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亲吻
秋高气爽,晴空碧霄。
萧见楚在郊外骑马,马是汗血,奔起来红鬃飒飒,像是燃烧的火焰。
等到萧见楚尽了兴,初七才走上前来,禀报道:“梁小姐那边又有消息了。”
萧见楚收紧缰绳,马儿受束,马蹄烦躁似得乱踏。
楚王爷脸上神色淡淡,说:“她跟那个邹蓝的消息,就不要说了。
“不是邹护卫。”初七说,“是皇上。”
“皇上?”萧见楚眉心一皱,从马背翻身下来。
初七说道:“皇上今日召梁小姐入宫……”
“他见到梁尔尔了?”
“见到了。”初七顿了顿,说,“皇上想纳梁小姐入宫!”
“什么?!”
“王爷莫急!”初七连忙说,“梁小姐找了一个借口,暂时避过了。”
萧见楚脸色微沉:“什么叫暂时避过?”
“就是……”初七顶着楚王爷的凌凌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说,“就是……时间到了,她就要给皇上做妃子了……”
萧见楚神色沉沉,一言不发。
初七又说:“梁小姐那边也正上愁呢,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萧见楚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浊气:“你先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是……”
…………
…………
将军府中,“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梁尔尔正在揽华院中数礼物。
“皇上出手就是阔绰啊,这么大的翡翠原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她面前小山似得一堆礼物,都是宫里送过来的。
“小姐啊……”一旁的小七都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了看梁尔尔身后的邹护卫。
你就不怕邹护卫心里不舒服啊?
梁尔尔扯了扯邹护卫的袖子,双眼盯着那露出盈透翡翠的原石,说:“邹蓝,我们把这个原石切开!把里面的翡翠做成一对玉佩好不好?你一个,我一个!”
小七:“……”
“还有这个,这么大的珍珠!”梁尔尔拿出一盒珍珠,递给小七,“给你了,以后买橘子用!”
小七接过,更是哭笑不得,问:“小姐,你到底有办法没有?”
“什么办法?”
“不进宫的办法啊。”
“哦,还没有。”
“那你……”
“那我怎么了?”梁尔尔站起身来,“那我就要愁眉不展啊?”
“这……”
小七又要说什么,外面又有人敲门。只见,一个领头太监带着一群手捧礼盒的小太监。
“公公辛苦了,皇上上午才赏了礼物,怎么下午又来了?”梁尔尔走上前。
“这是太后赏的。”那太监笑眯眯说。
“哦,那多谢太后!”
…………
…………
梁尔尔屋中,快叫礼物淹没了,她在家思考的这几天,皇上也没闲着,不停赏赐。
梁尔尔揉揉鬓角,这是在催她呢。
“尔尔,你在吗?”肖杨氏进了揽华院,对着梁尔尔一屋子热腾腾的御赐之物,她终于和颜悦色起来,笑道,“你这孩子也是的,皇上赐来这么多东西,你也进宫去谢谢皇恩呀。”
“我记着呢,不牢舅母惦记了。”
肖杨氏笑了笑:“你母亲走的早,这种事,我不惦记谁帮你惦记?”
“呃……”
“尔尔!”门外传来了肖丞战的声音。
肖老将军看见满屋的礼物,与肖杨氏的反应恰恰相反,老将军脸色微凝。
肖杨氏捂嘴一笑:“老爷子,您看,皇上赏赐了咱家尔尔这么多东西呢……”
“你先下去。”肖丞战打断她。
“老爷子?”
老将军脸色沉沉:“下去!”
肖杨氏自讨了个没趣,应了一声,退下了。
肖丞战看着满屋子的御赐,眉心笼着黑气。
老爷子坐下来,长长叹气:“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尔尔跟着叹气:“外公,我娘当年是不是也……”
肖丞战闭上眼,不愿意回忆似得:“是……皇上当年看上了你娘,但是,你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跟你外婆一样,若是她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
梁尔尔好奇:“那,我娘当年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是孟行找了皇上。”
“我舅舅?”
“对,我也不知道你舅舅跟皇上说了什么,总之,皇上之后就放你娘走了。”
梁尔尔眨了眨眼:“这么说,舅舅他有办法?”
“我已经跟你舅舅飞鸽传书了,只是不知道,这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他当年的法子,还管用不管用……”肖丞战说着,定定地看着梁尔尔,语重心长:“尔尔,你不愿意进宫,今夜就跟邹护卫一起走!你放心,有外公在,有将军府在,皇上要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
“外公!”梁尔尔按住老爷子,摇摇头,“您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你有办法?”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她余光扫了邹蓝一眼,冲肖老将军一眨眼,“总之,您就放心吧。”
…………
…………
又在将军府中想了一天,这天早上,梁尔尔忽然站起身,目光灼灼:“走!上街去!”
小七与邹蓝对视一眼。
“走了!”梁尔尔出了揽华院。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了肖伯城。
大表哥嘴角挂着笑,他一边走,一边禁不住看着手里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一方手帕……
“大表哥?!”梁尔尔挥手。
“表妹?”肖伯城见到梁尔尔,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梁尔尔笑道。
肖伯城有些不好意思,缓缓拿出了那方手帕:“白羽进了女学堂,这是她的课业,要绣帕子。”
梁尔尔接过那绣好的帕子,绣样的针脚很粗,很笨,但是很认真。
一个男人若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洗手做羹汤,会让人觉得温暖欣慰。一个大大咧咧,舞刀弄棒的女人愿意为了心爱的男人捏起绣花针,也让心里暖洋洋。
梁尔尔看看身后的邹护卫,心道,我是不是也该送点什么东西啊?
“白羽这是第一次绣帕子呢……”肖伯城抓了抓脑袋。
梁尔尔将手帕还给表哥:“表嫂的绣工不错,这对儿……鸳鸯!绣得还是可以的嘛……”
“呃……她说自己绣的是野鹤……”
“哈?”梁尔尔笑笑,“哈哈!那,那也不错。”
她刚才以为是鸭子来的,但是见是一对儿的,就猜成了鸳鸯,谁知道表嫂实力太强劲了……
肖伯城收了帕子,脸色稍微严肃起来:“尔尔,我听说皇上那边,要收你入宫!”
“恩。是有这么回事。”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肖丞战道,“我帮你逃走!”
“呃……”
“至于后面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梁尔尔心道,这话我是不是又听了一遍?
“大表哥,我心里有打算,你不用担心。”她指了指大门口,“我先出去一趟。”
“去哪里?”
“就……出去走走。”
…………
…………
辞了肖伯城,梁尔尔往将军府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口,轿子上下来一人。
“王爷?”梁尔尔看着萧见楚,“你怎么来了?”
萧见楚掸了掸袖子:“救你于水火中。”
“……”
“上轿。”王爷说。
梁尔尔顿了顿,看了看身后的邹蓝。
“去哪里,王爷直说,我一会儿就赶到。”
萧见楚也不勉强,说道:“太白居,雅间。”
…………
…………
太白居雅间中,梁尔尔与萧见楚面对面坐着,屋中只有两人,一桌子美食。
萧见楚给自己斟酒,不疾不徐:“皇兄要纳你入宫?”
梁尔尔颔首:“皇上错爱。”
“可有办法了?”萧见楚问。
“没有。”
“那你还这么悠闲?”
梁尔尔耸耸肩:“那我要怎么办啊?跳河吗?”
这一下,换萧见楚说不出话来了。
梁尔尔叹了口气,给自己倒杯酒,一饮而尽。
酒气上脸,进脑,缓缓撬开她的嘴,她打开话匣子:“以前我救过一个人,被那人问过这么问题……”
“如果有人要把我爱的人从我身边夺走,我该怎么办?而且那个剥夺者有权有势,有钱!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我跟我喜欢的人私奔的话,会连累家族,如果不私奔,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抢走……”
梁尔尔连喝了三杯:“这下好了!刘愿这个乌鸦嘴!现在这个问题真的降临了,不过反过来了,是我被惦记上了,还是被皇上……”
“……”
“本王,可以帮你。”萧见楚说。
梁尔尔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说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萧见楚胸有成竹:“看来,你知道本王要说的办法是什么。”
梁尔尔轻轻颔首,放下酒杯:“我知道。”
她看向萧见楚,说道:“王爷是这天下,唯一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人。”
萧见楚颔首,镇定自信:“若是本王开口,他会将你让与本王。”
梁尔尔叹了气,看着萧见楚,心道,这不是让她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吗?
“王爷,你这么帮我,就不怕沈姑娘误会?”
萧见楚沉默片刻,开口,声音微沉:“梁尔尔,你重生之后,还爱江还之吗?”
梁尔尔一怔。
“你不爱江还之了,又凭什么断定,本王还爱沈归雁?”
梁尔尔眉心微皱,本能地不去神思萧见楚话中的意思。
她问:“王爷,你帮我,不是无条件的,对吧?”
“不错。”萧见楚点头。
“所以,我再想想。”梁尔尔端起酒杯,说,“万一老天爷怜悯,忽然出现什么转机的话,我说不定能安全渡过此劫呢。”
萧见楚眯起眼:“那你就不怕,若是没有转机,你来找本王,本王不愿意了,你要怎么办?”
“这个……我还是没想过。”梁尔尔说,“不过,最差的结局也就那样了……”
入宫跟进楚王府,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差距,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萧见楚缓缓站起身来:“总之,本王的话放在这里了,你想清楚。”
“我会的。”
萧见楚起身离开,门外的邹蓝进来。
梁尔尔看着他,嘴角扬起,揶揄道:“吃醋啦,邹护卫?”
邹蓝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梁尔尔一五一十地交代:“萧见楚能帮我,皇上最听他的了。若是他开口跟皇上说,他喜欢我,皇上绝对会把我让给萧见楚的!到时候我就不用进宫了,不过要进楚王府了。”
“你哪个都不能进。”邹蓝皱眉。
梁尔尔托腮笑:“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答应萧见楚。”
“……”
邹蓝望着她,攥紧手中的剑,目光沉凌。
梁尔尔感应到了什么,一把扯住邹蓝的袖子,邹护卫微微一顿,便从深冬走入暖春。
梁尔尔郑重其事:“邹蓝!邹护卫!我再说一遍!把你脑中行刺皇上的念头拿掉!我还想跟你白头到老呢!”
“……”
邹蓝不语。
梁尔尔抓着邹蓝的袖子,缓缓站起身来,跟他面对面,她看见邹蓝的眼中,轻轻叹口气:“好吧……其实我有办法。”
邹蓝一顿:“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梁尔尔说着,忽然一把抱住了邹蓝。
邹护卫身体微微僵,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回抱住梁尔尔。
梁尔尔在邹护卫脖颈处蹭了蹭,自言自语似的,说:“只要拖到件事出现,就行了……”
邹蓝忙问:“什么事?怎么拖?”
梁尔尔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说。”
“为什么?”
“就是不想说啊……”梁尔尔抱着邹护卫,头发蹭啊蹭啊,撒着娇。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邹蓝预感到了什么。
“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梁尔尔抱紧了邹护卫,“所以啊,你要好好留在我身边,像是挖宝藏一样,慢慢地来……”
“梁尔尔!”邹蓝推开她,望着她,“你究竟……”
“……”
邹护卫的话被忽然堵在口中,梁尔尔踮起脚尖,嘴唇碰到邹护卫。
她有些笨拙,有些急切,也有些害羞,蜻蜓点水,一碰即离。
“你……”邹蓝愣怔了许久,情绪起起伏伏,最后臻于平静。
他望着梁尔尔,目光沉沉:“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第137章:中毒
太白楼中,邹护卫攥着梁尔尔的手腕,声音紧绷。
“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邹护卫的火苗已经隐隐烧起来了。
梁尔尔缩了缩肩膀,像是做错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邹护卫。
邹蓝深呼吸:“到底是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
邹护卫吐口浊气:“好!我答应你。”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说:“那个……我……我前几天给青大夫写了信,问他要了一剂毒药……”
“你!”邹蓝扣住她的手腕,目光煞气腾腾,“你要给自己下毒?”
梁尔尔硬着头皮:“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眼下,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不行!”邹蓝厉声:“把毒药给我!”
梁尔尔缩了缩肩膀。
“拿来!”
“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邹蓝,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你什么吃的!”邹蓝打断她,狠狠扣住她肩膀,一次一顿:“给我吐出来!”
“已经掺着酒喝下去了……吐不出来了……”
“梁尔尔!”邹护卫额角蹦青筋。
梁尔尔咬着下唇,低着头,嘟囔似得:“我之前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看你现在这样的表情……看你这样,我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的……比我中了毒还难受!”
“你!”
邹护卫才是又自责又心疼,又生气!
梁尔尔轻轻扯了扯邹护卫衣角:“如果可以……我也不会这样的,但是,我的脑子就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了……我不是说过吗?我特别不适合勾心斗角……”
“……”
邹蓝盯着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梁尔尔脸色微微发白,呼吸有些变得有些急促:“邹蓝,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离开洛京好不好?”
邹护卫还是不语。
“嘶……”梁尔尔倒吸一口冷气,踉跄一下,猛地捂着胸口。
“尔尔!”邹蓝连忙将人扶住,像是捧着一吹就散的絮。
梁尔尔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喘不上气来,她攥着邹护卫衣角:“你答应过我,不,不生气的……”
“好!好!”邹护卫连忙抱起她,妥协,诱哄,“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送我去青泽兰那里……”梁尔尔说。
“好!”
邹蓝一阵风似得,冲出去!
“一会儿就要发作了!你不要不要说话。”
“邹蓝……”
毒发起来,比梁尔尔预想的快,来势汹汹,吞噬着她的直觉。
她先是身体抽疼,然后僵直麻木……麻木比抽疼更让人难以忍受。
梁尔尔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伴着邹蓝砰砰砰直跳的心跳。
梁尔尔吊着最后一丝清明,蹭了蹭邹蓝的胸口。
“不要怕……我死不了的……”
邹护卫飞轻功用到极限,飞似得往大理寺去。
梁尔尔喃喃:“邹蓝……你要忍着……等着……不许有危险的念头……你要等我醒过来!”
“……”
“我要第一眼看见你……”
邹蓝嘴角紧抿,从胸口中挤出一个字来。
“好……”
…………
…………
皇宫中,萧奉肃用了午膳,出来走走。
“皇上,不好了!”此时,御卫周成来报,“梁小姐,被人下了毒!”
“什么!?”萧奉肃脸色一沉,骤然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梁小姐被人下毒,现在在大理寺抢救,命悬一线!”
“怎么会在大理寺……”萧奉肃稍稍停顿,一挥手:“传太医!把最好的医派到大理寺!”
“是!”
“朕要知道是谁下的毒!”萧奉肃目光沉沉。
“臣这就是去查!”
…………
…………
同一时间的将军府。
初八匆匆来报:“王爷,梁小姐中毒了!”
“什么?!”萧见楚倏然站起身。
“人怎么样了?”
“青大夫正在救人!”
萧见楚疾步往外走去:“她中的什么毒?”
“不清楚!皇上已经将最好的太医医派去了大理寺救她!”
“她怎么会中毒!”萧见楚紧锁眉头。
“属下不知道!总之,梁小姐跟您吃完饭,就中毒了!”初八道,“我在大理寺里看一眼,她的症状很是奇怪。”
“哪里奇怪?!”
“全身殷红,七窍出血。”
“……”
萧见楚微微一顿:“全身泛红,七窍出血!?”
“是!”
“手指都是红的!”
萧见楚的脚步缓下来,牛头不对马嘴,忽然问:“前几日,她是不是偷偷往邺城放了一只信鸽?!”
“是的。”
萧见楚的脚步缓缓停住,之前眼中的焦躁急切缓缓被阴沉冷厉取而代之。
初八不解:“王,王爷?”
“梁尔尔!”楚王爷狠狠咬牙,“本王早就该想到的!上次冯才驰的案子,她也是!”
王爷仰头,深深呼吸一口:“算了!她要作践自己,就让她作践吧!”
“王,王爷……那……”
“那什么!”萧见楚一甩袖,返回了楚王府,“她死不了!”
…………
…………
梁尔尔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时分,窗棂外,红味的霞光卷着青味的暮色,抵死缠绵。
“尔尔?!”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梁尔尔眨了眨眼。
“你终于醒了!你可算醒了!”老将军这么大年纪了,语无伦次。
“我……”
梁尔尔张了张,嗓子跟刀割似得疼,此时,像是心有灵犀似得,一勺子水抵在唇边。
梁尔尔看到那抹藏青色。
苍白干涩地嘴唇,忍不住扬起来。
“……”
肖老将军胡子邋遢,见外孙女醒了,赶紧去喊太医。
太医来到梁尔尔床边,见梁尔尔的样子,长长松了口气。
“梁小姐,您总算醒了!”
“我……”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我怎么了?”
“您啊……”太医顿了顿,“总之,您没事了!也不枉我们在这里守了您半个月!”
“半个月?”
“是啊!”太医说,“现在都立冬了!”
“徐太医,我外孙女……”肖老将军开口。
“老将军,”那徐太医说道,“大理寺的青姑娘医术精湛,当时吊住了梁小姐的命……不过,现在也不是高兴的时候,梁小姐中的毒极其霸道,身体里余毒尚多,需要要一点一点拔除,这中间不能有一点儿差错,若是有半分差错,梁小姐就……”
“就怎么样?!”
“还会性命垂危。”
肖老将军闻言,本来就青白的脸,更难看了。
“外公,我没事的……”梁尔尔说。
肖老将军看向她。
“真的没事。”梁尔尔扯着嘴角笑了笑。
…………
…………
终于劝走了肖老将军,梁尔尔的屋中终于只留下了一屋子药味儿和站在药味的中的邹护卫。
梁尔尔躺在床上,手指动也动不了,她感觉自己像是溺了水,胸口被挤得难受,喘不上起来,却又偏偏还不能解脱。
邹护卫远远站着。
他做到了。
这半个月一直守着梁尔尔,让她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
“你站那么远干嘛?”梁尔尔声音沙哑,开着玩笑,“怕我吃了你啊?”
邹蓝站着未动。
梁尔尔眯着眼,嘴角扬起,说:“我不是说了嘛,我不会有事的,青大夫的毒要不了的命,就是发作起来的时候,看着吓人……”
邹护卫还是未动。
“你不过来,我可要过去了……”梁尔尔说着,要起身。
邹蓝见状,终于妥协,他顿了顿,脚步僵直,走到她床边。
“这就对了……”梁尔尔目光盯着邹护卫,“你瘦了……”
邹蓝望着她,轻轻点头。
“……”
怎么还哑巴了?
梁尔尔问:“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邹护卫这才开口:“他正在严查。”
梁尔尔眯眼,“萧奉肃现在估计又生气又愧疚……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赏赐我,害我成了众矢之地。他一定觉得,我中毒是因为有人不愿意我入宫……”
“萧见楚说……”邹护卫顿了顿,道,“他说是有人想害他,下毒的酒被你误喝了……”
“哦?”梁尔尔发笑了笑,扯得胸腔疼,她道,“萧见楚倒是帮了我一把……让这池子水浑浊去吧,越浑浊越好……”她就沉在底部,看他们查来查去,猜来猜去。
邹蓝望着她,皱了皱眉。
梁尔尔眨眼看他:“邹护卫……你还生我气啊?”
“没有。”邹蓝站得笔直。
“还说没有呢……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
“……”
“邹蓝,你对我笑笑吧……”梁尔尔瘪瘪嘴,说,“我疼……”
邹护卫一怔。
梁尔尔看着她,神采奕奕地眼中,可看不出哪里疼。
可邹蓝还是信了,只见邹护卫脸颊跳了几下,嘴角微颤,生生往上扯了扯。
比哭还难受……
梁尔尔赶紧说:“好了,不用笑啦……不用笑啦……”
她说着,缓缓闭上眼,忽然又道:“邹蓝……我想吃我爹做的桂花糕了……
“……”
“你帮我去邺城……”
“你想支开我?”邹护卫打断她。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一时无话。
“等等我。”邹护卫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梁尔尔没反应过来,邹蓝已经开门出去了。
等人走了……
“嘶……”梁尔尔才轻轻呻吟一声,耐守不住疼,脸挤皱在一起。
“幸好……幸好……”
幸好邹蓝没在这里……
梁尔尔咬紧牙关忍着一阵阵的疼痛,从浑身四肢翻滚起来,像烫伤,又像冻裂,一起发难,水火煎熬。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
“吱呀……”门开了。
梁尔尔身上的疼痛,似乎认得邹护卫,见到能撒娇的人,叫嚣地更厉害。
邹蓝端着一盘糕点,坐在她床边。
“怎么了?!”
“没事……”梁尔尔咬咬牙,“有些饿了……”
说着,看向邹护卫端着的糕点。
邹蓝望着她,目光沉沉,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轻轻给她擦了擦冷汗。
“尝一尝。”邹护卫说。
“这是……”梁尔尔看着盘中的桂花糕。
“我做的。”邹护卫说,“我见老爷做过。”
“……”
梁尔尔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明知故问,“你为我做的?”
邹护卫点了点头。
“你喂我!”她张开嘴。
“恩……”邹蓝捏起一小块。
桂花糕的用的不是鲜桂花,而是桂花蜜,有些过甜,吃起来也没她爹爹做的那般软糯,但是淡淡的桂花香气,冲淡了她口中的寡淡以及苦涩的药味儿……
重要的是,这是邹护卫亲手做的。
梁尔尔眯起眼,不吝夸奖:“好吃!”
“那也不要多吃。”邹护卫说,“大夫说,饮食要清淡。”
“我再吃最后一块儿……”梁尔尔靠在邹护卫的胸前,黄昏逝去,身上疼痛已经偃旗息鼓了,梁小姐笑了笑,“从今天起,我又有一种喜欢的口味了呢……”
“小表姐!小表姐!”就在此时,肖叔伦忽然冲了进来。
“我听说你醒了!”肖三公子喜不自胜。
“恩……”梁尔尔微微颔首,“不醒,也要被你吵醒了。”
“你总算醒了!”肖叔伦大大松口气,“小表姐!你不知道,邹护卫这半个月守着你,他的眼神有多渗人,你再不醒,我觉得,他都要杀人了!”
“那有那么夸张?”
“真的有!”肖叔伦道:“小表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肖叔伦拍着胸口。
梁尔尔看了看肖叔伦身后的高景川。
“梁小姐。”高景川颔首示意,将手中的礼盒放下,说:“这个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礼盒中,装的是一颗成了人形的老参。
高景川道:“青大夫说,你醒了之后需要服用这个。”
“小表姐!”肖叔伦指着高景川松开的人参,“这种千年老参可遇不可求的,景川家就这么一株,他拿来给你了!”
“啊?”梁尔尔连忙说:“这么珍贵,高少卿还是拿回去吧……”
“没事!”肖叔伦环住高景川肩膀,大大咧咧:“小表姐,你就收下!景川是我好朋友,我跟你是一家人,所以,景川跟你也是一家人!”
“……”
“一家人不能这么见外!”
第138章:探望
梁尔尔有惊无险,被救回一命!但是,她身体却“不行”了。太医说,她随时都可能毒发。如此,皇上自然不能要她入宫。
眼下的她的风波算是过去……梁尔尔心安理得享受着邹护卫的照顾。
“梁小姐……”门外小七来报,“有人来看你。”
“谁?”梁尔尔问。
“沈小姐。”
“让她进来。”
沈归雁走进梁尔尔的房间,见到病床上的她,皱了皱眉,眼中的心疼真真切切。
“尔尔……你怎么样了?”沈归雁说,“我听肖公子说,你中毒了……现在怎么样了?余毒拔干净了吗?不会影响以后吧?”
她一紧张,话就多。
梁尔尔笑笑:“已经没事。”
“哦!”沈归雁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什么似得。
“尔尔,这是我求的平安福!”她递过去,说,“在灵修寺求的,特别灵验!”
梁尔尔双手接过:“谢谢。”
“还有这个!”
沈归雁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包东西:“我做的一些小吃食,肖三公子说,你要吃清淡的,少糖的,这些就是……你喝药嘴里苦了,就含一块儿。”
“谢谢。”梁尔尔笑眯眯。
一旁的邹蓝伸手接过。
“你呢?你最近……”梁尔尔正要询问沈归雁的状况。
“小姐,江小侯爷来了!”小七又说。
“江还之来了?”
“是!就在门外。”
“让他进来吧。”
小侯爷走进屋中,身后跟着贴身小仆灵湖。
江还之道:“梁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梁尔尔点了点头,烟波微动,看了看江还之,看了看江还之身旁的沈归雁。
两人近乎肩并肩,站在一起。
梁尔尔有些恍惚……
前世的时候,她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里面跳脚!能被醋活生生淹入味!可现在……梁尔尔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看两人,最后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邹蓝……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笑容。
“梁小姐。”小侯爷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灵湖闻言,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株灵芝,看成色,相当好。
梁尔尔也不客气了,她帮过江还之,受他一株灵芝也受得起。
“多谢了!”梁尔尔眉目一转,看向沈归雁,“你的点心,不克化灵芝吧?”
“自然不会。”沈归雁开口。
小侯爷似乎这才注意到身旁站着的人。
梁尔尔嘴角一笑:“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沈归雁,沈姑娘,这是江还之,江小侯爷。”
“你好。”
“你好。”
两人面对面,点点头寒暄一下。
“唉?”梁尔尔望着两人,微微诧异。
“怎么了吗?”江还之问她。
“没事……没事……”梁尔尔摆手,心道,小侯爷你怎么这个反应,这里站着的,是你该爱慕之人啊!
“小姐……”小七的声音,有传过来。
“又怎么了?”
“白姑娘来看你了。”
“表嫂?”
风里娇走进梁尔尔卧房是的时候,看见她病床的人,愣了一下。跟在风里娇身后的二当家也愣了一下,直勾勾看着江还之。
“尔尔,你没事吧?”
“没事。”梁尔尔抓抓头,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今天说了好几遍了?
风里娇说:“我给你带了药,是我家的秘方,对恢复元气很有用!”
“谢谢。”
“红雨,把药拿过来!”风里娇伸手。
身后的二当家愣住。
“红雨?”
