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救驾,救驾!
“大哥,整一口呗?”
人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待时间长了,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比如现在的陈伟,跟旁边的“大哥”聊了起来。
肉架上肩膀处闻着一条龙的男人,死状有点凄惨,脑门上碗口大的枪伤,可以想象当时被击中的时候,高速旋转的子弹,是怎么把他的脑门撕裂的。
没有得到大哥的反馈,陈伟显得有些不愉快。
“大哥,不是我说你。这龙可不兴往肩膀上纹啊,一般人怎么可能背得动?你啊,华国文化学得不通透。”
啪——!
陈伟点燃了打火机,顺便美美吸上一口。
刺骨的冷气混合尼古丁的辛辣,硬生生抽出女士香烟的薄荷味道。
陈伟瞅一眼躺着的纹身男,忍不住自嘲起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死人聊得火热。
不过这样做以后,他感觉心里压力小了许多,那种到处都是鬼魂的压迫感,也渐渐消散。
“大哥,真不抽啊,华子啊这可是,你们白月国没得卖的。”
抽去了三分之二,陈伟没有继续。
他将剩下的三分之一摆在肉架上,算是对纹身男表示感谢。
“华子?这我可得试试,谢谢兄弟啊。”
陈伟刚转过身准备继续寻找怪鸟,就听到背后传来厚重的声音。
“害,客气什么,也不是...”
话说一半,陈伟猛地反应过来。
冷库里面只有他和苏昕雪两个活人,怎么会出现其他男人的声音?
他非常希望这是苏昕雪惩罚自己的恶作剧,于是,他悄悄侧头看向苏昕雪的方向。
苏大小姐还在那里,还在视野的尽头翻弄那些尸体。
咕噜——!
喉咙吞吐的声音清晰可闻,陈伟余光看见自己胸口处的起伏逐渐剧烈。
他开始机械地转动身体,膝盖和脚踝的关节像久未上油的老部件,转动时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生涩和僵硬。
等完全转过身后,陈伟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
纹着过肩龙的大哥,活了...
虽然他没有表情,但是抽烟的动作非常娴熟,尼古丁的刺激甚至让他发出了舒爽的呻吟。
香烟从纹身男脑门上的洞口溢出,看上去非常诡异。
“果然是华子!”
纹身男半坐在肉架上,用那双尽是眼白的眼睛看向陈伟。
面部的肌肤不规则跳动,显然,他在努力地想要挤出微笑。
小时候躲在被窝里看恐怖片的恐惧突然真实化,这让陈伟有些无措。
丧尸?还是鬼魂?
仅仅一瞬间,陈伟的脑袋里就浮现出各式各样的概念。
之前遇到的灵体,无论如何恐怖,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们是正儿八经的活物,所以陈伟能相对从容地面对她们。
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纹身男,刚才已经检查过,明明只是一具尸体。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但是后者带来的恐惧感,更让人毛骨悚然。
陈伟突然怀念起苏昕雪追着他砍的那副画面,于是他张开嘴喊道:
“苏昕雪,有鬼,你快过来!”
可是,由于过分紧张,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流声。
他没有来得及再次尝试并寻求大腿的帮助,因为坐在肉架上的男人,突然冲他扑了过来。
“草泥马!”
危急关头,陈伟的声带重新恢复工作。
一声近乎发泄的国骂脱口而出。
同时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响。
7.62MM子弹不要钱的泼洒出去,纹身男脑门上的破口越来越大,最后像突然被人拍烂的西瓜,轰的一声爆开。
骨头、肉末、满是牙垢的黄牙崩得到处都是。
陈伟顺势后退,无头的纹身哥扑出数步后,像泄气的气球扑倒在地后迅速干瘪,就仿佛被人吸干的椰果,除了少许果肉,只剩一具空壳。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突然从纹身男的脖子处窜将出来。
陈伟举手就是一枪,可惜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枪械,怎么可能射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那束白光似乎看准了陈伟是软柿子,直奔后者的面门而来。
看那轨迹,似乎想要直接钻进陈伟的嘴巴里。
如果真让这怪鸟钻进身体里面去,从地上那具空壳就能想到后果。
千钧一发之际,陈伟果断弃枪,双手狠狠拍在一起。
嗡——!
掌声震慑人心,带着心摇意动的压迫力。
空中疾驰的怪鸟身形猛地顿住。
近身捕捉机会的能力,在降魔拳的磨砺下,可以说是出于本能。
只要对手敢在陈伟面前出现任何一丝犹豫,他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陈伟屏气凝神,伸出手就要活生生捏死被短暂震慑住的怪鸟。
就在陈伟发力想要把怪鸟捏成肉饼时。
那鸟儿突然回神,逃脱陈伟的掌心,调转方向不管不顾地想要再次遁走。
嗖——!
一柄闪着电芒的长剑突然现身挡住怪鸟的去路,而另一柄裹着风带的长剑接踵而至。
没有任何犹豫,长剑刺入白光,伴随怪鸟凄厉的嘶鸣,苏昕雪的身影飘然落在陈伟身侧。
刚成熟绽放的花朵散发着醉人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在瓣叶上摆弄。
看着苏昕雪近乎完美的侧脸,陈伟突然间好想哭。
他好想现在就钻进苏大小姐的怀抱,说一声“吓死宝宝了”。
苏昕雪招回长剑,一柄插入腰间鞘中,一柄悬在身前。
长剑的剑尖上,怪鸟依然在舞动翅膀,但是剑尖早已穿透它的身体,它只能徒劳地嘶鸣着。
吧嗒——!
