轻轻一跃,从房顶下来。

    梁尔尔笑眯眯接过邹蓝递来的“房瓦土”。

    “先保密!”

    …………

    …………

    沈归雁又来梁府拜访,梁尔尔在梁府后花园见了她。

    “梁小姐,那个青大夫当真是个神医,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沈归雁望着梁尔尔,说的真情实意。

    梁尔尔搔了搔鼻尖儿,半尴不尬:“青大夫的医术确实厉害。”

    “梁小姐”沈归雁神色郑重,说道,“多谢你救了我,又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

    沈归雁认真道:“你的举手之劳,与我来说,却是恩重如山。”

    “不必放在心上。”梁尔尔摆摆手,说道,“我听说,你要去洛京?”

    “是的。”

    “什么时候出发?”

    沈归雁说:“本想昨日就走的,但是听说你病了,我不放心。”

    “我已经没事了。”梁尔尔说,“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大家闺秀》中写过:

    【沈归雁上京寻父,途中遇上一位可怜的妇人,她心中不忍,将手中金银赠与那位妇人,自己差点饿死……】

    梁尔尔没想到,这个“差点饿死”,这辈子竟然让自己遇见了,她还阴差阳错把沈归雁带到了梁府。

    梁尔尔喝了口茶,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帮人差点将自己饿死的人。

    沈归雁此时一身男装,天庭饱满有神,双目亮黑明澈,精神奕奕又透几分英气,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子,只是觉得她是个长得较精致的男子。

    可梁尔尔知道她上了妆,有多惊艳。

    “沈公子,你只管安心上路吧。”梁尔尔举杯,说道,“我以茶代酒,为你践行。”

    沈归雁举杯,道:“梁小姐的恩情,我会记在心中。”

    两人碰杯。

    就在此时,梁思思披着一袭翠粉风衣,倩然走过来。

    “姐姐,沈公子。”

    她走进两人所在的凉亭,看向沈归雁,微微施礼,“沈公子,那日我因丢了玉佩,急火攻心,说话失了分寸,请你勿要责怪。”

    “没事。”沈归雁站起身:“想必,那玉佩对二小姐很重要。”

    梁思思颔首微笑:“沈公子理解就好。”

    沈归雁也不知理解没,她看向梁尔尔,说:“梁小姐,你已为我践行,那,我在此告辞了。”

    梁尔尔站起身:“沈公子慢走。”

    沈归雁一挥手,情真意切:“若是有缘,我们再见!”

    梁尔尔嘴角一僵,眯眼笑了笑。

    不见,不见,这辈子都不见。

    …………

    …………

    沈归雁离开,梁尔尔也起身要走。

    梁思思不动声色拦住她。

    “姐姐,我听闻,你在收拾行李?”

    梁尔尔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意味深长:“思思,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梁思思佯装听不懂梁尔尔话中的深意,说道:“姐姐,你也要去洛京啊?”

    梁尔尔一顿。

    “也?”她挑起眉梢,“莫不是,你要去?”

第032章:游历

    梁尔尔微微一顿。

    “也?”她挑起眉梢,“莫不是,你要去?”

    梁思思眉尖儿微挑,压下嘴角的笑意:“哎呀,既然我说漏了嘴,那就先告知姐姐吧。”

    “其实在宝明山驿站的时候,大公主给了我一道手谕……”

    梁思思停顿一下,舔了舔嘴唇:“一道让我进京,陪公主读书的手谕。。”

    “哦?”梁尔尔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梁思思继续说:“圣上御设的惠贞女学堂,开春之后就开始正是招收女学生,我承蒙大公主照拂,有了进去读书的资格。”

    梁尔尔盯着梁思思,不语。

    “姐姐,你不为我高兴吗?”梁思思问。

    “高兴,很高兴。”梁尔尔一拍手,真情实意道,“思思,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梁思思微微垂眼,说道:“我也为姐姐高兴,你收拾行李,不也是要去京城吗?”

    “谁告诉你,我要去京城的?”

    “你,你不去?”

    这在梁思思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梁尔尔道:“你想多了,我确实是要出门,但是,不是去洛京。”

    “不是去京城?”梁思思上下打量着梁尔尔,“真的?”

    “千真万确。”梁尔尔道,“你还有事吗?”

    梁思思道:“我想问一下,姐姐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山河之秀,随便看看。”梁尔尔回。

    梁思思硬着头皮似得笑了笑:“是吗?”

    “我走了。”梁尔尔挥手离开。

    “姐姐慢走。”

    梁尔尔微微施礼,皱眉望着梁尔尔的背影。

    “二小姐,你不用担心了,大小姐不去洛京。”春芽走上前,低声道。

    “她说不去就不去吗?”梁思思冷冷道。

    “您是说?”

    “江还之已经动身去京城了,梁尔尔会不跟过去?”

    “那样的话……”春芽忧虑,看向梁思思。

    梁思思扬起下巴:“她就是跟去了,我也不怕!她有她外公,我还有大公主呢!”

    春芽连忙附和:“说的是,您得大公主青睐,比她强之百倍!”

    主仆两人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始终不踏实。

    …………

    …………

    元宵节过去了,团团圆圆的汤圆吃完了,也到了说分别的时候。

    梁思思要去洛京读书,对于梁家来说,称称得上是光宗耀祖,只是梁尔尔就……

    “尔尔,你真要去游历四方?”梁介甫跟在梁尔尔身后,不厌其烦,再再次询问。

    “是啊。”梁尔尔道。

    “你连马车都不能坐,怎么游历?”

    “我骑马。”梁尔尔说,“马儿慢慢悠悠地走的话,我不觉得头晕难受。”

    梁介甫一甩袖:“你……你怎么铁了心的想去游历?”

    梁尔尔道:“古人说的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话是说给那些文人学子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凑什么热闹?!”梁介甫语重心长,“尔尔,如果你觉得只读《女戒》,《女训》,《女论语》不足够,爹不是给你请了西席吗?”

    “爹,不是读书的问题,你看,我的性格根本没办法在一间小屋子心无旁骛地读书。”梁尔而一摊手,说,“我适合一边走一边看。”

    “你要看什么?”

    “看我不曾看过的山川美景啊。”

    “尔尔啊……”

    “爹,你就答应我吧。”梁尔尔扯着梁介甫的袖子,晃啊晃啊,“你不也同意思思去洛京女学堂读书了吗?”

    “那能一样吗?!”梁介甫沉下脸。

    “一样的,都是离家。”梁尔尔说:“我会常常跟您书信保平安的。”

    “……”梁介甫不松口。

    “我带着邹蓝呢。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啊?”梁尔尔又道。

    梁介甫依旧不语。

    “爹,你就答应吧……”

    梁介甫撇过头去。

    梁尔尔见撒娇没用,转而又道,“爹,您与其让我去洛京追求小侯爷,还不如让我出去散心呢。”

    “这……”

    “您非要我把原因说出来。”梁尔尔一甩袖子,嘟起嘴,使起性子来,“江还之不要我,我难道就要留在这个伤心地伤心?”

    梁介甫叹口气。

    “说到底还是小侯爷……”估计是想起梁思思以前为了追求江还之,做的那些疯狂事情了,梁介甫摆着手,“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这么说,爹答应啦?”梁尔尔拍手,“爹,你真好!”

    …………

    …………

    正月十八,宜:入宅,纳采,求嗣,祭祀。

    忌:斋醮,作灶,安床,安葬。

    老黄历没提到出行的事情,那便当做是——不忌。

    既然不忌出行,梁思思便要动身去洛京。

    梁尔尔与梁介甫送梁思思出了梁府。

    “爹,姐姐,天寒地冻,你们回去吧,莫要送了。”梁思思披着一件镶毛织锦斗篷,粉润的妆容娇俏玲珑,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灿亮,像是为未来充满了期望。

    梁尔尔说:“你第一次出远门,爹舍不得,让他再送送吧。”

    梁介甫叮嘱道:“思思,虽然你得大公主赏识,但到了洛京,还是去将军府安顿,比较稳妥。”

    “爹,我知道了。”梁思思道,“您不是已经帮我,给舅舅写信了吗?”

    “写了,写了好几封。”

    “劳爹操心了。”梁思思又跟梁介甫寒暄一番,然后上了马车。

    梁家豪华的马车,拉着梁思思往京城方向走去。

    梁思思望着远去的队伍,一阵恍惚,前世的时候,她自己就是这么,心怀憧憬去了京城,然后,被那群权贵嚼得渣都不剩……

    去吧,思思,看看最后,你到底能不能剩下点儿渣儿。

    “爹,我们回去吧。”梁尔尔扶住梁介甫。

    梁介甫回了神,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唉……”

    梁尔尔扶梁介甫回房休息之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春草追在她身后,问道:“大小姐,二小姐出发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梁尔尔道:“思思刚走,爹一定会不习惯,我先陪他几天。”

    春草道:“还是大小姐孝顺!你看二小姐离开时的样子,分明是迫不及待的,一点没有不舍的样子。”

    梁尔尔掐了掐眉心,说:“我怕是最不孝的女儿了。”

    “大小姐说什么呢!”

    梁尔尔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

    …………

    惊蛰之后,梁尔尔抖擞精神。

    二月初一,宜出行。

    梁尔尔骑上一匹好马,身边跟着邹蓝以及另外两个侍卫,再加上两个伺候的丫鬟,一行人慢慢哒哒出门了。

    马儿走的很慢,相当慢。

    邹蓝牵着马在前面走,梁尔尔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偶尔就要来上这么一句:

    “哎!哎!邹蓝,你慢点儿!慢点儿走!”

    邹蓝走快了,马儿也跟着快,马上的梁尔尔就要犯晕。

    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宝驹一匹,跑起来一日千里,此时被当做年老病衰的牛来用,也够委屈,大家伙时不时甩几下头,狠狠刨几下蹄子,估计是在对梁尔尔表示不满。

    从朝阳东升走到乌金西坠,梁尔尔一行人还没走出邺城的边界。

    夕照余光中,他们来到了一座小镇前。

    梁尔尔跳下马,摸了摸使性子的大马儿,转头说道:“邹蓝,你带它跑一圈儿吧。”

    邹蓝看她。

    梁尔尔哭笑不得,说:“被我骑一天,可委屈坏它了。”

    邹蓝点头,牵过缰绳,一跃上马。

    “驾!”

    白影驮着藏青,飞驰而去,宛若一道闪电。

    梁尔尔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伸了伸腰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大小姐,喝点水吧。”随行的春草递过来水囊。

    梁尔尔接过,刚要仰头喝水。

    “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远处,响起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看样子,是个有钱的啊,接济接济我们怎么样呀?”

第033章:杀人

    梁尔尔回头,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大冬天的摇着一把折扇,吊儿郎当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衫,双目浑浊猥琐,眼下黢黑,顶着一张穷奢极欲的脸,身后跟着的四个仆从也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路过我的割鹿镇,不表示表示,我可不能你过去呢。”那人合了折扇,走到梁尔尔面前。

    梁尔尔被酒臭味儿呛到,退了退,问:“你想要什么表示?”

    那人扫了一眼梁尔尔众人,拿扇子一点马车,说道:“把这车货物留下吧……”

    还没等梁尔尔开口,那人的目光又在梁尔尔以及她身后两个丫鬟身上游弋。

    “把这两个小妞儿也给我留下吧。”他看着梁尔尔,酒气冲天,嫌弃道,“你脸上有疤,不好看。”

    “小,小姐……”春草吓得往梁尔尔身后躲避。

    “登徒子!”一旁的侍卫梁实与梁邱,“噌”的抽出剑,双双挡在梁尔尔面前,直指那人。

    却见那登徒子拿起扇子挡了挡,他那折扇不是普通折扇,而是精钢所制。

    他全然没有将两个侍卫放在眼中:“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还敢拿剑指我?”

    电光火石间,三人交手。

    “你们都别帮忙!”登徒子以一敌二,一边对付梁家侍卫,一边命令自己的仆人。

    梁尔尔看着眼前的场景,紧皱眉头。

    梁邱跟梁实竟然不是这人的对手,明明是二对一,梁邱梁实脸色紧绷,全神贯注,但那人却显得游刃有余。

    打了几个回合后……

    梁邱梁实被登徒子用折扇打中胸口,口吐鲜血,纷纷倒地!

    那人犹觉不够,冲过去要下杀手。

    “住手!”梁尔尔大吼一声。

    登徒子闻言,收了功夫,一合折扇,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走到梁邱梁实身边,焦急道:“你们怎么样了?”

    两个侍卫摇摇头,刚要说话,又是大口的鲜血涌出来,纷纷昏了过去。

    “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也受过指点吧?”登徒子不屑扫了一眼梁家侍卫,“只是还没成气候。”

    梁尔尔深吸口气,转头看那人:“你是谁?”

    登徒子摇开折扇:“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耀宗是也!”