“啊?”那二当家总算将目光从江还之身上拔下来,她将药要交给梁尔尔,脸上的不情不愿没遮掩。
风里娇不动声色扫了众人一眼,将二当家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缓缓挂上微笑,看向江还之,说:“小侯爷,你可好福气啊!”
“啊?”江还之一怔。
一旁的梁尔尔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她之前去君子寨的时候,跟风里娇说过,江还之是她未婚夫……
“表……”梁尔尔伸手正要阻止。
风里娇脱口而出:“你跟尔尔,什么时候成亲?”
“呃……”
梁尔尔表情僵住。
小侯爷脸色微红,有些局促,抓了抓头发……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看向一旁的邹护卫,
“表嫂啊,你……你误会了。”梁尔尔苦哈哈。
风里娇不解,问:“小侯爷不是你未婚夫吗?”
“不是……”
“什么?”
“总之,你是误会了!”梁尔尔说着,指了指邹护卫:“他才是我……未婚夫呢!”
“哈?”
白羽看了看邹蓝,又转头看了看小侯爷,她一肚子疑问与好奇,但是,并没有多问。
“尔尔啊,你好好养伤。”
“我知道。”
众人在梁尔尔房间待了一会儿,知道她无事,他们也安心离开了。
…………
…………
“怎么这么这么多人探望她!她是中毒,又不是死了!”揽华院外的不远处,春芽躲在墙后,狠狠瞪着梁尔尔的院门,咬着牙跟春秀抱怨。
“我们小姐生病的时候,连药都熬不上!更不要说这么多人来看望了!你看大小姐!每天都有那么人进出揽华院!”春芽越说越来气,声音不受控制,拔高一些,“刚才出去的人,是小侯爷吧!他不是讨厌大小姐吗!还有前天来的,明明是是大理寺高少卿!”
“你小点声!”春秀拿手肘,轻轻撞她一下。
“我就是为小姐抱不平嘛!”春芽噘嘴。
春秀看着一众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说:“你生这种气做什么?就算是高少卿跟小侯爷都来,他们加一起也不及大公主呢!”
“说的也是!”春芽找回一些安慰,“我们小姐有大公主撑腰……”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走进梁尔尔的揽华院。
“那,那是……”春秀瞪大了眼。
春芽不解:“那个男人是谁啊?”
“那是……是……是皇上!”
“皇上!?”
“对!我跟小姐去宫中乞巧宴会的时候,见过……那就是皇上!”
“……”
…………
…………
皇上走进揽华院,江还之等人走出了将军府。
红雨跟在风里娇后面,跃跃欲试:“大当家的!”
风里娇看她:“不是说,不能叫这么称呼吗?”
“……大姐!”红雨兴冲冲道,“江还之不是梁尔尔的未婚夫!那我就可以追求他了吧!”
风里娇叹气:“若是他喜欢你,我自然会撮合你们,可是……”
人家小侯爷见到红雨,像是蜗牛遇见了天敌,一直往壳里缩。
红雨兴致冲冲,没有听进去。
“我去找他!”
“红……”
风里娇话没说完,红雨已经冲去了江还之的方向。
“江还之!江还之!”红雨挡在江还之面前。
“红雨姑娘……”江还之往后退了退。
“你没有未婚妻!”红雨目光灼灼。
“是,是的……那天梁小姐为了带我下山,不得已说的。”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啊?”小侯爷苦哈哈,“抱歉,红雨姑娘,我们不合适!”
红雨扬起下巴,一身江湖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江还之看着她,微微一愣。
红雨姑娘脸微微一红:“你,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没事……”
小侯爷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刚才那一幕,他太熟悉了,还以为看到了以前的梁尔尔。
“那,我们就试一试?!
“不!不!”小侯爷连连摇头。
“我……”
他正被红雨逼的节节败退。
“小侯爷!你不是说要跟我去看生意吗?”身后传来清脆一声。
江还之如蒙大赦:“红雨姑娘,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唉……你……”
小侯爷头也不回,连忙走了。
确定红雨没有跟过来,小侯爷松了口气,看向刚才帮他解围之人。
“沈小姐,谢谢你。”
沈归雁一笑,大大方方:“我们都是尔尔的朋友,所以,也算朋友吧?”
“算!”
“那就不用谢啦!”沈归雁摆摆手,“我先走了!”
“恩……”
小侯爷站在原地,微微出神。
“公子,你不会移情别恋吧?”灵湖插嘴。
江还之回神“”“什么移情别恋?”
“你喜欢梁小姐,怎么盯着人家沈姑娘的背影看?”
“……”
“胡说什么呢!”江还之哭笑不得,他顿了顿,莫名的惆怅感叹,“我只是觉得……这个沈姑娘……”
“沈姑娘怎么样?”
“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
…………
众人走了,屋中终于恢复了安静,梁尔尔看向邹护卫,正要解释未婚夫的事情。
“参见皇上!”门外,小七的声音响起。
梁尔尔一顿,猛地看向邹蓝。
“你先藏起来!”
邹护卫皱眉。
“那个蒙夜使者还在找你!”
…………
…………
萧奉肃推开门,走到梁尔尔病床边儿。
梁尔尔张开眼,神色憔悴,双目黯淡。
“尔尔,觉得怎么样了?”皇上柔声细语。
“没死。”梁尔尔撑着嘴角,直直看着萧奉肃,“皇上……您找到给我下毒的人了吗?”
萧奉肃闻言一顿。
“定是有人嫉妒我不愿意我入宫!才这么害我!”梁尔尔忿忿,脸色更加苍白。
“朕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梁尔尔急切:“什么时候?”
皇上皱了皱眉,初见梁尔尔的兴致,淡了一些。
“朕听太医说,你要养伤半年?”
“好像是的。”梁尔尔心不在焉地点头,又转回来,说道,“皇上,查到那个人之后,能让我处置吗?!”
“交给你?你想做什么?”
梁尔尔攥着被角,目光淬了毒似得:“我要把我中的毒,在他身上下一遍!让她也知道,这种痛苦!”
萧奉肃揉了揉鬓角。
“请皇上答应我!”梁尔尔咄咄,得理不饶人!
“好了……朕答应你……”皇上兴致淡淡,“你好好休息吧。”
“皇上……”
这边萧奉肃已经走了。
“皇上慢走……”
梁尔尔盯着萧奉肃的背影,等到人走远了,她吐了口气。
“好了!他走了!”梁尔尔冲外面小声喊,“你进来吧!”
邹护卫走进来。
梁尔尔笑了笑,在邹护卫开口前,说:“邹蓝,我该吃药了,你喂我!”
邹蓝望着她,叹气。
梁尔尔眯眼,噘嘴。
邹蓝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怕她嘴角。
“好好吃药。”说着,端起药碗,一勺一勺送到她嘴巴。
药很苦,还带着甩不掉地涩麻,梁尔尔舌头都快没知觉了,但是吃的津津有味。
一碗药见了底。
梁尔尔歪头一笑。
邹蓝拿出一方小糕点,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双手没了用,像是等着喂食的幼鸟,眯眼笑:“要用喂的!”
邹护卫没了脾气,将糕点放入她口中。
梁尔尔嚼得开心。
邹护卫望着她,嘴角也微微扬起。
梁尔尔见邹蓝终于眉目舒展,轻轻松了口气。
“你跟江还之……”邹护卫记性相当好。
梁尔尔只好一五一十交代了,她举天发誓:“我当时就是为了救江还之!没有其他意思的!”
“……”
邹护卫不语。
“邹蓝,你相信我……”
“……”
还是不语。
“邹蓝……”可怜巴巴。
“……”
“邹护卫?”
“……”
“邹……”
邹护卫伸手,轻轻点住梁尔尔的嘴唇。
他道:“我信。”
梁尔尔眨了眨眼,邹护卫的手指带着薄茧,正抵着她柔软唇上……
鬼使神差,梁尔尔微微张嘴,粉色的小舌,试探似得,轻轻一舔。
邹护卫一怔,手指跟着一颤,收了回去。
舌尖的余韵,传到身体……
梁尔尔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腾地一声,绯红。
“咳!咳!咳!”她狠狠咳了几声。
邹护卫目光有些游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
“你那天说的……”邹护卫吐了口浊气,说起正事,“要拖到那件事出现,是什么事?”
梁尔尔揉揉发烧的脸颊,也缓缓收了旖旎的心思。
“我说的,是童不兮的出现。”
“童不兮?那是谁?”
“他是天师,童天师!”
邹护卫摇头:“没听过。”
梁尔尔说:“你当然没听过,他要到今年小年的时候,才在皇宫初次露面,最后得到皇上的青睐,平步青云!”
第139章:暗流
《大家闺秀》中写:
【童不兮,容颜上妍,貌若妇人。】
“童不兮……他跟皇上深爱的女子,容貌上有七分相似。”梁尔尔目光深远,嘴角撇了撇:“皇上见了他,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替代品了。”
“邹蓝,我跟你说过没有?”梁尔尔转向邹护卫,说道,“皇上之所以让我入宫,是因为我的跟他心爱的女子有三分相似。我娘当年也是,皇上本来也想我娘进宫的,但是,被我舅舅阻止了……”
邹护卫听罢,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所以……”梁尔尔攥住他手指,“所以,我们只要拖到小年儿就可以了,等着那个童天师出现了,皇上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了,我就可以脱身了。”
邹护卫微不可闻,轻轻点了点头。
梁尔尔把玩着邹护卫手指,仰头微笑,眼睛弯弯:“我们好好的等着,安静等着……”
…………
…………
皇宫内。
萧奉肃坐在御案后,皇上揉了揉眉心,看着下跪的周成,神色不悦:“还没有线索?”
周成沉沉低着头:“属下无能!”
萧奉肃抿着嘴唇。
周成重重抱拳,拱手:“属下查了能查的所有人!但是依旧毫无头绪,梁小姐中毒的地方,是在太白楼,那里人来人往,极其难追查!”
“那你查到什么了?”萧奉肃,“尔尔中毒,是有人要针对她,还是有人要还害见楚?尔尔只是误食了?”
“属下……”周成一拱手,“属下毫无头绪,请皇上责罚!”
萧奉肃紧锁眉头:“重点查一查见楚这件事,看看这件事是不是针对见楚。”
“……”
“若是,这么你都查不出来,就不要来朕了。”
“是……”
周成顿了顿:“那梁小姐那边……”
萧奉肃长长叹口气,眉心高高隆起,揉都揉不展。
一旁的王喜见状,弯着腰,躬了躬身,小心翼翼说:“梁小姐也是有些不懂事,皇上本就国事繁忙,她还一直吵着要说法。”
萧奉肃摆摆手:“她毕竟还小。”
“那也应该体谅皇上啊……”王喜不动声色,只心疼万岁。
“接着查。”萧奉肃冲周成一摆手,目光深深,“三天之内,你必须有给尔尔一个交代。”
“皇上!”周成一拱手,急了一头汗,急于说什么。
“周大人,我送您出去吧。”王喜请示了一下萧奉肃,一甩浮尘,笑盈盈说。
“我……”
“周大人,请……”
两人走出大殿,周成的眉心能夹死苍蝇,他一摊手:“这!我……我确实查不出来啊!”
王喜老狐狸一笑,声音尖尖:“皇上只说,让大人给梁小姐一个交代,又没说一定要揪出真凶。”
周成一顿,随后狂喜:“公公?您的意思是……”
“大人心里清楚就好。”王喜眯眼一眼,浮尘一甩,“走吧,周大人,我送您一程。”
“劳烦公公了。”
…………
…………
将周成送到掖门,王喜公公转身,回去伺候皇上。
“公公。”王喜一扭头,竟然看见了廖世歆。
廖世歆穿着宫缎素雪裙,外罩一件梨花白的缎袖斗篷,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宫女。
“廖嫔娘娘。”王喜张罗着行礼。
廖世歆快走几步,扶住他:“公公免礼,这里只有你我,不必多礼。”
“多谢娘娘了。”
廖世歆拢了拢鬓角的青丝:“公公,皇上这几日,怎么不尝来后宫了?”
“皇上九五之尊,国事繁忙。”王喜打哈哈。
廖世歆冲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宫女从袖子中掏出一物件,塞给王喜。
“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喜掖了掖袖口,说,“只可惜啊,杂家不能为皇上分忧,万岁爷这几日啊,为将军府的梁小姐正烦忧呢。”
“梁尔尔?”
“廖嫔娘娘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
“唉,要说这个梁小姐也是没福气,她在太白楼被人下了毒,堪堪保住一命,但是先下如不得宫了……”
“先下如不宫?”
“等她余毒拔干净,到时候,跟娘娘应该能做姐妹了。”
“是吗?”廖世歆笑了笑。
“杂家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呢!不跟娘娘寒暄了。”
“公公慢走。”
等到王喜走远了,廖世歆身后的小宫女忿忿开了口:“那个梁尔尔不就是跟三殿下在一起的……”
“恩。”
“她中了毒,最好能毒发身亡!”小宫女掐着腰,恶狠狠。
廖世歆摆了摆手,嘴角含着笑,轻叱道:“这话,对外不许说。”
“奴婢省的,我只跟娘娘说的!”
“走吧。”
廖世歆转身。
主仆两人走了几步,小宫女不经意扫到远处,微微一顿:“娘娘。”
“怎么了?”
“娘娘,你看那边,那不是岷王殿下夫妇吗?”
廖世歆望过去。
小宫女一歪头:“他们怎么了?好像是吵架了。”
廖世歆收回目光:“管他呢,走吧。”
“是。”
…………
…………
这边岷王夫妻确实“吵架”了,但是,他们毕竟还在皇宫里,两人一个是王子皇孙,一个是大家闺秀的,他们不可能民间小夫妻那样,吵得面红耳赤。
岷王夫妻,只是一前一后地走,都沉着脸,谁也不搭理谁。
等两人出了皇宫,上了马车,面对岷王,冯琦苓再忍不住了。
“萧景元!”冯琦苓胸口剧烈起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梁尔尔是害我弟弟的凶手!你还让我去探望她!?”
萧景元皱眉:“大理寺都查清楚了,才驰不是梁尔尔杀的。”
冯琦苓狠狠:“要不是她挟持才驰,才驰也不会死!”
“那是因为冯才驰想杀了她。”萧景元揉眉心。
冯琦苓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萧景元:“都这么时候,你竟然还惦记着她?!你不要忘了!父皇是要她入宫的!若不是她中了毒!按照民间的说话,她已经是你的姨娘了!”
萧景元脸色难看,吐了一口浊气,压住翻滚的情绪,说道:“我知道父皇看上她了!就因为父皇看上了她,所以,你更应该去将军府。”
“你什么意思?”
“梁尔尔身后背负的,是将军府!”萧景元叹口气,说,“萧景徹的王妃已经去看望过她了。你跟她本来就又矛盾,若是不接着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她被萧景徹拉拢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冯琦苓闻言,攥紧拳头,狠狠一咬牙:“那我也不去!”
“好……”萧景元点着头,笑了一声,“你不去,我让惜婉代表岷王府去!”
“你!”冯琦苓脸色铁青,“惜婉她就是个妾!她凭什么代表岷王府!”
“就凭本王宠她。”萧景元沉着脸。
“萧景元!”冯琦苓拔高音量。
“你好好想想吧。”萧景元厉声打断他。
“停车!”
岷王殿下跳下了马车。
留下岷王妃一个人在马车中,像是被一头困住地凶兽,嗓子低吼,嘶叫。
“梁尔尔!梁尔尔!你跟我等着!等着!”
…………
…………
“小姐,岷王妃求见。”
梁尔尔刚吃完药,小七就来禀报。
“岷王妃?冯琦苓?那真是稀客,大稀客……”梁尔尔说着看了看一旁的邹护卫,“我刚打发了瑞王妃,现在又来一个岷王妃……”
冯琦苓走进梁尔尔的房间,看见床上养病她,笑了笑。
“梁小姐。”她虽然嘴角含着笑,但是眼睛的冷意与恨意,确实没办法彻底掩饰的,即便是伪装的友好和善。
“王妃请坐。”梁尔尔说,“恕我不能行礼了。”
冯琦苓坐下,说道:“我听说你中了毒,这些是岷王府的一些心意。”
话音落下,身后的丫鬟端着一大锦盒。
“王妃真是太客气了。”梁尔尔客客气气。
冯琦苓笑了笑,说:“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跟你见一面,将话说清楚。”
“说什么?”梁小姐佯装不知。
冯琦苓扯着嘴角笑了笑:“才驰是我家唯一的弟弟,他遭了难,那时候我心里难受,做事冲动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尔尔跟着笑了笑:“王妃想多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就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冯琦苓捺着性子,又梁尔尔寒暄了几句,可是,这两人是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冯琦苓坐了不半盏茶的功夫,就站起身个梁尔尔告辞了。
走出揽华院,
冯琦苓脚下一踉跄,捂住胸口,脸色难看。
“王妃!”丫鬟慌了神,“王妃你怎么了?!”
“没事……”冯琦苓继续地呼吸几口,“我没事……”
只是被梁尔尔气的心口骤疼!
“我会记得的!”冯琦苓转头,狠狠看了一眼身后,揽华院若无其事坐落在这里。
“梁尔尔……”冯琦苓恨不得现在冲进去,将人碎尸万段!
“王妃,您能走了吗?”冯琦苓胸口疼了许久,才缓过这口气来。
“走吧。”
两人走了几步。
“岷王妃?”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软轻软轻的。
冯琦苓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玲珑精致的女子,面容乖顺,但是那双眼……在后宅里待久了,见过了各种小妾,王妃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你是谁?”她眯起眼,起势不输人。
“我叫梁思思。”
“梁思思?”冯琦苓眯起眼:“是你?”
“王妃认识我?”
“听人提起过,你是梁尔尔的妹妹吧。”
“正是。”
“来看望你姐姐?”
“姐姐这边门庭若市,不少我一个看望的,我只是路过。”
冯琦苓闻言不语,仔仔细细地打量梁思思。
“你们这对儿姐妹,倒是不怎么像。”
梁思思轻轻笑了笑,意味深长:“是啊,我们虽然是同一姓氏,住同一屋檐,但是,心却是两颗不同的心呢。”
“是吗?”冯琦苓笑了笑。
“王妃慢走。”梁思思行礼。
冯琦苓细细打量着她,忽然说:“我对你们将军府中不熟悉,麻烦梁二小姐带一下路了。”
“好……”梁思思欣然点头:“王妃请吧。”
…………
…………
日夜更迭,寒暑交替,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逝者如斯。
过了冬至,凛冽的寒风狠狠地薅下了最后一片树叶,树木光光秃秃,在朔风瑟瑟发抖,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冻散架了似得。
“真冷!真冷!”肖叔伦一边蹦跳这,一边双手哈这气,冲进梁尔尔的屋中。
迅速挤到梁尔尔身旁的火炉旁。
“还是你这里暖和。”肖叔伦舒服松口气。
梁尔尔收了手中的话本。
肖叔伦一边烤手,一边问道:“小表姐,今天觉得怎了样了?”
“还不错。”梁尔尔拢了拢身上的软被。
“你呢?”她问。
“我还是那样。”肖叔伦说,“跟着景川一起查案。”
“你们大理寺怎么每天都有查不完的案子。”
“不是大理寺的案子查不完,是景川接手的案子查不完。”
肖叔伦揉了揉鼻子:“还记得,半年前,那个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小泉子吗?”
“记得啊,我还记的,那个小太监是良妃娘娘宫里的呢”梁尔尔问,“怎么?半年了,你们终于查到凶手了?”
“没有!”肖叔伦说,“景川是个较真儿的!良妃娘娘跟皇上都不让他查了,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呢!”
“他啊,一有时间,就要把之前没有头绪的案子,拿出来查!”
梁尔尔闻言,微微一顿。
割鹿镇的案子……高少卿有没有重查呢?
“……”
肖叔伦吸了吸鼻子,说:“哎呀,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寒冬腊月了,不就是冷嘛?”梁尔尔笑了笑。
“再过七天,就腊八节了,宫里又要热闹了。”肖叔伦看向梁尔尔,“皇上还派太医来给你把脉了吧,太医怎么说?你的身子能不能参加宫宴?”
“勉勉强强吧。”梁尔尔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说,“太医也没说一定能去或者一定不能去。他让我自己斟酌。”
肖叔伦失笑:“一群老狐狸。”
“三公子!三公子!”门外传来了一道急切兴奋的声音。
肖叔伦的小厮举着一张纸兴冲冲。
“三公子!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肖叔伦不解。
“天下美人榜啊!您每年不是最关心的吗?!”
第140章:宫宴
“三公子!三公子!”门外传来了一道急切兴奋的声音。
肖叔伦的小厮举着一张纸兴冲冲:“三公子!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肖叔伦不解。
“天下美人榜啊!您每年不是最关心的吗?!”
“对!对!美人榜!”肖叔伦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要忘了!百美图都选出来了?”
“选出来了!外面都有名单了!”小厮说着,赶紧将手里的纸张递给肖叔伦,得意道,“我找人抄了一份,赶紧给公子带回来了!”
“还是你小子懂我!”肖叔伦拍拍小厮肩膀,一百个名字挨个看过去,那样子,比读书还认真!
一旁的梁尔尔忍俊不禁。
所谓的百美图,可以看做天下美人榜的初赛。
平山十三坞,也称评山十三坞,他们每年都会在腊月初选出一百名美人,画成画像,制成百美图。
百美图公示一个月之后,平山十三坞栽根据百姓们的反应,从百美图中选出前十名美人。
选拔标准不仅是容貌,还有身姿、体态、品行、才情,家世……这次统统都算在内,最后选出的十个美人儿,一一排序,名曰:天下美人榜。
按照时间来说,腊月初公布百名美人图,正月公布天下美人榜。
梁尔尔忽然想到了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去年的时候,她收花重金买了平山十三坞的二当家张闻药,厚着脸皮,挤进去了天下美人榜,第十名榜尾……
“唉……”
这么一回忆,还真有些恍如隔世。
“哎呦!?”对面,肖叔伦瞪大眼睛,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
肖三公子双目灼灼,激动地看向梁尔尔:“小表姐!上面有你的名字。”
“啊?”
“你看!你看!”
肖叔伦指着,名单的最后面,那里一笔一划写着。
【大齐邺城,梁尔尔。】
“这是我?”
“大齐邺城,还有几个梁尔尔的?”肖叔伦兴致满满,“就是你啊!”
“……”
“小表姐!我们可要加把劲儿了!”肖三公子一握拳,斗志昂扬。
梁尔尔一头雾水:“加把劲儿??加什么劲儿?”
“当然选进天下美人榜啊!”肖叔伦理所当然。
梁尔尔连连摇头:“可饶了我吧!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啊?”肖叔伦一本正经,“这是一个女子的荣誉啊!小表姐!能上天下美人榜,你不骄傲吗?”
梁尔尔想了想:“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啊。”她顿了顿,“反正我上不上天下美人榜,邹蓝都喜欢我啊?!”
“啊?”
肖叔伦眨巴眼睛,他俩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吧?
梁尔尔一拍手:“与其进什么劳什子美人榜,我还不如在邹蓝心里独占鳌头呢!”
“小表姐,我说的是美人榜……”肖叔伦吸了吸鼻子,“不是恩爱榜啊……”
“……”
“噗嗤!”梁尔尔没忍住。
“抱歉,抱歉!”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就原谅恋爱中的女人吧!”
“……”
“其实啊,我不想参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的。”梁尔尔说着,指着上面的名字,“你看这些人,我可没把握赢她们,一个个都是大家闺,名门望族,长得还一个比一个好看……”她伸了伸懒腰:“让她们去争抢这个名誉,我啊,就安心养病就好了。”
肖叔伦一怔:“也是……你的余毒刚刚拔除干净,也不适合抛头露面。”
“是吧?”梁尔尔笑眯眯,将百美的名字扫了一遍。
她一顿,低下头,伸出手划着,把名字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遍。
“这上面怎么……”
“怎么怎么?”
梁尔尔抬起头:“这上面,怎么没有黛珞公主的名字?”
“黛珞公主?你认识她?”
“呃……”
前世的时候认识……这个黛珞公主跟美人榜榜首可是擦肩而过,若不是“高灵雨”挡在前面,她就是美人榜第一名了。
“小表姐?”
梁尔尔含糊一声:“我听人说过,她特别漂亮。”
“是吗?”肖叔伦双手环胸,“她是蒙夜公主,自从她进了京,可是一直蒙着脸呢!”
梁尔尔干咳一声:“那我还真是有幸,见过她面纱下的样子。”
肖叔伦猛地一拍脑袋:“啊!说起来,那个黛珞公主,跟你还真有缘呢!”
“啊?”
“就是那个阿洛尔使者的事情啊,他被邹护卫打了,不是嚷着要说法吗?这件事是黛珞公主摆平的!”
“什么时候?”
“好长时间了!那个阿洛尔回蒙夜去了,我也就把这事忘了。”肖叔伦说:“那个阿洛尔一直要说法!是黛珞公主出面,把这件事圆过去了。”
“这样啊……”梁尔尔颔首,“这么说,黛珞公主也算我的恩人了?”
“差不多!”肖叔伦一摆手,“不多说了,我去找景川了!”
“你找高少卿干什么?”
肖叔伦眨眼一笑,神秘兮兮,又兴致满满。
“嘿嘿!秘密!”
…………
…………
进入腊月,年味渐浓起来。腊月初六,老天爷毫不吝啬,洒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天地茫茫。
梁尔尔在屋中待得闷,于是邹护卫搬了个椅子,梁尔尔坐在椅子上在廊下赏雪。
邹护卫站在她身后,顺手帮梁尔尔掖了掖披风。
“这雪……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梁尔尔望着阴沉沉的天。
“今天,不会停的。”邹蓝说。
“你怎么知道?”
“学的。”邹护卫望着天空说。
梁尔尔一怔,心道,易水宫还教杀手看天气呢?
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杀手是个危险行业,需要掌握的东西比想象中的多。
梁尔尔心疼她家护卫。
“邹……”
“尔尔!”
揽华院来了两个人,风里娇跟沈归雁一起走了进来。
“表嫂,归雁,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来了?”