陈伟的手指突然出现在剑尖处,顺便捏爆了怪鸟那长着鸡冠的脑袋。
谁能想象让巴南帮众闻之色变的教父,竟然就像蚊子一样,被人轻轻一捏就爆成了一抹血浆?
苏昕雪侧目看向陈伟,“你下手还挺快。”
陈伟将那抹“蚊子”血抹在裤腿上,咬牙切齿道:“刚才差点没被它吓死,不亲手捏死它,难解我心头之恨。”
苏昕雪嘴角勾了勾,调侃道:“我看你给他递烟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吗?”
陈伟愣了愣,接着痛心疾首道:“你刚才全都看见了?”
“是的。”苏昕雪点头。
“那你不早点过来?”陈伟带着哭腔。
“我早点过来,它就跑了。”
“你拿我当炮灰?”
“措辞有点问题,诱饵更合适。”
“不是一个意思?”
“还是有那么点差别的。”
“我要死了怎么办?”
陈伟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昕雪,恨不得钻进她的怀里,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
“嗯?”苏昕雪迟疑了一下,“那样我应该会报告考官,然后独自完成考核。”
陈伟:“......”
第六十二章 打扫战场
从冷库出来,陈伟和苏昕雪找到宋鱼儿他们集合。
教父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贫民窟,大多数人都散了,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家伙围在大宅前,抱着“教父”的尸体在那痛哭。
陈伟他们没有对这些人赶紧杀绝,没那个闲心,也没这么多时间。
何倩的伤势还好,但不及时处理的话,即便她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也不是没有感染的可能。
把教父后宫里的女人们解救出来后,陈伟随便拎了一个到车上,让她带路去往电厂方向。
何倩疲惫地躺在宋鱼儿的肩上,宋鱼儿终于成长为男人,满脸通红地挺直腰杆做何倩的枕头。
请来的“女向导”面对几位解救了众姐妹的奇人,好奇地瞅来瞅去。
苏昕雪则一脸奇怪地盯着驾驶位的陈伟。
拿到了最终奖励,一台十年前的轿车,陈伟心下还是比较快乐的。
于是他潇洒地顺了顺头顶没多长的短毛,目不斜视道:“怎么了?我开车的姿势,很帅?”
闻言,苏昕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陈伟丝毫不觉得尴尬,微笑道:“那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苏昕雪皱眉道:“我听说你刚满十八岁没多久,怎么会开车的?你有驾照吗?你不会在网上看了点教学,就敢上路吧?”
合着观察了半天,苏大小姐是在担心陈伟的车技会不会威胁到众人的安全。
其实驾照陈伟有,而且驾龄也不短,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刚满18岁没几天就敢开车,怎么解释都是不合理的。
不好解释,就懒得解释,他猛地一脚跺在油门上,档位往上一提,顺便从兜里顺了支烟出来。
准备给苏昕雪表演个一心二用,并且让单手搓方向盘的姿势再潇洒一点,意图证明自己开车没有什么问题。
不料烟刚叼到嘴巴上,一股香风袭来。
眼睛还没来得及眨,烟就不见了。
苏昕雪一把将香烟扔出窗外,不快道:“车上这么多人,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陈伟猛地踩住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双手环抱胸前,愤懑道:“你找茬是不是?要不你来开?”
好心情一下子就被苏昕雪给破坏掉。
苏昕雪显然没想到陈伟会突然发飙,瞬间愣住。
盯着陈伟看了好几秒,才冷冷说道:“我要是会开,能让你动方向盘吗。”
“那不就得了?会不会开,这车不也在路上跑得好好的?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整天都没个好脸色。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怎么的?虽然在你眼里我是个菜狗,但是咱俩在人格上那是平等的,你别整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行不行?”
陈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苏昕雪脸色微红,最后一把按在剑柄上,显然是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发泄一通,陈伟重新启动轿车,仿佛没有看到苏昕雪摸剑的细节,将汽车重新驶上主干道后,又开始埋怨。
“多笑笑能怎么了?会少二两肉还是被别人占便宜啊?”听见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后,陈伟嘴巴仍然没有停下,“明明长得跟仙女似的,何必整那苦大仇深的样子?”
“扑哧——!”
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原本闭着眼睛养神的何倩睁开眼,一脸羡慕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陈伟讪讪扯了扯嘴角,同时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等听到隔壁半天没动静后,他才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原本被推出三寸的长剑,又重新退回了剑鞘里。
转过一个大弯,接着呼啦啦的风声掩饰,他才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这个苏昕雪,有事是真不跟你多逼逼,人直接就要动手的...
......
当视野里出现电厂那巨大的冷却塔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老远就鸣枪警告。
陈伟只好把车停下,等待对方过来检查。
这些人跟巴南帮的强盗不一样,他们是正儿八经保护老百姓的,而且面对长枪短炮,也不能开着车莽过去。
等军人们来到跟前,还没来得及交流,后座上的女人就冲了过去。
“哥——!”