    “林耀宗?”梁尔尔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是,偏偏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货物,马匹,我全都给你。”梁尔尔说,“你放过我们。”

    林耀宗一笑:“还有那两个小妞呢。”

    梁尔尔挡住春草春英:“有了这些钱,你什么样的女人买不来?”

    “可我就看上你身后的两个小妞了……”林耀宗说着,看向梁尔尔,目光放肆,“还别说,你这么一瞪我,怒目而嗔,我倒觉的,你也有几分姿色了。”

    梁尔尔冷笑一声:“那真是承蒙过奖了。”

    林耀宗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说:“我把你带走做个小妾,这些东西就当做你的嫁妆!这两个小丫鬟就做我的填房,你看好不好!?”

    能容的我说不好吗?!梁尔尔咬了咬牙,扯出一抹笑容,说:“好,我答应你。”

    “那咱们走吧?!赶紧入洞房!”林耀宗急色,扯住梁尔尔。

    “等一等!”梁尔尔面带微笑,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林耀宗迫不及待。

    “我还有一个小丫鬟,去不远处方便了,我要等她回来。”

    “还有个小丫鬟?”

    “对。”

    “好,那要等!必须等!”

    梁尔尔抽出手腕,扶起昏迷的梁邱梁实,对身后战战兢兢的春草春英道:“照顾好他们俩。”

    “是,是……”

    梁尔尔站起身,望着暮色沉沉的远方。

    “你的小丫鬟长得怎么样?标志吗?”林耀宗搓了搓手掌。

    “很标志。”

    “叫什么名字?”

    “邹蓝。”

    “邹蓝?”林耀宗摇开折扇,“好名字!”

    “是啊……”梁尔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暮霭氤氲中,飘扬来一抹白影,影上的藏青宛如劲松,愈来愈近。

    “……”

    …………

    …………

    邹蓝远远地看见了梁尔尔这边的状况,马儿还没跑到,他已经跃下马鞍,抽剑向林耀宗刺去!

    林耀宗见状,反应也快,堪堪用折扇接住了邹蓝的携风带戾!

    “本以为这穷山恶水!没人能跟我交手呢!”林耀宗一把隔开邹蓝,他被震得后退几步,酒色沉沉的脸上显出几分狠厉“没想到来了个能打的!”

    邹蓝分神,看了一眼梁尔尔。

    林耀宗看清邹蓝的衣服,心中了然。

    “这就是你说的小丫鬟啊?”林耀宗望着梁尔尔,舔了舔嘴角,“说谎可不好……可我喜欢!等我打败他,就把你带回家,好好疼爱……”

    邹蓝攻了过来,招式凌厉。

    梁尔尔退到后面,屏气凝神,观察着这场战斗。

    几十招后,林耀宗的折扇被邹蓝一剑刺穿,左肩当场被刺穿!

    他的仆人见状,纷纷冲上去。

    邹护卫以一敌五!

    林耀宗得以喘息,从战场上退下来,转头看向梁尔尔,双目泛起猩红。

    “小妞儿……你的奴才很厉害啊……”他拖着血淋淋的臂膀,不知何时走到了梁尔尔身后。

    “你!”梁尔尔脸色骤变,想欲躲开,但是身体迟钝。

    林耀宗抬手,就要对梁尔尔动手。

    “尔尔!”邹蓝冲过来!

    眼看就要来不及。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橘黄色滚圆物件,正中林耀宗的脑袋!

    林耀宗被打的一趔趄,头昏目转。

    邹蓝踩着刹那的空隙,一脚踢向他心口!

    “噗!”林耀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你没事吧?”邹蓝将梁尔尔护在身后。

    “没事。”梁尔尔惊魂未定。

    “小二爷!小二爷!”林耀宗的仆从,连忙将林耀宗扶起来。

    小二爷?

    林耀宗?

    割鹿镇?

    割鹿镇地林小二爷?!

    梁尔尔醍醐灌顶!

    “竟然是他?”她瞪大眼睛,看向昏迷不醒的林耀宗。

    “没,没气了……”林耀宗的仆从周身一震,脸色苍白如纸。

    梁尔尔闻言一顿。

    “小二爷,没,没气了……”那仆从浑身哆嗦,抖如糠筛。

    “你,你们杀了小二爷!”

第034章:分道

    “你们!你们杀了小二爷!”仆人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尖叫。

    梁尔尔看了一眼林耀宗的尸体,眉心狠狠一揪。

    “邹蓝,此地不宜久,我们赶紧走。”她低声说道。

    邹蓝望了一眼梁尔尔,二话不说,带上昏迷的梁邱梁实,快速离开。

    “你们杀了我们小二爷!别想走!”林耀宗的仆人起身要拦。

    邹蓝回头,扫了对方一眼。

    那仆人身体一僵,双腿打颤,“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

    …………

    离开割鹿镇,邹蓝看向梁尔尔,问:“你认识那人?”

    “认识。”梁尔尔重重掐了掐眉心。

    《大家闺秀》中有写:

    【林耀宗,兵部尚书林延忠的小儿子,洛京人称一声小二爷。】

    【小二爷因在京城作恶,惹下是非,被林尚书扔到了乡野偏镇,一来避祸,二来为锻炼他,让他洗掉身上的纨绔。】

    【林小二爷,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招惹了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那人动动手指,要了林小二爷的命……】

    “他是谁?”邹蓝问。

    “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梁尔尔说,“先帮梁邱梁实治伤。”

    …………

    …………

    梁邱与梁实悠悠转醒的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天上星子稀稀疏疏,弃甲曳兵,眼前燃着的火堆,半死不活。

    几人围着火堆取暖。杀了林耀宗,他们不能住割鹿镇,只能在野外将就一晚。

    “大小姐,对不起,我们没保护好你。”两人颇有些垂头丧气。

    梁尔尔摇摇头:“不用放在心上,你们本来就打不过他。”

    “可是……”

    他们还是自责。

    “好了。”梁尔尔一拍手,说道,“等天一亮,咱们就分道扬镳。”

    “什么?!”众人一惊,纷纷看她。

    梁尔尔道:“从今天起,你们都自由了。”

    “大小姐我们要保护……”梁邱的话停住。

    梁尔尔道:“我想过了,这次出来,我带着你们,又是丫鬟又是侍卫的,很惹眼!所以,往后你们就不用跟着我啦。有邹蓝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大小姐,我们得伺候你呀。”

    “我能照顾我自己。”梁尔尔说,“这些行礼我都分好了,给你们做盘缠。你们想走也行,想回梁府也可以……但是!”

    梁尔尔神色严肃下来:“但是,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

    侍卫丫鬟面面相觑。

    “好了,就这么定了!”梁尔尔一锤定音!

    “是……”

    天一亮,侍卫丫鬟拿个行礼,跟梁尔尔邹蓝挥手告别。

    “……”

    “走吧。”梁尔尔活动了一下胳膊,冲身旁站着地邹蓝说,“咱们找个镇子,去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邹蓝点点头,问她:“那人究竟是谁?”

    梁尔尔将自己知道的,半分不留地说出来,又补充道:“林耀宗其实还有一重身份,他还是二皇子萧景徹的妻舅。”

    “……”

    “我们杀了他,不仅得罪了林尚书,还得罪了二皇子。”梁尔尔一摊手,“所以,不跑不行。”

    邹蓝问:“他前世的结局是什么?”

    “他……他得罪了世上最不应该得罪的人——萧见楚!”梁尔尔做了一个抹脖子地动作,道,“被萧见楚杀了!”

    “……”

    梁尔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么说来,我倒是帮萧见楚的忙了。避免了他这辈子直接跟二皇子交恶。”

    邹蓝道:“我想,他不会谢你。”

    “谁稀罕他谢啊!”梁尔尔撇嘴,“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姓萧的打交道!”

    “恩……”邹蓝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梁尔尔凑过去盯着他。

    “在想,那个救你的人。”

    “救我?”梁尔尔眨眼。

    邹蓝道:“林耀宗想挟持你的时候,有人冲他掷了暗器。”

    “……”

    梁尔尔一歪头,记忆模模糊糊。

    “就是这个。”邹蓝将暗器拿出来。

    梁尔尔一看,张大嘴巴:“橘,橘子?!”

    “恩。”邹护卫郑重其事。

    “……”

    “谁投的?”梁尔尔问。

    邹蓝摇头。

    梁尔尔一歪头,梁邱,梁实不可能,春草春英也不可能,林耀宗的仆人就更不可能。

    这么说……

    梁尔尔眉心一皱,看了看身后。

    “没人跟踪。”邹蓝说,顿了顿,“或者……他离得比较远。”

    梁尔尔手一挥:“不管怎么说,扔橘子的这个人,算是帮了我。”

    “且走且看吧。”她道,“若是那人好意帮我,就交个朋友,若是她居心叵测……除掉就是!”

    “恩。”

    “那咱们走吧!”

    梁尔尔骑上马。

    一车行礼都给了侍卫丫鬟,梁尔尔就留了一匹马跟一个人。

    “邹蓝,你走慢些,马儿太快了,我头晕。”

    “好。”

    …………

    …………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梁尔尔跟邹蓝,两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走了一个月,从凛冬严寒走到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那个出手帮过他们的人再也没出现,梁尔尔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扔在脑后。

    “土香镇……”

    这日正午,两人来到一座小镇前。

    梁尔尔仰头,看着眼前的冲天式琉璃牌楼。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看见能落脚的地方了。”梁尔尔笑盈盈跳下马,“土香镇,是个好名字!土都是香的,那饭菜一定更香!”

    邹护卫牵住马儿,不置可否。

    “走吧,今天还是我请客,大吃一顿去!”

    “……”

    邹蓝跟在梁尔尔身后,走进土香镇。

    土香镇的牌楼是少见的琉璃类,绿黄色的琉璃砖嵌砌壁面,远看气派壮观,近观精致鲜亮。

    但是,这个镇子却不及牌楼的半分威风,虽说称“镇”,但是,更像是一个小小村落。

    “这里,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梁尔尔走在街上,不由左右打量。

    “你觉没觉得……”梁尔尔小声说,“这里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邹蓝微微颔首。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前。

    不似之前住过的的其它客栈,还没进门,就有店小二吆喝着,热情迎客。

    这家店只有一个老板,头趴在柜台上,见到两人,没精打采的,撩起眼皮子。

第035章:魔菇

    “清明节刚过,还没到时间呢……”那掌柜的看着两人,眼神就像是一滩浑浊的死水。

    梁尔尔眨眨眼,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们怎么提前来了?”他又问。

    “……”

    “你在说什么?”梁尔尔一歪头。

    “你们不是收赭蕈的商人?”

    “赭蕈?”梁尔尔道,“那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顿了顿,说道:“你们是谁?”

    “就是路过这里的。”梁尔尔一摊手。

    “哦……”那掌管含含糊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梁尔尔走到那掌柜的面前,放下银子,说道:“两人一马,给我两间上房。”

    掌柜扫了一眼银子,神情恹恹,说:“楼上有房间,上去左转,第一间跟第二间。”

    梁尔尔左右看了看,想找一找店小二,结果,这家半旧的客栈里,似乎只有眼前这么一个喘气儿的。

    “能帮我把马喂了么?”梁尔尔问。

    那掌柜说:“好……稍等。”

    “有吃的没?”梁尔尔在大堂坐下。

    “有……”

    梁尔尔张口,随便点了几道菜。

    掌管的摆摆手,说:“抱歉,客官,本店只有面条。”

    “什么?”

    “因为,我只会煮面条……”

    “你来做饭呀?”梁尔尔诧异,问道,“厨子呢?”

    “我就是厨子。”

    “……”

    梁尔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邹蓝。

    邹蓝说道:“镇上就这一家客栈。”

    “……”

    一旁的那掌柜点头:“恩,就这一家店,店里就我一个人……”

    梁尔尔眨眨眼,心道,这倒是稀奇。

    稀奇的镇子,稀奇的人。

    “小路子,一碗阳春面。”此时,一位驼背老人踩着夕阳余晖,走进了客栈。

    “知道了。”那掌柜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驼背的老者看见梁尔尔跟邹蓝,微微吃惊。

    “你们是来收赭蕈的?”他坐在两人旁边的桌子。

    梁尔尔道:“赭蕈?那到底是什么?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老者问:“你们不是收赭蕈的商人?”

    “不是。”梁尔尔好奇道,“老人家,那个赭蕈,到底是什么啊?”

    “一种蘑菇。”老者说道。

    “蘑菇?”

    “好吃吗?”梁尔尔问。

    “不能吃的。”老者叮嘱梁尔尔,说,“记得,若是你见到了,万万不能吃,要中毒的。”

    “哦……”梁尔尔点头,又道,“不能吃,用来做什么?”

    老者道:“用来卖钱。”

    “卖钱?”