风里娇一笑:“这不是学堂让我们做女工,我做了一副护手,给你拿过来了。”
一旁的沈归雁提了提手中的食盒:“我想着,你上次的点心快吃完了,就又做了些。”
梁尔尔笑道:“你的点心,都把人的嘴养刁了。”
“你喜欢吃就好。”
几人在廊下寒暄一阵。
又有一人踏雪而来,是肖伯城。
“好了!”梁尔尔看向面颊微红的风里娇。
“你们两个聊去吧,我跟归雁说会儿话。”
…………
…………
外面,雪还在下着,梁尔尔与沈归雁回到了屋中。
邹蓝关上门留她们两人说话。
沈归雁来找梁尔尔,不止送点心,她确实有话要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梁尔尔带上风里娇的护手,刚做好,料子绵暖,缝在里面的棉花蓬软,似乎带着阳光的温度。
“我爹……”沈归雁稍微顿了顿,“我爹认出我了!”
梁尔尔闻言,稍稍一怔。
“哦……那……那挺不错的。”
“是啊……挺不错的。”沈归雁低下头,闷生闷气。
梁尔尔歪头看他:“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呐。”
沈归雁猛地抬起头:“我很开心的!很开心!”
“是吗?!”
“是啊!”
她一边说,一边给了梁尔尔一个大大的微笑。
梁尔尔见状叹气。
“你……”
“对了,尔尔,你知道吗?”沈归雁打断她,忽然又道,“你进了百美图了呢!”
“我已经知道了。”
“恭喜你啊!”
“这个……”
梁小姐真的觉得这个没什么好恭喜的。
“也就那样吧。”她说。
沈归雁闻言,瞪大眼睛:“什么叫也就那样?”
梁尔尔耸耸肩。
“尔尔,我跟你说啊!如果其他人告诉你,你进了百美图,你可不能回答人。”
梁尔尔眨眼:“为什么?”
“因为,好多人想进都没进啊!你进了,还这副反应,这不是招人恨吗?”
“哦……”梁尔尔点点头。
沈归雁又道:“你是没见惠贞女学堂里面,现在多热闹,进了百美图的跟没进百美图的,都分成两派了。”
“啊?”
沈归雁失笑,又道:“那个刘小姐也没有进,就天天拿身边的下人出气!我现在见了她,都躲着走。”
“刘小姐?刘蕊儿啊?”
“恩!恩!”沈归雁点头,“就是她!”
“那思思呢?”梁尔尔问,“我记得,她跟刘蕊儿走的近,她也没进百美图,有什么反应?”
“梁二小姐倒是没什么,她跟往常一样。”沈归雁说着,耸了耸肩,说,“看起来很……人畜无害吧。”
梁尔尔笑了笑:“但愿,她是真的人畜无害。”
…………
…………
正如邹蓝所说,雪不会停。
腊月初六的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举目四望,一片白茫茫。
腊月初七中午,雪终于停了,但并不见太阳,天色依旧阴浓沉郁,像是盘算着第二场风雪。
初七傍晚,梁尔尔吃了晚饭,跟邹护卫说:“邹蓝,明天准备一下,我们去宫宴。”
“你要去?”
“要去!”梁尔尔点头。“那个阿洛尔回蒙夜了,你跟我大大方方进宫,也不会怎样的。”
邹护卫皱眉:“可是……”
“没事!”梁尔尔笑眯眼一笑,“你不想见见童不兮吗?”
“……”
…………
…………
“腊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大齐腊八节,与道家来讲,乃是三元五腊中的王侯腊。
天子萧奉肃祭祀祝祷完毕。傍晚,宫中会举行宫宴,诸位大臣携家眷,都可参加。
一辆辆马车,进入宫门。
梁尔尔坐不惯马车,她用走的。
天色暗下来,皇宫的角楼燃起了灯火。梁尔尔披一件烟霞色织锦镶毛披风,一双云履踏着积雪,不紧不慢地走。
“尔尔?”走到宫门口,有人在身后喊她。
梁尔尔一转头,看到来者,一愣。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一同发问。
梁尔尔眨眼:“我身体好了,就来转转。你……”
她看着沈归雁,此时的沈归雁一身侍卫装束,站在高景川身后,嫣然是高少卿的护卫。
“我拜托高少卿带我来的。”沈归雁说。
“哦……”梁尔尔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尔尔,你过来一下。”沈归雁说着,扯了扯她袖子。
“……”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沈归雁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梁尔尔哭笑不得:“我怎么不能来啊?”
“你难道不知道……”沈归雁压低了声音,“皇上对你有那种心思……你怎么还敢来!”
梁尔尔眯眼一笑:“没事,我来有我的打算。”
沈归雁叹气:“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去拜托高少卿了。”
梁尔尔道:“你让高少卿带你入宫……想做什么?”
沈归雁目光定定:“见我爹!”
“沈王爷?”
“恩!”沈归雁道,“他明明知道我是他女儿,但是,就是躲着不见我!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避开我!”
梁尔尔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真知道沈英堂为什么躲着沈归雁……只是,直接告诉沈归雁真相,好还是不好?
“我当是谁呢?!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梁尔尔正纠结呢,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
“原来是梁大小姐啊。”那人走进了。
梁尔尔看清来者,微微皱眉,下意识将沈归雁挡住了。
“刘小姐。”
来者正是刘蕊儿。她穿着娇俏,画着桃花妆,可眼中却不见春天的烂漫。
“是我。”刘蕊儿双手环胸,眼皮上下撩了几下梁尔尔,“这黑灯瞎火的,你偷偷摸摸地跟一个男人在墙角私会,可真真是荤素不忌啊。”
“你!”沈归雁咬牙,忍不住要说什么。
梁尔尔继续挡住她,说道:
“你先走。”
“可是……”
“你想白来吗?”
“……”
沈归雁一咬牙,低头离开。
刘蕊儿眉尖儿高高扬起来,尖刻道:“怎么?你还不敢让人见你的样子啊?!”
说完,就给身后丫鬟使眼色。
“给我抓住这个奸夫!”
那丫鬟要去拦沈归雁。
梁尔尔见状,疾走两步,直接伸出脚。
那丫鬟走的急,被她一脚绊倒,哎呦一声,扑到在地!
“梁尔尔!”刘蕊儿一把揪住梁尔尔的衣襟,恶狠狠,“你大胆!”
梁尔尔一摊手,气死人不偿命,笑了笑:“脚滑了而已。”
第141:刺宴(上)
皇宫城墙下,刘蕊儿一把揪住梁尔尔的衣襟,怒目而视!梁尔尔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让刘小姐肝火大动。
“梁尔尔!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她咬牙切齿,手背的青筋暴起。
梁尔尔好整以暇,说:“我知道刘小姐的厉害。”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同时,我也知道刘小姐不傻,若是你在这里跟我动手了……”
梁尔尔眯眼一笑,双目映着远处憧憧灯火,忽明忽暗:“……就算你有太后撑腰,脸面也过不去吧?”
毕竟,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洛京的大臣权贵。
刘蕊儿就是明白这点,才一直揪着梁尔尔的衣襟,却迟迟没有动手。
梁尔尔笑笑:“能放开我了吗?”
刘蕊儿冷笑笑一声,手紧紧攥着,她缓缓挑起眉梢:“是……你说的对,我在这里跟你动手是不好看。但是……”她冷笑一声,“要是你自己摔倒,就跟我没关系了吧?!”
“你……”梁尔尔还没反应过来,刘蕊儿已经将人甩了出去。
她从下习武,内力加身,力气比普通女子打了好几倍。
梁尔尔脑子一蒙,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重重砸在雪地上!旁侧伸出一只手来,将梁尔尔稳稳接住!
“没事吧?”
那人开口。
梁尔尔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看向来者……
“高景川?”
高少卿将梁尔尔扶稳。
“高景川!你!”刘蕊儿脸色难看。
若是他人救下梁尔尔也就算了,怎么就是高少卿呢!
“刘小姐,今天是宫宴,请注意你的仪态。”
高少卿说话,一板一眼,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情绪地起伏,才让人着急,抓狂!
刘蕊儿一指梁尔尔,质问高景川:“你喜欢这个女人!”
高少卿皱了皱。
“高景川,你说话!”
高少卿看她一眼,说了话,但是是对着梁尔尔的。
“梁小姐,我们走。”
“好!”
“高景川!”
刘蕊儿不服。
“小姐!”丫鬟连忙拦住她,“这是皇宫!”
“……”
“高景川!”
…………
…………
“尔尔,你没事吧?”沈归雁上来问。
“没事”梁尔尔轻轻活动一下手臂。
刚才沈归雁不知是走了,她搬来了救兵。
不过……
“邹蓝呢?”梁尔尔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刚才,邹护卫说有事,先走了。”
“啊?”
“……”
“那不是吗?”
沈归雁一指。
只见邹蓝正在跟肖叔伦说着什么。
“你去哪里了?”
梁尔尔上前。
“刚才,我……”邹护卫说着,稍微顿了顿。
“没事。”
“没事不要乱跑!”梁尔尔道,“正好,叔伦也来了,你跟着他吧。”
进了宫,她要去女眷那边坐着,邹蓝不适合过去。
“恩。”邹护卫点点,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梁尔尔道,“这么点儿功夫,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跟你说。”
邹蓝道。
“那也好!”
梁尔尔笑了笑。
“我们进去吧!”
…………
…………
宫宴设在建极殿,偌大的宫殿,布置地井然有条,席位从高到地,拍了密密麻麻两列。
梁尔尔的席位在将军府,还算比较靠前。
但是,她毕竟不是将军府嫡亲孙女,而是外孙女,所以,位于将军府席位最边上。跟滴孙肖叔伦隔着两个座位。也就跟邹护卫隔着两个座位。
此时皇上还没到,众人不能入座,只能站着恭迎圣驾。
将军府这边的女眷,来的只有她跟肖杨氏。
肖杨氏早就去自己的圈子里,招呼了。
梁尔尔百无聊赖的站着。
“尔尔,你来了?”瑞王妃走了过来。
梁尔尔行礼:“王妃。”
瑞王妃上下打量她,嘴上抹了蜜:“哎呀呀,虽然你病了一场,但是,容貌完全不减啊!还越发有种西子捧心的娇弱了呢。”
梁尔尔从善如流地寒暄:“王妃才是倾国倾城。”
“我可不上你呢!”瑞王妃道,“我听说,你都进百美图了?”
梁尔尔笑了笑。
瑞王妃说:“你好好努力,争取啊!进去天下美人榜去,那才有面子呢。”
“呵呵。”梁尔尔干笑。
“人家梁小姐,是上过天下美人榜的……”一道凉嗖嗖的声音传来,尾调稍扬,不甚友好。
梁尔尔回头,微微一怔。
说话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沈王爷的嫡长女,沈归雁同父异母的妹妹——沈芳凝。
沈芳凝身后站着脸色铁青的刘蕊儿,哦,她俩是手帕交来的。
梁尔尔望着两人,笑了笑,不说话。
《大家闺秀》中。
刘蕊儿跟沈芳凝,都视沈归雁为眼中钉,肉中刺!原因简单又粗暴!
因为……
【高少卿喜欢沈归雁,刘蕊儿爱慕高少卿。】
【楚王爷喜欢沈归雁,沈芳凝爱慕楚王爷……】
【后来,沈归雁终于被沈王爷承认,入了王府,有了身份,但是她在王府的日子却十分艰难。这都要拜沈芳凝所赐嫡,她是沈王府的嫡长女,没少祸害沈归雁。】
“梁小姐,我说的是不是?”沈芳凝显然是想为刘蕊儿出气,挑衅地看着梁尔尔。
梁尔尔含笑,目光忽然转向另外一个地方。
沈芳凝不满:“我跟你说话呢!”
“哦,我是没见过那位公子……”梁尔尔一直不远处。
“不知他是谁啊?”
那个他,就是楚王爷。
沈芳凝看见萧见楚,目光都直了。
哪里还记着为难梁尔尔。
“我告诉你!不许肖想他!”沈芳凝凑到梁尔尔耳边,冷冷警告一句,然后,理了理衣衫,往萧见楚那边去了。
楚王爷见到来者,微笑着与之寒暄几句,然后借故离开。
转身是,不经意似得一抬眼,看见了梁尔尔。
梁尔尔来不及收回目光,大大方方一笑。
王爷皮笑肉不笑,扫了她一眼,看向别处。
梁小姐纳闷,自己得罪他了?萧见楚干嘛一副自己好像亏欠了他的模样?!
…………
…………
皇上还没来……
梁尔尔打发了沈芳凝,无所事事,站的有些腿麻了。
目光不经意一扫,见到了沈归雁,只见沈归雁绷着身子走到了沈王爷面前,低头说了几句什么。
沈王爷长叹了口气,有些小心翼翼地招了招手,带着沈归雁出去了。
“唉……”梁尔尔叹口气。
气还没叹完,梁尔尔一顿,只见消失在目光里的沈芳凝跟了出去。
梁尔尔一顿。
也没细想,也跟了出去。
沈王爷带着沈归雁去了远处的偏殿,这里几乎没人来。
梁尔尔还没靠近那偏殿,就听见里面传来沈芳凝的咆哮,咄咄逼人!
“又是你!你为什么总缠着我爹!”
“哑巴了!说话!”
“芳凝……”沈王爷安抚。
“爹!他到底是谁!不只一次了!他经常鬼鬼祟祟我们王府外!我都见了好几次了!”
“他只是一个侍卫。”
“一个侍卫?!干嘛一直盯着我们王府啊!”沈芳凝得理不饶人,“说,你究竟是谁!谁派来的!”
“我……”沈归雁声音有些压抑,“我也是爹……”
“沈护卫!”梁尔尔骤然打开门,打断了沈归雁。
沈归雁看向她,眼中的湿意盈盈。
“梁尔尔!”沈芳凝皱眉看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传话!”梁尔尔走到沈归雁面色,说:“沈护卫,楚王爷能找你呢!”
一旁的沈芳凝瞪大眼:“你是萧见楚的护卫?”
沈归雁不语。
梁尔尔道:“是啊,他就是楚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沈小姐,不知道啊?”
“……”
沈芳凝有些局促,眼神微微荡漾:“你既然是楚王爷的护卫,那你怎么总是在我们王府转?”
“……”
“这个,还请沈小姐问楚王爷吧。”梁尔尔看向沈归雁。
“走了。”
两人正要走……
“不对!”沈芳凝一顿,猛地想起什么,“楚王爷来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
她拦住沈归雁:“你究竟是谁!”
“我……”
沈归雁望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都在这里做什么?”此时,偏殿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众人转头,目光齐聚。
“楚王爷?”沈芳凝最先开口,又惊又喜,小心翼翼,“他,他真的是的护卫?”
萧见楚不置可否,说:“皇上要来了,还不迎驾?”
…………
…………
沈王爷带着沈芳凝去迎接圣驾了,梁尔尔跟萧见楚走在后面。
她笑了笑,揶揄道:“王爷,你这招英雄救美做的漂亮。”
楚王爷阴阳怪气,冷哼一声:“本王救的是你……”
“哈?”
那边,楚王爷走远了。
…………
…………
梁尔尔紧随楚王爷,进了建极殿。
此时,皇上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众人都站在自己的席位旁,严阵以待。
梁尔尔也在自己的位置前站好。
拭目以待中,九五之尊,大殿的主人终于来了。
只是这个主人,此次不是一人,他身旁跟着一个人。那人长相清绝,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色道袍,长袖飘飘,带一方儒巾,乌黑柔润的青丝用垂在腰间。
这人走在万人之上的天子身边,脸上不见一丝小心与谄媚,反而面目疏远淡漠,像是无悲无喜的大尊者。
“这人……就是新任的天师?”
身边响起小声的议论。
“……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看衣服是男的啊吧……”
“是男的吗?”
梁尔尔看着那个道长,直到对方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在看一遍,还是觉得童天师很美。
《大家闺秀》中就写他。
【貌若妇人】
这个妇人,不是普通妇人,而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美……
高少卿跟萧见楚也美,但是不会有人将他们当做女人的,他们属于男人的那种俊美。但是童不兮站在哪里,便是雌雄莫辨的。
萧家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童不兮此时站在皇上身旁,受着众人惊艳地眼神,面色淡然。在场的众人,也就萧见楚能与高景川他一较高下。
梁尔尔收回目光,笑了笑,她转向不远处的邹护卫。
这就是童不兮!梁尔尔冲邹护卫示意,但是邹护卫显然在想另一件事,只见盯着童不兮,微微皱眉。
“吾皇万岁!万岁!”
这边皇上已经入了座。
“起身吧,入座吧。”皇上说完,看向童不兮,“童天师,你也请坐。”
哦……
大家是入座,他是请坐。
“谢谢皇上。”童不兮开口,声音像是春寒料峭的风,明明是春,却裹着寒冬的凌凛。
童天师坐在了皇上的下位。
梁尔尔笑了笑,心道,那个位置,是皇后之位,只不过本朝没有皇后。
那人死后,萧奉肃便此生不立后。
唉……梁尔尔心中又道,只可惜,这个童天师不是女人,不然,很有可能在后后宫,翻出一片天来。
“宴会开始……”
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宫宴拉开了帷幕。
梁尔尔微微眯起眼,心道,热闹要开始了。
…………
…………
宫宴进行到一般的时候,皇上的酒吃多了。
“朕出去走走。”管弦声乐中,皇上起了身,临走看看一旁的童天师。
梁尔尔一直注视着萧奉肃,见皇上出去了,自己也溜了出去。
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带着肖叔伦一起出来的。
“小表姐?”
肖叔伦不解,梁尔尔拉着他,往后宫走什么。
“前面就是飞羽宫了吧?”
梁尔尔问。
“是啊……”
;梁尔尔笑了笑,停了停动静。
哦……
来了。
她笑了笑,忽然冲着肖叔伦说:“这个童天师,长得阴阳怪气的,男不男女不女的!”
“小,小表姐?”肖叔伦一头雾水,“你,你醉了吧……”
“我才没醉!”梁尔尔道,“我说的不对吗?反正啊,我是很不喜欢他!看见就讨厌!”
“小表姐!你没事吧?”肖叔伦不解,梁尔尔不是这种人啊。
“我怎么会有事,我就是不喜欢那个童天师而已,我觉得他啊,男不男女不女的,邪性的很!”
“小表姐,你真是醉了!”
“没醉!”
梁尔尔声音拔高。
“梁尔尔……肖战没教过你,背后勿论他人非?”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肖叔伦大吃一惊。
“皇,皇上?”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皇上!我表姐吃了酒!不是有心的!”
第142章:刺宴(中)
“梁尔尔!肖丞战没教过你,背后勿论他人非?!”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梁尔尔嘴角微扬,双目微扬,装作大吃一惊。
“皇,皇上?”一旁的肖叔伦是真的大吃一惊,连忙说道,“皇上!我表姐吃了酒!不是有心的!”
梁尔尔闻言,缩了缩肩膀,不动。
肖叔伦见她还傻愣愣站着,扯了扯了她袖子。
梁尔尔仿佛这才想起来,还要行礼似得,她连忙跪下。
萧奉肃扫了她身后一眼,声调冷冷,说道:“你刚才说,童天师的前世是妖邪?”
“我……”梁尔尔沉沉低着头,声音结结巴巴,“我,我就是觉得他有些……”
“有些怎么样?”
梁尔尔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我说了……皇上不会生气吧?”
一旁的肖叔伦简直想跳起来,把梁尔尔的嘴堵上。
皇上明显已经生气了好吧!?你就不要说话了!
梁尔尔领会不到肖叔伦急切的暗示,她仿佛还有几分醉意,口无遮拦的,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童天师的长相雌雄莫辨,好看得有些过分了,所以我……”
“闭嘴!”皇帝打断她。
万岁余威,压得梁尔尔肩膀一抖,惊弓之鸟似得。
一旁的肖叔伦赶紧拱手,说道:“皇上息怒!我表姐真喝醉了!她是无心的!”
梁尔尔一声不辩。
萧奉肃冷冷扫了梁尔尔一眼。
“把她带走!”皇上沉着脸,不耐烦:“别让朕再看到她!”
“是!”侍卫上前一把架起梁尔尔。
…………
…………
梁尔尔被两位侍卫架着双臂带走,终于不再碍皇上的龙眼了。
直到确定皇上看不到自己了……梁尔尔晃着两个脚丫子,笑盈盈地与两边的侍卫道:“侍卫大哥啊……你们不累吗?我自己走吧。”
“……”
“你们就别架着我了,弄得跟唱戏似得。”
“……”
“两位侍卫大哥!”肖叔伦疾步跟了上来,说,“抱歉,我小表姐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将手里的银票塞给两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接了。
“后面的路,就不劳烦你们两位了,我送我表姐出去。”
侍卫大哥们默契地离开。
肖叔伦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天寒地冻的,他愣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擦擦。”梁尔尔给他手帕。
肖叔伦接过,扫见梁尔尔的样子,微微一顿,眨着眼看梁尔尔:“小表姐,你……你……”
此时的梁尔尔,眼中哪里有什么醉意?她背着手,眉眼飞扬,笑得得意极了。
肖叔伦猛地明白了什么:“你刚才……你刚才是故意的?”
梁尔尔眉梢扬了扬,笑着点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泥土。
肖叔伦苦下不得:“小表姐……你这是何必呢?”
“相当必要的。”梁尔尔郑重其事,说,“皇上这下不会再让我进宫了吧?”
自然不会了。
她这般尖酸刻薄,除了皮囊与那人有些相似,其他一概不像……
加之现在又来了一个以假乱真的童天师。她这个赝品,就更入不得皇上的眼了。
肖叔伦叹气:“你故意说那些话,让皇上听见,让他讨厌你,现在他绝对不会让你进宫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啊!这关,我总算是过了!”梁尔尔伸了伸懒腰,她心里舒坦极了,看见城墙边儿上的积雪都觉得盈盈灵秀。
“从今往后啊……我就能跟我家邹护卫相爱相守啦!”
肖三公扶额,还有些后怕呢:“你胆子也够大的!也不怕龙颜大怒!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
“皇上生气,是一定会生气的,但是,他不会杀了我的。”梁尔尔笃定。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他不杀我的理由太多了,一来,他要顾忌外公,二来,我就是嘴碎了几句,不至于杀头,第三嘛,因为那是在飞羽宫附近……”
“啊?”
前两个,肖叔伦都理解,但是这跟在飞羽宫附近有什么关系?
“我先走了。”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宫门口。
梁尔尔转头道,“你回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们。”
“好……”肖叔伦点了点头。
“你路上小心。”
肖叔伦亮出牌子,与守门侍卫说了几步,守门侍卫为梁尔尔打开门。
“吱呀……”
“关城门!关城门!”身后传来急促一声。
梁尔尔回头,只见皇宫侍卫,快速冲过来。
“太后有命!关城门!今晚,任何人不许出宫!”
“啊?”梁尔尔闻言不解。
肖叔伦也一头雾水。
“侍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看了看肖叔伦。
“你是肖三公子?”
“是,在下将军府肖叔伦。”
那侍卫一听将军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梁尔尔心中更不解。
“有人行刺!”那侍卫道。
“什么?”
“什么?”
梁尔尔与肖叔伦异口同声。
“你说什么?”肖叔伦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又问。
“有人行刺皇上!”那侍卫道,“皇上受伤,建极殿乱成一遭!”
那侍卫说完,有急忙去其他地方报信去了。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往建极殿的方向看去,不知怎么的,隐隐约约能听得见哀鸣惨叫。
“这动静……”她哑声。
肖叔伦拔脚就走。
“你去哪里?”梁尔尔拉住他。
“我去看看啊!我娘不会武功!”
“我也去!”梁尔尔道。
…………
…………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建极殿,还没靠近,就听见一声声的惨叫哭喊,这里明明是宫殿,不是战场啊……
皇宫侍卫们一个个绷着脸从建极殿往外抬人,有重伤的,也有尸体……还有残肢……
鲜血滴答滴答的砸在地面,月光下,斑斑点点的黑红色。
建极殿外扔了一排人,穿着侍卫服侍,手腕处绑着一方黑巾,死相极惨,几乎都是乱刀砍死的。
梁尔尔扫了一眼那些尸体,心道,这些应该是刺客,她也没心思去看刺客,急忙走进了建极殿中。
若是外面的景象让梁尔尔瞪大了眼睛,建极殿里的景象则让她呼吸停滞。
这里刚才有多华奢,如今现在就有多狼狈!
“杯盘狼藉”已经不足以形容来形容眼前的乱象。
如果建极殿之前是一捧娇嫩地花束,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如今则被人狠狠地踩上了一脚,还在地上狠狠碾了几下!
花瓣碎烂,鲜红的花汁乱淌……
“小表姐!小表姐!”肖叔伦的声音流入脑海。
梁尔尔回了神。
“邹蓝!”她张望,心渣焦急,“邹蓝呢!”
肖叔伦说:“我刚才问了,活下来的人都被安排在偏殿。”
梁尔尔听罢,疾步往偏殿走。
她走得快,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唔!”那人捂着肩膀,闷哼一声。
梁尔尔扶好对方:“你没事吧?”
“恩……”那人含糊一声。
“王爷在哪里?”
“谁?”
“萧见楚。”
“活下来的人,走在偏殿啊……他应该也……”
梁尔尔说着说着,骤然一顿。
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说。
“他应该也在那边……”
那人听罢,转身往偏殿方向走去。
好巧不巧的,萧见楚从偏殿方向走了出来,见到梁尔尔,王爷微微皱了皱。
“你怎么……”
“萧见楚!”梁尔尔高喊,“他是刺客!”
话音未落,那个人问路的侍卫,已经冲着萧见楚而去!
只是还没靠近,就让萧见楚身后初四一剑刺穿胸口!
那刺客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萧见楚走到梁尔尔面前,神色罕见的有些焦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梁尔尔忽地想起自己的正事。“王爷,你见邹蓝了吗?”
萧见楚一顿,脸色更难看。
“本王……”楚王爷刚张口,目光骤然一凌。
时间太快,梁尔尔根本没看清,只知道萧见楚将她一把抱住,然后瞬间与她调换了方向。
“唔!”楚王爷闷哼一声。
“萧见楚?”梁尔尔一惊。
“……”
萧见楚抱着她,不语,但是梁尔尔能感到王爷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楚,楚王爷?”