妹妹见了哥哥,两眼泪汪汪的。
女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打头的汉子后,那伙军人立马以最高礼仪对待陈伟他们。
齐刷刷排成一排敬军礼,并且驾驶军车在前面开道。
进了电厂大门,陈伟才发现里面的世界跟外面不同。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城中城。
经过军人们细致的讲解,陈伟他们才知道,由于灵体入侵,白月国两年前就已经沦陷,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
老百姓只能自给自足,生活水平从工业时代直接退到农业时代。
任何物资都非常珍贵,汽车、枪械、药品等,好在是无论如何,庄稼可以种,牲口可以养。
不过令几位华国公民感到诧异的是,这些生活无比艰辛的人们,还在普及华语,使用华币。
看来在他们心中,还抱有北边大国有一天能将他们拯救于水深火热中的希望。
对于国家层面的决定,陈伟没有任何看法。
为什么华国不来拯救白月国这些苦难的人民,自然有原因。
至于原因是什么,陈伟也不知道,没准看似和平舒适的环境下,其实早就暗流涌动?
会不会有一群人,跟他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国家一样,在大众看不见的地方,为人民负重前行,华国也无暇顾及他人?
巴南帮的事情,交给这些当地人处理再合适不过,那里除了阴暗,还有很多物资。
一辆十年前产的皮卡,在这里可以换到5000华币,像陈伟手里这辆轿车,可以卖到1万左右。
当然,他们没有收取英雄们的任何费用,不仅免费帮何倩处理伤口、请吃大餐,在听说英雄们要赶往丘多市以后,还送了很多药品和食物。
陈伟拿起包装一看,全是华国产的,一打听才知道,巴拉提的港口,定期会有胆子大的华国人过来跟他们做生意。
最后好心拒绝巴拉提市民们的挽留,陈伟驾车带着三人离开。
实际上他是想好好在巴拉提安逸一晚上的,但是白天耽搁了那么多时间,他害怕苏大小姐会暴走。
第六十三章 意外
陈伟驾车驶离巴拉提市后,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他跟苏昕雪早上逗留过的三岔路口。
左手剑神叶斌望着渐渐消失的小轿车,嘴角上扬。
“叶前辈,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乐萌看着手里的特制手机认真道。
“嗯,说说看。”
“截至目前,有30人选择徒步赶往丘多市,38人选择乘坐电厂的班车,28人抢了巴南帮的汽车。”
听到数据,叶斌一盘算,人头不对。
“还有两人呢?”
“4号丁坚和78号江鹏仍然滞留在巴拉提市,他们还在收集物资。”
“哦?收集物资?”叶斌奇道。
“是的,丁坚单枪匹马捣毁了巴南帮的一个窝点。”
叶斌眼里闪过亮光,“还真是他的作风呢。”
乐萌疑惑抬起头,“丁坚,很厉害?”
“天赋不算最顶尖的,比不上金童玉女。”叶斌望着巴拉提市的方向,“但是如果左良跟他交手,在他手里走不过五招。”
嘶——!
乐萌倒吸一口凉气。
左良可是本届准新人里排名第一的存在,为什么叶斌会这么说?
那丁坚,乐萌在巴南帮的窝点也见他出过手。
快准狠,没有华丽的招式,往往一击致命。
但是灵能者和普通人相比,差距摆在那里,乐萌自认为换做去年的自己,也能做到同样的程度。
出于哪一点,剑神对丁坚的评价会如此之高?
“前辈,丁坚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似乎非常看好他?”
闻言,叶斌盯着西北方向看了良久。
就在乐萌以为剑神不会回答自己时,叶斌的声音忽地响起。
“他是城墙外的孩子。”
“啊?”乐萌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显然被丁坚的出生地震得不轻,“他是北狼族的后裔?”
“嗯。”叶斌点头,“确切来说,他是北狼族唯一的后裔。”
见乐萌一脸意犹未尽,还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叶斌急忙摆手阻止:“我是让你来给我汇报情况,不是让你来当记者的,伤亡情况呢?”
乐萌知道自己问得太多,吐了吐舌头。
“伤亡情况比较乐观,只有十人受了轻伤,其中何倩的伤势算是最重的。”
“比较乐观?”叶斌诧异道,“除了陈伟他们,其他人对付的都是普通人,就这也叫乐观啊?”
乐萌不理解为什么叶斌对这样的结果还不满意。
要知道,虽然考生们都是灵能者,但他们仅仅是最低等的D级,其中不乏有像陈伟这样,刚接触灵能没有几天的初学者。
而他们的对手,可是当地的地头蛇,人多势众不说,还在本土作战,没有人员死亡,已经超出了乐萌心中最乐观的预期。
又不是人人都像丁坚那样,能够以一敌十,哪怕是陈伟他们的四人组合,何倩不也受伤了?
“叶前辈,您对他们的要求是不是太严苛了?能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不容易?”叶斌却摇头道,“等将来他们真正面对宙斯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容易。”
“可也要给他们足够锻炼的时间不是吗?”乐萌反驳道,明显已经将自己代入了准新人的角色。
叶斌叹了口气,“我倒是想给他们时间,可是...”
可能是觉得老生常谈的问题说了太多次,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突然停住,没有继续下去。
“算了,咱们聊点别的。”
乐萌把头侧往一边,不太愿意搭理叶斌。
“怎么,老师的话也不愿意听了?”叶斌笑道。
“叶前辈,咱们是在工作时间,请您注意自己的措辞。”乐萌鼓着腮帮子。
“哎,一个你,一个苏昕雪,有你们这两个学生,我真是造孽啊!”