    老者颔首,缓缓说道:“至于那些商人,收了赭蕈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梁尔尔似懂非懂,心道,估计是当做以毒攻毒的药材之类了。

    “小姑娘啊,你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叫土香镇吗”那老者不似掌管的没精打采,他是个健谈的。

    “就是因为,只有我们的这里的土,才能长出赭蕈。”

    “这样啊……”梁尔尔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的邹蓝。

    她对这个赭蕈倒是有些好奇了。

    …………

    …………

    三人用完晚饭,天色已经微暗,老者跟梁尔尔挥手告别。

    梁尔尔挥手,看着驼背老者远去:“老人家,还挺健谈的……”

    邹蓝微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梁尔尔伸了伸腰,说道:“走了一天,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一……”

    话没说完,梁尔尔顿住了,直直地看着外面。

    只见客栈外面,一行人扛着锄头,背着篓子,往一个方向走去,很像是要日出而作,但是……现在是日落而息的时间啊。

    “现在,怎么热闹起来了?”梁尔尔回头,看那个依旧无精打采的掌管的。

    “哦……”掌管的扫都不扫外面,说道,“他们上山采赭蕈了。”

    “现在?”梁尔尔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

    “恩。”掌管的用鼻腔哼一声,道:“赭蕈必须在黑夜里采。”

    梁尔尔看向邹蓝。

    “走!”她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你不累了?”

    “累啊!”梁尔尔双眼却放着光,像是孩童看到了心仪的小玩意儿,“可是,我还没见过,需要在黑夜采的蘑菇呢!”

    …………

    …………

    梁尔尔带着邹蓝,跟在一行人人的身后,走到土香镇的山上。

    自从进了山,梁尔尔一直在吸鼻子。

    “怎么了?”邹蓝问。

    “这个味道……”梁尔尔揉了揉鼻子,“这个气味儿,有些奇怪……”

    邹蓝看她。

    梁尔尔说的气味,是一种淡淡的香,像是草木香夹着淡淡的胭脂味儿。

    梁尔尔纳闷:“我总觉得这个气味很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闻过。”

    “是前世吗?”邹蓝问。

    “好像是……”梁尔尔似是而非,“又好像不是。”

    “是这个发出的气味吗?”邹蓝顺手采了一只“小伞”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接过,借着月光打量。

    这个大概就是老者说的“赭蕈”了。梁尔尔也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叫“赭蕈”了,因为这颗伶仃细弱的蘑菇,是赭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红,似少女脸上的红晕。

    梁尔尔嗅了嗅手中的赭蕈。

    “对!就是这个味道!”她激动地差点把赭蕈捏碎,“很熟悉!特别熟悉!我绝对闻过!”

    但是,又想不起来……

    “他们都在采这种蘑菇呢。”梁尔尔看看不远处忙活的众人,又低头闻了闻,可还是嗅不出了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

    “啊!啊!”

    人群众,忽然穿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怎么了?!”

    梁尔尔丢了赭蕈,跑过去。

    月色清冷明澈,只见一个人在一片红色中翻滚。

    那片红色,便是成片的赭蕈。

    只有一颗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成片的葛蕈,在月光下,竟是妖冶的红色,像是染血的绸缎。

    此时,在赭蕈上翻滚挣扎的人,露出了正面。

    梁尔尔一惊,竟然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健谈的老人家!

    “你没事吧!?”梁尔尔附身,就要去扶他!

    邹蓝却拉住她的手臂。

    梁尔尔一顿,这才惊觉出不对劲儿。

    周遭围观的人,不只她跟邹蓝,但是其他人却一动不动,一脸麻木的看着赭蕈丛中挣扎的老者。

第036章:神仆

    月色下的土香山,凝静冷漠,山上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正色,树影沉沉,浓黑缄默,成片成片的赭蕈,娇娆妖调,似是新娘的红盖头被践踏在泥土上。

    一众村民们,站在“红盖头”边缘,神色麻木,看着红丛中惨叫的老者。

    老人家的惨叫惊得梁尔尔回了神。

    她急步上前,俯身,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红的……红的………山神……是我!是我!”老者双瞳涣散,手舞足蹈,忽的又推搡起梁尔尔,“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不,不是我……不是我……不!不对!选我!选我……”

    梁尔尔不明白老者在胡言乱语什么,问那些村民:“你们之中,又懂医术的吗?”

    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站了出来,病殃殃的,有些驼背。

    “你们是谁?”他看看梁尔尔又打量打量邹蓝。

    “我们是路过的客人!”梁尔尔安抚着老人家,“这里有大夫吗!?老人家需要大夫!”

    “看大夫没用的。”那人回道。

    “你,你什么意思?”

    “这是山神选中六叔公了。”

    “什么?”梁尔尔更是一头雾水。

    “他要给山神当神仆了……”

    “什么山神?什么神仆?”梁尔尔看着一众围观的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现在他需要大夫!”

    说着,看向邹蓝:“你带老人家下山!我记得镇上有医馆!”

    邹蓝点头,将那老者抱起来。

    运起轻功,小山去了。

    梁尔尔紧跟其后。

    “山神选中六叔公,是六叔公的福分……”

    身后又传来那人的话。

    梁尔尔充耳不闻。

    …………

    …………

    山下的医馆,紧闭大门。梁尔尔拍的手都红了,才终于将里面的大夫喊起来。

    “来了……来了……别敲了!叫魂呐!”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拉开门,一脸的不耐烦。

    梁尔尔见到对方的样子,微微一怔。

    “扰人清梦!”山羊胡看梁尔尔,“怎么了!”

    梁尔尔甩了甩头,连忙道:“大夫!你救救他。”

    “救什么?”那山羊胡大夫扫了一眼邹蓝怀中的老人家,说,“他这是被山神选中了,是他的福气。”

    “你说什么呢?”梁尔尔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们又是谁啊?”山羊胡打量梁尔尔跟邹蓝,脸色忽然有些些许戒备。

    梁尔尔一指那老者:“你是大夫吗!?他分明是中了毒!”

    “胡说八道!”那山羊脸一沉,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你……”梁尔尔正待说什么。

    “爹!”一个矮瘦的男人哭喊着,冲进了医馆中,他一阵风似得,夺走了邹蓝手中的老者,哭喊道,“爹!爹!”

    梁尔尔跟邹蓝看他。

    “你们!你们抢了我爹!”那矮瘦男人恨恨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张了张嘴:“你爹中毒……”

    “放屁!”那男人表情狰狞,“我爹他老人家,是要做山神的神仆了!”

    “这……”梁尔尔张了张嘴。

    那矮瘦男人狠狠瞪了梁尔尔一眼,背起来老者。

    “爹,我这就带您回去……”

    梁尔尔站在原地,讷讷地看着老者被背走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尔尔回到客栈,追问那掌管的。

    掌管的听了梁尔尔的话,神色淡淡,给她倒了杯茶,长长地叹口气。

    “六叔公他……也被山神选中了?”掌管的说道。

    梁尔尔问:“那个山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这里的习俗。”掌管的有气无力,慢吞吞,说道,“山神世代保佑着土香镇……但是,他也是要回报的。如果,谁上山采赭蕈发了疯,那是就是山神要收谁做他的神仆,跟他一起看护土香镇……”

    梁尔尔看看邹蓝,接着听掌管的道。

    “按照你所说的,今晚,应该是山神收走了六叔公的两魂四魂,明天,三叔公的儿子会把只剩下一魂三魄的六叔公背到山上,然后埋了。”

    “埋了?”梁尔尔眉心一跳,“活埋?!”

    “对。”

    “他是中毒!”梁尔尔拍桌。

    “不,是被山神选中了……”

    “你,你们的镇子真是……”梁尔尔瞪那掌柜的。

    掌柜的神色恹恹,看不出任何的愁绪感伤。

    他站起身,说道:“客官,你们最好别插手这件事,现在正是采赭蕈的时候,若是挡了大家的财路,你们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了。”

    “……”

    梁尔尔闻言,转头,看了看邹蓝。

    邹蓝意会,微微颔首。

    “好吧,我知道了。”梁尔尔站起身,噙起一抹笑,“谢谢了,掌管的。”

    …………

    …………

    梁尔尔的客房中。

    梁大小姐双手环胸,来回踱步。

    “先休息一下吧。”一旁的邹护卫估计看的头晕,说,“这件事,明天我来做。”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梁尔尔挑眉。

    邹蓝道:“把被活埋的人,挖出来。”

    “……”

    梁尔尔笑笑:“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休息吧。”邹蓝说。

    “我睡不着。”梁尔尔掐了掐眉心。

    “等一下。”

    邹蓝说完,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往桌上的香炉中加了些东西。

    “这是安神香。”邹蓝说道,“好好休息吧。”

    游丝袅袅,淡香勾了勾梁尔尔的鼻尖儿。

    邹蓝盖好香炉,转身要走。

    倏然!

    梁尔尔一把攥着了他的手腕!

    邹蓝一顿,转头看她。

    “我知道了!”梁尔尔瞪着双眼,直直看着额邹蓝,“我知道我对赭蕈的气味,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邹蓝望着她。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是,是岚幽……”

    “岚幽?那是什么?”

    “一种杀人于无形的熏香,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

    “邹蓝,我好像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了!”梁尔尔紧紧攥着邹蓝的手腕,一字一顿,“我们现在,马上去找那个大夫!”

    “你前世认识他?”

    “不,我前世只是见过一个跟他有三四分相似的人,姓宋!”

第039章:四雕

    土香山的大火从山脚一直烧到山腰,烧的这座长满赭蕈的大山,哀哀嚎叫。

    纵火之人骑在马背上,仰头,安静地看着冲天的火光黑烟。

    不远处冲来一人,仔细一瞧,是宋有德。

    宋有德从镇民那边逃到这边,冲到梁尔尔面前,气急败坏,伸出手,喊道:“我都按照你们说的做了!把解药拿来!”

    梁尔尔转头看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不疾不徐。

    “你答应给我解药的!”宋有德咬牙切齿,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太放肆,“解,解药呢!”

    梁尔尔冲邹蓝努了努下巴。

    邹蓝将解药扔过去。

    宋有德连忙吞下解药,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你们究竟是谁!”他往后退去,警惕地与邹蓝拉开距离。

    梁尔尔背着手,不紧不慢:“我们是谁?我们才是楚王爷的人。”

    宋有德瞪直双目:“你,你们……”

    梁尔尔一笑:“怎么?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

    “……”

    宋有德又往后退了退,说不出话来。

    梁尔尔逼近:“话说,既然你我都是王爷的人,信物呢?给我看看。”

    “信物?”宋有德一怔。

    “是啊,我们自己人都有信物。”梁尔尔一伸手,“你的呢,拿出来我看看。”

    宋有德双目虚晃:“我,我忘了带!”

    梁尔尔嘴角微挑:“是忘了带,还是没有啊?”

    “我真的忘了!”

    “真的?”

    “千真万确!”

    梁尔尔盯着他:“宋有德,你不是楚王爷的人吧?”

    宋有德浑身一僵,瞪大眼睛看梁尔尔。

    梁尔尔气定神闲。

    宋有德不动声色地后退,与邹蓝继续拉开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楚王府的人?”

    “我就是知道。”梁尔尔耸耸肩,“不过,你是不是楚王府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宋有德闻言,上下扫梁尔尔一眼,心中恨恨,最好是不让他见到!不然……

    “动手吧。”梁尔尔一摆手。

    “什么!?”宋有德一惊。

    邹蓝抽出剑,寒光一闪。

    宋有德想要逃走,却根本不是邹蓝的对手。

    梁尔尔慢条斯理,说道:“这样,你就永远见不着我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宋有德在地上打滚儿惨叫,手捂双眼,指缝流出血污。

    邹蓝面无表情,收剑回鞘。

    梁尔尔翻身上马,看着宋有德,说道:“你作恶多端,今日我要你一双眼睛。若是你再做恶事,被我遇见了,我要的,可不就只是一双眼睛了。”

    “……”

    “走了。”梁尔尔理了理鬓发,

    邹蓝牵起马。

    马蹄悠悠,两人离了土香镇,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

    …………

    山路漫漫,邹蓝牵着马,梁尔尔骑在马上,把玩着一把狗尾巴草。

    “做的很好。”邹蓝说道。

    梁尔尔从狗尾巴草中,抬起头,问:“哪里很好?”