“本王没事……”萧见楚放开她。
梁尔尔看向他身后,只见,那个本来应该被初四一剑毙命的刺客,被初六一剑刺中眉心!彻底没了气息,可手臂还保持这投掷暗器的动作。
萧见楚脚下踉跄一下。
“王爷!”初四疾步冲到萧见楚面前。
梁尔尔这才发现,楚王爷的后背中了暗器。
“你……”她张了张嘴。
“本王没事。”萧见楚脸色微白。
“王爷,镖上有毒!”初四脸色沉沉。
萧见楚问:“可解吗?”
“恩!”
“那找个僻静的地方……”
“是!”
“……”
梁尔尔讷讷,看着萧见楚负伤,与初四往前走。
“愣着干嘛?”萧见楚忽然停住脚步,他一回头冲梁尔尔道,“这里这么乱,跟紧本王。”
梁尔尔张了张嘴:“我还要……”
“你要是被杀了,想见他也见不到!”
“……”
梁尔尔缩了缩肩膀,脚下顿了顿,跟上了萧见楚。
…………
…………
冷僻的偏殿中,梁尔尔焦急攥着帕子,眼睁睁地看着,初四将萧见楚皮肉中的暗器取出来,锋利地匕首熟练地剔出血肉。
萧见楚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额角冷汗直流。
“梁小姐,擦汗。”
“啊?哦……”梁尔尔牙根一阵阵抽疼,抬手帮萧见楚擦汗。
暗器取出来,初四熟练地帮萧见楚包扎好伤口。
“王爷,你觉得怎么样了?”梁尔尔问。
“死不了。”楚王爷说。
“……”
梁尔尔张了张嘴:“那我是不是……能走了?”
“起找邹蓝?”
“恩!”梁尔尔点头,“他现在一定急坏了。”
“只有他急坏了?”
“啊?”
萧见楚站起身。
“你比本王知道的多。”他看向梁尔尔,“今晚这件事,你怎么看?”
“……”
梁尔尔顿了顿:“你是说,这次行刺?”
“不然呢?”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
【血洗建极殿】
《大家闺秀》确实中有!
书中里面的描述,跟今晚这种状况不谋而合。不,确切的说,书中的场景比今晚还要惨烈,但是,那是明道十年时会发生事情,是四年之后了……
“王爷,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梁尔尔说,“你等我找到邹蓝之后,再来跟你说,好吗?”
萧见楚眉头紧锁。
“我,先走了……”梁尔尔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楚王爷被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
等人走远了,萧见楚终于有了动作,只见,王爷揉着隆起的眉心,唤道:“初四!”
“是!”
“跟着她。”
“王爷?”
“在她找到邹蓝之前,保护好她。”
“可是我走了,您……”
“本王没事。”萧见楚摆摆手,“去吧。”
…………
…………
梁尔尔急匆匆来到肖叔伦说的偏殿,宴会上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安排在这里。比之刚才的慌乱,恐惧,尖叫,现在的众人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
梁尔尔在偏殿里看到了肖杨氏,看到了沈归雁,甚至看到了刘蕊儿……但是,就是没看到邹蓝。
她有些心慌。
“见到邹蓝没有?!”梁尔尔拉着沈归雁问。
沈归雁脸上还带着些血迹,摇了摇头。
梁尔尔心中惴惴,不安像一株野草,在她心上见风就长……
“邹蓝!”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邹蓝!”
又喊,声音拔高,微颤。
“……”
依旧没人回应……
依邹蓝的听力,他若是在这个大殿里,不可能听听不见她的声音。
梁尔尔心中的野草恣肆疯长……要将她吞没。
“邹蓝!”梁尔尔冲出偏殿,又喊。
殿外,处理尸体的侍卫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干活……
梁尔尔眼前一黑。
惴惴不安的念头爬上心头,像是密密麻麻线虫,要一点点地嚼烂她摇摇欲坠的镇定。
邹蓝,一直对萧奉肃耿耿于怀,他会不会借机……
“不会!不会!”
梁尔尔狠狠甩甩头。
邹蓝答应过她,要给她一起离开洛京过逍遥的日子……
“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的……”
第143章:刺宴(下)
腊八节。皇宫建极殿被血洗!四十三名死士,预先躲在禁卫军中,在宴会高潮之际,拔剑行刺!目标直指皇上,以及在场的众位肱骨大臣!
萧奉肃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些朝中大臣,直接丢了性命。
腊八,大齐飘的不是浓郁温馨的粥香,是糊鼻子的血腥味。
梁尔尔在皇宫中找邹护卫的身影,却是哪里都找不到。
“小表姐?你没事吧?”
肖叔伦拉住行尸走肉一般的梁尔尔。
“叔伦?”梁尔尔一把拉住肖叔伦的手,像是困在深渊的人,抓住了惟一救命的藤蔓!
“叔伦,你见邹蓝了吗?!”
肖叔伦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小表姐,你别急,邹护卫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梁尔尔摇着头,哀求道:“叔伦,你帮我找他还不好?好不好?”
肖叔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找人!但是,你要听话,在偏殿等我。”
“我……”
“你听话,我才答应你。”肖叔伦道。
“好……”梁尔尔按下自己的不安,点了头。
她无头苍蝇似得乱找,根本比不上身为大理寺官员肖叔伦,今晚,他被允许出入任何地方。
…………
…………
梁尔尔心里惴惴等在偏殿中。偏殿中,多是惴惴不安的人。
梁尔尔晃荡到一角落,抱着双臂,缓缓蹲下身来。
冬夜格外的漫长……不安的等待更是将这种漫长蹂躏成凝滞,时间停住了脚步,像是被淤泥堵塞住的河流。
梁尔尔嘴唇发白,冷的,吓的。
冷风侵蚀着偏殿,冷冽的月光走入后半夜……
她睁着眼,熬煎了半夜。
黎明时分。肖叔伦找到了她,轻手轻脚走到她面前。
梁尔尔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倏然站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肖叔伦,小心翼翼地问:“找,找到了吗?”
肖叔伦神色低落,轻轻地摇了摇头。
“都一晚上了……”他声音嘶哑,“小表姐,你要有准备……”
“什么?”梁尔尔表情一旁空白,明知故问,“什么准备?”
肖叔伦犹豫一下,说:“我找了几乎所有的地方,就只剩刺客那边没有去看过……”
“你,你什么意思?!”
肖叔伦叹气:“小表姐,我检查了昨晚伤亡的所有人,里面都没有邹护卫。唯独刺客那边,我还没看呢……”
“不会的!”梁尔尔惨白了脸,摇头,“邹蓝不会的!”
肖叔伦压低了声音:“我也相信邹护卫不会行刺,但是……”
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肖叔伦轻轻按了按梁尔尔的肩膀:“总之,你先在这里等着……”
“不!我跟你一起去!”梁尔尔攥紧拳头,死死盯着肖叔伦,目光不容拒绝。
“可是……”肖叔伦犹豫。
梁尔尔一字一顿:“我要跟你一起去!”
肖叔伦望着她,叹了口气。
…………
…………
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肖叔伦身为大理寺官员,加之又是德高望重的将军府之人,他进进出出也没人阻拦。即便是停放刺客尸体的地方,肖三公子也顺利进来了,带着梁尔尔一起。
此次行刺的刺客,无一人幸免,有的死在禁卫军的刀下,有的见自己没了退路,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自尽。
一共四十三具尸体,平平整整地摆在皇宫的偏殿中,蒙着白布。这些刺客虽然个个罪不可赦,但是其尸首作为一种线索,被保存的完好。
梁尔尔站在第一具尸体前……
“小表姐?”肖叔伦轻轻拍了拍梁尔尔肩膀,眼中不忍心,说,“要不……你出去等我?”
梁尔尔摇了摇头,闭上眼,再睁开。
她指尖泛白,狠狠攥了攥,才终于抑制住手指的颤抖,捏住那方白布,缓缓地缓缓的掀开来……
不是……
梁尔尔松口气,走向下一具尸体,之前松的那口气骤然又冲上心口……
第二具……不是……
梁尔尔目不转睛,掀开一方方遮尸白布,她像是自虐似得,双腿发直,双眼发直,硬是一具一具,挨个看过眼前尸体。
有些尸体的惨状,根本让人不能直视!但,梁尔尔却恍然不觉,她的心中被更害怕,更可怖的事情吊着……
五具……十具……十九具……三十一具……
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具尸体。
梁尔尔的脸色已经惨白入纸,冷汗将冬衣渗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小表姐,我来吧……”肖叔伦是在不忍心了,越过梁尔尔,轻声说道。
梁尔尔双目发直,双手却一把扣住肖叔伦的手腕,她摇了摇头。
缓缓地……缓缓地……再掀起来……
她的心被折磨了四十三次,每看一次,就仿佛有人拿着尖锐的小刀,在心尖动脉上,试探地刺上一刺。
第四十三次了,这种痛苦也丝毫不减……
尸体的面容一点点露了出来……锋利的刀刃一点点逼近,再逼近……
“太好了……”肖叔伦大大松了口气。
抵在心尖上的刀子,收回去了。
四十三具尸体,没有邹蓝……不是邹蓝……
肖叔伦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小表姐,我们走吧。”
梁尔尔松开手中的白布,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偏殿。殿外,东方破晓,见了第一缕曙光。梁尔尔苍白的脸色被映照的比一旁的雪还惨白渗人。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小表姐?”
只见梁尔尔脚下一踉跄,忽然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她整个人软踏踏往下滑去。
“小表姐!”肖叔伦眼疾手快扶住她,紧张道,“你没事吧?”
梁尔尔摆摆手,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要自己站稳,但是双腿却不听话,一阵阵地发软发颤,她根本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只能靠肖叔伦支撑。
“小表姐……”
“我没事……没事……你看……我,我就说吧……”梁尔尔攥了攥肖叔伦的衣衫,脸色惨白如纸,劫后余生,万分庆幸,“邹蓝不会在这里……他没在这里……”
“恩,邹护卫不会有事的!”肖叔伦重重地点着头,扶好梁尔尔。
梁尔尔点了点头,接着肖叔伦的力支撑,缓了许久,她终于能挣扎着自己站稳了。
肖叔伦看她这样子,心疼道:“小表姐,你不要担心,邹护卫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不担心?那怎么可能呢?
梁尔尔的心似乎被人揪起来,按在冰水里结了冰,又拿到火炉里烧,化了水……
邹蓝到底在哪里?
偌大的皇宫,昨晚刺客猖獗疯狂,邹蓝若是没有出事,又为什么会躲着不出现呢?
梁尔尔咬紧牙关,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刚才辨认刺客尸体已经让她心力衰竭,现在的她,根本不敢往再下想……
东方的朝阳,挣动着冲破地平线,将自以为是的曙光撒向人间,可,没人得到光明……笼罩在皇宫的阴云暴雪,才刚刚开始
梁尔尔搓了搓手臂,单薄瘦弱的肩膀,不可抑制地发抖。
…………
…………
明道六年,腊月初九,中午时分,大齐皇宫。
昨夜的凶险裹着血腥味,总算彻底落下了帷幕。
太后面容肃穆,端坐在偏殿主位中,主持大局,下面站着昨晚幸存的一众人。
众人都熬了一夜,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臣子,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可眼中却不见疲惫与懈怠,一个个都被什么吊足了精神。
这么大规模的行刺!近乎宫变啊!
太后说了几句开场白,直接转入正题,说:“皇帝得上天庇佑,性命无碍,各位都请放心吧。”
大臣们齐呼“吾皇万岁!”有的甚至老泪纵横,直呼“皇天庇佑,真龙天子。”
太后报了平安,转而又道,“皇上虽然性命无大碍,但是太医说,要他静养,所以……今天哀家代皇帝来了。”
代皇帝来下命令来了。
“禁卫军都统何毅,还有此次宴会的个个护卫首领,已经被哀家下了死牢。”太后说完,看了看下面的何詹。
内阁首辅何詹,乃是何毅的父亲。
何詹已经上了年纪,太后来时,还给他赐了座。
此时,何老颤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拱手,癯瘦到佝偻的脊背,弯到不能再弯。
“何毅乃禁军统领,他护卫皇城,出了这种事情,难辞其咎!但是太后啊……”何詹几乎声泪俱下,恳求道,“……能否容大理寺与京兆府将案子查清了,才治他得罪?”
太后望着何詹,微微颔首,说:“何毅平时尽忠尽职,哀家也略有耳闻。何首辅在朝五十多年,为大齐鞠躬尽瘁……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太后顿了顿,声音缓缓,安抚人心:“哀家相信你们父子……”
“谢谢太后!谢谢太后!”何詹感恩戴德,重重行礼。
“诸位。”太后看向下面一众人,稍微顿了顿,说,“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哀家都不愿意怀疑你们。”太后说完,话锋又一转:“但是,哀家还是要问一句!昨晚,你们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没有?”
可疑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太后这是何意。
太后说道:“若是有,便说出来,好给大理寺与京兆府提供线索。”
“这……”
众人这才明白了!昨日的行刺,幕后主使还没抓到呢!
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间都在翻腾记忆,想着昨晚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没有。
太后端坐高位,目光环视过一众人。
这满满一大殿的人,几乎能用“人山人海”这个词来形容了。但是,太后一眼扫过,似乎注意到了每个人,仿佛她就是在你瞧。
“太后!”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说不个所以然的时候,一道脆亮的声音响起来,打破僵局。
众人纷纷看向那开口的人。
刘蕊儿,户部尚书之女。
“太后,我看到了梁尔尔跟一个男人在城角鬼鬼祟祟的!”刘蕊儿高高扬起下巴,挺了挺胸脯,针尖似得手指,直指梁尔尔,“我过去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护着让那个男人走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梁尔尔。
这个非洛京的人士,将军府外戚,这下这下万众瞩目。
梁尔尔紧锁眉心,还没开口。
刘蕊儿咄咄逼问:“那人是谁,你为什么害怕,护着他逃走!”
“他是不是刺客!”
话音落在,周遭哗然。
梁尔尔周遭的人,退避三舍。
“刘小姐!”肖叔伦脸色难堪,站出来护着梁尔尔,“你这话可要证据!我们将军府容不得这样的诬陷!”
刘蕊儿冷哼一声,看向太后,又道:“昨晚梁尔尔还一直在找一个人呢!急得满头大汗!”
她顿了顿,凉飕飕的看向梁尔尔,眯起眼,声音如蝎子尾部的毒刺:“依我看,昨日在墙角下跟你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你昨晚着急忙慌找的人!你没找到他吧?”
梁尔尔脸色微白。
刘蕊儿占尽上风,再次逼近:“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呢?他的尸首,是不是在刺客堆里?”
梁尔尔骤然攥紧拳头,阴郁布满双眼。
刘蕊儿高高在上,冷笑道:“梁尔尔你不说话,是不是默认了?”
梁尔尔咬牙:“我不说话,是懒得跟你争辩!”
“是懒得争辩,还是无话可说?”
刘蕊儿道:“太后在这里,满朝文武在这里,你倒是争辩啊?”
“……”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
“太后你看!”刘蕊儿的食指都要戳到梁尔尔脸上去了!
太后看着梁尔尔,皱了皱眉。
刘蕊儿乘胜追击,逼近梁尔尔,将人逼到悬崖绝壁。
“你无话可说了吧!”
梁尔尔冷冷盯着她。
“太后!”刘蕊儿打大气凛然,也额颇有些急切!
“快将她拿下吧!”
“慢着!”
殿门外传来一声,正是高景川的声音。
不冷不热,不起不伏。
他道:“太后,我带来了能证明梁小姐清白的证人!”
太后微微颔首。
“带上来。”
“是……”
高景川将沈归雁带上大殿来。
昨日遇刺的一众人,主子在大殿里,跟着的护卫丫鬟都在旁殿里了,高景川见刘蕊儿步步紧逼,于是就将沈归雁带了过来。
他是大理寺少卿,做什么事,都讲究证据证人。
“她无话可说!果然有嫌疑!”
“参见太后……”沈归雁行了礼。
站起身来。
刘蕊儿看到她,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是我。”沈归雁点点头,对上刘蕊儿不卑不亢,她转头看向太后。
“禀太后,昨晚跟梁小姐在城墙下的人,是我。”
“你是何人?”
“我……”
“太后!”刘蕊儿抢白,“她是女学堂的一个后厨小厮!跟本没有进皇宫的权利!”
“……”
“是!”
沈归雁“扑通”跪下:“就因为我没有进宫的权利,所以,就去求了高少卿,让他带我入宫。”
说着看了看梁尔尔,继续道:“我在宫门口看见梁小姐就跟她寒暄了几乎,后来刘小姐来了,她这几日,因为没入选百美榜,心情很不好,她认得我,我担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偷跑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沈归雁说完,直视太后,不闪不躲,“太后,昨晚在城下的人,是我,不是什么刺客。”
话音落下,刘蕊儿难看至极,像是被人当中抽了一个耳光。
“你……”
她话没说完,太后开了口,看着沈归雁道:“你为何入宫?”
沈归雁一咬牙,看向了人群中的沈王爷,沈英堂。
她没说说原因,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王爷。
沈英堂长长叹口气,认命似得站了出来。
说道:“太后,她就是来我的。”
众人的目光刷刷刷,在沈归雁与沈英堂身上来回逡巡!
这个小厮找王爷什么事?还不惜追到宫里来!?
沈英堂揉了揉鬓角,冲太后一拱手,弯腰施礼,声音有些讨饶:“这件事,请容我稍后向您禀明……”
说着顿了顿,看看沈归雁,又说:“她就是来宫中找我的,与行刺无关。”
太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不对!”刘蕊儿又跳了出来,又指着梁尔尔的脸,不依不饶。
“她昨晚,还一直找一个人什么人!”说着,冲沈归雁一甩手,“总不能是你吧!”
“……”
“对了,我还听见,她喊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蓝的!”
说着,狠狠看向梁尔尔:“你敢说,你昨晚没找人呢!”
梁尔尔眉心微抽,神色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确实翻江倒海。
刚才刘蕊儿找茬沈归雁的事情,她是真不怕!
但是……这次……
梁尔尔咬着牙关,不泄露自己的情绪。
“你说!你在找谁!”
梁尔尔微微扬起下巴,不语。
“说不出来了吧?!”刘蕊儿恶狠狠看向高景川,“你还有证人吗?!”
高景川不语。
刘蕊儿扬眉吐气,看向梁尔尔:“你还有什么说的?!”
梁尔尔吐了一口浊气:“是,我是在找人。”
“那人在哪里!”刘蕊儿逼问。
“那里……”梁尔尔伸手,一直萧见楚的方向。
楚王爷见状一顿,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来。
“我找的人是王爷……”梁尔尔拉长了音,“身边的影卫,周蓝。”
“……你说什么?”
“她说她要找的人,是本王身边的影卫。”萧见楚微微一笑,说,“初四,你出来吧。”
“是!”一声回应,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萧见楚身边的影卫初四。
“初四本名叫……”萧见楚眉梢含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梁尔尔,说,“……叫周蓝。”
梁尔尔心领神会,张口不打草稿的,说:“我昨晚找的人,就是王爷的影卫,周蓝。”
刘蕊儿可不信:“为什么!你心急火燎地找一个影卫做什么!?”
“因为他……”
“因为她看上我的影卫了!”萧见楚打断梁尔尔,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王兖州之行时,路过邺城,那时候梁尔尔就看上了我的影卫。昨晚宴会出了事,她担心初四出事,就一直在找初四呢。”
刘蕊儿听罢,半信半疑。
萧见楚不疾不徐,看着刘蕊儿,似笑非笑地说道:“刘小姐,既然这么关注梁尔尔的一举一动,那昨晚也应该看见,我将梁尔尔叫走了。”王爷扫了一眼梁尔尔,说:“我叫走她,就是警告她不要再靠近我的影卫……”
刘蕊儿被噎住,僵直声音,说:“我,我没看见。”
“就当你没看见吧。”
什么叫就当?
萧见楚依旧面带微笑,看着刘蕊儿,又说道,“不过,本王有一件事倒是很好奇。不只能不能请教刘小姐呢?”
刘蕊儿皱了皱眉,微微戒备:“王,王爷请讲……”
萧见楚满面春风:“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梁尔尔跟刺客有关。本王就想问,她的动机在哪里?”
刘蕊儿闻言,脸色难看。
王爷继续说:“那些刺客都是一等一的死士,潜伏洛京多年。梁尔尔一个邺城商贩的女儿,才到洛京两三个月,是怎么跟刺客联系上的?”
“……”
“这些……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啊?”萧见楚微微一笑,说“不知道也就算了,本王不问了。”
他说不问,就真的退下了,眉梢瞭了一眼梁尔尔。
梁尔尔心有灵犀,接过楚王爷“递出来的剑”直指刘蕊儿!
“那你为何怀疑是我?!”梁尔尔动了气似得,受了委屈,叱道:“刘小姐!你是在公报私仇吗!?”
“你胡说什么!我跟你有什么仇!”
“那你刚才咬着我不放?!”
“我只是将我见到的不理解的,问出来罢了!”
“那你问啊!口口声声往刺客那边引做什么!?”
“你……”
“都闭嘴!”
太后终于发了话,梁尔尔与刘蕊儿瞬间闭了嘴,齐齐地跪在地上。
“太后息怒!”
太后摆摆手,说:“这件事与刺客无关,不要再说了。”
“是……”
这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刘蕊儿狠狠瞪了梁尔尔一眼,梁尔尔冷眼相视。
第144章:失踪
腊八节,血洗建极殿,终于落幕了。
皇宫的大门打开,该回去的也要回去了。
日暮西山,夕阳如残血,映在朱红的大门上,狰狞。
梁尔尔迟缓地走出皇宫大门,一步三回头。
来的时候,她与邹护卫一起来的,但是,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邹蓝行踪不明。
肖叔伦劝她,说邹护卫可能已经离开了皇宫,在外面等她。
梁尔尔回头看着身后的皇宫,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小表姐?走吧……”肖叔伦说。
梁尔尔置若罔闻,一双眼,执拗地,一眨不眨地望着皇宫,动也不动。
“走吧。”肖叔伦叹口气,带着她回到将军府。
…………
…………
揽华院中,是梁尔尔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小七看见梁尔尔回来,迎了上去:“小姐?你回来了?”
“邹蓝呢?!邹蓝回来回来没有?”梁尔尔直勾勾盯着小七。
“邹护卫?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
梁尔尔被钉在原地,仿佛听见耳边有轰隆的雷声。
“小姐?你没事吧?”小七不解。
“……”
梁尔尔转身就往回走。
“小表姐!”肖叔伦连忙拦梁尔尔,“你要做什么!”
“他一定还在宫里!”梁尔尔惨白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邹蓝要是出了宫!他一定会来揽华院报平安!因为他知道!”
知道她的性子!
以前为了找邹护卫,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们已经达成共识,有什么事一起面对。邹蓝答应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除非……
梁尔尔嘴唇抿成一条线:“邹蓝现在一定还在宫里,他一定被什么事情困住了!我要去找他!”
说着,就要去。
“小表姐,你冷静些。”肖叔伦抱住梁尔尔,道,“你现在也没有进宫的理由啊!”
“我不管!我要找邹蓝!”
“小表姐!”肖叔伦拔高音量,说道:“皇宫现在戒备森严,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引来盘问!你现在进宫,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
梁尔尔咬住牙关,双目泛直,可眼中没有退缩的意思。
肖叔伦长长叹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梁尔尔冷静下来,说:“小表姐,你不要冲动,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办法……
梁尔尔目光动了动,办法?对办法!
一定要想办法……
肖叔伦放缓了语气,说:“小表姐……你从昨晚到现在,没吃过东西,也没休息过,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叔伦!”梁尔尔打断肖叔伦,她一把扣住肖叔伦的手腕,“太后下令,大理寺查这这次的行刺情,是不是!”
“对,对啊……”肖叔伦说,“还有京兆府,与刑部,太后让我们三个衙门一起查……”
“你带我进宫!”梁尔尔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直直地看着他,“我扮成大理寺人员,你带我进宫!”
“你……”肖叔伦闻言,抓着头,有些为难,也有些诧异,“这……”
“我求你了!”梁尔尔说,“我可以帮你查出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
“啊?”肖叔伦更是诧异了。
“你,你知道?”
“我可以帮你!”梁尔尔说。
肖叔伦望着她,最后长长叹口气。
“好吧,我可以带你去。”肖三公子话锋一转,又说,“但是,你现在要吃点东西,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了,我才带你进宫。”
“我……”
“没得商量!”一向好说话的肖叔伦这次很坚持,说道,“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才能答应你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吃饭。”
肖叔伦笑了笑,对一旁的小七道:“赶紧去厨房拿吃的!”
“哦!”
“小表姐,我先扶你回屋子。”
肖叔伦将梁尔尔带进屋中。
不一会儿,小七带着食物来了,肖叔伦出门迎接,接过食物,隔着门板,往后看了一眼。
只听肖三公子叹了口气,然后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来。
小七站在一旁,眨了眨眼。
“你……”
“嘘!”肖叔伦说,“我是为她好。”
说完,将药粉洒在汤中,白色的药粉遇水则溶,化在汤中,不露一丝马脚。
“小表姐!吃饭了!”肖叔伦神色无虞,将饭菜端了进去!
梁尔尔听话,抱起碗筷吃饭,肖叔伦也饿了,陪她一起吃,只是肖三公子没有喝汤。
梁尔尔食不知味,但是当着肖叔伦的面,也硬咽下去。
“……”
“好了,现在去休息一下。”肖叔伦放下筷子,说,“明早我带你进宫。”
梁尔尔追问:“今晚不行吗?”
“晚上皇宫落锁,我们进不去的。”
梁尔尔心有不甘,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听话地躺在床上,也只是躺在床上而已。
梁尔尔闭上眼,睫毛不安地颤,根本无法安心入眠。
她满心都是邹蓝,整个人人的心神像是被一条白绫吊着,宛如悬在半空的自缢的尸体,不上不下……慢慢僵直!
梁尔尔以为她自己要这么熬到天明了!