叶斌想到两个顽徒的点点滴滴,满脸郁闷。
那边乐萌见剑神一脸可怜,摇着他的肩膀笑道:“老师,我跟你开玩笑呢,要聊点什么,你说。”
叶斌无奈笑了笑,抬手想揉乐萌的脑袋,估计是想到女孩子长大了,不能轻易摸头,便又将手放下,这才道:“跟我说说陈伟。”
提到陈伟,乐萌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中尽是欢快。
“你想了解哪方面的,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看她那开心的的样子,似乎陈伟能得到老师的青睐,跟自己被人重视一样高兴。
“那小子,在13小组的时候,也这么机灵?”
乐萌歪着脖子想了想,“没有,他在东耀的时候,挺老实的,尤其是在如烟姐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可乖了。”
叶斌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用‘乖’这个字来形容陈伟。
想到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怎么都跟老实不搭边啊。
“这小子,隐藏得还挺深。”
可能是害怕老师对陈伟的评价降低,乐萌赶紧补充道:“他特别刻苦,这几天天大早上起来跟包毅川练拳,从来都不叫苦。而且...”
乐萌小嘴巴拉巴拉讲个不停,叶斌眉头越皱越紧。
越听,他就越觉得不了解陈伟,想到自己那单纯得跟白纸一样的学生还在陈伟身边,不知怎么的,叶斌突然有一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心里恍然若失。
不会真让那小子把我徒弟拐走吧?
......
这边,陈伟望着冒烟的发动机,欲哭无泪。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开开心心的从巴拉提市出来,跑了不到四十公里,发电机居然拉闸了?
草——!
陈伟发泄式地一脚踹在箱盖上,脸色阴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丘多市。
远远都能看见高大的楼房了,竟然会遭此横祸。
转脸瞅一眼其他几人,何倩脸色微白,显然背上的伤口还在拖累她。
苏昕雪倒是没事人一样冷眼回望自己,但是陈伟知道,现在他可不能跟对方说话,没准一点就炸。
至于宋鱼儿,脸上斗志昂扬,肩膀上一边一个旅行包,看样子是想徒步赶往丘多。
“你要干嘛?”陈伟拽住宋鱼儿。
“赶路啊,丘多就在眼前,这不走着过去?难不成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啊?”宋鱼儿疑惑道。
“赶个毛,望山跑死马,20公里怎么走?”
由于在巴拉提市滞留了太长时间,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别说20公里,这大包小包的,10公里都够呛,更何况还有个伤员。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等吧?这深山老林的,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宋鱼儿的担忧不无道理,白月国现在人烟稀薄,人走动少的地方,遇见野生动物的概率很高。
观望片刻,陈伟冲着山坳处隐约有亮光的地方抬了抬下巴,“走,去那里过夜。”
宋鱼儿顺着陈伟颔首的方向看去,依稀看见有人家,想来是村落之类的,便也没有多说,跟着大哥走就是了。
等宋鱼儿搀扶着何倩,陈伟这才来到苏昕雪边上。
“怎么说,苏大小姐,要我扶你呢,还是背你?”
“哼!”苏昕雪翻了个白眼,起身背上自己的包,“阴阳怪气!”
等苏昕雪走远,陈伟咬牙切齿对着苏昕雪的背影一顿老拳。
“个死孩子,总有一天让你跪下唱征服!”
第六十四章 山神达邦
天色昏暗,一轮弦月挂在天边。
猜旺坐在角落,眼里含泪望着偌大的院子。
庭院里有当地的巫师在做法事,也就是华国说的跳大神。
神龛上供奉的不是先祖,也不是传统的白月国神灵。仅仅只是刻有“山神达邦”四个字的牌位。
山神达邦,放在白月国其他地方,人们听都没有听说过。
因为这位名叫达邦的山神,是半年前才出现在贡冈村的。
而底下跪着的人却满脸虔诚,眼里说不出的敬畏。
牌位正下方的桌子上,有一个竹篾编的笼子,里面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可任凭孩子哭得多么大声,围城一堆的大人们都置若罔闻。
该给山神上香的上香,该磕头的磕头,头上插这三根公鸡毛的巫师则是癫狂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只有猜旺在一旁默默擦眼泪,因为,笼子里那个五岁的男孩,是他的外甥,从生下来就一直是猜旺在带。
可是现在,孩子生命到晚上12点就会结束,他已经被献给了山神。
自从山神达邦来到这里,每个月贡冈村需要送上一个十岁以下的童男或者童女,如若不然,山神就会降下灾祸。
开始村民们不信邪,尤其是上一任老村长,极力反抗,说什么祸害人的脏东西,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山神?
后来笼着黑袍的使者抬手指了老村长一下,没两天,老村长全身长出拳头大的脓包,没撑多久就被埋葬到了后山的大坟坡。
至此,村民们再不敢忤逆山神的意思,每个月都会选一位孩子,交到使者的手里,让他带去给山神达邦。
越穷的地方孩子生得越多,而且使者承诺献上的孩子是做山神的侍者,不仅没有生命危险,还能享受山神的恩泽,所以村民们渐渐也没了怨言。
定的规矩是各家各户轮着来,贡冈村20来户人家,实际上要轮到猜旺姐姐家,得排到明年去。
但是前些日子,猜旺的姐夫进山砍柴突然头晕,滚下山坡摔断了腿,在家躺了几天,两口子一合计,肯定是平时对山神不虔诚,才被惩罚,所以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插个队,把儿子送给山神。
猜旺竭力阻止,但是孩子始终不是他生的,白月国现在又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管,他哪里熬得过孩子的亲生父母?