    邹蓝回道:“一箭三雕。”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

    “是四雕。”

    邹蓝扭头看她。

    梁尔尔心情很好,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狗尾草,一边解释。

    “第一雕,杜绝了土香镇那群人再受毒害。”

    “第二雕,惩治了宋有德。”

    “第三雕,我们能干干净净地脱身,土香镇的百姓不会记得我们,至于宋有德,即使再见,他也认不出我们。”

    “至于第四雕……”梁尔尔吐吐舌头,笑了笑“就可怜萧见楚背锅了,若是宋有德将来想报仇,估计会冲着他那边去。”

    “不过,萧见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有德这只小蚂蚁在他那里也不够看。”

    “你是怎么知道,宋有德的主子不是萧见楚?”邹蓝疑问。

    “因为,根本没有楚王府信物这一说,那是我诈宋有德的。”梁尔尔笑了笑。

    “还有啊,这次的事不像萧见楚的行事风格。”梁尔尔啧啧嘴,继续道,“若这次的幕后主使真是楚王府的人,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还有最后一点!萧见楚不贪财,他不会刻意再安排一个大夫,将镇民的钱再榨干。”

    梁尔尔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狗尾巴:“总之,萧见楚绝对不是宋有德背后的主子。”

    邹蓝微微颔首。

    “好了!”梁尔尔将捣鼓了半天的狗尾巴递给邹蓝看。

    邹蓝一顿。

    “像不像?”梁尔尔笑眯眯问道:“我编的,像不像兔子?”

    邹护卫眨眨眼,盯着眼前用狗尾巴草编成的“物件”。

    “像吗?”梁尔尔堵上去,问。

    “耳朵……挺像的。”

    “只有耳朵?”

    邹蓝指了指:“尾巴也有些像。”

    “那是脑袋。”

    “可耳朵怎么长在……”

    “那是兔子前面的两条腿儿,不是耳朵。”

    “……”

    …………

    …………

    梁尔尔那边在跟狗尾巴“置气”,她不信自己编不出像样的“小兔子”。

    梁思思这边,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小兔子,站在二殿下萧景徹面前,娇羞莞尔:“我替小兔子,谢谢瑞王殿下不杀之恩。”

    萧景徹望着梁思思,表情很满意。

    “本王原想与你踏青赏春,谁知跑出这么一莽撞小畜生。不过,既然你喜欢,便养着吧。”

    梁思思欠身行礼:“谢谢瑞王殿下。”

    端庄有礼却又不失可爱娇俏,重点是长得秀色可餐。

    萧景徹看着眼前的梁思思,嘴角擒着笑意。

    二皇子相当满意。

    “走吧。”萧景徹牵起梁思思一只小手,他不觉自己孟浪,嘴角挑起,说道,“前面春色更盛,本王带你去瞧瞧。”

    梁思思微微缩了一下,显出不知所措的娇羞来,她似乎想是要抽回手,可又不敢,为难又害羞。

    “怎么了?”萧景徹握着她的手。

    梁思思缓缓低下头去,软声细语如河畔新柳。

    “无事,二殿下,您慢些走……”

    …………

    …………

    “邹蓝,你走慢点儿!”

    梁尔尔暂时放下手中的狗尾巴草,捏了捏鼻梁。

    日上中天,春色带暖,她身上披着的兰纹斗篷,有些闷热。

    梁尔尔解开斗篷,说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喝点儿水。”

    邹蓝极目四望,轻轻点头。

    …………

    …………

    “瑞王殿下,前面有个凉亭呢。”梁思思轻轻扯了扯萧景徹的袖子。

    萧景徹嘴角带笑:“好,走的也累了,咱们去里面歇歇脚。”

    “好……”梁思思乖顺一笑,“都听瑞王殿下的。”

第037章:恶心

    土香镇的大夫被邹蓝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塞住嘴。

    梁尔尔环视四周,打量着这家医馆。

    说是医馆,着实简陋了些,药材种类不仅少的可怜,有的药柜抽屉甚至还是空。

    “呜呜呜!”大夫蠕动着哼叫。

    梁尔尔转过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旁侧的烛火战战兢兢,烛光闪躲着,映在梁尔尔脸上,半明半暗,有些阴森,她俯下身,凉丝丝开口:“我这就放开你,但是……如果你敢喊叫,我马上割断你的喉咙。”

    “呜呜呜!”那大夫忙不迭地点头。

    梁尔尔扯掉他嘴上的碎布。

    “你,你们要干什么?”大夫舔着嘴唇,往后缩,“要,要钱的话,钱在药匣子里……”

    “我们不要钱。”梁尔尔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要问什么?”

    梁尔尔道:“你是谁?”

    “我……我是镇上的神医啊……”

    “神医?”梁尔尔冷笑一声,“这个世上,当着起这两个字的,只有那个姓青的。”

    “说!你究竟是谁!”

    “我……我……”大夫狠狠吞咽着,“我叫宋有德。”

    “果然……”梁尔尔目光瞬间冷下来,沉声问道,“宋有行是你什么人?”

    宋有德一颤:“你认识我大哥?!”

    梁尔尔没回答他:“我再问你,六叔公是不是中毒了!”

    “他是被山神……”

    梁尔尔眼睛一眯,冲一旁的邹蓝努努下巴。

    邹蓝面无表情,抽出剑来。

    “别!别!别!我说!我说!”宋有德缩啊缩,紧紧盯着邹蓝手中的剑,“对!他是中毒了!”

    梁尔尔摆手,制止住邹蓝,接着道,“是赭蕈的毒,对吧?”

    宋有德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不只是六叔公,这个镇子的人,多多少少都中了赭蕈毒,是不是?所以他们才会无精打采,精神萎靡。”

    宋有德盯着梁尔尔,又是惊恐又是疑惑,又是瑟缩又是好奇。

    “你……你究竟就是谁?”他小心翼翼地问。

    梁尔尔冷冷道:“我说了,是我在问你!”

    “……”

    “为什么要活埋六叔公?”

    宋有德闪闪躲躲,张了张嘴:“山,山神……”

    “若是你再敢扯什么山神,我现在就割掉你一只耳朵!”

    “我不说了!我说实话!”

    宋有德咽了咽唾沫:“赭蕈的生长,需,需要养料……它最好的养料就是尸体……中了赭蕈毒的尸体……”

    梁尔尔闻言沉默。

    “……”

    久久,她才开口:“你背后的人是谁,谁在收购赭蕈?”

    宋有德额角冷汗涔涔。

    “说!”梁尔尔低吼。

    宋有德身体一抖,缩着肩膀,说道:“事已至此,我,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的主子,是当今楚王爷!”

    梁尔尔闻言,眉心一皱:“萧见楚?”

    “不错!”说到楚王爷,宋有德有了些底气,“你要是不想被楚王府盯上,就最好放了我!”

    梁尔尔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萧见楚……”

    “就是楚王爷!”宋有德口气硬气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王爷的厉害!还不赶紧把我放了。”

    梁尔尔不为所动:“他派你来做什么?”

    “救这里的人。”宋有德越来越有底气,“如果不是我的药,这里的人,早就死光了!”

    梁尔尔横他一眼:“你们会有这么好心?!”

    宋有德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面团,本要挺直的胸脯,瞬间缩了下去。

    “顺,顺便也挣些钱……”

    “挣钱?”梁尔尔微微一顿,心念电转,随即了然。

    “土香镇的百姓,真是被你们利用了个彻底!”梁尔尔说着,一脚踩下去,正中宋有德的脸!

    “真恶心!”她道。

    …………

    …………

    “真开心!”

    梁思思轻轻拍拍手,捂着嘴,笑地矜持:“思思谢过瑞王殿下赏礼。”

    “梁小姐喜欢就好。”萧景徹身边的管事太监,一甩拂尘,尖细的调调山道十八弯。

    “我们殿下邀小姐明日踏春,您可别误了时辰。”

    梁思思笑盈盈回道:“公公请放心,思思明日一定准时,赴君之约。”

    “那咱家就告辞了。”管事太监一甩拂尘,款款远去。

    “公公慢走……”

    “小姐,太好了!”春芽望着远去的管事太监背影,又看向梁思思,由衷地开心。

    “二殿下对您一往情深呢!”

    梁思思收了视线,脸上的笑意稍减,叹口气:“可惜……他有王妃了。”

    “做二殿下的侧侍也很好啊。”春芽说道,“那可是当朝二皇子!皇子呢!”

    “现在是皇子不假……”梁思思垂下眉梢,轻声道,“若是,将来他输给肃王殿下呢?”

    “小姐,您是说……大皇子?”

    “那宝座上,只能坐一人。”梁思思道,“大皇子与二皇子,将来必要一争高下,若是二皇子赢了,我做他的侧室,倒也不错……可,若是他输了呢?”

    春芽咽咽口水,她一个小丫鬟可没有想的那么长远。

    “那,那您还答应二殿下去踏青?”

    梁思思道:“陪他踏青,不代表要做他瑞王府的人啊。”

    “啊?”春芽显然不懂。

    梁思思看她一眼,也没解释,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春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可还是没想通。

    梁思思已经走远了。

    “小姐,您等等我啊!等等我!”春芽索性不想了,连忙追上去。

    刚跑了几步,被一道声音呵斥住了。

    “行端走正!跑什么跑!”

    春芽一缩肩膀,停住了。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们邺城那小门小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拉着脸,走到春芽面前。

    “赵姑姑,怎么了?”梁思思听见动静,折返回来。

    “梁二小姐,我在帮你教导丫鬟!”那赵姑姑扫了一眼梁思思,仰着下巴,背书似的说道:“老爷跟夫人都喜静,我们将军府,还没有哪个丫鬟奴才敢这般喧闹的!”

    梁思思闻言,看了看春芽,嘴角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训她的。”

    “我怕您没时间!您明早不是要陪二皇子踏青吗?”赵姑姑冷笑一声,招手唤来家丁,道,“梁二小姐,还是让我我来帮您吧!”

    “小,小姐……”春芽潸然,求救地看着梁思思。

    “赵姑姑……”梁思思欲开口。

    “把人带走!”那赵姑姑毫不客气,一摆手,将春芽拖了下去。

第038章:实情

    天已破晓,晨光却闷在东山,迟迟不露面,天色亮了,可不见光。

    土香镇,六叔公的家门口,一早就围了一群百姓,里三层,外三层。

    这座砖破瓦旧的逼仄小院落,从没有引来过这么多的目光。即便是人生头等的红白喜事,六叔公门口也没围聚这么多的父老百姓。

    六叔公的儿子在纷纷瞩目中,将自己的爹慢慢地背出院门,走上街道。

    一夜过去,六叔公苍老了许多,本来黑白掺半的头发,一夜成雪。老人家神智不清,嘴巴被一块长长的大红布死死勒住,他“呜呜”叫着,唾液黏湿了衣领。

    这是土香镇的老规矩,山神的神使是不能说话的。六叔公的儿子需要背着他上山,期间绝对不能回头,要一直走,一直走,走土香山上。

    然后,将六叔公埋进土中。

    六叔公的儿子本就矮瘦,背着六叔公,显是摇摇欲坠。可这种事,必须是血肉相连的亲人来,其他人不能插手,不能帮忙,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万众瞩目中,儿子背着六叔公,一步一步,走啊走啊……眼看就要走到土香山山脚。

    “火,火!”有人大喊一声,“着火了!”

    只见,土香山脚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卷的天空灰头土脸,脸色沉沉。

    “快救火!快救火!”

    “可不能烧到赭蕈!”

    “去打水!救火!”

    “赶紧救火!”

    “……”

    “去打水!”

    一向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土香镇民,露出了焦急万分的表情,纷纷冲到距离土香山最近的那口井。

    结果……

    那口水井,被盖上了一大块石磨盘,宋大夫还站在那大厚磨盘上。

    “宋神医,您快让开,让我们赶紧救火!”镇民火急火燎催着。

    “是啊!宋神医,您快起来!让我们打水灭火!”

    宋有德低头不语。

    “宋神医,您快让开!不然赭蕈可就被烧坏了!”

    “宋神医!”

    几个镇民去拉宋有德。

    “我……”

    宋有德抬起头,面色纠结地看了着不远处。

    “宋神医!您快让开啊!大家伙等着用水呢!”

    “我……我不能让。”宋有德咽了咽口水。

    “您说什么?”

    “我要是离开这里,我,我就……”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冲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镇民被山脚的大火,烧的抓心挠肺。

    “您快让开吧!”

    “我说了,不能……”

    “宋神医,您到底怎么了!”

    宋有德张了张嘴,脸拧成一团,支支吾吾。

    忽然,一块飞蝗石正中宋有德,速度太快,镇民又担心大火,并没注意到。

    宋有德捂着头,咬牙,恨恨道,“我知道了!我说!”

    “宋神医?”

    宋有德深吸一口气:“赭蕈,烧……烧就烧了吧!”

    “宋大夫!您说什么呢!”镇民跳脚,“那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对啊!我们指着赭蕈挣钱呢!”

    “赭蕈怎么能烧!宋大夫,您没病吧!”

    “……”

    “我……”宋有德吞吞吐吐。

    “砰!”

    这时,第二颗飞蝗石再次打中他。

    宋有德捂着脑袋,余光一扫,这次,那人手中拿着的,不是之前两次的飞蝗石,而是明晃晃的飞镖。

    宋有德一闭眼:“这些赭蕈有毒!”