但是谁知,恍惚见,她竟然隐隐有了睡意,像是谁在眼前盖了一层薄薄的纱,一切都恍惚模糊起来了……
“总算睡着了!”肖叔伦走过了期,帮梁尔尔掖了掖背角,擦了把汗。
小七走过来,问:“三公子,你给小姐下的是什么药?”
“助眠的药,不伤身体的。”肖叔伦说,“是高少卿给的。”
他说完,低头看向梁尔尔。
忽然想起了,之前临出皇宫的时候,高景川将他拉到一旁。
…………
…………
“干嘛?”肖叔伦高少卿,十分不解,他很少见高景川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高少卿拿出一包药,说道:“下到你表姐饭菜里。”
“什么?”肖叔伦瞪大了眼睛。
高景说:“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养足精神来宫里帮忙破案。”
肖叔伦简直哭笑不得,又一头雾水:“你在什么说啊?”
“总之,按我说的做就行了。”高景川也不废话,直接将药塞进肖叔伦手中。
“不是,高景川……你……”
留下肖三公子一个,在原地拿着一包药,不明所以。
“……”
“不对!不对!”回忆结束,肖叔伦一拍脑袋,诧异道,“他怎么知道,邹护卫没有回将军府的?!”
…………
…………
“阿嚏。”大理寺中,高少卿揉了揉鼻子。
“没事吧?”青泽兰走上前,递出手帕,轻声问道。
高景川没接,摇了摇头。
“皇宫的事情……”青泽兰顿了顿,说,“你有头绪了吗?”
“明天应该就有了。”高景川说。
“明天?”
青大夫表示不解:“为什么是明天?”
因为明天,才能见到梁尔尔。
…………
…………
梁尔尔睡着了,深陷梦中,梦里还是她死后变成灵体的事情。
她的身体漂浮在苍茫的大海之上,一低头,只见脚下的白浪翻滚,涌成一页页的文字,记载了每个人的命运。
【章节:血洗建极殿】
【又名建极殿事变】
【明道十年,除夕夜,皇帝于建极殿中宴请诸位大臣。】
【四十四名刺客,血洗建极殿!】
【这件事,与大齐来说,是一种转折!骤急的转折!】
【皇帝萧奉肃遇刺当场身亡!众多大齐肱骨官员也当场毙命。】
【此事之后,拉开了大齐乱世序幕……】
【至于这次行刺的策幕后主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
【蒙夜。】
【蒙夜国,野心勃勃,虎视眈眈,蒙夜王早就不甘心向大齐称臣,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蒙夜王便暗中在大齐培养的势力。】
【二十年间,四十四名死士,一个个,悄无声息被秘密被送入大齐。借由禁卫军副统领宋祁的手,一点点安插在皇宫中……】
【蒙夜王谋划了二十年,一夜攫取果实!】
【大齐,明道十年,萧奉肃遇刺身亡。】
【若单单只是皇上身亡,也是无法撼动大齐的根基】
【血洗建极殿,杀的不只是皇上,还有支撑大齐的肱骨大臣!但是,不知是巧合,还是蒙夜王故意为之,皇上的四位皇子都安然无恙。】
【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凶相毕露。】
“蒙夜……”
梁尔尔缓缓张开眼睛,清晨大大刺刺的阳光,晃进眼中,引起眼睛一些不适,让人流泪。
梁尔尔双目放空片刻,缓缓坐起身来。
“建极殿事变……”
那是四年之后的事情,却在今年发生了,比前世早了整整四年。
因为提前了,所以事情跟前世也不太相同。
就比如,刺客只有四十三人,比前世少了一个;萧奉肃只是身受重伤,没有身亡;太后身体康健,余威尚存,稳住了朝堂众人,让人有人主心骨,同时也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二皇子与大皇子。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是差了整整四年……
现在的情况,与十年前完全不同……但是,这些,与邹蓝有什么关系?
梁尔尔没心没肺,她不在乎血洗建极殿是明道几年,朝堂会怎么样,她只想找到邹护卫!
…………
…………
梁尔尔找来一件大理寺常服,穿上,去了肖叔伦的院落。
肖三公子此时也走了出来。
“醒了?”
“恩。”梁尔尔点了点头,神情没了昨夜的慌乱,目光也更为冷静镇定。
肖叔伦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对啊!这才是我的小表姐嘛!”
梁尔尔闻言,苦笑一声。
“走吧。”肖叔伦说,“我们去大理寺找景川,然后一起入宫。”
“好。”
…………
…………
高少卿等在大理寺门口。
肖叔伦远远见到了人,跳着挥挥手,三公子像一只撒欢儿的小狗,仿佛看到了肉骨头,急忙冲过了过去。
“等了多久了?”他问。
“没多久。”高少卿说。
肖叔伦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走进的梁尔尔,低声对高景川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邹护卫昨天没有回将军府。”
高景川没回答,而是看向了梁尔尔。
梁尔尔走了过来。
“高少卿,早。”
“早。”高景川颔首,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们走吧。”
“恩……”
肖叔伦还没得到答案,抓耳挠腮!但是,当着梁尔尔的面,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肖叔伦。
“怎么了?”梁尔尔看他。
“没事!没事!”肖三公子说着,搔头抓耳,瞪了高少卿一眼。
…………
…………
三人一起往皇宫走去。
亮了牌子,众人跨过宫门,往里面走。
肖叔伦一边走,一边跟梁尔尔说:“小表姐,进了宫,你要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
梁尔尔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小表姐?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恩。”
梁尔尔说着,目光一顿。
停在前方,萧见楚身上。
王爷没有注意到她,脚步匆匆往前走去。
肖叔伦顺着梁尔尔的目光看过去,摸了摸下巴“那不是楚王爷吗?”
“是。”
“他来宫中,是看皇上的吧?”
梁尔尔摇头。
“那是去后宫的方向。”
“唉?”
梁尔尔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们先去查案吧!我去找一下萧见楚!”梁尔尔说完,就要走。
“等等!”肖叔伦拉住她,“你说要听我的。”
“等我见完萧见楚,我就回来听你的!”
“呃……”
…………
…………
这边,“听话”的梁尔尔已经跟上了萧见楚,只见王爷果然去了后宫,转向了太后的仁寿宫中。
仁寿宫中,萧见楚双手垂下,在外屋静等着太后。
内屋中,太后烧完香,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拜了一拜。
香烧完,太后被人扶着,走到萧见楚面前。
王爷行礼:“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
“谢太后。”
太后上座,萧见楚垂手站着。
太后轻轻叹口气:“以前……哀家原也是不信神佛的……”说着,回头看看内屋,袅袅香火,游丝飘散,若有似无地浮满整间屋子。
太后看向萧见楚:“奈何人老了,就不知怎么的,信了。”
萧见楚拱拱手,恭恭敬敬地说:“太后与皇兄,自有上天庇佑。”
太后不置可否,轻轻摆摆手,说道:“哀家,今日找你来……想必你也明白吧?”
萧见道:“见楚愚钝,不知太后……”
“你可不愚钝,你精明着呢。”太后失笑,轻飘飘地盯着他,说,“那日,你站出来帮梁尔尔解围,哀家顺水推舟,是不想你难堪……”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又说道:“见楚,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哀家。梁尔尔口中的周蓝,根本不是你身边的影卫。”
“……”
萧见楚闻言,忽然笑了笑,他一拱手:“太后果然英明,对!梁尔尔说的那人,确实不是我的影卫。”
“她在找谁?跟此次行刺可有关?”
“这点太后方向,梁尔尔找的人,与刺客无关。”萧见楚道,“若是有关,见楚也不敢帮她。”
王爷稍微顿了顿,换了一个舒服的站姿,说道:“她找的那人不叫周蓝,而是叫邹蓝,是梁尔尔的护卫。”
“护卫?”
“对。”萧见楚低声笑了笑,说,“太后,我不瞒您说,我对梁尔尔……”王爷眉眼微弯弯,意味深长,说,“……有些心思。”
太后上下打量萧见楚,倒也不吃惊,还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萧见说:“但是她呢,不知趣,只喜欢自己身边那个护卫。”
太后微微一顿。
“所以……”萧见楚垂手而立,嘴角微微含笑,像是在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前天晚上,趁机解决了那个护卫。”
太后微微一怔:“你……”
萧见楚一笑,说:“我杀了他,把尸体藏了起来。”
“……”
太后微微皱眉:“人藏在哪里了?”
“就在冷宫枯井之中!”
“你这是做什么?”太后眉心蹙得越来越高。
萧见楚说:“我不想把梁尔尔拱手让人,我看上她了,就要得到她。”
太后听罢,表情一言难尽,她看着萧见楚,几次呼之欲出的责备,倒来倒去,最后话长一声长长的叹息。
“见楚,你这性子啊……还真是……”
萧见楚笑了笑,状似不解:“真是怎样?”
太后摆摆手:“把你的事情处理干净,下去吧。”
“……”
“是。”
萧见楚走出了仁寿宫。
初四跟在自家王爷身后,歪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王爷看了看他。
“王爷……”初四小小声,“您为什么……”
“楚王爷!”初四的话没说完,被梁尔尔打断了。
见到仁寿宫门外的梁尔尔,初四吃了一惊。
萧见楚倒是神色从容,走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梁尔尔道:“我是见王爷来这里了,就跟过来了。”她稍微顿了顿,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无碍了。”王爷口气轻松,没有将这这件事放在心上。
梁尔尔看了一眼他身后。
萧见楚说:“你想见?我找人帮你通禀……”
“不!”梁尔尔摇头,说,“我是来找王爷你的。”
“找本王?”萧见楚挑眉,嘴角揶揄,说,“那倒是罕见了?你主动来找本王。”
“王爷就别取笑我了,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梁尔尔说。
萧见楚顿了顿。
“好。”他道:“走吧。”
…………
…………
两人找的僻静的地方,便是飞羽宫。
良贵妃生前的住处。
“这里……”
梁尔尔有些犹豫。
“这里怎么了?”萧见楚看她一眼,笑了笑,推开门,“你不是来过?”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走了进去。
“我,我是诧异……王爷竟然会带我这里。”
“你不是要找僻静的地方,这里最安静了,不会有人打扰,也没有隔墙之耳。”
萧见楚走进飞羽宫。
里面不见一丝灰尘,被洒扫的,仿佛还有活人的气息。
“坐。”萧见楚说完,自己坐下,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
茶还是温热的。
洒扫的宫女太监,每日都会换一壶新茶,埋着头打扫,打扫完之后,埋着头离开。
双目不能乱看乱瞄,更不能染指这里的一桌一椅。
十几年前,有个洒扫的宫女,手脚不安分,借着洒扫的机会,在飞羽宫胡乱翻动。后来被皇上知道了,直接砍了双手,剁了双脚。
那个宫女,据说现在还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活着呢……皇上要她活着,猪狗不如地活着,就是活生生的警告。
“尝尝,茶虽然凉了,但是滋味不错。”萧见楚提起茶壶,帮梁尔尔斟了杯茶。
潺潺茶流,迸溅出星星点点,落入茶盏。
梁尔尔抬头看萧见楚,她没有喝茶,而是直奔主题,说道。
“王爷,这次的行刺,早了四年!”
萧见楚动作停住,端着茶盏,停在唇边,眉梢挑起:“所以呢?”
“所以?”梁尔尔道,“什么所以?”
“本王前夜与你说这件事,你不是急着找你的邹护卫,没有理会吗?”
梁尔尔打量着萧见楚,一时间拿捏不准王爷是什么意思。
“我没找到邹蓝……”梁尔尔说,“所以,我觉得……邹蓝或许跟这次刺杀,有些关系。”
“哦?”
“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邹护卫是在此次刺杀中,不见了踪迹,这也是梁尔尔此时唯一的线索。
“之前,邹蓝说过,有人要刺杀他。”梁尔尔按着眉心,说道,“那些人的势力,不容小觑,所以我想……邹蓝的失踪或许跟皇宫有关,也或许跟蒙夜有关……”她说着,摇了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对面,萧见楚品了口茶,微微蹙眉,放下了,缓缓说:“所以,你就来找本王了?”
梁尔尔一怔,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语塞。
“我……”
对啊!她怎么来找萧见楚了?没头没脑的!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了?出了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反而来找萧见楚?
思及此,梁尔尔眉头紧蹙。
“王爷,是我冒失了!”她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第145章:探查
对啊!她怎么来找萧见楚了?没头没脑的!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了?出了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反而来找萧见楚?
思及此,梁尔尔眉头紧蹙。
“王爷,是我冒失了!”她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品一口。”萧见楚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梁尔尔停住脚步。
“茶。”王爷悠悠然,指了指茶盏。
梁尔尔心中狐疑,看了看王爷,犹豫了一下,端起茶杯。
茶水温润,入口清冽。
梁尔尔放下茶盏,不明所以,说:“……挺好喝的。”
王爷闻言,抵嘴失笑:“你啊,还真是不懂茶。”
梁尔尔大大方方:“我确实不懂。”
萧见楚抖了抖衣襟:“罢了……”
“要做交易吗?”
“什么?”
梁尔尔本来要走,走了几步,又顿了脚步。
“要做交易吗?”
萧见楚笑了笑“跟前几次一样,本王帮你找到邹蓝,你只需答应本王一件事。”
梁尔尔稍稍衡量一下:“好!到时候,我将自己知道的……”
“不,不是将你知道的告诉本王。”萧见楚说,“本王要你留在本王身边一年。”
“什么?”梁尔尔一怔,本能地皱起眉来。
“若是你答应,本王就跟你做交易。”萧见楚气定神闲。
梁尔尔眉头紧锁,一眨不眨地望着萧见楚。
“不了。”久久,她开口说。
“王爷,告辞了。”梁尔尔一拱手,转身出去了。
等到梁尔尔走远了,初四才从暗中走出来。
“找到他了吗?”萧见楚揉了揉眉心,问道。
小四摇了摇头,说:“前夜之后,邹护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等暂毫无线索,时找不到,”
“接着找,他一定是被困在哪里。”萧见楚说,“杀手榜榜首,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是……”初四应着,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
“你说。”
“您对着太后,为何要说……自己杀了邹护卫?”
“拖延时间而已。”萧见楚说,“本王要赶在梁尔尔之前,找到邹蓝!”
“那王爷……找到了,您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自然活的。”萧见楚理所当然。
初四应了一声:“是!”然后看着王爷,欲言又止。
他还是不解。
王爷明明喜欢梁小姐,怎么还让自己的情敌活着?
萧见楚看他,心中了然:“你想知道原因?”
“是……”
王爷放下茶盏,说:“凡是死去的,就是永恒的。”
“啊?”
“好了,去吧,让初七跟紧梁尔尔。”
“是!”
…………
…………
梁尔尔从飞羽宫出来,回头瞧了几眼,心中仍是有些犹豫。
脑中反复出现萧见楚的话,像是给深陷深渊的人呢,递来一根向上攀爬藤蔓,那是一种诱惑,但更像一个陷阱。
梁尔尔长长吐口气。
她为了邹蓝,心中焦急,若是昨日的自己,说不准就答应了。
但是现在……
她睡醒之后,稍稍镇定了一些,脑袋运转起来,撑着面前还能分析情况……
萧见楚的意图,她了然于心,就因为了然,所以,不敢轻易允诺。
一年的变故太长了……
梁尔尔看向远方。
“小表姐!”肖叔伦不知何时,找到了她,身后还赶着高景川。
“小表姐,你还好吧?”
肖叔伦见她脸色不好,开口问道。
“没事。”梁尔尔打起精神。
“你们呢?找了这么久,有什么线索没?”
肖叔伦说:“那些刺客死得干净利索,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
“你们认真查了吗?”
“查的很认真了!点儿朝天地查呢!”肖叔伦说,“他们有的人今年才刚进宫,有的已经在禁卫军中待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有孤身未娶的,也有家中有儿有女……这些人,平时也什么联系,看起来跟正常的禁卫军一模一样!”
“看起来?”
“对!”
“若不是出了这种事情,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刺客。”
梁尔尔看着自己小表弟。
肖叔伦说:“现在刚入手查,我们也才挖出这些来,深挖的话……或许能查到什么。”
那要查到什么时候?
梁尔尔刚想开口,帮一把自家小表弟。
“梁小姐,这件事,你怎么看?”一直没说话的高景川开了口。
梁尔尔一怔,看向他。
还没等她开口。
倒是肖叔伦先沉不住气了,说:“景川,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小表姐,能知道什么?”
之前也是,非要带着她小表姐入宫,仿佛她小表姐什么都知道似得。
“我在问量梁小姐。”高少卿说。
肖叔伦有些跳脚:“你……”
“既然高少卿问了,我可以回答。”梁尔尔开口说。
“唉?!”肖叔伦看看两人,自己怎么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了?
“但是,我回答之前,我想高少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找到我的护卫。”
“好。”高景川说,“我尽力而为。”
他没有说自己一定能找到,只应允了一句尽力而为,但是他的尽力而为,就是尽力!
“我的看法很简单。”梁尔尔说,“这么大规模的行刺,耗时之久,人数之多,它不会是一个人谋划的。”
肖叔伦一怔:“小表姐,你……你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高少卿应该明白了。”
高景川闻言,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唉?”肖叔伦瞪大眼来,“什,什么意思啊?”
高景川不理会他,看向梁尔尔,又问:“但是,使臣众多……你觉得哪个最是可疑?”
“蒙夜。”
“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肖叔伦跟这两个人,像是不同世界的!
“找人盯紧黛珞公主。”高景川说。
“哈?”
高少卿顿了顿:“不了,还是我亲自出马吧。”
肖叔伦愣怔了许久,终于才转过弯儿来,瞪大了眼睛:“高景川,你……你的意思是,是……”
他说着,看向梁尔尔,又眨了眨眼。
“高少卿,监视的事情,你还是交给其他人人吧。”来梁尔尔望着他,说,“莫要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事情。”
高景川微微一顿。
“说的也是。”
他看向肖叔伦,说:“你让刘绍远亲自带人去监视黛珞公主的一举一动。”
肖叔伦心中疑惑,但是面对高景川,本能的点了点头。
“去吧。”高景川打发走了肖叔伦,看向了梁尔尔。
“我会帮你找邹护卫。”他道,“劳烦你把腊八节的事情,细细与我说一遍。”
“好!”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便将自己那天的事情,一一说给高少卿,凡是她能想起来的细节,一一不落。
…………
…………
肖叔伦找到了刘绍远。
刘绍远这人,四十岁左右,长相极其普通,普通到,人们看他第一眼,就不会再去看他第二眼。也得益于这种长相,他向来容易被人忽视。
姻缘巧合下,刘绍远练就了一身跟踪术,。
他虽然功夫平平,但是跟踪术却是一等一的好。
“叔伦,有线索了?”见到肖叔伦,刘绍远擦了把额头的汗渍。
查了大半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刘绍远也急。
肖叔伦将目的说了。
“黛珞公主?”刘绍远听得一头雾水。
“恩,景川说,让你盯紧这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汇报。”
“不是……”刘绍远双手环胸,简直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不差行刺的案子,让我去盯一个公主做什么?”
肖叔伦跟着耸肩,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景川就是这么说的。”
“……”
“好吧。”刘绍远道,“既然是高少卿的话,应该有他的到底,我去就是了。不过……”
刘绍远犹豫一下。
“我听说这个黛珞公主没有住在鸿胪寺,而是住在后宫中,监视起来……或许有些麻烦。”他道。
“这你放心。”肖叔伦说,“出了事,景川兜着!”
“有他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准备一下。”肖叔伦说,“一会儿,我想办法把黛珞身边的人引开一小会儿,你趁机潜入。”
“行!”
…………
…………
黛珞公主,住在后宫。
按理说,她一个外邦公主,并没有成为皇上的妃子,人不应该居住在后宫中。但是,奈何庄和宫的贤妃娘娘是黛珞公主的远方姨娘,黛珞公主又有意讨好她,于是贤妃娘娘就将公主留在了自己身边。
黛珞公主的人,就住庄和殿的偏殿中。
刘绍远准备好一切,在肖叔伦的配合下,人影一闪,隐藏在了庄和殿偏殿中。
…………
…………
这边梁尔尔与高景川说完了邹蓝的事情。
高少卿思忖着,久久不语。
梁尔尔盯着他,“怎么样?有线索吗?”
高景川轻轻摇了摇头。
“如今看来,线索全断。”
梁尔尔肩膀微微垮,说:“连你也没有办法?”
“……”
高景川说:“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
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好。”
于是两人再次来到了建极殿。
建极殿门口有人守卫着,见是高少卿,二话不说,推开门,让两人进去。
偌大的建极殿,杯盘狼藉,除了没有尸体,一切都还保持着腊八节的样子,地上的血迹干涸,凝固成一团暗红色,
梁尔尔捂住了口鼻,这里味道不太好,食物酒水的味道,混着前夜未干的血腥味儿,呼啸而至。
梁尔尔皱了皱眉。
高景川一身白衣,走在一片鬼哭神嚎的狼藉中,神色淡淡,宛是谪仙被贬了凡尘。
梁尔尔捂着口鼻,一直走到之前宴会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道:“行刺的时候,我没在场,但是邹蓝跟着叔伦,叔伦说他当时在。”
说着,指了指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
“他应该就在这里!”
高景川走到那位置,低头观察着桌椅的位置。
看了许久,轻轻皱了皱眉。
“有人来过。”
“什么?”
“有人先我们一步,调查过邹护卫。”
“什么?”
“这个痕迹。”高景川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是新留下的。”
梁尔尔一瞧,果然如此。
“这么说……”
梁尔尔忘了捂住口鼻,看向高景川:“这么说,邹蓝的事情,跟着场宴会有关!”
“恩。”高景川仔细观察着桌椅的位置,随着上面刀剑打斗的痕迹,一一摩挲过去……
梁尔尔看这些桌椅裂痕,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她看的出来,高少卿眼中有东西。
高景川从这些常人眼中的凌乱无章中,抓住了一丝线索。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里。她知道,高少卿除了强大的观察力,还有一个特点,他会“还原”。
《大家闺秀》中写:
【高景川能借助其天生的超强观察力,能看到众人看不到的细节】
【他利用这些细节,在脑海中将事情还原……】
【被还原的事情,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一模一样,但也常常是八九不离十。】
“怎么样?”梁尔尔屏气凝神,轻手轻脚跟着高少卿一直走到了窗户边儿。
高景川缓缓闭上眼……
梁尔尔不敢打扰他,连呼吸都谨小慎微起来。
“……”
“有人要杀他……他追出了。”高景川缓缓睁开眼,抬手一指。
梁尔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高少卿指的,不是大殿门口的方向,而是眼前窗户的方向,
这窗户已然破碎了,但是,宫中侍卫为了保护好现场,在外面格挡了一块儿木板。
梁尔尔走了几步,来到窗户前,太后推开那木板,登时,阳光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大殿来。
穿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宫院森森,像是无边无垠的迷宫。
即便现在是艳阳高照,也驱散不走这种可怖的阴森。
“之后呢?”梁尔尔定了定神,紧忙看向高少卿。
高景川轻轻摇了摇头。
“外面太大,变故也太多……”他说,“我暂时,只能知道这些。”
梁尔尔望着窗户外:“是谁要杀他?”
“……”
“或许是那晚的刺客,也或许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高景川说道,“他所在的位置,被砍了好几刀,邹护卫用剑还击……”高少卿又为梁尔尔指着那些看似没有区别的刀剑痕迹。
“这是邹护卫的还击……”高少卿说,“当时,他应该是占了上风的。”
梁尔尔问:“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出宫了”
高少卿轻轻叹口气:“应该不会,皇宫戒备森严,每个岗位都有侍卫把守,若是有人出宫,侍卫们一定能看到。”
“那……他会去哪里?”梁尔尔近乎喃喃自语。
高景川顿了顿,说道:“邹护卫武功高强,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说着,轻轻顿了顿,又道,“或许,他是被人困在皇宫的什么地方……”
也或许,是他的尸首被人藏在什么地方……
后面的话,高少卿没忍心说出来。
梁尔尔如今是强撑着的,脊背压着千斤,他不愿在她脊梁上再斩下一刀。
“邹蓝……”梁尔尔讷讷,望着窗外,双目茫然。
…………
…………
楚王府中,初七鬼魅一般落在了萧见楚前面。
王爷正在写折子,双臂悬空,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倒不像是写字,反而像是舞蹈,他头抬也没抬:“说。”
“您料想的没错。”初七一拱手,说道,“梁小姐确实跟高少卿合作了。高少卿派人盯着黛珞公主,他自己帮梁尔尔找邹护卫。”
萧见楚低着头,不紧不慢地继续写:“高景川发现了什么?”
初七便将高少卿与梁尔尔在建极殿的对话,大致汇报给萧见楚,又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高少卿武功高强,我只能离远些,他们的唇语,大致说的就是这些。”
“本王知道了。”萧见楚的折子终于写好了,这次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沉沉如暮。
王爷说道:“继续跟着他们,要比他们快一步找到人。”
“是!”初七领命。
“皇上那边,怎么样了?”他又问。
初七道:“皇上病情已经稳住,御医说了,性命没有大碍,但是要昏迷一段时间。”
“本王知道了。”萧见楚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初七从萧见楚的书房中出来,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走吧。”初八从房梁上跳下来。
此次任务萧见楚下了功夫,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影卫。
哪边边都有监视,一点儿风吹草动,他便知晓。
“话说……”初七没忍住,看看身旁的初八,小声说道,“我们王爷,还真是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到……仿佛他什么都事先知道。
初八往后看了看,王爷的书房,隐在寒冬中,讳莫如深。
他张了张嘴,说:“王爷一直都是高深莫测的。”
“但是,从去年他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就更加高深了。”初七说。
“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初八拍了拍初七的肩膀,说道,“我们只管干好自己的差事。”
“说的也是。”初七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楚王爷,隐入街巷。
第146章:线索
整整三日,没有任何消息。
邹护卫像是一颗朝露,太阳出来,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梁尔尔整日往皇宫中跑,跑的整个人愣是眼看着瘦了一圈,但是依旧是得不到一点邹护卫的消息。
这天傍晚,梁尔尔一无所获,带着一身疲倦,收紧脊背,撑住濒临崩溃的神经,一步一步走出皇宫。
“小表姐……”
肖叔伦看她眼下的青黑,不忍心。
梁尔尔抿着嘴唇,目不转睛,往将军府走。
“小表姐,明日,你休息一天,我来查邹护卫的踪迹……”
梁尔尔摇了摇头,问:“对了,刘绍远那边有消息了吗?”