这不,巫师领进门,村民们来到姐姐家吃吃喝喝,就准备给小孩送行。
想到外甥咿呀学语的时候就被自己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拉扯到会给舅舅端茶倒水、把心爱的水果留给舅舅,可现在马上就要离别,猜旺悲从中来,眼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
“猜旺,你哭什么,这对咱们家是好事,阿福是给山神做侍童,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猜旺的姐姐来到跟前,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儿子即将离开而悲伤。
猜旺将倒灌到喉咙里的鼻涕狠狠吐在地上:“见面的机会?之前村里送出去的五个孩子,你见谁回来看过?”
“这才半年不到,给神灵做侍者,哪有这么轻松,肯定要训练啊学习什么的,以后就能好好享福了。”姐姐坐到猜旺身边,一手轻轻拍打弟弟的后背。
猜旺歪开身子,躲开姐姐的好意。
“虎落山大槐树下的尸骨,你没听说过?”猜旺死死盯着姐姐的眼睛,“好,就算你没听说过,我可亲眼见过,不多不少,正好五具,全都是不到半人高的小孩,你说,孩子们是不是去享福的?”
姐姐皱着眉头,情绪也上来了。
“你怎么确定那些尸骨就是之前献给山神的孩子?没准是谁家病死的小孩,扔在那里呢?”
“呵!”猜旺冷笑一声,“贡冈村就这么大,谁家孩子出事了,你会不知道?”
闻言,姐姐陷入沉默,实际上儿子阿福今天晚上的结果,她又何尝不晓得,可人一旦愚蠢起来,就会用各种美好的幻想来欺骗自己。
不平息山神的愤怒,她老公的脚怎么好起来?就算好起来,以后还会不会出事?
看向供桌上那小小的竹笼,猜旺的姐姐羞愧地低下头。
“什么狗屁山神,我现在就进山,把他给杀了!”
猜旺猛地暴起,顺起地上的柴刀,就要往门外跑。
姐姐一把抱住弟弟的腿,将瘦小的身子按住后,用手狠狠捂住猜旺的嘴巴。
“你干什么?怎么乱说话?赶紧给山神道歉!”
说来也可悲,猜旺明明是男人,但是小时候生病,加上营养不良,身材从小就瘦小,甚至比普通女人还不如。
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是猜旺的情况正好相反,硬是被身材臃肿的姐姐拎着一条腿往供桌方向拖行,看样子她是想让猜旺给山神磕头道歉。
猜旺挥舞瘦弱的胳膊挣扎着,又急又悲:“你放开我,我是不会给那个杀人魔王道歉的,今天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拼了。”
“你发什么疯?这个头,你不磕也得磕。别说山神了,使者这一关,你过得去?再胡说八道,使者马上来把你收了!”
姐姐也是气坏了,根本不给弟弟面子,就这么当着乡里乡亲的面,死死拽着弟弟的腿。
院子里过来帮忙的村民们,不仅不出来劝止,听到猜旺侮辱山神后,有人甚至开始辱骂起来。
“敢对山神不敬,看来你是活腻歪了。”
“猜旺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任性?”
“你单身汉一个,死了就死了,到时候被山神知道,牵连我们怎么办?”
“就是,害人害己,赶紧给山神道歉。”
那原本跳来跳去的巫师,在听到猜旺对山神不尊敬后,停下脚下的步伐,上来就给猜旺三个大嘴巴子。
接着摇头晃脑围着猜旺转,时不时还用手指粘上自己的口水往猜旺的额头上点。
“他中邪了,必须马上驱邪。”
猜旺姐姐一听,顿觉大事不妙,带着哭腔哀求道:“村长,您一定要救救猜旺,我们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他啊!”
原来做法事的巫师,就是现任贡冈村的村长。
只见村长别有深意看着猜旺姐姐,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猜旺姐姐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村长的意思,急忙从兜里掏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塞到村长手里。
钱到手了,就要做正事,村长从头上拔下一根鸡毛,开始在猜旺的脸上划来划去,同时嘴里又开始说一些奇怪的咒语。
猜旺无力地挣扎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出来。
“疯了,你们都疯了,贡冈村的人都疯了!”
第六十五章 借宿
挣扎是徒劳的,村长帮猜旺驱邪过后,摁着后者的脑袋在神龛前磕起头来。
兴许是担心猜旺不够虔诚,村长用的力气非常大,咚咚咚的响声没几下,猜旺脑门上就一片血红。
“赶紧道歉!”
这副血腥的场面,并没使让村民们生出同情心,反而让咒骂声愈演愈烈。
猜旺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村长提在手里,脸上血水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但是他死死咬着牙齿,就是不服。
“你们都疯了,达邦是个狗屁的山神,他就是个杀人凶手。”
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笼子里的孩子听到外面舅舅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
“舅舅,呜呜呜,舅舅,阿福害怕...”
“阿福,别怕阿福,舅舅在。”猜旺声音颤抖,声嘶力竭喊着外甥的名字。
一时间,庭院里面的场景好不凄惨。
一边是没有任何同情心的村民,一边是相互哭喊叫着名字的舅甥俩。
猜旺姐姐看着这一切,默默抹着眼泪,但是钱已经给了,而且弟弟冲撞的可是山神,她也只能干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听到山神再次被侮辱,村民们摩拳擦掌,大有一拥而上狠狠教训猜旺的意思。
就在猜旺顶不住村长的蛮力,马上要晕过去时,大门处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庭院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嘈杂的咒骂声也随之消失。
那村长猛地松开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晚上十点,村里面相熟的村民都在这个院子里,谁会在这个时间点造访?