    “什么?”

    “宋,宋神医?”

    “赭蕈有毒!”宋有德豁出去了,闭着眼,喊道,“你们镇上的人!其实都中毒了!”

    “您在说什么啊?”镇民纷纷盯着宋有德。

    宋有德口干舌燥:“我说的,都,都是实话。赭蕈有毒,你们长期采摘赭蕈,早就中毒了……”

    “宋神医,您……到底怎么了?”

    “对啊……您在说什么?”

    镇民显然不信,议论声嗡嗡炸开。

    “宋神医,您为什么要断我们财路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宋有德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不远处,他就像是被人捏在手中的虫子,叫他怎么叫,他必须怎么叫。

    “那些都是骗人的……”宋有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什么骗人!我看你在骗人!”有镇民高声喊道,“快让开!让我们打水!”

    “对!让我们救火!”

    “他就是想断我们财路!”

    “宋大夫疯了!”

    “对!宋大夫疯了!”

    “疯了!”

    不知是谁,冲着宋有德砸起了东西,山脚下最不缺的,就是石块。人又是最从众的了,有一就有二,所以,劈头盖脸的石块冲着宋有德砸过去。

    “让开,让我们救赭蕈!”

    “让开!”

    “让开!疯子!”

    “你们才是疯子!”宋有德忍无可忍。

    这些贱民也敢骑在他头上了?!

    他攥着拳头,吼道:“你们不仅是疯子,还是蒙在圈子的猪!”

    镇民纷纷一顿。

    “我断了你们的财路?”宋有德大笑一声,“你们的财路在哪里?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呢?”

    “我,我们……”镇民纷纷被问住。

    “除了一个像样的牌楼,你们还剩什么?”宋有德道,“吃上山珍海味了吗?穿到绫罗绸缎了吗?”

    “……”

    “我们,我们的钱都找你,拿,拿药了……”一个镇民讷讷道。

    宋有德不屑道:“因为,你们都中了毒!”

    镇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

    宋有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破罐子破摔似的,看着镇民,懒得伪装掩饰了。

    “我和那群收赭蕈的商人一伙的,我们的主子派我们过来,你们从我主子那里得到的,卖赭蕈的钱,最后又买了解赭蕈毒的药……”

    “……”

    宋有德盯着全部愣住的镇民,又道:“根本没有山神也没有神使,你们终年采摘赭蕈,毒素堆积,老了就会像六叔公,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不,不可能……”

    “你在骗我们。”

    “我骗你的时候,你们喊我神医,我现在实话实话了,你们又觉得我在骗你们……”宋有德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打量着不远处。

    直到,那边给了点头的指示。

    宋有德跳下磨盘。

    就在镇民处在震惊时,他运起轻功,三下五除二,逃走了。

    “站住!站住!”有镇民反应了过来。

    可宋有德已经跑远了。

    镇民们受的冲击太大,似在惊涛骇浪中席卷,脑子昏沉迟钝,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追宋有德报仇,还是要去打水灭火,还是要怎么样……

第040章:混账

    春养万物,雨生百谷,谷雨时节,春雨最是贵如油。

    梁尔尔仰头看看西山暗抑凝红的暮色,老天爷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谷雨阴沉沉,立夏雨淋……阿……阿嚏!淋……”梁尔尔骑在马上,揉了揉鼻子,伸手裹了裹身上的兰纹斗篷,“我这风寒,什么时候才能好?鼻子闻不见味儿,嘴里也尝不出味儿,真难受……”

    “我说了,不让你解斗篷。”邹蓝牵着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都风寒了,说什么也晚了啊,”梁尔尔吸了吸鼻子,夹着浓浓的鼻音,“邹蓝,前面要到什么地方了?”

    “镇周城。”

    “镇周城……”梁尔尔砸吧一下,说道,“到了城里,我们找个大夫,开它几服药,住上几天,等彻底痊愈了,再上路。”

    邹蓝微微颔首。

    “哒哒哒……”

    马蹄声声,大道上,梁尔尔骑着马,昏昏欲睡。

    邹蓝牵马在前面走着,不时地往身后看去。

    “怎么了?”梁尔尔揉了揉眼睛。

    邹蓝摇摇头:“没事。”

    梁尔尔伸了伸腰身,往前一看。

    隐隐能看见城门了。

    “骑马好累,我下来走走。”梁尔尔说道。

    邹蓝停住马儿,梁尔尔踩着马镫跳下来。

    邹蓝越过她,还在往后看。

    “怎么了?后面有什么吗?”梁尔尔随着他的目光往后瞧去。

    只见身后空空,除了他们来时的路以及两旁不修边幅,野蛮生长的草丛,什么都看不见。

    “马车。”邹蓝侧耳倾听,说道,“不止一辆。”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梁尔尔四处张望。

    “听。”

    梁尔尔伸出耳朵听呀听。

    “我也听不见啊。”

    邹蓝看她一眼,说:“走吧。”

    梁尔尔一摊手,跟上邹蓝。

    “当心一些。”邹蓝提醒走在路边梁尔尔,“别往草丛里走。”

    “怎么了?”

    邹蓝说:“有兽夹。”

    “是吗?”梁尔尔有些不信,俯下身仔细找了找。

    “还真有!”她仰头看邹蓝,“这里可是官道,人来人往的,兽……阿嚏!兽夹放在这里也够危险的。”

    邹蓝静静站着,不置可否。

    梁尔尔揉了揉鼻子,拿起一根树枝,直接将兽夹挑远了。

    弄好兽夹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巍峨的城门似乎近在眼前,却如晴日下的西山,能极目望见,走起来,却一时半会走不到近前。

    梁尔尔倒也不是很着急,吸了吸鼻子,话家常似得,问身旁的邹蓝:“我们出来,多久了?”

    “五十天。”

    梁尔尔掐指算了算:“那给我爹写的信,应该到了吧?”

    邹蓝颔首。

    梁尔尔道:“希望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邹蓝还是颔首不语。

    梁尔尔转头看他:“话说,邹蓝啊,你可真是闷葫……阿嚏!闷葫芦……”

    邹蓝闻言,看向梁尔尔,依旧不语。

    这怪不得邹护卫,他在易水宫中,从来没有学如何跟人愉快地聊天相处,他们学的,是怎样快速取走对方性命。

    “啊!”梁尔尔小小惊呼,“我听见了!”

    “……”

    “马蹄声,车轮声……”说着,梁尔尔往身后看去。

    只见官道上狼烟滚滚,似乎是千军万马冲了过来。

    梁尔尔眨眨眼:“哇……好大的阵势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疾驰到眼前,这些是由两匹马合力拉着的马车,马蹄扬尘,跑的两侧车轱辘都要散架了似得。

    一长串儿的马车,疾驰而过,梁尔尔的衣服都被马车扭起疾风扬起老高。

    就在最后一辆马车从她眼前飞奔而过时……

    “小心!”

    邹蓝急促的声音还没落地,他人已经冲到梁尔尔面前,将人抱住,在地上翻滚而去。

    梁尔尔回过神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见远去的马车中,传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老三!你又拿人试武器!”

    “哈哈……这些贱民……”

    后面的话,被马蹄声吞了去,梁尔尔听不清了,她惊魂未定,不经意看到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

    只见,地上插着几根紫黑色的小针,宛如女人的绣花针,但是要更加地细腻,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这是……”

    梁尔尔气不打一步来。

    “混蛋,有病!”她沉着脸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

    若不是刚才邹蓝救她,现在,那针就扎在她身上了。

    “那群人真是疯子。”

    好端端的,往过路行人的身上丢暗器。

    梁尔尔道:“让我遇见了,绝对……”

    “邹蓝?”

    梁尔尔惊觉,俯下身:“你怎么了?”

    邹蓝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儿,脸色微白,还一直没有站起身。

    “邹蓝……你……”梁尔尔的目光移到邹蓝的脚踝处。

    眼瞳紧紧一缩!

    只见一个铁兽夹,死死咬进邹蓝的脚踝中,鲜血淋淋。

    ………

    …………

    邹蓝的脚上受伤了,静静地坐在医馆中,老大夫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梁尔尔木着脸,站在一旁。

    几盏惨白惨白的烛光下,她看见邹蓝的伤口血肉模糊,红白血肉上搅着铁锈与草屑,只稍一眼,就让人跟着头皮发麻,脚踝跟着隐隐作痛。

    梁尔尔撇过头,不忍再看,但是又忍不住的担心,转头再望。

    邹蓝全程倒是一声不吭,安静地看着老大夫上药,长长的睫毛被烛光剪成长影,柔柔的投下来,像是一只安静的蝶。

    他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不管老大夫是翻查伤口,还是清洗伤口,甚至上药包扎,他都纹丝不动。

    梁尔尔盯着邹蓝的眉眼,微微出神。

    脸色苍白的邹护卫,看起来,莫名年少了几分。

    对了……

    她都不知道邹蓝多大岁数了,也从没想过眼前的护卫是年长自己,还是自己年长于他。

    “怎么了?”邹蓝看向梁尔尔。

    蝴蝶飞了……

    “疼的话,你就叫出来。”梁尔尔说道。

    “没事,死不了。”邹蓝说。

    他的话中,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告诉你,死不了。

    梁尔尔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跟邹蓝说什么。

    “大夫,这个伤,严重吗?”她问。

    老大夫包扎好伤口,洗了洗手。说:“公子还年轻,养上两三个月,便能痊愈。”

第041章:买人

    大齐,洛京。

    谷雨时节,杨柳风轻,春雨绵绵。

    雨幕中的将军府,像是仗剑而立的铁甲将士,没有被温情的雨丝揉软眉眼,目光如炬,庄重威厉。

    梁思思的院子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你快救救春芽吧!”春秀气喘吁吁,慌慌张张道,“赵姑姑挑了她一处错处,让她在雨中罚跪呢!”

    梁思思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

    “撑伞。”

    “是!”

    梁思思来到将军府后院,远远便看见自己的侍女春芽跪在石阶上,衣衫湿透,瑟瑟发抖。

    “赵姑姑。”梁思思走上前。

    赵姑姑回头看了一眼梁思思:“是梁二小姐啊。”

    梁思思问:“春芽她怎么了?”

    “她?”赵姑姑嫌弃,嘴角撇着,“她太没规矩了。”

    “怎么没规矩了?”

    赵姑姑道:“走的太快。”

    梁思思皱眉:“赵姑姑,你这明显是……”

    “明显怎么样?”赵姑姑一掐腰,声音拔高,“梁二小姐,您要让我提醒多少次?我们这里是将军府,那些小家子气都要收起来。”

    梁思思咬了咬牙,看向跪着的春芽。

    “小,小姐……”

    春芽惨兮兮地看着梁思思。

    “春芽,你且忍忍吧。”梁思思压着声音,缓缓道。

    春芽张张嘴:“好……”

    赵姑姑看了看梁思思,冷笑一声:“梁二小姐,不是我说,您也好好管管自己的丫鬟,每次,都让我这来帮你,老奴也累!”

    梁思思扯出一抹笑容:“有劳姑姑了!”

    赵姑姑理了理发髻:“知道就好。”

    “……”

    梁思思转身离开。

    春秀紧跟上,忿忿道:“那个赵姑姑!得了便宜还卖乖!老不死的!”

    梁思思咬牙前行,一言不发。

    “小姐,她就是故意为难你!”春秀忿忿,“他们家小姐有残疾,不能去女学堂,就眼红你!”

    梁思思停住脚步,看春秀。

    “这话,你心里清楚就好,对外不能说。”

    春秀被梁思思的神情吓了一跳。

    “是,是……”

    “今天,你就不用跟我去学堂了。”梁思思又道。

    “不去?小姐,您就带了我跟春芽来,我不陪着您……”

    梁思思道:“你去我们院里的小厨,准备一些姜汤,等春芽罚跪完之后,你照顾她。”

    “可是您呢?”

    “我自己去学堂。”

    “可小姐……”

    “按我说的去做。”

    “好……遵命……”

    绵绵的春雨,依旧无声无息的落着,不知它是真的无愤无喜,还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此时只是恣肆前的安静蛰伏。

    …………

    …………

    绵绵春雨不歇,终于在夜间掀了一场骤风急雨后,似乎发泄了脾气,暂时安静了。

    朝阳东升,梁尔尔走到邹蓝屋中,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泥土清气。

    “老天爷终于晴了!”她回头看邹蓝,“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邹蓝点头:“恩。”

    “恩是什么意思啊?”梁尔尔调笑,“是好,还是不好啊?”

    “好。”邹护卫惜字如金。

    “那就继续好好休息。”梁尔尔伸伸懒腰,说,“今天天气好,我出门,买点东西。”

    “买东西?”

    “对!”梁尔尔在邹蓝开口前,说,“我自己一个人去!”