肖叔伦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不只是刘绍远,甚至肖叔伦,都开始怀疑高景川为什么因为梁尔尔一两句话,就将重心放在了黛珞公主身上。
梁尔尔看了看肖叔伦,她知道对方心里疑惑,但是,也没有什么力气解释了。
“盯着就是了……”她揉着眉心,“错不了的。”
肖叔伦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又忍住了,实在是不愿意梁尔尔累上加累。
暮色改下来,今夜无星月,夜空沉着脸,心事重重。
“尔尔……”
将军府门口站着一个人。
梁尔尔一怔。
“归雁?”
只见她穿了女装,未施粉黛,一头青丝如鸦,挽成一个简单的飞仙髻,只带一支素簪,再无其他。站在将军门口,干净落拓,又稍稍有些局促。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沈归雁抓了抓头发。
梁尔尔回了神,摇了摇头:“很好看。”
“谢谢……”沈归雁走上前。
“你是沈归雁?”肖叔伦瞪大眼睛。
“是,肖三公子。”
肖叔伦眼中难掩欣赏与赞叹!
“大美人!”肖三公子伸出大拇指。他夸人,真诚又热情,不会让女子人觉得被自己冒犯。
“谢谢肖三公子。”沈归雁更加有些局促,抓了抓衣角,“我都有些不好意了……”
“先进府吧。”梁尔尔说道。
“恩!恩!”
…………
…………
揽华院中,梁尔尔与沈归雁面对面坐着。
灯笼燃着,火苗不懂人心,自顾自欢快的跳跃。
“先吃饭吧。”沈归雁说。
她知道梁尔尔在皇宫待了整整一日,几乎没有吃过东西。
梁尔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邹护卫……”沈归雁张了张,“有消息了吗?”
梁尔尔目光黯淡,揉了揉眉心,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沈归雁轻声道。
“道什么歉啊?”梁尔尔笑了笑,“又不是你把他带走的。”
沈归雁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我爹……认我了。”
沈归雁说:“我现在,已经能住进沈王府了。”
梁尔尔听罢,脸色稍稍复杂。
按理说,她是应该恭喜沈归雁的,但是……
想到《大家闺秀》里的剧情,想到沈归雁的身世……梁尔尔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尔尔?”
梁尔尔看她。
“你开心吗?”
“还可以吧。”沈归雁道,“我为我娘高兴,我进了沈王府,就能找机会,将我娘安葬好。”
梁尔尔张了张嘴。
有一瞬间,她想告诉沈归雁所有的真相,她的身世,她今后会遭遇的苦难……
但是……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梁尔尔意识到了一件事,有些事情,已经变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找不到邹护卫的这些天,她一直在想。
这算不算是报应?
《大家闺秀》中。
邹蓝本来有一个很安稳的后半生。
他来梁府之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杀手,易水宫被灭了。他也随遇而安,在梁府做护卫。
与他来讲,这辈子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有一件能打发时间的事做,便就是一生了。
但是……
是她带他进了京。
破庙中,他们遇见了那两个办成尼姑的杀手,邹蓝自己知道有了仇家……
如今,他无缘无故消失了,不知道是卷在建极殿的事情里,还是其他更可怕的事情。
梁尔尔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抽一抽地疼。
若是,她没有打破这一切,邹蓝也不会遭遇这些……
“尔尔?”
“尔尔?!”
沈归雁的声音唤回梁尔尔的神志。
“你怎么了?”
梁尔尔惨白着脸,笑了笑:“我没事……”
“归雁,你说……”她顿了顿,“泄露天机,是不是要遭天谴啊?”
“什么?”沈归雁一头雾水,虽然一头雾水,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梁尔尔的问题。
“虽然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沈归雁道,“但是,我见那些拿着幡算命的,活的都挺欢实啊。”
梁尔尔被她逗笑了。
“你终于笑了。”沈归雁说着,帮她夹了菜,道:“多吃些吧,有了力气,才能找人呢!”
“恩。”
“我也会帮你的。”沈归雁说,“当时宴会的位置,我爹距离将军府挺近的。”
“谢谢……”
沈归雁道:“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梁尔尔望着她。
“你,查清你娘的来历了吗?”
沈归雁摇摇头:“我娘姓薛,在洛京,姓薛的人家不少,我也没有头绪。”
“尔尔,你知道什么吗?”
她摇头。
“不……”
“你跟高少卿呢?”
“高少卿?”沈归雁眨眨眼,“怎么了吗?为什么他呀?”
“你……”梁尔尔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心意相通呢?”
“怎么会?”沈归雁笑了,“我跟高少卿怎么可能啊?”她又吃惊又好笑,说道:“你怎么会往这边想啊?”
“我……我猜的……”
梁尔尔打量着沈归雁,心中惆怅纠结,这命运……果然是不一样了吗?
上辈子爱的死去活来的两个人,这辈子……竟然只是普通朋友?
梁尔尔道:“腊八节,你不是拜托高少卿帮你进宫了吗?”
“是啊!”输沈归雁说道,“我在京城,认识能进宫的人,只有你跟高景川,还有楚王爷……”
说起楚王爷,沈归雁小小声,神情有些别扭,“尔尔,我觉得楚王爷比高少卿让人害怕!”
恩!
直觉很准!
“其实,我当时想来拜托你的,但是……想到皇上对你的心思,我猜你应该不会进宫
的。谁知道,你去了。”
“恩……”
或许,她不应该去,若是不去,是不是就不会弄丢邹蓝?
“尔尔?”
沈归雁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触景伤情了,转而又道:“尝尝这个吧,闻着就香呢!”
“恩……”梁尔尔干着嘴角,笑了笑。
沈归雁拉着梁尔尔说着一些话,最后天色晚了,索性就在揽华院休息了。
第二天,醒来,梁尔尔已经不再了。
沈归雁叹口气,摸了摸已经凉透的床铺。
“唉……”
…………
…………
梁尔尔一早等到大理寺门口。
天色未亮,东方压着沉沉的暗,夜晚沾黏着不愿意离开。
“久等了。”
一袭白衣从大理寺中缓缓走出来,白衣胜雪,像是暗夜中的一缕光。
“高少卿。”梁尔尔冲着他轻轻颔首。
“走吧。”高景川说道。
“恩。”梁尔尔点头,两人肩并肩那个皇宫走去。
高少卿是个话少的人,梁尔尔跟他也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
以为有肖叔伦在两人中间插科打诨,气氛倒是轻松,今日,只有他们两个,一路无言,走到了皇宫门口。
见到是高少卿,守卫打开宫门。
“高少卿,我们今天从哪里查?”
“接着昨天的查吧。”高景川说。
高景川虽然有高超的观察力,他能推测出邹蓝可能被困在皇宫中,但是,具体地点,可不是对边一指就成。
搜查,没有近路可走。
梁尔尔与高少卿借着调查建极殿的事情,一个宫殿挨着一个宫殿搜查。
三天来,已经搜了小半个皇宫了。
“昨天,我们查了良妃娘娘的漱玉宫,今天是不是改查贤妃娘娘的庄和宫了?”
高景川点了点头。
梁尔尔心道,高少卿应该很想搜查庄和宫的,毕竟,那个黛珞公主住在庄和宫的偏殿里。”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庄和宫门口。
梁尔尔忽然觉得背后软绒绒的,回头一望。
哦……朝阳升起来了,黑夜被她来时路上,一步一步踩尽了。
“梁小姐,走吧。”高景川说。
“恩。”梁尔尔点了点头。
…………
…………
庄和殿中,贤妃站在屋前,她一身白狐裘,那狐裘十分蓬松柔软,应该不知是扒了一只上好的狐狸皮毛。
贤妃一张脸几乎埋进那白狐裘中,看不出全貌,只露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与柳叶刀似得的细眉。
“你们就是大理寺的?”她站在台阶上,一双眼睛,看似慵懒,静静地看着梁尔尔与高景川。
“回娘娘,是的。”高景川与梁尔尔施礼。
“本宫听闻,你们奉太后之命,能随意搜查皇宫任何一处地方?”贤妃懒洋洋道。
“是。”高少卿言简意赅。
贤妃道:“那你们怎么放着那么多宫殿不查,反而来查本宫的庄和宫?”
“娘娘,我们是按顺序查的。”高景川不冷不热。
梁尔尔接着道:“昨天查的您不远处的漱玉宫。”
贤妃听罢,冷笑一声,闷在狐裘中,调子不阴不阳。
“查,本宫是不会拦着你们的,但是……”贤妃娘娘微微眯起眼,带着隐隐警告,“不许乱动本宫的东西,明白吗?”
“娘娘放心。”高景川说,“你可以让人跟在我们后面。”
贤妃一摆手:“本宫问心无愧,也没必要让人跟着你们,想查就查!”
“姨娘……”此时走来一女子,这女子打扮不是中原人。
只见她披着一件锦翠的披风,脸色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瞳不同于中原人士,是绿色的,眼窝较深,却不突兀。
不难想象,若是她拿下面纱,藏在下面的一定是一张异域风情的美人脸。她也的的确确是个名副其实地美人,前世《大家闺秀》中,美人榜第二名,蒙夜公主——黛珞。
“黛珞?”贤妃看她,“你不是染了染了风寒?出屋做什么?”
“我来陪着姨娘。”黛珞说完,让宫女搬来两张玫瑰椅。
贤妃与她坐下。
梁尔尔与高景川皆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黛珞公主,道了一句得罪了,两人开始搜查起来。
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放过。
搜了许久,贤妃娘娘有些不耐烦了。
“还没好吗?”她往那白狐裘中缩了缩,像是怕极了冷。
“快好了。”高景川说。话音落下,手上依旧不紧不慢,敲敲打打,观察有没有暗室。
梁尔尔搜了半天,将贤妃的主殿搜了,又将黛珞公主的偏殿也认真搜了,却是没有任何发现蛛丝马迹。
她有些沮丧,有一瞬间像是被人抽干了精力,疯狂的野草在脑海中蔓延……
一连几日,她几乎日夜不休,这么撑着,熬着,搜着……在战战兢兢,几乎绝望中,一点一点找寻,寻找……
或许邹蓝已经……
“啪!”梁尔尔双手一拍脸颊。
高景川不解,回头看她。
“没事,继续,继续!”
…………
…………
“你们还没搜好吗?”外面的贤妃娘娘更加不耐烦。
高景川看向梁尔尔,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没有发现。
梁尔尔撑着笑了笑:“换下一个地方,接着找。”
高少卿轻轻颔首。
两人说着,走出了偏殿。
贤妃娘娘扫了他们一眼,眼刀冷冷:“本宫是不是没嫌疑了?”
“娘娘本来就没有嫌疑。”梁尔尔说,“我们只是奉太后的命令,搜查皇宫,排除一切嫌疑。”
“哼!”贤妃娘娘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既然本宫没嫌疑了,也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梁尔尔颔首,正要与高景川一起告辞。
高景川确实定住了。
“高少卿?”梁尔尔不解。
“这里……”高景川指着贤妃的方向,确切地说,是贤妃身后的玫瑰椅。
“什么?”梁尔尔不解。
“麻烦让一下……”高少卿走过去,与贤妃示意一下,将她坐着的玫瑰椅拿出来。
“怎么了?”梁尔尔跟过去。
“剑痕。”高景川摸索着那椅子,看向梁尔尔,低声道:“像是邹护卫的……”
梁尔尔一怔,倏然瞪大了眼睛,心口一紧。
对面,贤妃娘娘眉尖儿微蹙:“什么剑痕?”
站在一旁的黛珞绿眸微晃,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高景川问:“这是谁屋中的椅子?”
“我屋中的。”黛珞站出来说道。
高少卿指着那玫瑰椅上的一道剑痕,问:“请问公主,这剑痕,哪里来的?”
“什么剑痕?”黛珞眨了眨眼,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高景川将剑痕亮给她看,说道,“这剑痕是新的,不出半月而已。”
黛珞摇了摇头,面巾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一双绿眸,镇定地闪了闪。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剑痕……”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蒙夜侍女,说了一句,屋里哇啦的语言,是他们的蒙夜语。
梁尔尔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身边的高少卿听得认真。
并细心的,小声地帮梁尔尔解释。
“她再问侍女,是不是她们弄出的划痕?是不是背着她又玩儿游戏了?”
四个蒙夜侍女听罢黛珞地质问,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侍女站了出来,行了礼,说了一堆蒙夜语言。
这边高少卿同步,帮梁尔尔解释。
“她说她前几日,跟小萨一起在屋中用匕首比划,弄出了划痕……”
那蒙夜婢女说完,这边高景川皱了皱眉,说:“这是剑痕,不是匕首。”
“不一样吗?”黛珞问。
“当然不一样。”
“那……”黛珞公主一摊手,无辜道,“我不知道的。”
“你……”梁尔尔正待说什么,被高少卿拦住了。
贤妃眉梢一挑:“高少卿,你在查什么案子?”
高景川道:“建极殿的案子。”
“与这椅子有关吗?”
“……”高少卿闻言,顿住。
“有!”梁尔尔站出来,高声道,“关系很大!但是,调查的事情,除了太后,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贤妃冷冷看她。
梁尔尔道:“所以,黛珞公主,请你解释一下,玫瑰椅上的划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黛珞眼皮子撩起,语调冷了几分。
梁尔尔不罢休,正要说什么。
高景川却挡住了她,说道:“大理寺先将这个椅子带走了。”他看向黛珞公主,又说:“若是有什么发现,还请公主好好配合。”
“会的。”黛珞说着,眼神冷了几分,若是她此时没有黑纱蒙面的话,应该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
出了庄和宫,梁尔尔直直看向高景川。
“是真的?”目光灼灼,迫不及待。
“恩。”高景川说,“邹护卫用剑是左撇子,出剑锋利,他的剑痕比较好辨认……”说着,又低头摸索了一下那剑痕。
“这一剑,似乎力道先猛后弱……似乎有些勉强……”高少卿走自言自语,说完,看向梁尔尔。
“邹护卫应该是被下了药。”
第147章:赌注
“邹护卫用剑是左撇子,出剑锋利,他的剑痕比较好辨认……”高少卿说着,摸索一下那玫瑰椅扶手,又道,“这一剑,力道先猛后弱,似乎有些勉强……”
高少卿走看向梁尔尔,说:“他应该是被下了药。”
“什么?”
“邹护卫那晚,应该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梁尔尔连忙问。
高少卿说:“这我看不出来。”
梁尔尔咬牙,狠狠攥紧那玫瑰椅扶手:“也就是说,邹蓝出了建极殿,来到了庄和宫!对吗?”
“恩。”高少卿点头。
梁尔尔看向那剑痕!
断了线的风筝,此时,线被续上了。
虽然那风筝还是飘在天外,距离自己很远很远……但是,手中有了这线,她便有了希望。
“走吧。”
高少卿将“风筝线”带回了大理寺。
坏事发生是,会一连串儿地来,称之为厄运连连,同样,好事也是如此,所以有个词叫好运连连。
梁尔尔撞大运,遇上了好运连连,刚回到大理寺,就遇见了兴致冲冲的肖叔伦!
肖三公子眼睛放光:“查到了!我查到了!”
他边说着,边兴冲冲地晃着手中的一沓账本。
“进去说。”高景川道。
…………
…………
几人聚在大理寺后衙,肖叔伦清了清嗓子,重重拍着高少卿的肩膀,好不吝啬地称赞,说道:“景川,你还真猜对了!邹护卫如果没在皇宫,就可能是被人运出宫去了!”
高少卿看他,颇有些无语。
邹护卫若是没在皇宫中,那他就是出去了。他出去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自己出去的,另一种是身不由己,被人偷运出去。
“邹蓝被人偷偷运出了?”梁尔尔道,“怎么回事?!”
“我按照江川说的,查了近期所有出入皇宫的记录,然后跟守门侍卫一一核实!”肖三公子功劳不小,说:“记录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一个地方,与侍卫嘴中说的有出入。”
肖叔伦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账本。
“这是我誊抄的……”他指着其中一处,说道,“你们看着这里,腊月初九,上午辰时,太医院的小太监把几大包发霉的药材运出了宫,说是不要了,要扔掉。”
“然后呢?”
“然后,你看这里的称重。”肖叔伦指了指上面的数字,说:“一百三十五斤!但是,那小太监装了整整五个大包。”
梁尔尔缓缓看向肖叔伦:“你的意思是?”
“恩!邹护卫就在这批药材里,被运出宫去了!”肖叔伦道,“对了,我还有更有力的证据了!”
他道:“我去查了太医院的小太监,你猜怎么着?”
“根本没这个人!”肖三公子道,“还有!那天检查药材,并且给放那个小太监放行的宫门侍卫,我也审了,他也认了!他都认了,说药材里确实藏着人呢!”
肖叔伦看向梁尔尔:“小表姐!邹护卫没事!若是有人真要杀他,也不会费尽辛苦,将他偷偷运出宫来!”
“恩……”梁尔尔久久不语,再开口,声音微颤,“他没事……”
“太好了!”肖叔伦长长地伸了伸懒腰,也不枉费他辛辛苦苦查了这么多天。
“不过……”肖三公子刚膨胀起来的情绪,泄了气,有些沮丧起来,说,“我们的线索还是断的。”
他道:“那个放行的侍卫,我查了!他把人放走,也是因为被人威胁了!他当值前一晚,收到了他妻儿的信物,如果不放走那小太监,他妻儿性命难保。所以他不得不放人。可人放走之后,他并不知道具体去了那个方向。”
“不,线索没断。”梁尔尔说着,看向被高景川带了的玫瑰椅。
肖叔伦抓了抓头,问:“我刚就想说了,你们怎么搬了一个椅子回来?”
“是线索。”
“啊?”
梁尔尔便将在庄和宫的事情,说给了肖三公子。
“这么说……”肖叔伦瞪大眼睛,“腊八节那晚,邹护卫去了庄和宫,然后,又在庄和宫被人迷魂,初九的时候,偷偷送出了宫!”
高景川说:“八九不离十。”
“这么说……”
肖叔伦看向梁尔尔:“那个黛珞公主,很可能知道邹护卫现在在哪里?”
“不错。”
“好!”肖叔伦一握拳,“我们想办法撬开那个公主的嘴!”
“……”
高景川默默看他:“什么办法?”
“啊?”
肖叔伦眨了眨眼。
梁尔尔望着那玫瑰椅,目光沉沉:“会有办法的……”
邹蓝,等着我。
“少卿!少卿!”
都说好运连连,这不,又来了好消息。
跟刘绍远一起负责监视庄和宫的衙差回来了,兴冲冲的汇报道:“庄和宫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
“你们走之后,黛珞公主让人写了封信!用信鸽传递信息!”
“信息呢!”
“这里呢!”那衙差连忙掏出一个小竹筒,“信就在里面呢!”
高景川将小纸卷儿,拿出来,缓缓展开。
众人伸头看过去。
肖叔伦最先跳脚,“这,着怎么是白纸啊?!”
梁尔尔紧锁眉头。
“会不会是什么药水?”那衙差说,“用醋啊,火啊,一泡一烤,就出来了字了?”
高景川摇摇头:“这么点儿的纸张,不太可能……”
说着,他忽然一顿。
“信鸽呢!”
“啊?”
“我问你信鸽呢?”
衙差一头雾水,指着身后,说:“在,在外面呢,我放在了笼子里。”
高景川二话不说,连忙冲了出去。
梁尔尔小肖叔伦紧跟其后。
只见外面的石桌上,放着一只木笼,笼中是一只雪白的信鸽,乍一看与普通信鸽别无二致。
直到高景川将那信鸽的翅膀展开,只见雪白的翅膀下面,竟然生着一些红色羽毛。
“这,这是?”肖叔伦不解。
“露馅儿!”高景川皱眉。
“你什么意识?”肖叔伦更是不解。
高景川解释:“这种信鸽是蒙夜特有的信鸽,叫阿腾海。”
“阿腾海?”
“这种信鸽,是双生的。”高景川说,“先放走一只,另一只就远远地跟在后面。若是先行的那只飞不到目的地,半途被人捕获的话,后面的信鸽就会原路返回,回到主人手里。”
“这……这样的话?”肖叔伦皱了皱眉,“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恩。”高景川点了点头。
“我……”那衙差左右看看,咽了咽口水,“我,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没关系。”高景川说,“我也没想到,黛珞公主,会将阿腾海带进宫。”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肖叔伦抓了抓脑袋,还以为能引蛇出洞呢,结果,蛇缩回去了。
“接下来,只能等了。”高景川道,“黛珞那边,应该不会再露马脚了。”
肖叔伦没什么耐心,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少卿道:“沉住气。”
“……”
“我沉不住!”梁尔尔忽然开口。
众人纷纷看她。
梁尔尔扬起下巴,说道:“我会想办法,让黛珞开口的。”
“你?”肖叔伦眨眼,“小表姐,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甚至都不认识那个黛珞公主啊……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梁尔尔神色淡淡,她不像是虚张声势,更不像是心急之下的口不择言。
她是真有办法……
肖叔伦一怔:“小,小表姐?”
“你们准备一下吧。”梁尔尔说,“我明早入宫,去见黛珞公主。”
高景川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唉?!”
肖叔伦看看梁尔尔,看看高景川。
这,这就定下了?
…………
…………
此时,皇宫中的庄和宫。
黛珞公主抚摸着那只飞回来阿腾海,一双碧眼,沉沉安静。
身边的婢女看着她怀中的那只阿腾海,脸色隐隐担忧,用蒙夜语说:“公主……我们被监视了。”
“我知道了。”
“那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黛珞公主抚摸着那只阿腾海,说,“他们中原有句话,叫以静制动。”
“啊?”那婢女不谙中原话。
黛珞公主说:“他们找不到证据的。只要我沉住气,不露马脚,他们奈何不了我。”
婢女这下明白了:“公主厉害!”
黛珞公主一双碧眼眯起来:“那个高景川很可怕。”
婢女至今不解,说道:“他是怎么知道,玫瑰椅上的痕迹是那个男人的剑痕?”
“他有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黛珞公主说着,不知会想到了什么,眼神沉沉,说,“就跟那个中原人一样!一样的让人厌恶!”
“您是说,我们进京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带小孩的病秧子?”
黛珞公主点了点头。
婢女想起那人,也头皮发麻。
此时的惠贞女学堂外。
殷无疾背着那个要将他压垮的书篓,左拉着殷无伤的小胖手,两人站在门口。
“您就是殷无疾先生吧?”门口的护卫见到两人,热情地迎上去,他显然是得了吩咐,就在此时等候着殷无疾。
“殷无疾先生,我们院长在里面等着您呢,里面请!”
“劳烦了。”殷无疾冲那侍卫笑了笑。
侍卫稍稍一愣。
“请带路吧。”殷无疾说。
“哦!好!好!”那护卫回了神,拍了拍自己脑袋,心里纳闷,他这么瞧一个男人,瞧得出了神。
虽然……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
“好好带路!”一道脆脆地声音,响起了。
侍卫低头一眼。
一个粉团子似得小孩,等着一对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不许盯着无疾看!”小孩口气霸道,但是奶声奶气,着实让人生不起来。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护卫笑着说道,然后看向殷无疾。不由产生了几分好奇。
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个小公子是您的……”护卫张口试探。
殷无疾温和的笑了笑,正要回道。
“我是无疾在这个世上的珍宝!”殷无伤鼓着胖嘟嘟的脸,脆生生张口道。
护卫闻言,忍俊不禁。
这可爱的样子,确实是个大宝贝。
“到了。”护卫最终还是没问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
院长的书斋已经到了。
护卫颇有些惋惜,与殷无伤挥了挥手,才告辞。
殷无伤梗着小脑袋,不理人。
殷无疾敲了敲院长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有些疲倦的声音。
…………
…………
从大理寺回道将军府,梁尔尔不用肖叔伦劝,自己吃了晚饭,然后早早就脱鞋上床,入睡。
然后,她起了一个大早,沐浴更衣,熏香梳妆。
她坐在镜子前,拿起久久不用的画笔,一点点儿给自己上妆。
抹完最后一下,镜中嫣然是个极为精致的美人。
一双星眸,像是沉入水底的宝石,隔着粼粼波光让人看不分明。
“小姐?”门外响起了小七的声音。
“进来。”
小七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小姐,吃早饭了……”小七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摆好碗筷。
动作相较于他刚被梁尔尔买回来的时候,熟稔了许多。
梁尔尔刚将小七连同蚂蚁一起买回来的时候,小七虽然好看,但是又瘦又小的,还沉默寡言,甚至整日都呆呆的,没有一丝孩子气。他的世界,好像除了橘子,就没有喜欢的东西。
如今,他跟在梁尔尔身边快一年了。
脸上见了肉,一双眼也跟着见了“孩子气”,一张本来就十分好看的小脸,更加让人惊艳了。
梁尔尔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
小七布置好餐桌,转头看见梁尔尔,微微一怔。
“怎么了?”梁尔尔笑了笑,坐在了餐桌前。
小七呆呆道:“小姐,你这样好看。”
梁尔尔笑了笑,揶揄他:“我以前不好看?”
“好看。”小七顿了顿,脸颊微红,说,:“一直都好看。”
梁尔尔笑了笑:“你年纪小小,可别光叔伦这种本事啊。”
“什么本事?”小七不明白。
“招惹小姑娘的本事。”
小七脸颊更红,抓了抓脑袋,说:“天下女子,我只觉得小姐好看。”
“哦?”梁尔尔眯眼笑道,“那天下的男子,你觉得谁最好看?”
小七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是没有啊,还是不想说?”梁尔尔问。
小七低下头,小声道:“不,不想说……”
“那就不说啦。”梁尔尔只是跟小七开玩笑,倒也不较真儿。
她喝了口热粥,说:“不过要我说,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
小七看她。
梁尔尔目光熠熠生辉。
“是谁?”小七问。
“当然是你邹大哥了!”梁尔尔站起身来。
小七一顿,随即恍然大悟:“因为小姐喜欢邹大哥。”
“对。”梁尔尔揉了揉他脑袋:“等你长大了,遇到这么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恩……”小七似懂非懂。
“好了,我要走了。”梁尔尔理了理头发。
小七看她打开大门,走进院中。
今日飘小雪。天空隐隐淡淡的阴……
梁尔尔一脚踩进去。
小七的心口跟着狠狠一跳!