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村长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脑袋上擦的三根鸡毛也随之颤动,看上去极为滑稽。
“不会是使者大人吧?”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不应该,他老人家一般都是12点才会过来。”有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一定,肯定是因为猜旺冲撞了山神,所以他派使者提前过来。”
“惨了,不会要咱们陪葬吧?”
一干人等面色煞白,六神无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猜旺,你去开门!”
村长喉结抖得厉害,但是依然保持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虽然刚才极力反抗,但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听大伙说敲门的可能是使者,猜旺也被吓得不行。
但是在看到供桌上的竹筐,想到里面无助的外甥,猜旺一咬牙,顺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柴刀,就往门口冲去。
“猜旺,你干什么,真的想害死大家是不是?”
村长腿肚子发软,根本来不及阻止已经奔出去的猜旺。
其他人吓得面色更加苍白,已经有人双腿无力,倒在地上呜咽起来。
“完了,全完了,咱们都得死!”
身后村民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猜旺的耳朵里。
一开始他也害怕,但是渐渐的,他的眼神陷入一种疯狂。
既然横竖是个死,让你们这群疯子一起陪葬,正好我跟阿福路上有伴!
弱小的身躯疯狂地奔跑着,当一个人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就能发挥出自己最深处的潜力。
不到五秒钟,猜旺就奔到了大门处。
一脚踹开大门,还没看清楚敲门人的长相,猜旺举着柴刀就劈将过去。
“歪日,大哥,你怎么跟个鬼一样?”
门外的年轻人反应极快,轻描淡写地退出一步躲开猜旺的柴刀后,一脸懵逼看着满脸是血的“厉鬼”。
猜旺一刀落空,本该作罢,但是愤怒和恐惧已然让他失去了理智,柴刀再次挥出,狠狠砍了出去。
年轻人抬起一脚踢在猜旺的手腕上,随着叮当一声响起,柴刀掉在了地上。
“大哥,我是欠你钱呢,还是拐你老婆了?怎么上来就要砍人?”年轻人不解地看着发癫的猜旺。
柴刀落地,失去了武器,猜旺才逐渐清醒过来。
等看清楚来人是一个长相帅气、皮肤比当地人白皙的外国人后,他才用不太流利的华语问道:“你不是使者?”
年轻人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琢磨使者二字,过了小片刻,他才疑惑道:“你是说拉屎的那个屎者吗?别说,我肚子还真有点不舒服,大哥,这里有公厕吗?”
接下来换做猜旺懵逼了,打量来人好半天,见年轻小哥和颜悦色的,而且说的是地道的华语,显然不是达邦的那个狗腿子。
猜旺这才道歉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山神的使者呢。”
年轻人也没多想,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供奉山神什么的,太正常不过。
虽然疑惑为什么满脸是血的汉子要跟自家供奉的山神叫板,但他也没多问,而是冲着不远处喊道:“鱼儿,把两位大小姐带过来,这里有人。”
等看到两位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出现后,猜旺这才奇怪道:“小兄弟,这穷乡僻壤的,你们来做什么?”
年轻人正是先来探路的陈伟,听到猜旺的问题,半真半假道:“我们是来白月国旅游的,车子坏在路上,周围又找不到过夜的地方,见这里有灯光,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找个歇脚的地儿。”
这样的话术漏洞百出,白月国都沦陷好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外国人来旅游。
不过见几人白白嫩嫩的,长得也面善,猜旺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领着几人往他姐姐家走。
那些害怕得走不动道的村民们一瞅,原来是四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说苏昕雪了,光是何倩的颜值,放在这山旮旯里那绝对是顶天的存在,村民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哈喇子淌了又擦,擦了又接着淌。
上了年纪的村长定力稍好,意犹未尽地瞥了几眼门口站着的二女后,马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猜旺,这几个外国人是来做什么的?”
陈伟刚想上前打个招呼,表现自己的礼貌,却被猜旺拦住。
“他们是路过的生意人,车坏了,来咱们村借宿的。”
显然,猜旺更了解当地的情况,把陈伟口中的旅游改成做生意后,那村长没有怀疑,只是冷言道:“让他们去你家,这里要干正事。”
猜旺吐出一口流进嘴巴里的血水,回道:“马上要吃宵夜,让他们吃点东西在去,反正我家就在隔壁。”
对于猜旺的善解人意,陈伟表示感谢。
瞅一眼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村长,再看一眼桌子上隐隐传来哭声的笼子,陈伟打着哈哈笑道:“是啊村长,让我们吃点东西吧,放心,我们会付钱的。”
听到钱字,那村长眼睛亮了起来,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陈伟他们找个地方安静坐下,他自己则开始摇头晃脑,又开始念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语。
第六十六章 谁愿意去?
不一会,猜旺的姐姐就给众人端来了宵夜。
自己养的土鸡,味道鲜美,再加上现擀的面条,比陈伟他们背包里那些速食食品美味得多。
陈伟一边吃面,一边观察周围情况。
他发现院里十几二十号人,对猜旺非常不友善,看他的时候眼神很凶,就像猜旺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出于好奇,陈伟小声问道:“猜旺大哥,大晚上这么热闹,这是在干什么呢?”
此刻的猜旺,已经洗干净脸,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的破口。
之前提刀跟使者拼命的勇气早就散去,只见他小心翼翼看向供桌边,见村长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之后,才小声解释道:“献祭。”
“献祭?”陈伟一下子咬断了嘴里的面条。
“是的,那笼子里面,装着我的外甥。”
简短而又直接地将事情始末告知陈伟后,猜旺眼睛发红,情绪低落看着供桌上的竹笼。
陈伟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
何曾想过,如今这个年代,还会发生这么愚昧的事情?