    邹蓝皱眉,还没开口,梁尔尔抢先:“我去买匹马,买好就回来。”

    “我……”

    “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走了!”梁尔尔笑眯眯挥手,走人了。

    镇周城的城西,是牲口买卖市场,梁尔尔早早去了,但是逛了半天,却没有相中一匹马。

    “该带着绵羊来的……”梁尔尔自言自语。

    “姑娘,买个豆饼吧!”

    走出城西,挑扁担买吃食的小贩儿冲梁尔尔吆喝,“我家的豆饼,用的最好的豆,最好的水,最好的……”

    “来一个!”梁尔尔打住滔滔不绝地小贩儿,“不,来两个。”

    “好嘞!”

    梁尔尔接了豆饼,回客栈。

    虽然没买到马儿,但是买了豆饼,趁热,让邹蓝尝尝。

    “快去前看看!”

    “看什么啊?”

    梁尔尔被身后的行人撞到。

    “前面买一送一呢!卖驴送孩子!”

    “什么样的孩子?”

    “买驴送孩子?”梁尔尔一歪头,觉得好奇,也跟着挤过去。

    “各位父老乡亲,我跟孩子实在在没办法活了啊……”一个还穿着冬日破棉袄的男人,跟围观的众人弯腰作揖,“有没有好心人啊?买了我这个驴子,顺便把这孩子也收了吧……”

    那男人的身后缩着一个孩子,满脸黑污,低低的埋着头,根本看不清相貌。

    “求求各位了,有没有那个好心啊……”

    “买驴的,多少钱啊?”有人问。

    “不多不多。”那男人连忙道,“就按正常的驴子的钱来,十两。”

    十两,还搭一个孩子。

    “我买了!”

    “我出十一两,我买了!”

    “十三两!我买了。”

    人群中,竞价起来。

    梁尔尔听着热闹,扫了一眼那驴子,背部纯黑,肚皮白白的小驴子,看着还不大,跟一头大了一圈的小鹿似得。

    那驴子也看着梁尔尔。

    梁尔尔眨着眼。

    小驴子竟然冲她走了过来。

    男人忙着听竞价,手里的绳子没牵紧,小驴子走到梁尔尔面前,侧过头看看她,然后拿黑脑袋蹭了蹭她。

    梁尔尔眨眨眼。

    都说驴子倔,眼前的小驴子却跟一只小鹿似得,乖顺地不得了,蹭蹭梁尔尔的手,吸了吸鼻子。

    “唉?”梁尔尔失笑,抬手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

    “姑娘,没事吧?”男人连忙问。

    “没事。”梁尔尔抬头道,“我们挺有缘的,我就买了它吧,多少钱?”

    “已经喊道二十两了。”

    “好!我出三十两。”梁尔尔说。

    “三十两?”

    “恩。”梁尔尔道,“孩子我不要,还给你。”

    “这……”男人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连忙摇头,“姑娘,您就收下这个孩子,看您是个有钱的,让他做个小厮吧!我只是他的叔叔,我家里还有七八个孩子要养呢。”

    “小姐,您收下我吧。”小孩缩着肩膀,小声说道。

    梁尔尔想了想,邹蓝此时行动也不方便,有个人帮一下也是好的。

    “走吧。”梁尔尔说。

    “谢谢小姐。”小孩看了看一眼男人,然后追着梁尔尔走了。

    两人到了到了客栈,小毛驴粘了梁尔尔一路。

    梁尔尔揉了揉小毛驴的脑袋,将它牵到她的马儿前。

    “绵羊,有人……不,是有驴跟你做伴了。”梁尔尔说着,伸手要摸马儿的脑袋。

    白马避开,砰砰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绵羊?”跟来的小孩小声道。

    梁尔尔指着白马:“恩,它的名字叫绵羊。”

    “对了,你叫什么?”她问一旁的小孩。

    “我叫小七。”

    “小七,不错。”梁尔尔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小毛驴。“绵羊有名字,你也要有吧?”

    梁尔尔想了想,道:“蚂蚁。”

    “你就叫蚂蚁啦!”

    “……”

    一旁的小孩,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梁尔尔说,“小七,你先去洗个澡,把自己弄干净。”

    “我先喂喂驴子吧。”小七说。

    “那也好。”梁尔尔点点头,说,“我住在天字一号,一会儿,你上来找我。”

    “是……”

    好一会儿,梁尔尔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孩子。

    若不是那身衣服还是熟悉的那身脏衣服,梁尔尔险些没认出来。

    “小七?”

    “恩。”

    “你……”梁尔尔歪歪头,说,“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男孩。”

    “哦……”

第042章:纳妾

    梁思思单手支头,坐在轿子里出神。这顶软轿从惠贞女学堂接了她,回将军府去。

    “停一下。”梁思思喊住轿夫。

    轿子压下来,轿夫询问道:“梁二小姐,怎么了?”

    “见到一位故人,你们且等一等。”梁思思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只见她走到护城河边儿上,一株桃花树下。

    桃花树下正站着一个清隽男子,仰头望着一树热闹的繁花。

    “沈公子?”梁思思唤道。

    沈归雁转头:“梁二小姐?”

    “是。”

    “你也在洛京?”沈归雁左右看了看,问,“梁小姐呢?她也来了吗?”

    梁思思听见有人问梁尔尔,嘴角笑容微减,说道:“姐姐她没有来。”

    “她没来啊,那真可惜。”沈归雁叹气,“我还以为能见到她呢。”

    梁思思的嘴角微僵,转而问道:“沈公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这株桃树啊!”沈归雁拍拍那瘦骨嶙嶙的树干,说,“你不觉得,这是一株睡过头的桃树吗?”

    “睡过头?”

    “可不是!上巳节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旁的桃花都谢了,这株才开花呢。”

    梁思思仰头,讷讷道:“说来……确实如此呢。”

    说着,她眉心一动,抬起手折桃枝。

    “梁二小姐?”

    梁思思道:“我表姐醉心花草,我帮她折些回去。”

    “醉心花草?”沈归雁道,“你表姐,莫不是将军府的肖小姐?”

    梁思思动作一顿:“你认识我表姐?”

    “只是胡乱猜测而已,没想到倒是对了。”沈归雁道,“我是听说过,洛京中,将军府肖小姐是个爱花成痴的。”

    “确实……爱花成痴。”梁思思声音微沉,指尖用力,枝干骨肉分离。

    “时间不早了,梁二小姐,我先告辞了。”沈归雁与梁思思寒暄几句后,也没什么说的了。

    “沈公子,慢走。”梁思思又折了些满意的花枝,才上了轿子。

    轿子抬回将军府。

    梁思思下了轿,抱着桃枝,直接去了镜花院。

    这里是肖老将军的孙女肖柳荫最爱待着的地方,她就差将自己的闺房也搬到这里来了。

    “姐姐,还在侍弄花草啊?”梁思思抱着满枝娇粉,走入院落中。

    刚一踏入,姹紫嫣红,香气迎身,

    “二妹妹,你来了?”肖柳荫放下手中的花剪,起身,蹒跚迎客。

    她右腿有疾,走起来一高一低,吃力又笨拙。

    “姐姐且忙自己的吧,我也无事。”梁思思说,“就是今日从学堂回来,见这桃花开的甚好,我知道你喜欢花草,就给你折了些。”

    “谢谢二妹妹。”

    肖柳荫的丫鬟走上前,接过梁思思手中的桃枝。

    “坐吧。”肖柳荫道。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

    梁思思环视镜花院,入目的除了花草还是花草,都被肖柳荫照顾的很好,一支支,一簇簇,一片片,康健又蓬勃,不似他们跛脚的主子。

    “都快立夏了,姐姐的这盆梅花还开着,可真好看。”梁思思打量着不远处的一株古朴的梅树。

    肖柳荫帮她斟茶,说:“这是春梅,花能开到四月……”

    “在邺城,我从没见过能开到四月的梅花。”

    “气候不同,花期也不同。”肖柳荫微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学堂学过白乐天的这首诗,但是没仔细思索诗中的意蕴,还是姐姐心思细。”

    肖柳闻言,微微一顿,稍有些不自然。

    “姐姐,那是什么花?”梁思思问。

    “那是石楠花。”

    “这个呢?”

    “小檗”

    “那个黄色的呢?那么小。”

    “那是佛甲草。”

    “哦……”梁思思又陆续问了些,感叹道,“其实,学堂里也有教授花卉园艺的夫子。”

    肖柳荫闻言,轻声道:“想必,惠贞学堂里很是热闹。”

    梁思思瞬间兴致勃勃:“刚去的时候比较新奇,倒是觉得热闹些,现在跟大家也都熟识了,感觉也就那样吧。”

    “梁二小姐真是好福气呢!”

    肖柳荫的侍女插嘴,白眼一斜,“我还听说,你跟大公主很熟呢!”

    梁思思道:“我能进惠贞学堂,便是托福。”

    “可是,梁二小姐现在吃的,不还是我们将军府的饭?”

    “……”

    “茑萝,你闭嘴!”肖柳荫轻叱。

    “姐姐,我想起来自己还有功课要做,先走了。”梁思思站起身。

    “二妹妹慢走。”

    “……”

    等到梁思思离开了。

    茑萝一叉腰,忿忿道:“大小姐!我看这个梁二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你去不了惠贞学堂,她还来显摆!”

    “好啦,你少说两句。”

    “我说的是实话!”

    肖柳荫微微摇头:“去厨弄些淘米水来浇花吧。”

    “小姐……”

    “快去。”

    “是……”茑萝嘟嘟嘴,不情不愿。或许肖柳荫不将此放在心上,但是茑萝小丫鬟心中气鼓,打算一会找赵姑姑去告状。

    …………

    …………

    此时,金碧宫墙之内,也有两人正在讨论肖家女儿。

    二皇子来给养母良贵妃请安,漱玉宫中,母子两人商讨着萧景徹纳妾之事。

    “徹儿,你觉得将军府的那个表妹,怎么样?”

    良贵妃年已不惑,但是保养的极好,容颜似乎还停驻在花信年华,半依在六合同春的引枕上,懒懒洋洋。

    “孩儿很喜欢。”萧景徹说起梁思思,嘴角含笑。

    良贵妃摇摇头:“可惜呀,她不是肖家的女儿。”

    萧景徹也觉得可惜:“肖家的女儿总共就两个,肖柳荫是个天生残疾的,他家小女儿,又才牙牙学语。母妃,您……您不会让儿臣娶一个跛脚残疾吧?”

    “所以我说可惜呀……”良贵妃叹气,道,“若是你在朝堂上,能得肖家支持,你是便能彻底压制住东边儿的了!可惜啊,肖家子嗣太过单薄,三子两女,两个女儿,一个个都……对了,肖昭华的亲生女儿呢?”

    “好像叫什么……梁尔尔?对,梁尔尔!”提起这个名字,萧景徹面露嫌弃,“儿臣早打听过她了,梁尔尔的相貌根本不及思思。”

    良妃不以为然:“相貌能入眼便可以了,莫要忘了,梁尔尔才是肖家正统的外孙女!可比梁思思的用处大。”

    萧景徹依旧摇头:“母妃,您不知道,梁尔尔的脸上有疤,她性子泼辣粗野不说,她还很爱慕江还之,在邺城放出话来,说是非江还之不嫁。”

    “竟是这么不矜持的女子?”

    “是!”萧景徹一拱手,“二母妃,儿臣思来想去,也就思思最合适了。”

    “所以,母妃……”

    良贵妃摆摆手:“你也不在乎多这一房妾侍。喜欢,就纳了她吧。”

    “多谢母妃!”

    萧景徹走出玉漱宫的时候,满面春风。

    小太监乐颠颠地跟二皇子道喜:“恭喜瑞王殿下!贺喜瑞王殿下!”

    “纳个妾有什么喜的?”萧景徹大笑:“倒是不用纳梁尔尔那个丑八怪,挺喜的!”

    …………

    …………

    “阿嚏!阿嚏!”

    饭桌上,梁尔尔忽然冲出去,打了几个喷嚏。

    “风寒还没好?”邹蓝放下筷子问。

    “早好了,估计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梁尔尔揉揉鼻子,坐回去,“话说,你的脚上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好,明天便能启程了。”

    “我们不着急。”梁尔尔给邹蓝夹了一筷子炖排骨,说“镇周城挺不错的,多待几日,也很好。”

    “是不是啊?小七。”梁尔尔看向一旁低头吃饭的小孩儿。

    小七从比他脸都大的碗中,抬起头。

    “是。”

    梁尔尔禁不住感叹。

    “小七,你这是什么神仙脸蛋啊,越看越漂亮。”

    虽然,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太合适,但是面对小七这张精雕玉琢,雌雄莫辨的脸,还真的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

    只是,漂亮的小七有些呆。

    “小七,吃完饭,你去喂喂蚂蚁。”梁尔尔说。

    小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

    …………

    饭后,梁尔尔走处客栈,就见小七双手抱膝,蹲在街角。

    “你在干什么?”梁尔尔凑过去。

    “喂蚂蚁。”

    “啊?”