“小姐!”他骤然开了口。
“怎么了?”梁尔尔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早点回来。”小七说。
“恩!”梁尔尔一点头,眉眼飞扬,映着细细扬扬的白雪。
“我会早点回来的,带着邹蓝一起!”
…………
…………
皇宫,庄和宫。
负责通禀的太监见到梁尔尔,微微一怔。
梁尔尔大大方方,说道:“我梁尔尔,一介平民,有幸能入宫,特地来拜访黛珞公主。”
“且,且等一等。”那太监一步三回头,路上,禁不住看了梁尔尔好几眼。
…………
…………
黛珞是个美人胚子,异域风情得美人胚子。
梁尔尔走进庄和殿的时候,她摘了面纱,梁尔尔这次看清她的相貌,只见黑发碧眸,眉目深邃,鼻梁挺秀。
《大家闺秀》中,写着。
【黛珞公主,她在庄和宫呆了一年,机缘巧合,还是爬上了龙床】
【黛珞公主封为黛妃,居住在比较偏远的兰沁宫】
【她是异域女子,不知怎么的,并不怎么受皇上宠爱,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黛妃就居住在她的兰沁宫里,安静,低调,不怎么与人往来】
【四年间,有时候人们险些都要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一个惊艳美丽的女子来】
“请坐。”黛珞对梁尔尔伸手,客客气气。
梁尔尔道了一声谢谢,接着,不动声色打量她。
【她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待在后宫中】
【在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时候……】
【建极殿事变】
【这个默默无闻的公主,是这件事的末后黑手之一】
【她竭力促成了这件事】
【皇宫四年,她不过是在韬光养晦,潜伏着,蛰伏着,一直等着给大齐致命一击。】
【若不是高少卿一点一点探查,终于查处了端倪,这个黛珞公主甚至能顺利脱身!】
“你就是昨天的大理寺衙差吧?”黛珞打量着梁尔尔,嘴角含着笑,说,“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个美人。”
“比不上公主。”梁尔尔道。
“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谦虚。”黛珞笑了笑。
梁尔尔不置可否。
“所以,你来我这里做什么?”黛珞公主倒也不拐弯抹角。
梁尔尔是个痛快的,开口说:“我们中原有句话,叫明人不说暗话,公主痛快,我也就直说了。”
“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她说。
“谈条件?”黛珞公主捂嘴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自己跟你有什么可好谈的。”
“有!”梁尔尔点了点头,不温不火,不急不缓,说,“建极殿的事情,我都知道。”
黛珞脸色微微一变,她稳住心神,玩笑似得,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说完,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这才想起来,早起没有带上黑色面纱。
表情定然是苍藏不住的。
“我不是在试探。”梁尔尔直面她,冷冷地说道,“这件事,蒙夜王已经策划了二十年了。”
黛珞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梁尔尔慢条斯理,又说:“帮你们安插这些死士的人,叫宋祁。”
黛珞公主的神色终于掩饰不住!她瞪大眼睛,诧异,阴冷地盯着梁尔尔,眼中杀气溢出来。
“还要我说下去吗?”梁尔尔双手环胸,说,“我甚至能将那天,你的计划,一丝不差地说出来。”
“你究竟是是谁!”
“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人通禀了。”梁尔尔站起身来,说道,“我是梁尔尔,就是一个平民女子。”
“一个平民女子,怎么知道这么多?”黛珞说完,冲着那四个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四个侍女领命,已经将人堵住,虎视眈眈地盯着梁尔尔,准备随时除掉她。
梁尔尔倒也倒也不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公主,我忘了说,我虽然是平民女子,但是有幸认识的人不少。”她道,“今日,我来你这里的事情,高少卿知道。”
“你知道高少卿吧?”梁尔尔笑了笑,“就是昨天来的时候,一眼看出玫瑰椅上破绽的人。”
黛珞脸色难看,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梁小姐,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谈条件。”
“好。”黛珞点头,说:“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条件。”
梁尔尔说:“腊八节那天晚上,在你这屋中,被迷晕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哦?”黛珞一怔。
…………
…………
腊八节那晚,庄和宫中……
贤妃娘娘去了宴会,她宫中的几个宫人,被黛珞公主的人暂时弄昏迷了过去。所以,整个庄和宫中,都是黛珞公主的人。
她让婢女搬来了梯子,爬上房顶去。
从小到大,她就喜欢站在高处,越高越好……
顺着风,黛珞公主能隐隐地听建极殿的动静。
乱了,皇宫乱了!
大乱!
即便她没有在现场,也能想象那个场面,四十三个死士,手起刀落,那可不是吃素的……
黛珞公主藏在面纱下的嘴角,扬了起来。
“公主。”此时园中,有人来了。
黛珞看向那人。隐隐月光下,那人身形修长,披穿着一件斗篷,看不到面容。
但公主知道,面容下的脸是谁的。
“稍微出了些变故。”那人说道,“借你的屋子一用。”
黛珞站在房顶,继续往下看。
只见那人的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男人,那昏迷的男人,穿着一身藏青的衣服。
“他是谁?”黛珞沿着梯子下来。
“一位……”那人顿了顿,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说,“一位故人。”
“你的故人倒是很多。”黛珞公主道。
那人说:“比不得公主。”他道:“你那四十三位故人,正在为蒙夜效命呢。”
黛珞闻言,冷笑了一声。
“进来吧。”她将人那人领会自己屋中。
那人将昏迷之人放在玫瑰椅上,黛珞借着灯光,打量起这个昏迷的男子,只见他面容清隽,一看就是耐看的那种,只是眉心皱得老高,像是随时都会醒来似得。
没过一会儿,他果然醒了!
目光只迷茫了一刹那,然后本能似得,他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像是瞬间进入戒备中的野兽,几乎是拼着本能,抓住桌上的剑,刺了过来!
黛珞公主吓了一跳!
本以为那人带回来的是一只昏迷的小猫,结果竟然是一只狮子!
那狮子出手凌厉,她险些被砍伤!不过好在,那藏青色的狮子,中了药,脚下踉跄一下。
剑偏了些,划到玫瑰椅……
那人就趁着他这一破绽,迅速将其制服,手刀落下,昏迷的人再次昏迷。
那人擦了把额角的汗渍,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么大的药量,都制服不住他。”
黛珞公主神魂甫定,心中有些恼火,指着再次昏迷的人,质问那人:“这人是谁啊!”
那人给昏迷的人喂了迷药,回道:“与公主无关,他只是我的一个故人。”
黛珞公主冷笑:“你的故人差点杀了我!”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那人说道,“我会尽快将他带出宫。”
“出宫?”黛珞公主皱眉,说,“发生了今晚的事情,你觉得,你还能见人带出去?”
“我自有我的办法。”那人神色淡淡,似乎成竹在胸。
黛珞看看两人,最后沉着脸,说:“不管你的办法是什么,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上麻烦。”
“不会的。”那人说着,低头看看那昏迷的男人,然后,抬手轻轻帮昏迷的人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黛珞微微一怔,她竟然从那人眼中看到了温柔。虽然那温柔更像是她的错觉,一闪即逝。
“他只是今天的一个意外。”那人说道,“跟建极殿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公主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最好是这样。”黛珞公主说,“只要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你愿意怎么样,便怎么样。”
…………
…………
不带来麻烦?
黛珞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当时又多蠢!那个昏迷的男人带了一个大麻烦!
“你找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藏青色的衣服?”黛珞公主说。
梁尔尔猛地看向她,像是被困黑夜中的人,看见了烛光,
“你很关心他呢。”黛珞静静地打量着梁尔尔,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梁尔尔盯着黛珞公主,她虽然没开口,但是这种事根本毋庸置疑。
邹护卫对她自然是重要,若是不重要,她又怎么会孤身一身,找上门来。
“公主……”梁尔尔道,“如果,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便帮你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黛珞闻言,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是她前脚告诉她人在哪里,梁尔尔后脚就揭发她,她是彻底没有回旋余地的。
“就凭我孤身前来。”梁尔尔望着公主,说,“我可以将命,抵押给你。”
“什,什么?”
“在你们蒙夜,有一种奇毒,叫蔓心,是吧?”梁尔尔神色绷地紧,缓缓说道,“蔓心无药可解,只能暂时化解,而且只能以毒制毒……”
“……”黛珞压下心中的诧异,她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你们安插的死士,全都是中毒者。”梁尔尔稍微顿了顿,压下嘴角一丝的嘲讽,又说道:“他们将你的任务完成的这么天衣无缝,公主,你应该相信手里的毒药。”
“你究竟是谁!”黛珞打量着她,眼中的杀气腾腾。
“之前,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了。”梁尔尔神色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
“一个平民女子,竟然连我国的蔓心也知道!”
这种毒药,可遇不可求。
炼制一壶,一壶十二粒,十二粒蔓心需要至少一年时间才能炼成,有时候,还会功亏一篑,不知哪个地方出了差错,甚至一颗也得不到。
因为太少,所以知道“蔓心”的人也少。
它几乎是蒙夜皇室的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被大齐一个平民那女子知道了!?
平民女子梁尔尔看着公主,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杀了我,你的计划暴露,两国交战,你们蒙夜多年来的韬光养晦化为泡影。要么,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服下你的蔓心,把命交个你。”
这样,怎么算,公主都不吃亏。
但是……
会有这么好的事?
公主不仅怀疑,梁尔尔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梁尔尔未动,任由她打量思忖,衡量算计。
久久,黛珞公主开了口,她说:“看来,藏青衣服的男人,对来说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越是遮掩反而欲盖弥彰。
“公主没有深爱之人吧?”梁尔尔说,“那我这么形容吧。他对我,便像是权势于公主。”
黛珞公主闻言顿住。
梁尔尔道:“我这么说,公主清楚了吧?”
“清楚了。”黛珞终于能感同身受了,她笑了笑。
“梁尔尔,我记住了你了,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公主让我刮目。”梁尔尔直直看着她,说:“所以,你的答案呢?”
黛珞公主笑了笑,说:“本公主还有的选吗?”
她说罢,转头冲你婢女说了一句蒙夜语。
不一会儿,那婢女从内室中,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粒赤红的丹药,黄豆大小,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黛珞道:“这就是蔓心,两年里,我才得了这么一颗。”
梁尔尔静静看着那毒药。
“这是本公主手中中最后一颗蔓心了……”公主说着,拿起那颗赤红地药丸,眼中竟然带着怜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本来想着,将它留给我蒙夜最后一个忠心的将士,但是谁想……”
黛珞公主,看向梁尔尔,没有说下去……
梁尔尔静静盯着那红色药丸,一直没说话。
“你还真幸运。”黛珞公主说,“它归你了,你服下,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昏迷的男人现在在哪里。”
“……”
梁尔尔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那颗蔓心,她眼中决绝,不逃不避,甚至有些期待似得。
她缓缓抬出手,伸向那颗药丸。
“公主?黛珞公主?!”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眼看着,就有人要闯进来了!
黛珞听见动静,猛地将手缩回去。
梁尔尔的指尖还没碰到那颗蔓心,便被人打断了。
“公主,你在吗?!”随着声音落地,一个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黛珞不动声色打量,扫了梁尔尔一眼,整理好表情,看着走进门来的人。
廖嫔娘娘,廖世歆。
廖世歆步子有些急,走得有些气喘吁吁。她身后的宫女,喘得更厉害,因为手中捧着一个大食盒。
“廖嫔娘娘……”黛珞不解,“您这是……”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廖世歆说,“这是我们大齐特有的美食,一定要刚出蒸笼就吃,馅料正好,绵软极了。”
边说着,边打量着黛珞公主身边的梁尔尔。
“你是?”廖世歆看着梁尔尔,名字呼之欲出似得,“唉?你不是……”她拍了拍脑袋,似乎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我是梁尔尔,拜见廖嫔娘娘。”梁尔尔行礼。
“哦!我想起来了。”廖世歆笑了笑,说,“对!你就是那个梁尔尔。”
“正是。”
“那真是巧了,既然你也在黛珞公主这里,便也有口福了。”廖世歆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食盒,里面是一屉小蒸笼。
“我做了一些蒸饺,汤包。”廖嫔说道,“刚才给贤妃娘娘送了一些,知道公主住在这里,就给公主也送来一些!这个东西啊,特别适合热着吃呢!”她又说道:“我怕凉了,来得急了些。”
“劳烦娘娘费心了。”黛珞说道。
廖世歆摆摆手,看向梁尔尔,笑盈盈的说道:“既然梁小姐也在,那也尝尝我的手艺吧。”
“多谢娘娘。”梁尔尔心中微晃,脸上维持着礼貌笑容。
廖世歆将蒸笼放在了桌上,与黛珞公主和梁尔尔一起坐下。
“尝尝。”她微笑着。
“谢谢娘娘。”黛珞公主神色无虞,夹起来一只汤包,咬了一口,鲜汁流出。
黛珞点着头:“果然好吃。”
“梁小姐,你也尝尝。”
梁尔尔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
她本来是找黛珞公主谈条件的,怎么坐在一起吃早饭了?
汤包的味道其实也就一般,也没有觉得哪里好吃了,梁尔尔矜持笑了笑,说:“娘娘厨艺高超。”
“是吗?”
“是的。”
“黛珞公主,你觉得呢?”廖世歆看向黛珞。
黛珞公主直截了当,说:“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廖世歆更热情了几分,又说道,“以后,你若想吃,就来我宫里,我做给你。”
黛珞笑了笑,客气地说道:“我听闻,娘娘为人平易温柔,厨艺精湛,特别是点心,如今看来,果然传说不假。”
“是他们谬传的。”廖世歆摆摆手,笑道,“深宫寂寞,我也只是找些事情打发一些。”
说着,微笑着两人继续吃饭。
吃得心不在焉。
梁尔尔与黛珞公主都还惦记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尽管都撑着笑脸,但是心中难得一致,都想着让廖世歆赶紧离开。
可是……
廖嫔娘娘不知怎么的了,话匣子打开了,竟然不走了。
“这宫里啊……”她叹口气,说了半个时辰了,还在继续说,“听风轩是最好的,特别是下雨下雪的时候,公主真应该去看看。”
“是吗?”
“夏天雨季,听风轩外,荷绿翻涌,偶见红莲。”她说着,微微眯起眼来,回忆着,享受似得,说,“那景色,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是现在还是冬天呢。”黛珞公主道。
“冬天也有美景呢。”廖世歆说:“前几日大雪,我在听风轩,天地白白茫茫,雪音簌簌,也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
“是啊!”廖世歆说,“难道我大早上的,是来骗公主的啊?”
“娘娘说笑了。”黛珞公主客客气气应着。
“除了听风轩,还有一个地方的景色……”
廖世歆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心道,前世的时候,廖世歆有这么话稠吗?
从听风轩说道畅音阁,从畅音阁说道天华殿……
梁尔尔耐着性子,听着,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廖世歆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也不是这么口若悬河的人……
还有刚才的早饭,是不是送的有些太巧合了?就好像紧赶着来阻止她似得。
“还有这飞羽宫,算是后宫的禁地,公主可不要前去……”
“娘娘!”梁尔尔倏然站起身来。
廖世歆被她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抱歉,我有事与黛珞公主说。”梁尔尔说着,看向黛珞公主。
“你们有事情说啊?”廖世歆站起身来,说道,“瞧我,一说起来,竟然没了头。”
“好了,你们聊吧,我就先告辞了。”她说完,冲着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
那宫女沉沉地低着头,将碗筷收拾好。
主仆两人,这才算是走了。
梁尔尔直直看向黛珞公主。
“蔓心!”
第148章:约定
“你想清楚了。”黛珞公主看着梁尔尔,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同情起来。
梁尔尔毫不犹豫说:“我想得很清楚。”
黛珞公主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将那颗赤红色的药丸再次拿出来。
梁尔尔眨也不眨,看了一眼,然后夺过,塞进口中。
蔓心闻着味道带着些甜,入口则跟甜味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微微的咸腥味儿。梁尔尔极度不喜欢这个味道,她看向黛珞公主:“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梁尔尔问道:“你把他送到了哪里?又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是我。”黛珞公主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是有人借我的地方,中转一下,将你的心上人偷偷运出宫了。”
“至于中转的人是谁,你不用问,我是会告诉你的。”黛珞公主在梁尔尔发问前,先发制人,说道:“这是我跟他的约定!若是我破坏了这个规矩,我的下场会比被你揭穿更惨。”
梁尔尔闻言,微皱眉头。
一时间,她是在想象不出那人的身份,竟然让黛珞忌惮至此。
“好。”梁尔尔急于知道邹护卫的下落,也不追问了,说道:“我可以不问那人的身份,你现在告诉我,邹蓝人哪里!”
“他叫邹蓝啊……不是叫翎吗?”
“什么?”梁尔尔一顿。
邹蓝以前的名字中,确实有一个“翎”字。
“他在哪里?!”梁尔尔更急。
那人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黛珞公主说道:“洛京城郊,五柳山庄。”
“五柳山庄?”
梁尔尔皱了皱眉,《大家闺秀》中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对!”黛珞公主说,“你心爱的人,就在哪里!”
梁尔尔听罢,转身告辞。
…………
…………
她急匆匆走出了庄和宫。
门外,肖叔伦严阵以待:“小表姐?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高景川看她神色,直接道:“在哪里?”
梁尔尔紧紧攥着拳头,说:“京郊,五柳山庄。”
高少卿点头:“我这就派人……”
“高少卿!梁尔尔道,“麻烦你跟叔伦亲自去一趟!”她说,“那个带走邹蓝的人,不简单。”
“好。”
高景川点头。
…………
…………
五柳山庄,坐落在京郊里的,一个不很起眼的庄子。
现在的洛京,很是流行买房子。
那些大门大户又有钱的人家,除了自己的老宅院,很多都喜欢会在京郊再买一所山庄,或者小院儿,养上一位红颜知己,再惬意不过。
梁尔尔看着不远处的五柳山庄,就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宅院。
很难想象,邹蓝就被关在这里。
“准备好了吗?”高景川问。
“恩!”梁尔尔点头。
高少卿说:“一会儿,我们迅速冲进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恩!”
梁尔尔点了点头。
“梁小姐,你就等在这里。”高少卿说。
“我明白。”梁尔尔知道自己没有功夫,冲上去的话,可能会拖后腿,“我就在这里看着。”
她攥着肖叔伦给她的千里镜。
“你们当心。”
肖叔伦说:“都干了好几次了!没问题的!”
…………
…………
高景川与肖叔伦破门而入的时候,顿住了!
五柳山庄里面的人,也顿住了!
“是,是你们?”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你是……初几来的?”肖叔伦最先开了口,指着初三说,“你是萧见楚身边的影卫吧?”
“在下初三。”初三拱手一笑,他有一双桃花眼,隐隐多情似得,很难让人生出敌意来。
“这是初九,初十。”初三伸手,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其他人,“还有初一。”
“你们四个怎么会在这里?”肖叔伦问。
“你们为什么来,我们就是为什么来。”
肖叔伦皱眉:“什么意思?”
…………
…………
梁尔尔左拿着千里镜,全神贯注地盯着五柳山庄。
只是……久久都不见五柳山庄中有动静。
越是安静,梁尔尔就越是焦躁不安,像是无数密密麻麻地虫子在爬……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任何动静!
“他们不会出事了吧?!”梁尔尔一惊,顾不得其他,收了千里镜往山庄走去。
她自己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她没内向,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住气息与脚步。
所以,梁尔尔倒也没有蹑手蹑脚地靠近,反而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她就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若是肖叔伦已经搞定里面的人了,自然好!
若是他们没搞定。她就冒充自己是迷路地外乡人,来问个路。
之后搬救兵!
几步路的时间,梁尔尔想好了退路,走到了五柳山庄前……
她顿住了,之前想的,都白想了……
门开着,她将里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初三?”梁尔尔皱眉,“你们怎么在这里?”
…………
…………
五柳山庄中,没有找到邹护卫,只有楚王爷的影卫,和一座人去楼空的山庄。
初三说:“我们奉王爷命令,来这里找人。”
“找谁?”梁尔尔皱眉质问。
“这个,不便相告。”初三微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不管找谁吧,现在人已经走了,我们都扑了空呢。”
梁尔尔目光沉沉,静静盯着着他:“萧见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初三一双桃花眼,笑得圆圆润润:“这个……梁小姐可以亲自去问我们王爷。”
“我会的!”梁尔尔道。
“那,我们先告辞了。”初三拱手,他态度很好,彬彬有礼地带着剩下的影卫走了。
“小表姐……”等人影卫走了,肖叔伦走到梁尔尔身后,张了张嘴,安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梁尔尔攥紧拳头。
掌心被瘦手心里的物件硌得发疼,她恍然未觉。
肖叔伦环视整个山庄,皱了皱眉,说道:“这里根本没有邹护卫!那个黛珞公主骗了你!”
梁尔尔不语。
肖叔伦忿忿:“我去找她算账!”
“不用了!”梁尔尔喊住他,说道,“她没有骗我。”
“什么?”
梁尔尔缓缓地摊开手掌,只见她的手掌心中有一个翠绿的哨子,小拇指那么长,比小拇指要细得多。
“这,这是?”肖叔伦不及。
“我刚才在屋里找到的。”梁尔尔说,“这是邹蓝的东西。”
曾经在宝明寺的时候,邹蓝给过她一次,说是遇到了危险就吹这个哨子,他已经会将她救出去。
“邹蓝确实被带到过这里。”梁尔尔攥紧了哨子,“只是我们晚来一步……不,是两步!”
她脸色沉沉:“有两个人抢在我前头!”
一个是萧见楚毋庸置疑,一个则是绑架邹蓝的人,因为对方得到了消息,所以迅速带着邹蓝转移地方了,也因为时间太仓促,才会没注意到这个哨子……
“小表姐,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肖叔伦问。“要不要去黛珞公主那里,问出那个人身份!到时候,我们一网打尽!”
“黛珞不会说的。”梁尔尔揉了揉眉心。
“你们不用担心我了。”梁尔尔冲肖叔伦他们说道,“你跟高少卿先去查建极殿的案子吧。从宋祁口中,或许能够问出什么来。”
“宋祁?”
“对。”
梁尔尔也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小表姐,去哪里?”
“楚王府!”
…………
…………
萧见楚没在王府中,他进宫给皇上请安去了。
萧奉肃这几日,已经不再整日昏迷了,皇上有了些精神,能开口说话了。
皇上说,竟然不是问,是谁行刺自己,刺客抓到没,而是问:“见楚没事吧?”
王爷没事,王爷一点伤也受。
萧奉肃看着床榻前的萧见楚,目光幽远,像是通过他的脸,看到了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人。
“皇兄?”萧见楚晃晃手指。
萧奉肃微微一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皇上收回了目光,目光清明起来,也带上淡淡的疏离。
他坐起身来,说道:“朕无事,过几日,便能上朝了。”
萧见楚说:“御医说了,让您静养些日子。”
萧奉肃摆摆手:“这太医院的老话了,不管什么人,什么病,什么伤,他们都是让静养着。”
但是,皇上能静养吗?
“朝堂之上,是景元在处理?”
萧见楚点了点,说:“有内阁辅助,他倒也像模像样。”
“但是……万事不可只依靠内阁,那样要不得。”萧奉肃语重心长,与萧见楚道,“身为帝王,要善制衡,内阁的权利不宜太大,也不宜太小,给他们的权利太大,容易让其滋生不臣之心,给于的权利太小,则是隔靴搔痒与朝堂无有大用……”
“皇兄。”萧见楚笑了笑,“这些帝王权术的话啊,您留着说给景元他们吧。”
他一个王爷,听来也无用啊。
萧奉肃一顿,表情一顿,脸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你说的也是。”皇上揉了揉眉心。
“朕乏了,你退下吧。”
“那臣弟就告退了。”萧见楚起身,道:“皇兄,你保重身体。”
…………
…………
楚王爷从宫中出来。
初三迎了上去,附耳,将之前在了五柳山庄的事情说给萧见楚。
“梁尔尔的动作倒是不慢……”萧见楚赞赏地一点头,随即,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她从庄和宫出来之后,直接去的五柳山庄?”
“是。”初三说道,“初七一直跟着梁小姐。”
“这么说……是黛珞公主告诉她,邹蓝在五柳山庄?”
“应该是的。”初三望着越来越严肃的王爷,稍稍不解:“王爷,怎么了吗?”
“黛珞怎么会老老实实将邹蓝的去处告诉梁尔尔?”萧见楚目光凌厉,脸色阴沉,额角的青筋跟着抽跳。
初三稍稍一顿,随即,猛地明白了过来。
“您的意思是……”
“一定梁尔尔给了黛珞什么筹码,黛珞才会透露消息给她。”
“可是,梁小姐,她能有什么筹码?”初三咽了咽口水。
“她有她的命。”萧见楚脸色沉沉,“她又不是第一次拿自己的命做做赌注了。”
“这……”初三张了张嘴。
萧见楚沉声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在咱们王府等着您呢。”
“好!我也正要见她!”
…………
…………
梁尔尔站在楚王府门口,她还是第一次在萧见楚的脸上看到毫不掩饰的怒色。她本来一肚子气,但是看到萧见楚生气之后,自己反而不气了。
“王爷。”梁尔尔迎上去。
“你跟本王来!”萧见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书房。
王爷冲着身后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小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影卫也退下。
梁尔尔扯了扯被攥着的手腕。
“你答应她什么了?”萧见楚不撒手,皱着眉问。
“什么什么?”梁尔尔皱眉。
“黛珞公主!”萧见楚逼进她,鼻尖几乎抵住鼻尖,王爷咬牙切齿似得,气息喷涌,几乎能灼伤人,他逼问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我答应她什么,跟王爷没关系吧?”梁尔尔皱着眉,一直没放弃挣扎。
“你不说?!”萧见楚沉着脸,“不说本王也猜得出来!”