猜旺口中的山神达邦,多半是灵体,灵体作恶多端,让人愤怒。
但真正让陈伟感到悲哀和气愤的,是孩子父母和村民的冷漠。
就算你们无力抵抗所谓的山神,也不能助纣为虐吧?
怎么能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死路,而其他人冷眼旁观的同时还对有心反抗的猜旺污言秽语?
陈伟很想把碗里的汤水扣到那个装神弄鬼的村长头上,什么狗屁巫师,真是巫师的话,不去降妖除魔,而是在这里跳一些小脑萎缩的舞蹈?
不过冷静下来,换位思考,又觉得像猜旺这样饱有一颗同情心,好像也没什么作用,无外乎就是多增加一口棺材而已。
侧头看了一眼疲倦的三位同伴,陈伟想了想,还是先安顿好住的地方再说,毕竟考核才是第一位。
这事,管不管?
陈伟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但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要让他冷眼旁观,实在是对不起良心。
但就这么上去跟村民发生冲突,把阿福救下来,然后摆开阵势跟那没见过面的山神和使者大干一场?
陈伟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光明正大的搞事情,会提高难度,能来阴的,就不要逞英雄。
所以,等吃完东西,猜旺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后,陈伟一直没有合上眼睛。
他先是趁着同一间房的宋鱼儿睡着,进入英灵殿巩固跟女武神之间日渐暴躁的感情,顺便搞清楚怪鸟的来历,接着换上一身让猜旺提前准备的黑衣服,混入了隔壁村民里面。
知晓怪鸟的真实身份后,陈伟不禁感叹这个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
原来,那只长着鸡冠的怪鸟,叫做“入内鸟”,发源地在东瀛国。
这种鸟,身体比较小巧,一般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而像“教父”这样有拇指大的,属于是鸟中王,百年难得一见。
入内鸟产下的蛋只有人的毛孔那么大,它们会把自己的蛋生到人的身上,等蛋从毛孔进入人的身体以后,会慢慢孵化,并且将人体作为营养库,一直生活到成年。
第二双翅膀尾端长出来的爪子,就是为了方便它们啃食人体内的器官和肉。
成年以后,入内鸟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离开宿主,寻找自己的同伴繁衍后代,还有一种是继续待在宿主体内,把宿主当成傀儡,祸害人间。
但此时的宿主已经没有太大的营养价值,所以就会像“教父”那样,不停地吃人,以汲取能量来维持自己的生命,至于宿主,除了外表是人,其实早就是一具空壳。
陈伟没有来得及拷打并询问入内鸟有什么特长或者技能,因为隔壁阿福的哭声愈演愈烈,让他很难安心做事。
使者每次来的时候,村民们都会选一个人,帮使者扛着孩子走到虎落山的山口。
而这一次,本来是由阿福的亲舅舅猜旺来做这件事的,但是由于刚才他反抗过于剧烈,所以大家伙准备重新选一个人。
再让猜旺在使者面前发疯,他们害怕承受不住山神的怒火。
“谁愿意背阿福去虎落山?”村长示意大伙安静,非常严肃地问道。
这是一个跟山神搞好关系的“美差”,但是自贡冈村开始跟山神接触以来,没有人主动请缨做这件事。
一般都是由孩子的父母,或者是关系非常紧密的亲人来担此重任。
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使者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分钟,那种随时会丢掉性命的恐惧,如果不是孩子的近亲,有几个人承受得起?
猜旺的妈妈由于形象问题,所以早早被排除在外,用村长的话说就是,猜旺姐姐那肥胖的身体,会惹怒山神。
可是,猜旺两姐弟做不了的事情,又怎么能奢望其他人呢?
别看这些村民平时嘴里对山神尊敬得不行,但现在一个个却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村长的眼睛。
面对这样的情况,村长面子挂不住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们不想借此在山神那里挂个好名声,受到他老人家的庇护,改变自己家的运势?”
这老套的话术,丝毫提不起村民们的勇气。
之前失去孩子的五个家庭,哪家得到庇护了?
运势不也是老样子,该生病的生病,该吃稀饭的吃稀饭,除了等着看其他家悲剧的变态满足感,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谁愿意站出来,不仅今年的公粮免了,我再额外赠送一百斤大米!”
村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万一哪家出现阿福家的情况,又得下血本。
可眼瞅着马上要到12点了,这么干耗着,不是惹使者生气吗?
到时候他老人家大手一挥,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不过,他低估了使者给众人带来的恐惧,面对如此丰厚的条件,村民们脸上除了一开始的短暂激动,最后都变为了沉默不语。
“草,难不成你们让我去?”村长气得当众爆粗。
底下村民们齐刷刷满脸期望地看过来。
“我来!”
就在村长快绷不住,准备软的不行来硬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第六十七章 使者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刚才那个来借宿的华国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华国人穿了一身农家人平常穿的衣服,而且脸上还用锅底灰涂抹过,看上去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
“你?”
村长疑惑盯着陈伟,本来他是想马上拒绝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其他人不中用,总不能真让他带阿福去吧?