    “你不说,喂蚂蚁吗?”

    梁尔尔哭笑不得:“我……我不是说让你喂这个蚂蚁啊。”

    小七歪头看她。

    “我是说马房里的蚂蚁,你忘了,我买的小毛驴,叫蚂蚁。”

    小七半张着嘴,恍然大悟。

    “记得把绵羊也喂了。”

    “那匹白马?”

    “对啊!”

    “小小年纪,都健忘啦?”

    “我知道了。”

    …………

    …………

    在镇周城又待了几日,梁尔尔将风景名胜看了遍,将特产美食吃了个饱了。

    她风寒好了,邹蓝的脚伤也恢复神速。

    于是两人再次上路,这次,多了一个小随从。

    邹蓝骑着“绵羊”,胸前坐乖顺的小七。梁尔尔自己骑着她的“蚂蚁”,不紧不慢,游山玩水,这么晃晃悠悠地走,一晃便到了立夏。

    斗指东南,万物蕃庑。

    梁尔尔的春衫换了夏裳,邹护卫则还是那不变的藏青色衣衫。

    小七年幼,梁尔尔本想给他买一件樱草色小衫,但没想到,小七跟邹蓝一个品味,喜欢深色衣服,结果他也穿了一件藏青小衫。

    一大一小藏青色一前一后骑在白马上,都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乍一看还挺逗。

    于是,梁尔尔便乐了。

    小七转头看她。

    梁尔尔摸摸鼻子,笑眯眯道:“前面是不是要到漳州了?

    “是。”邹蓝说。

第046章:又见

    黎明将至,夜色却沾粘着不愿离开,昨夜又降了一场微雨,到处湿漉漉,黏腻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梁思思也没精神,因为,她一夜未睡。

    直到……房门被轻轻敲响。

    邹蓝裹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朝露,站在门外。

    “人来了?”

    “来了。”

    “在左定门?”

    “恩。”

    “好!我们这就行动!我去通知叔伦!”

    邹蓝拦住她:“有人在盯着你。”

    “什么?”

    “就在院外。”

    梁尔尔想了想,道,“大约是舅母不放心我,让人监视我。”

    邹蓝道:“他住在哪里?我去告诉他。”

    “也好!”梁尔尔点头,想了想又说,“若是叔伦不相信你,你就……”

    她对邹蓝耳语一番。

    邹蓝转身离开,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中,翻身进了肖叔伦的院子。

    肖三公子还在睡梦中与美人花前月下,被邹蓝一下子提起来。

    “谁!”肖叔伦出手迅猛。

    邹蓝招式更快,顺便带话:“梁尔尔说,高灵雨在等你。”

    “什么?”肖叔伦招式一收,“自己人?”

    “我是梁尔尔的侍卫。”

    “她要动手了?”

    “恩。”

    肖叔伦一拍大腿:“好,那就是现在行动!”

    …………

    …………

    梁尔尔若是亲自想带走肖丞战,那是痴人说梦,但是若是有肖三公子的帮忙,就易如反掌了。

    肖叔伦大大咧咧地进入老将军房间,轻而易举地赶走伺候的下人仆从。最后关上门,将肖老将军交给在后窗等候的邹蓝。

    “小表姐说,一定能救我爷爷!”肖叔伦郑重道,“我信她,不要叫我失望!”

    “恩。”邹蓝点头。

    接过肖老将军,邹蓝运起轻功,往左定门赶去。

    梁尔尔穿上丫鬟的衣服,并不显眼,混出将军府,紧随其后。

    “小姐,大小姐走了……”春秀一直从门缝里静静盯着梁尔尔的一举一动,跟身后的梁思思汇报。

    “肖杨氏那边,有动静没有?”梁思思问。

    “没有听见动静。”

    梁思思走出房门。

    朝阳挣扎着升起来,却被半空的乌云削弱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梁思思故意走到肖老将军的住处,侧耳倾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真是废物,还当家主母呢!”梁思思冷笑一声。

    “小姐?”春秀没听太清楚,“我们怎么办?”

    “我喜欢热闹,就热闹一些吧。”

    梁思思说完,深吸一口气,急匆匆地跑到了肖杨氏住处。

    …………

    …………

    梁尔尔跟邹蓝来到左定门时,青大夫站在简易搭就的帐篷口,板着脸正在等他们。

    “青大夫,快看看我外公。”梁尔尔急忙道。

    邹蓝将老将军放在帐篷中。

    青大夫看了一眼梁尔尔,本想说什么,但是扫见肖老将军,一把脉,便暂时忘了梁尔尔的锦囊了。

    “怎么样?”梁尔尔道,“洛京的御医,还有一些自称神医的大夫,都说我外公脉象无事,根本没有任何病症!”

    青大夫脸色严肃,说道:“脉象的确无碍,也看不出有任何病症。”

    “什么?”

    “这不是中毒。”青大夫道,“是中蛊。”

    “中蛊?”

    “不错。”

    “什么蛊?”

    “苗疆有一种奇蛊……”青大夫说着,打开自己的药箱,他往手上倒了一些不知名的暗红色粉末,然后揉搓肖老将军的颈部与额头。

    不一会儿,只听一直昏迷不醒的肖老将军,呻吟了一声,他眉心的地方,慢慢地凸起一个黄豆大的包来,说是鼓包,更像是肉芽,在老将军的眉心处,不住蠕动。

    梁尔尔脸色刷白,猛地认了出来似得:“这,这是……”

    “苗疆奇蛊——无脑尸蛊。”

    青大夫收回了手,肉芽也慢慢不蠕动了,缩回了肖老将军的眉心。

    “青大夫!请你救救我外公!”梁尔尔道,“这种蛊,世上只有你能解!”

    “你怎么知道?”青大夫看她。

    梁尔尔吞了吞口水:“求求你!”

    治病救人,医者天职。

    青大夫道:“幸好,他送来的及时,加上这无脑尸蛊只是幼蛊,还没成气候,倒也容易医治。”

    “谢谢……谢谢你青大夫……”梁尔尔望着青大夫,心绪翻滚。

    “我需要一些药材。”青大夫道。

    “你尽管说!”

    “我需要……”

    “梁尔尔,你好大胆!”

    就在此时,肖杨氏忽然冲进了帐篷中,气势冲冲!

    她身后是一群拔刀亮剑的将军府护卫,铁甲森森,本就逼仄的帐篷,一时间乌烟瘴气,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舅母?”梁尔尔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眼看着你,害死老太爷吗?!”

    “我不会害外公,青大夫能救他!”梁尔尔连忙解释。

    “救?”肖杨氏狠狠一甩袖子,“京城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小小邺城小郎中!有什么本事!”

    “有没有本事,你得让他试试啊!”

    “不让!”肖杨氏不容置喙,双目瞪着梁尔尔,低吼道,“老太爷不是贱民百姓!他不是让这种村野郎中试手试药的!”

    “舅母……”梁尔尔还要在说。

    肖杨氏怒气冲冲打断她,脸色阴沉:“来人,把老太爷抬回去!”

    “不许动!”梁尔尔伸手,挡在肖丞战面前,“我看你们谁敢动!”

    “梁尔尔!”肖杨氏拨开侍卫,因为气急,她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盯着梁尔尔,咬牙吼道,“有我在,将军府的人,还轮不着你来命令指使!给我动手!”

    “不许动!”梁尔尔死死拦着。

    但是,将军府的侍卫自然没人听梁尔尔的。

    邹蓝身体紧绷,手中的剑出鞘。

    眼看老太爷就要被抬走……

    小小帐篷满是火药,一点就炸!

    “这是怎么了?好生热闹。”就在此时,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剑拔弩张的小帐篷,顿了顿。

    帐篷帘子被撩开,萧见楚端着手,笑眯眯地站在朝阳下。

    “楚王爷?”肖杨氏神色不解,上下打量萧见楚,眼中的愤怒转为畏惧忌惮,她道,“您怎么来了?”

    “哦,我奉皇兄命令来的。”萧见楚说话轻轻飘飘。

    “皇上?”

    “不错。”萧见楚说:“皇兄命我寻天下神医,来医治老将军。”

    “您寻到了?”

    萧见楚伸手一指:“这不,就在你身后。”

    肖杨氏回头,她身后站着的,是青大夫。

    “王爷,您莫要说笑了,这个大夫明明是……”

    “这个大夫就是本王寻来的神医!”萧见楚打断她,说道:“他定能医治好肖老将军。”

    “可……”

    “肖夫人,你是不相信本王找来的人呢?还是不相信本王呢?”

    肖杨氏神色一慌,连忙摆手,说道:“我,我当然相信王爷,但是……这个人……”

    “相信本王,就赶紧退下。”萧见楚拍拍胸口,说道,“你这舞刀弄枪,容易吓到本王。”

    “我……我……”肖杨氏脸色铁青,张嘴词穷,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萧见楚,又看了看梁尔尔。

    “王爷,我当然信您,我,我先告辞了……”

    “肖夫人,慢走不送。”

    肖杨氏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来,灰头土脸地撤。

    小小帐篷,又恢复了平静。

    梁尔尔看着外面的萧见楚,脚下顿了顿,走了过去。

    “王爷。”梁尔尔欠身行礼。

    萧见楚嘴角擒着笑,缓缓道:“是谁说,此生不踏足洛京,不出现在本王面前的?”

    梁尔尔低着头:“是我说的。”

    “哦?”萧见楚笑笑,盯着她,“那本王眼前的人,是谁?”

    “是我……”梁尔尔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事出有因!等我外公病好了,我一定离开!绝不出现在王爷面前!”

第043章:入京

    “我听说,漳州的南珠湖最为有名。”梁尔尔优哉游哉骑在驴背上,“都说漳州南珠甲天下,也不知道是怎么‘甲’法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南珠鱼干。”一直不出声的小七,开口道。

    “什么?”

    “南珠鱼干很好吃。”

    “你吃过?”梁尔尔诧异。

    “恩。”

    梁尔尔来了兴致:“话说,小七,你老家是哪里的啊?”

    小七想了想,说:“洛京。”

    “你是洛京的?”梁尔尔更诧异。

    “你是洛京的……怎么在……?”

    “跟着叔叔来的。”小七说。

    “怎么从洛京……”

    梁尔尔心中不解,但是看小七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多说,她也便不追问了,转而说道:“既然你喜欢鱼干,我就给你多买些!”

    “谢谢小姐。”

    “除了鱼干,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小七认真想了想,一板一眼地说:“橘子。”

    “喜欢橘子?”

    “恩。”

    “好!那就买上一袋,路上吃!”

    说说笑笑,三人一同进了城。

    刚入城,梁尔尔还在蚂蚁背上思忖午饭吃什么好的时候……却见邹蓝跳下马,疾步往一旁的城门告示走去。

    梁尔尔不解,跟过去。

    “怎么了?”她挤到邹蓝身边,一仰头,便看见了城门张贴着的两张告示。

    其中一张密密麻麻写着:洛京寻访天下名医,凡是妙手仁心,有回春之术的大夫,都可来之一试,若是能医治好患者,赏黄金百两,良田百顷等等……

    而另一张白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组成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吾儿,速来洛京。父,梁介甫。”

    梁尔尔神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守城官兵。

    “你不认字吗?”官兵不耐烦。

    梁尔尔讷讷,看向邹蓝:“这是我爹的字迹!不会错的!”

    邹蓝静静地看着那官兵:“在贴在这里几天了?”

    那守城官兵对视邹蓝,不知怎么的,态度稍稍变好:“昨天刚张贴的!”

    “昨天……”梁尔尔死死地盯着告示,“我爹……怎么会让我去洛京呢?”

    忽地,她心口一惊!

    “会不会是我外公家出事了?!”

    邹蓝摇头,他也不知。

    只有这么一张明惶惶的告示贴在这里,没头没尾,让人惴惴不安。

    “去洛京!”梁尔尔说道,“邹蓝,你把我打昏!”

    邹蓝微微一顿。

    梁尔尔说:“晕了,我就不会晕车了!你驾快车!走大道!”

    “好!”邹蓝点头。

    …………

    …………

    梁尔尔没能尝到南珠鱼干,也没买上小七爱吃的橘子,她晕倒在马车中,日夜兼程。虽然邹蓝驾的快车,但是他们还是历经半个多月,才赶匆匆到了洛京。

    立夏时节急急远去,如抛在身后的路。小满时节仓促而来,花冠不整,浸在洛京的左安门下。

    洛京的左安门下,焦急地站着梁府的小厮。

    小厮认出驾车的邹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邹护卫!小姐呢!”

    邹蓝掀开轿帘。只见梁尔尔面色苍白,伏在马车中,此时正好悠悠转醒。

    “老爷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小厮慌忙道,“大小姐,快去将军府吧!老将军出事了!”