“你知晓建极殿的秘密,用保密作为交换!”王爷一字一顿地继续道,“但是黛珞公主不会信你,你只能将筹码交到她手上!”
“人最大的筹码是什么!?是命!”王爷一点点逼近。
“蒙夜的蔓心……本王见识过!”萧见楚沉着脸脸色,“你不承认,本王让初四把脉便知!”
“不用喊初四了。”梁尔尔梗起下巴。“王爷推测的半分不差,我确实服用了蔓心。”
“你!”萧见楚咬牙,胸口剧烈起伏,“你!”
“这跟王爷没关系吧!”梁尔尔厉声打断萧见楚,“王爷,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奇怪吗?!”
萧见楚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一时间,钉在原地。
梁尔尔趁机,终于抽回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都被攥肿了,红彤彤的一片。
梁尔尔揉着自己的手腕,皱着眉,不满地看着萧见楚,说:“王爷,你这么生气干嘛?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吧?”
“与本王无关?”萧见楚死死盯着她。
梁尔尔心口不由一沉,稍微往后退了退。
她直觉……
萧见楚现在想要掐死她。
对!是掐死,那种恨不得眼睁睁看着人一点一点咽气,一点一点死去的方式。
王爷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掐死梁尔尔,而是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鬓角,揉着揉着,忽然就笑了声:“是啊,你是死是活,与本王无关……”
梁尔尔直觉不好。
只听王爷说到:“那你还来找本王做什么?”
话音落地,他袖子一甩:“初四,送客。”
“等一等!”这次换梁尔尔慌了,她连忙道,“我有事!”
萧见楚冷冷道:“本王没空了。”
说完转身就走。
“萧见楚!”梁尔尔一把拉住他衣角,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撒开了。
“王爷!”梁尔尔皱了皱眉,问:“你的人,为什么会去五柳山庄?”
“与你何干?”王爷冷冷回看她一眼,“一座山庄而已,你去的,本王的人去不得?”
“……”
“王爷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都与本王无关。”王爷恢复了那不冷不热的样子,似笑非笑道,“不是吗?”
梁尔尔被噎住。
她顶着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楚王爷。
“梁小姐,若是无事,就请回吧。”王爷再次撵人了。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我有事!”
“有事说事。”萧见楚略显得不耐烦,说道,“若是再说这无用的,本王直接将你丢出去!”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她咬紧下唇,肩膀绷地僵直。
“王,王爷……”她开了口像是,用了好大力气似得,说,“你之前说的的那个约定还算不算数?”
萧见楚微微一顿。
眉梢流转,故意道:“什么约定,本王不记得了。”
梁尔尔的脸火辣辣的疼。
她闭上眼,一字一顿重复道“”“你说,我在你身边待上一年,你就帮我找到邹蓝……”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这个约定,还做不做数。”
萧见楚回望着她,似笑非笑,没有回道。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流逝。
梁尔尔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觉的,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萧见楚面前,任萧见楚上下打量。
梁尔尔攥紧拳头,脊背挺直,脖颈撑着,目光不闪不躲,死死地看着萧见楚。
“你……是在求本王吗?”终于,萧见楚开了口,缓缓的微微的低哑声音,从喉结中含混翻涌。
梁尔尔攥紧了拳头,脸色发白:“如果求你能让你答应的话,我求。”
萧见楚目光更深:“你想怎么求?”
梁尔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吗,缓缓提起裙摆……
然后,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萧见楚脚尖儿拖住她膝盖,低头看着她,缓缓道:“本王要的,不是一个下跪奴才。”
第149章:夫子
“你……是在求本王吗?”终于,萧见楚开了口,缓缓的微微的低哑声音,从喉结中含混翻涌。
梁尔尔攥紧了拳头,脸色发白:“如果求你能让你答应的话,我求。”
萧见楚目光更深:“你想怎么求?”
梁尔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吗,缓缓提起裙摆……
然后,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萧见楚脚尖儿拖住她膝盖,低头看着她,缓缓道:“本王要的,不是一个下跪奴才。”
梁尔尔动作顿住,扬起下巴,目光看向萧见楚。
“那王爷,想要什么?”
“聪明如你,会不明白?”萧见楚道。
她,明白,但是又不太想明白。
梁尔尔白着脸,惨笑一声,没有回答。
而是往后退了退,给萧见楚跪下了。
她没回答,但是目光也没妥协,人是跪在那里了,但是王爷说道事情,她依旧不开口。
萧见楚望着她,眉心微皱。
悬着一场看不见的拉锯战,在两人之间……
“算了……”竟然是萧见楚退了一步,楚王爷并没有咄咄逼人,伸手将她扶起来。
“约定还算。”萧见楚说,“你在本王身边,带上一年,本王帮你找到邹蓝。”
“谢谢,王爷。”梁尔尔不动声色,微微避开了萧见楚的手。
王爷看着她,又叹了口气。
“如今,约定达成,你的生死与本王有关了吗?”
梁尔尔眉心未垂,她摇了摇头下唇,挤出两个字来:“有关……”
“初四。”萧见楚一摆手,不容拒绝。
“给她把脉!”
“是!”
初四走到梁尔尔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脉枕:“梁小姐,请坐!”
梁尔尔坐上椅子,拉开袖子。
初四伸手为她搭脉。
萧见楚站在一旁。
“……”
这次搭脉,时间有些长。
萧见楚的眉心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隆起来。
梁尔尔垂着眼,静静等着初四。
初四看了看梁尔尔,随后起身看向萧见楚,一拱手说道:“王爷,梁小姐的脉象怪异,应该是身中……某种奇毒。”
萧见楚深吸一口气,狠狠剜了梁尔尔一眼。
梁尔尔卷起袖子,不冷不热站起身来:“距离发作,还有半月呢。”
“你倒是心大!”萧见楚冷冷道。
“本个月……”梁尔尔低着头说道,“足够,青大夫到达洛京城外了。”
梁尔尔只所以敢服下蔓心。
不是一意孤行,不顾后果。
她还想着救出邹护卫,双宿双飞的!若是她后半生成了黛珞公主手中的棋子,还怎么跟邹护卫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
《大家闺秀》中写
【沈归雁身中蔓心奇毒。】
【青大夫使出全力,用了一年时间,彻底拔除沈归雁身上的蔓心奇毒。】
这个毒药,不是无药可解的。
世上还有个人,神医,百毒克星。
“王爷……”一旁的初四开了口,说,“梁小姐身中的奇毒……属下解不了。”
萧见楚看了看他。
“知道你解不了。”王爷说,“但是,发作的时候,你有缓解的法子吧?”
初四顿了顿:“是,属下有一个独家方子,能抑制任何疼痛。”
“去配药。”萧见楚说。
“是!”初四稍稍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厅中只剩下梁尔尔与萧见楚了。
“王爷费心了。”梁尔尔说,“归雁前世也中了蔓心,她能熬过来,我也能。”
“你也能?”
萧见楚脸色有些难看。
“你知道她中了蔓心,但你知道她是怎么疼的吗?”
“……”
梁尔尔顿了顿。
《大家闺秀》中只是写了。
【沈归雁,痛不欲生。】
几个字。
痛不欲生……
她眨了眨眼。
“前世,她又一次毒发时,本王就陪在她身边,你可知道?”
梁尔尔顿了顿:“书中未写……”
“所以!你胆大包天!”
萧见楚狠狠瞪着她。
“你什么不怕!等毒发你就知道了!”萧见楚说,“蒙夜皇室能一颗蔓心,操纵四十四个死士!铁血一样的死士!都屈服于蔓心!你……”
他指着梁尔尔,手指竟然颤了颤。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多是带着某种警告和不甘心,但是梁尔尔觉得,王爷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此时的她,真的没将蔓心的毒放在心上!
她也实实在在没办法体会那句。
【沈归雁,痛不欲生】
究竟痛苦在哪里,有多痛。
文字里看到的,终究是不痛不痒的。
…………
…………
梁尔尔从楚王爷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梁小姐?”初三笑着提醒她,“走吧。”
梁尔尔回了神,看了看身边的人。
初三,影卫之首。
梁尔尔其实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当上影卫之首的。
论武功暗器,这人不及初一。
论医术,不是初四的对手。
论盯梢与追踪,更是比不上初七。
但他,就是十二影卫之首,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润。
“梁小姐,我奉王爷命令,在找到邹护卫之前,跟着您保护你。”初三说,“若是你觉得,不习惯除了邹护卫以外的其他男人跟着你……”
梁尔尔看他,那怎样?
“我可以办成女人。”初三说。
“什么?”
初三微笑,不似玩笑,说道:“我可以办成女人。若是你不介意,身边有一个稍微高大一点儿的丫鬟。”
梁尔尔上下看他。
初三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算了。”梁尔尔想到了之前,让初一办成丫鬟,他可是借机将她为难了一番。
她恐怕这么笑面虎初三,也公报私仇。
这人,皮是白的,但是肚子里都是墨水儿!
“你保持这样就好。”梁尔尔说。
“好。”初三跟上梁尔尔。
…………
…………
走到将军府的时候,梁尔尔跟要出门的梁思思走了一个面砰面。
“姐姐,你回来了?”梁思思说着,看看梁尔尔身后的男子。
初三微笑示意。
“你不是……”
梁思思在宝明山的时候,见过初三,还有印象:“你不是王爷的影卫吗?”
“从今以后,我是梁尔尔小姐的护卫。”
梁思思闻言,顿了顿,看向梁尔尔,再看看初三。
梁尔尔心里装着事,也没有怎么理会梁思思,随口一问:“你出府,要去哪里?”
“我去一趟学堂。”梁思思说。
“学堂不是放假了吗?”
这都要过年了。
“是新来一个夫子。”梁思思说,“院长让我过去,与新夫子见一面。”
梁尔尔点了点头,依旧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等到梁思思走远了。
初三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说道:“梁二小姐,在学堂里,很是风生水起呢。”
梁尔尔笑了笑。
她这个妹妹,前世的时候,一直待在邺城,根本没有进学堂的机会。
今生,梁思思进了惠贞女学堂,倒是比那些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还像大家小姐,甚至,已经开始分担一些书院的事情了。
梁尔尔不关心梁思思究竟怎么样,是好还是不好。
她现在想的,是怎么找到邹护卫。
…………
…………
这边梁尔尔回了将军府,那边梁思思也走远了。
春秀往后看了看,不仅皱了皱眉,声音压得低,尖锐不少:“小姐……王爷的影卫怎么会给大小姐当护卫啊?”
梁思思道:“这我怎么知道?”
“小姐,我可听刘小姐身边的红桃说了,大小姐喜欢王爷身边的一个影卫!叫什么周蓝的!”春秀顿了顿,说道,“是不是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不是他。”梁思思说:“其他人认识她,以为她喜欢的是楚王爷身边的影卫,我们在将军府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喜欢谁,你们心里没数吗?”
“大小姐喜欢的是……”
“是邹护卫?”一旁的春芽不太确定,开口说道。
“是吗?”春秀也稍稍有些怀疑。
“当然是。”梁思思说,“你们没见过,她邹蓝的眼神吗?”
丫鬟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真没看出来。
梁思思从小习惯了去观察梁尔尔,所以,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是安小姐说的,大小姐喜欢邹护卫……那王爷干嘛要吧自己的影卫,给大小姐当护卫啊。”
梁思思摇摇头。
这点儿,她不知道。
“小姐……你说……楚王爷是不是……”春秀说起这个,就有些不满似得,还没说出来,先皱了皱眉眉。
“王爷是不是看上大小姐了?”
梁思思脚步顿住。
“大小姐真是不累!”春芽冷哼一声,说道,“一会儿是皇上,一会儿是王爷,她也周旋的过来?”
“哼!”春秀撇撇嘴,酸溜溜说道:“洛京的权贵干嘛绕着她啊?我也没看出大小姐好在哪里!”
说着,看向梁思思,顺便拍马屁。“我觉得,还是小姐好,不仅好看,性子还好!”
她越说越像是那么回事,道:“一定是皇上跟楚王爷还不认识您!他们要是跟小姐相处久了,就知道小姐的好了!”
梁思思嘴角挑了挑,又压下去。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我们省得。”
“不过……”梁思思微微迷了眼,“不管是皇上,还是楚王爷……他们都来晚了。”
“什么?”
“姐姐现在喜欢的是邹蓝。”梁思思道,“我了解她。她若是喜欢谁,就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捧给他,若是她不喜欢一个人,即便是那人将世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她也不看一眼。”
“这样,反而好……”梁尔尔眯起眼。
她倒要看看,梁尔尔跟喜欢的人,要怎么终成眷属!
说话间,主仆三人已经到了学堂,梁思思收了脸上的嘲讽,恢复成平时的温顺乖巧。
…………
…………
学堂门口,站了两个护卫。
邻近过年,那其中护卫特意穿了新衣服,新鞋子。他站在女学堂门口,竟然有些局促,一会儿拽拽衣角,一会儿看看新鞋。
“我说周至,你不要看了……”他对面的护卫抱着刀,懒洋洋的,说“人家梁二小姐还没来呢!”
“你,你胡说什么?!”叫周至的护卫,黑皮脸,红了,竟然也能看出来。
“我胡说?你小子知道人家梁二小姐今日要来女学堂见新夫子,特意跟赵大哥换了班,还换了新衣服新鞋!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对人家梁二小姐的心思!”
叫周至的护卫更是红了一张脸,最笨,说不出话来。
那懒洋洋的护卫,吵赢了,吊儿郎当地,说:“你啊,根本藏不住心事!”
“你,你胡说!”
周至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啊!梁二小姐!”
懒洋洋的侍卫往东边一直。
周至迫不及待看过去!
空空荡荡……
“你!”
“那边……”懒洋洋的护卫又一指。
“我才不上当了!”周氏说。
“不上什么当啊?”身后传来梁思思的声音。
周至像是被人点了穴,僵了一下。
“孙大哥,周大哥。”梁思思上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周至脸皮黑,见到梁思思手脚有些局促,面皮黑里透红。
梁思思倒也不追问了,说道:“周大哥,新来的夫子在哪里啊?”
周知看着梁思思,忍不住露出一个呆呆的傻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后院呢!”
“你带人家梁二小姐去吧。”吊儿郎当的那个护卫说道,“新夫子的屋子,不好找。路上,你也好跟梁二小姐……说说这个新夫子。”
周氏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的手,虚空地攥了攥,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我,我带你去见新来的夫子?”
“好,谢谢。”
梁思思点头。
…………
…………
周至领着梁思思往前走,太紧张了,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春芽与春秀见状,捂嘴窃笑。
梁思思开口说:“我听闻,新来的夫子,是个年轻的?”
“恩!特别年轻!”周至说。
“多大年纪啊?”
“三十岁左右。”周至说了几句话,倒也不怎么紧张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新来的夫子还带了一个娃娃呢……那娃娃可可爱了,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梁思思含着笑。“我确实挺喜欢小孩子的呢。”
“不过,周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孩子的?”梁思思问。
周至黑脸又红了,抓了抓头发,说:“因为……你一看就心善的人啊,心善的人,不都喜欢孩子吗?”
梁思思闻言轻轻含笑。
“谢谢你的夸赞。”
“不是夸赞!”周至连忙摆着手,说道,“是,是真的!我打心眼里觉得,你不仅人好,心还好!”
梁思思矜持笑了笑。
“噗嗤!”她身后的春秀与春芽没忍住,捂着嘴,竟然笑出声来,两人笑笑嘻嘻,你撞撞我,我撞撞你。
“怎。怎么吗?”周至不明白,好像是他自己哪里说错了。
“没事。”梁思思说道,“她们就是来的路上,遇了一件比较好笑的事情。”
“哦……这样啊。”周至抓了抓后脑勺。
“是啊。”春芽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确实看到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啊?”周至问,
“我跟春秀看见啊……”春芽拉长语调,“看见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周至一顿,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虽然有些迟钝,但是并不傻。
讪讪干笑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春芽!”梁思思沉了脸,“又胡说!”
“小姐,我……”
“闭嘴!”梁思思低声呵斥她,“回去之后,给我抄书。”
春芽吐了一时快,尝了苦果,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周大哥。”梁思思说,“新夫子就住在这里吗?”
周至回了神。
“就,就在前面了?!”
“恩。”
梁思思轻轻点点头。
走了没几步,周至带着主仆三人,已经到了信新夫子的住处。
周至指了指中间那间屋子。
“新夫子就住在那里。”
“谢谢周大哥。”梁思思含蓄,微笑的说道。
“不客气。”周至沉浸在梁思思的温柔中,瞬间忘了刚春秀地奚落。
“你去吧,我先走了。”周至说。
“恩,路上慢些。”梁思思道。
周至走后。
梁思思嘴角的笑意微微凉下来,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身边的春芽。
“小姐,我错了……”
“刚才的那种话,以后私下说,明面上只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知道了。”
梁思思整理一下情绪,看向那新夫子的门口,摆好笑容,走上前,就要敲门。
刚抬起手来,门竟然自己开了。
梁思思一顿。
“喂!”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出来,带点儿玉石之冽。
梁思思一低头。
只见一个糯米丸子似得小孩,仰着头看她,一双眼睛跟镶嵌了两颗水晶葡萄似得!还是挂在枝头,沾着晶莹露珠的那种。
“你就是新夫子带的那个孩子吧?”梁思思双手拄着膝盖,笑盈盈地看着殷无伤。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殷无伤不说话,绷着小脸,看着梁思思。
梁思思微笑着,用哄孩子的口气,说:“你好,我叫梁思思,我想见新夫子。”
“不见!”
第150章:静候
“你就是新夫子带的那个孩子吧?”梁思思双手拄着膝盖,笑盈盈地看着殷无伤,稍微歪了歪头,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殷无伤不说话,绷着一张小脸,一对儿水晶葡萄,一眨不眨地看着梁思思。
梁思思微笑着,用哄孩子的口气,说:“你好,我叫梁思思,我想见新夫子。”
“不见!”
殷无伤忽然,“砰”得将门关上了!
梁思思被关在门外,愣了一下,一头雾水。
“小,小姐!”春秀见状,连忙上前道,“你,没事吧?”
梁思思嘴角的笑容微僵住:“没事。”
春秀与春芽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个小孩子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脸。
这般没有家教!
“夫子……”梁思思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梁思思,是院长叫我来的。”
“我知道。”
门内传出了一道清润的声音,像是冬溪潺潺。
“请您开一下门。”梁思思说。
“不开!”夫子还没说话,殷无伤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小家伙直接道,霸道又任性。
梁思思嘴角抽了抽,此时,幸好有门板隔着,不然,她一下子都收敛不好自己的情绪。
“小公子……”梁思思耐着性子,声音越发温柔,说,“你是不是将我错人成谁了啊?”
不然,第一次见面,那有上来就讨厌的。
不是梁思思自信,而是,从小到大,第一名见到她的人,还没人说过讨厌她。
“我就是不喜欢你!”殷无伤抵着门,说:“你走吧,无疾不见你!”
“可是……”
“梁二小姐。”屋中传来了夫子殷无疾的声音,“稚子无礼,你莫要放在心上。”
梁思思嘴角擒着冷笑,声音却依旧温润。
“我怎么会跟小孩子置气呢?”她声音含笑,说道,“那就劳烦夫子……”
开门吧还没说出来,就又被殷无疾打断了。
“梁二小姐大度,就劳烦你他日再来吧。”
梁思思嘴角的笑容凝固。
“什么?”
“改日再来。”殷无疾说。
“……”
春秀与春芽面面相觑,春芽没忍住,声音抱怨,说道:“夫子,你这样也太……”
“住嘴。”梁思思警告地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我明日再来。”梁思思冲着门扉,缓缓说道。
“慢走。”殷无疾说。
…………
…………
出了学堂,春芽是再也忍住不住了!
“什么人啊!还夫子呢!”她恨恨踩地上的石头,“教出来的孩子什么家教!这么不懂事!”
“好了……”梁思思揉了揉眉心,“不要说了。”
“可是小姐,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春芽恨恨。
梁思思摇摇头:“或者,这是他对我考验。”
“什么?”
“如果,我今天因为一个小孩子生气了,只能说明我不大度。”梁思思道,“明日我接着来就是。”
“小姐……他就是一个夫子,乡野之人!我们何必讨好他呢!”春芽不满。
“乡野之人,能进惠贞女学堂,也就不是乡野之人了。”梁思思说,“总之,我明日再来。”
…………
…………
腊月十五,年关越来越近,血洗建极殿的事情,被燃放的烟花爆竹味儿驱散了不少。
梁尔尔的愁绪,没人驱散。
邹护卫依旧找不到。
虽然跟萧见楚达成了约定,但是,王爷只说会将人带给他,却没说,邹护卫人在那里。
初三见梁尔尔坐在桌前发呆,就给她倒了杯热茶。
“梁小姐。”初三道。
梁尔尔回了神,看向初三:“萧见楚说,年前就能把邹蓝找回来,有把握吗?”
“我们王爷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地。”初三让她放心。
梁尔尔萧见楚确实放心,但是迟迟见到不到邹蓝,心里难免也会七上八下。
“我听闻……”初三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一下她的注意。
影卫道:“我听闻,大牢里的宋祁招了?”
“是吗?”梁尔尔兴致阑珊。
初三说:“他说自己是夜游宫的人。”
梁尔尔一顿……
夜游宫,是江湖上一个门派,反对皇室的门派。
这个门派存在地目标,就是针对皇室,直指萧家江山。
先帝在的时候,派薛将军诛灭过夜游宫一次,但是如今,他们又暗地了壮大了起来。
前世的时候,《大家闺秀》的后期,大齐大乱,这个门派趁机在江湖集结实力,直接杀到了洛京,实力不容小觑。
“高景川信了?”梁尔尔看初三。
初三笑着摇摇头,说:“高少卿自然不信,还在查这件事呢。”
梁尔尔听罢,叹口气,心道,这果然是高少卿的做法。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高少卿查到了宋祁,宋祁也是将黑锅甩给了夜游宫!当时只有高景川觉得事有蹊跷,执意追查。
最后,高少卿惹得黛珞公主狗急跳墙,要给他下蔓心毒药,阴差阳错竟然连累了沈归雁……
想起蔓心,梁尔尔看向初三,说:“萧见楚是不是去请青大夫了?”
“在知道你中了毒之后,就立刻让人去请了。”
“他请的过来吗?”
“这你放心。”初三说,“除了请不来死人,这世上,还没有我们王爷请不来的人。”
梁尔尔有些不信。
初三笑了笑,又说回了建极殿的事情。
“可惜,宋祁已经自尽了。”初三叹口气,说,“线索又断了。”
“没断。”梁尔尔张口说。
“哦?”初三好奇,眯起眼一笑,“这么说,梁小姐知道一些内幕了?”
“是知道一点。”梁尔尔笑了笑,“你想知道?”
“你愿意说,我洗耳恭听。”
“我若是不愿意说呢?”
初三一耸肩:“那,我便不听了。”
梁尔尔眯了眯眼,缓缓说道:“初三,我发现,你的性子真是随了萧见楚。”
初三一笑:“这是我的荣幸。”
“……”
“哦,对了!”初三又想起一件事来,神色难得的严肃了几分,说道:“梁小姐,你父亲寄来的钱,已经到了。”
“哦。”梁尔尔不甚在意。
“按理说,我不该说,但是,作为你的临时护卫,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初三道,“梁小姐,你父亲每个月寄来的银两,你可有数?”
梁尔尔眨眨眼:“没数。”
“那,你每月花了多少,剩余多少可清楚吗?”
梁尔尔简直哭笑不得:“我连送来多少钱都不知道,怎么会记得花了多少钱?”
“所以,你就更不知道自己的钱,被人抽走了三成?”
“你说什么?”
初三说:“我近来无聊,看了你院子里的账本。”
“梁小姐,你的钱,被人抽走三成。”
梁尔尔眨眼,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个月更过分,被生生抽走了四成。”初三眯着一双桃花眼……
梁尔尔忽然觉得,那眼睛的形状,不似桃花了,而像是金元宝的样子。
“被我舅母抽走的?”梁尔尔说。
“不止。”
初三说:“还有你那个妹妹呢。”
初三道:“我暗中查了,你父亲给你们的两姐妹的钱是一样的。但是,梁二小姐,上着学堂,似乎上下打点多,钱不够花,而你……几乎不买什么东西,钱绰绰有余。”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仅仅是知道了?”
“不然呢?”梁尔尔哭笑不得,“你让我现在去给她们把钱要回来?若是以前,我或许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没那心思。”
她现在哪有力气去跟梁思思跟肖杨氏斗法?
“我有心思。”初三说,“我帮你将钱弄回来。”
梁尔尔看他:“你若是能要回来,我分你一成。”
“真的?”
“真的。”
梁尔尔道:“你要是能将萧见楚那边追查的近况告诉我,我把钱都给你。”
“我只要一成,就够了。”初三笑眯眯的说。
梁尔尔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没将这短暂的对话,放在心上……更不知道,一环扣一环,她这一环扣上去,引了不少麻烦出来。
现在的梁尔尔只想找到邹护卫。
…………
…………
又过了几日,腊月十八,眼看着腊月就要到头,新年一步一步走进了。
烟花爆竹更是频繁。年味冲淡了一切其他味道。整个大齐,都沉静在即将到来的大年初一里。
除却朝堂人员。
特别是大理寺,京兆府,还有刑部。
“太后命令他们查建极殿的事情。”
查到宋祁,引出夜游宫,线索就又断了。
京兆府与刑部的人马,扎进茫茫人群众,去找寻夜游宫的人。
只有大理寺……没有动静,安静的像是一只蛰伏着的,准备随时扑向猎物的兽。
高景川盯紧了黛珞公主。
他亲自出马,几乎是不眠不休。
肖叔伦心疼自己的上司,给他带了吃的。
高景川摆了摆手。
“我说,你怎么就跟黛珞公主杠上了?”肖叔伦实在不解,“我小表姐的一句话,你就认定是蒙夜国了?”
话少的高景川点了点头。
“你……”肖叔伦无语,扭着脖子,抓耳挠腮,“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小表姐,拿她当神仙了?”
高景川看他一眼:“差不多。”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