    “什么?!”

    过了左安门,朝西北直行,便能快速到达将军府。

    梁尔尔下了马车,脑子一阵阵地抽疼,像是被人拿着凿子,一下一下地砸!

    “小姐,你没事吧?”小七小心翼翼地将梁尔尔扶下马车。

    梁尔尔堪堪站住,她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

    “尔尔!”梁介甫脚步匆匆,从将军府中冲出来。

    几月不见,梁老爷那敦实的肚子,憋了下去。

    “爹?”

    “尔尔,快,快去看看你外公吧……”梁介甫欲言又止。

    “我外公怎么了?”

    “……大夫说,他老人家终究……只剩这几日了……”

    “什么?!”

    …………

    …………

    梁尔尔的外祖父,肖丞战,乃三朝的老臣元老。

    景帝时,肖丞战年少扬名,一柄银枪杀的虎视眈眈的西倭节节败退。

    宣帝时,他正当壮盛之年,雄心猎猎,为宣帝平定西北战乱,一时间赫赫战功,朝堂无人能及。肖丞战没为此骄矜,反而主动交出兵权。宣帝推脱一番,最后耐不住肖丞战固执坚持,宣帝也应下了,于是,君臣成就了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

    如今,到皇位传到当今圣上,当年威风八面的老将军已经是耄耋老者,却仍老当益壮……只是,这中情况是在他生病之前。

    梁尔尔眼睛见到的外祖父,是一个脸若金纸,骨瘦如柴的老人,胸口像是被一根游丝系着,不用力看,甚至看不到他还有呼吸!

    “外公……”梁尔尔踉踉跄跄,握住肖丞战的手。

    昏昏沉沉多日的肖丞战,不知怎的,许是回光返照,竟堪堪睁开眼来。

    “……”

    “昭,昭华?”肖丞战盯着梁尔尔,双目浑浊却有光。

    “外公,我是尔尔……”梁尔尔轻声唤着,像是怕惊到人。

    “尔尔……”肖丞战艰难地动了动眼睑,终于认出来者,“对……对……你是尔尔,我的宝贝外孙女……”

    “是我!是我!”梁尔尔憋住眼中的泪意,“外公你怎么了?”

    “老了,外公老了……”肖丞战倒是看得开,“生死有命……”

    老人家说着,费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梁介甫:“梁小子,在邺城,给尔尔寻一门好亲事……”

    梁介甫低头拱手:“岳父大人请放心。”

    “放心,我放心你……”肖丞战喃喃,“所以……我才把昭华嫁给你……”

    说完,他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外公?外公……”梁尔尔轻唤。

    肖老将军双目紧闭,不再睁开。

    “轰隆……”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如野兽的低吼,惊醒了病床前的梁尔尔。

    她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沉闷的卧房中挤满了人,一个个低着头,耷拉着肩,神色灰白,了无生气。

    苦涩浓郁的药味中,间或传来一两声低低的抽泣。

    梁尔尔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这个屋中,除了床上的老将军,这位是说话最算数的一个人。

    肖杨氏,梁尔尔的舅母。

    “舅母,到底怎么回事?”梁尔尔道,“年节的时候,我与外公通信,他还说自己身体康健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肖杨氏说起这件事,免不了想落泪,拿帕子点点拭泪,说道,“也就是半月前,老太爷忽然身体不适,他没在意,但是往后越来越不好……”

    “京城所有御医都来看了,就是找不到病因……无从下药。”

    “找不到病因?”

    “对。”肖杨氏抽噎道,“我就只能看着老太爷,这么一天天消瘦下去……恨不得自己替代了他老人家……”

    梁尔尔眉头紧锁,说道:“凡是有果,总会有因!”

    她回忆着《大家闺秀》的内容,他外公前世并没有此祸端。

    肖杨氏道:“陛下派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来看,都说……都说老太爷怕是要……”

    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低头啜泣。

    “还有一个人!”梁尔尔忽然道。

    “什么?”

    “青大夫!”梁尔尔一把抓住梁介甫的手腕,“爹,去邺城青大夫来!”

    “青大夫?”梁介甫一顿。

    “对!”梁尔尔像是抓住了希望。

    “姐姐……”一直默默无言的梁思思站了出来,小声道,“连御医都看不好……”

    “你闭嘴!”梁尔尔瞪她。

    梁思思脸色讪讪,低头退下了。

    “尔尔,青大夫他不踏足洛京啊!”这边,梁介甫有所顾忌,忧心忡忡道,“你忘了,之前有个达官贵人请他入京,他死都不来,还,还差点……”

    梁介甫说的,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件事闹得邺城人尽皆知。

    有个达官贵人来请青大夫进京瞧病,软硬皆施,威逼利诱,但是青大夫誓死不去,最后那人被逼的实在没法,仗着人多,要将青大夫硬绑了去。

    于是,青大夫就用毒,把吧达官贵人的仆从,毒哑一人,毒瞎一人。

    双方差点鱼死网破。

    最后,还是小侯爷江还之出面,保了青大夫一命。但是,至此之后,邺城人人得知,青大夫医术高超,但是,绝不进京。

    “……”

    “青大夫的性子,你也知道,”梁尔尔道,“我没让他入京,将他请到左定门,不入左定门就不算入京!”

    梁介甫眼前一亮:“这是个法子!”

    “邹蓝,这件事你去办!”梁尔尔定定看着邹蓝。

    “我会给你一个锦囊,若是青大夫硬是不肯来左定门,你就把锦囊拿给他看!”

    “好。”邹蓝颔首应下。

    一旁的肖杨氏从手帕中抬起眼来,说:“尔尔,老太爷的人在这里,你让那大夫去左定门,也无济于事啊。”

    梁尔尔一拱手,说道:“舅母,等青大夫来了,能否将外公移到左定门?”

    “不行!”肖杨氏不假思索,张口厉声道,“御医说过,老太爷的身体,现在决不能随便移动!”

第044章:舅母

    窗外闷雷声声,砸在地上,蹦出花火。

    梁尔尔肖杨氏面对面。

    肖杨氏扬起下巴,振振有词:“御医说了,老太爷现在需要静卧,决不能移动。”

    梁尔尔望了望老将军。

    “可是……舅母,外公在这里躺着也只能是……”

    “等死”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肖杨氏道:“陛下心系我们萧家,他正在全国寻访名医,老太爷不会有事的!总之,不许动老太爷!”

    “可……”梁尔尔还待说什么,一旁的梁介甫却是摇了摇头。

    这里毕竟不是梁家,她也不姓肖,梁尔尔低下头,不再开口。

    肖杨氏扫了她一眼,说:“尔尔,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老太爷这里有我守着呢。”

    “是……”梁尔尔欠身应下。

    肖杨氏摆摆手,又道:“赵妈,你先把思思那边的房子腾出来,给尔尔住。”

    “是,夫人。”

    “舅母,我先告辞了。”梁尔尔从老将军屋中出来。

    梁介甫跟在女儿身后,小声说道:“尔尔,你舅舅不在府中,全是你这舅母说了算,莫要冲撞她。”

    “我知道。”

    梁尔尔心中若有所思,疾步去了梁思思的院子,快速写了张纸条,放在锦囊中,交给邹蓝。

    “你务必快马加鞭带青大夫过来,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好!”

    邹蓝骑上马,疾驰而去。

    …………

    …………

    此时,为肖老将军的病情忧心忡忡的,除了肖家人,还有萧家人。

    当今的圣上,正在在御书房犯愁。

    皇帝陛下的眼前有两堆奏章,一般高。

    一边是请求他准许肖老将军的儿子,肖孟行将军回京探父的,另一边则是希望他不要让肖孟行返京,毕竟,肖孟行镇守的南疆,此时并不太平。

    皇上揉了揉眉心,侍奉的大太监见状,递来一杯清淡去火的清茶。

    “撤了。”皇上没什么心情。

    “是。”大太监弯腰退下。

    陛下掐了掐眉心:“一边是孝,一边是忠……内阁这群老家伙,惯是给朕出难题!”

    大太监察言观色,小声地建议道:“陛下,您不如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谁的?”

    “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以及楚王爷,都是愿意帮陛下分忧的。”

    皇上眼神微动,道:“去把见楚宣过来。”

    “是。”

    …………

    …………

    大齐的老祖宗传下来规矩,亲王侯爵的府邸修筑,不可太高调显眼,最好是中规中矩,安分守己!府宅要跟你家主子一样,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缩在皇宫一旁,方可长久。

    但是,楚王府是个例外。

    楚王府气势如虹,壮观威严。

    这偌大的京师,敢大大刺刺的用四角攒尖顶,还上盖琉璃瓦的,就楚王府独一份儿。它可不似皇宫脚边的乖顺猫咪,反倒是像一只蛰伏着的野豹。

    萧见楚,楚王爷正在自己的府邸听曲儿,眯着眼,斜着身,修长的手指跟着拍子,一下一下,闲适慵懒。

    直到大太监来传皇上口谕。

    “王爷,皇上这个时间见您,定是询问您关于肖将军返不返京之事。”楚王府的食客柳潺失笑,分析道,“恐怕这满朝文武,现在只有您没上奏本了。”

    萧见楚道:“谁能想到,老将军还有这么一难。罢了,他要本王去,本王便去。”

    楚王爷刚要动身,影卫初六捧着只白信鸽,匆匆来报。

    “王爷,十七的消息来了。”

    “哦?”萧见楚这才来了兴致,手一挥,接过小纸条。

    “哈哈!”萧见楚看完,撕了纸条,道:“肖老将军,约是有救了。”

    “什么?”柳潺不解。

    萧见楚也不解释,扬长而去。

    …………

    …………

    邹蓝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终于用最短的世界,来到了邺城。

    果然如梁介甫所担心的那样,青大夫不肯进洛京,即便是左定门,他也不去!

    邹蓝见状,拿出了梁尔尔的锦囊,交给青大夫。

    青大夫起初很是不屑。

    心道,自己与梁尔尔根本不熟,她的什么锦囊都不管用。

    直到……

    他看到纸条上的字!

    “梁尔尔!”青大夫跳脚,脸色通红,又气又羞似得,“她!她!她竟然……”

    邹蓝面无表情,道:“请吧。”

    青大夫狠狠攥着纸条,咬牙切齿:“只去左定门!”

    “只去左定门。”

    …………

    …………

    邹蓝接了青大夫往洛京赶去。

    这边,梁尔尔还面临着一个难题。

    如何征的肖杨氏的同意。

    就如梁介甫所说,整个将军府,现在是肖杨氏说了算。

    肖老太爷军病重,不知人事。

    将军府的当家人肖孟行,远在南疆镇守,嫡长子肖伯城与次子肖仲宇都随父从军,三儿子肖叔伦虽在府中,却做不得肖杨氏的主。

    梁介甫看着将军府,进进出出的各路大夫,眉头微锁。

    “算着时间,邹护卫明日便能将青大夫带过来。”

    前提是,他带的过来。

    这句话,梁介甫没说出来,怕伤了自己闺女的心。

    “是啊,明天。”梁尔尔看了看西山阴沉的暮色。

    小满时节多雨水,自从她进了洛京,雨幕便没间断过,要么正在哗哗地下,要么正在酝酿着,一会儿便下。

    总之,阳光是被乌云彻底压制了,死死不得翻身。

    “爹,我们准备吧。”梁尔尔站起身,望了望天边。

    “什么?”梁介甫不解,“准备什么?”

    “准备,把外公偷运出去。”

    “什么!”梁介甫脸色大变,连忙观察周遭。

    幸好这是将军府偏院,没什么仆从经过。

    梁介甫压低声音,瞪着自己闺女。

    “尔尔,你说什么呢?!”

    “山不转水转。”梁尔尔舔了舔嘴唇,眯眼说道,“这世上,能医治好外公的,只有青大夫。青大夫不来将军府,我只能把外公送到左安门!舅母不同意我移动外公,那我只能偷偷的移动了!”

    “可是,尔尔啊……”梁介甫连连摇头,摆着手,“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我们梁家,偷带老将军出去,可不是儿戏啊!”

    “我知道不是儿戏,所以,我要找人帮忙。”

    梁尔尔道:“爹,你且等着我,等我安排好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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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诡秀介绍:
梁尔尔一生都在痴恋小侯爷,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她落了个葬身鱼腹的悲惨下场。
梁尔尔本以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可是,她竟然重生了。
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
梁尔尔清楚身边每一个人的开始与结束,她要复仇,绝对手到擒来!
可是梁尔尔表示:这辈子我就想找个爱我的,牵牵小手,生个小娃,平安喜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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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支持新文《我要这重生何用》
前世今生,花式追妻,双双重生,糖刀并济。
戏精男主vs耿直女主
瞅一眼呗(*^▽^*)大家诡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家诡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家诡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