“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知道,给山神送侍童。”
要不是怕吓着阿福,陈伟真的想说是给山神送祭品。
“你不怕神?”村长眯着眼睛。
“怕啊,但是我这人,从小胆子就大,好奇心也比较重,我就想看看,真正的神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村长忍不住嘴角上扬。
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看年轻人这身打扮,估计早就想好揽这份差事。
既然有人愿意出来担这份“美差”,村长也不搞什么投票了,直接拍板。
“行,就让你带阿福去虎落山,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在使者面前,你要守规矩,要是惹怒了使者,我们可救不了你。”
陈伟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那认真的态度,可比贡冈村的村民虔诚多了。
事情尘埃落定,时间也快到了。
村长招呼村民们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让众人排好队站好,到时候使者一来,必须齐刷刷地给他跪下磕头,要给他老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陈伟吊在队伍最后面,因为一会他要亲自扛着阿旺,所以也没想着非要在使者面前讨个好,反正等出了门,有大把的时间跟对方“友好”交流。
猜旺颇为愧疚地碰了碰陈伟的手肘,“小哥,实在是对不起,本来应该是我送阿福过去的。”
陈伟淡淡一笑,“没事的,我听过很多关于山神的故事,一直想找机会接触下他们,正好是个机会。”
他不想给猜旺太大的压力,从一进门开始,这个男人就被负面的情绪包裹着。
只偶尔在供桌边安慰阿福的时候,才会艰难地挤出微笑。
这个世道,别说亲舅舅了,父母虐待亲生孩子的报道也不是没见过。
陈伟内心还是非常同情猜旺的,最起码对懵懂的阿福来说,舅舅绝对比父母要伟大。
舅舅为了保护外甥豁出性命,实在是不多见。
时间无限接近12点,庭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原本还有几人在窃窃私语,现在只剩下厚重且绵长的呼吸声。
终于,当村长手表上面的三根针重叠在一起时,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随后门外嘭地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门外。
咚咚咚——!
“开门!”
敲门人的声音并不厚重,比普通男人的声音更尖一些,有点男夹子的感觉。
头上插着鸡毛的村长,向众人挥了挥手,接着一路小跑非常狗腿地奔到门前。
快速打开大门后,他没敢抬头看外面的人,而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比看到他亲爹还热情。
“恭迎使者大人!”
村长起了个头,院子里众人急忙有样学样,一边磕头一边喊口号。
跪天跪地跪父母,陈伟可从没想过要跪那害人的灵体。
他只是蹲在队伍后面微低着头晃动上半身,并且顺势瞟了一眼门口。
穿着黑袍的使者个子并不高大,看不清长相,兜帽里面黑乎乎的,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起来吧,侍童呢?”
使者立在门口,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村长急忙起身,虽然个子比使者高,但是他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根本不敢看使者一眼。
“把侍童带上来。”
队伍最后面的陈伟站起身,就要把供桌上的笼子带走。
但是小腿却被猜旺一把抓住,瘦弱的男人眼里满是血丝,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伟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拍了拍猜旺的手,并且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显然,他之前跟猜旺承诺过什么。
提着笼子来到使者面前,陈伟学着村长一般,低头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并且不敢直视对方。
那使者揭开笼盖,原本嚎啕大哭的阿福瞬间止住哭声,咚的一下,直接被吓得晕厥过去。
借着这个机会,陈伟看清楚了阿福的样子,胖嘟嘟的小男孩,肤色跟他舅舅一样黑,不过面相上比舅舅帅气得多。
“嗯。”使者满意地点头,“做的不错,山神会为贡冈村降下福泽。”
村长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谢谢山神大恩大德,祝山神永绥万世,与天齐寿。”
空头支票配上虚情假意,让陈伟备受折磨。
两边也没过多寒暄,使者手一挥,便招呼陈伟跟上。
出了大门没走几步,那使者突然回头,用那空洞洞的兜帽对着陈伟。
“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伟特意抖动喉咙,加上颤音,显得很畏惧:“我是猜旺的远房表弟,特意赶过来给外甥送别的。”
反正村民们都在院子里,也没人揭穿,理由随便编。
使者见陈伟瑟瑟发抖,看上去害怕的不行,也没多想,迈步继续往前。
陈伟小心打量着对方,发现那使者走路很奇怪,好像腿脚不利索,或者说是刚学会走路?
笼在长袍下的膝盖部位一颤一颤的,感觉每一步都有要摔倒的趋势。
而且还有一点让陈伟感到意外,想象中吃人的灵体,应该浑身散发刺鼻的血腥味,但是这个使者,身上竟然是一种香味,很自然的那种花香,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花的香味。
可能使者从来没有想过,贡冈村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思,所以除了从一开始质疑过陈伟的身份后,接下来便再没有跟陈伟说话,而是走在前面默默带路。
就在陈伟跟着使者离开不久,猜旺家的大门忽然打开,接着一道人影速度极快滑出门外,向着陈伟他们离开的方向奔去。
那人影跑起来就像飞,每一步,都能划出去四五米的距离。
等看见陈伟和使者的背影后,人影却又放慢速度,远远吊在后面。
来到一处小河边,陈伟忽地捂住肚子,舌头不利索道:“使者大人,我肚子疼,想方便一下。”
许久未说话的使者转过身,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快点,给你两分钟。”
陈伟把竹笼递过去,想让使者帮忙提着,但是后者却猛地后退一步,呵斥道:“你带过去,上完厕所再带回来。”
见状,陈伟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才提着阿福“火急火燎”地钻进河边的芦苇里。
第六十八章 是他?
陈伟蹲在芦苇丛中,也不见他脱裤子。
把装着阿福的竹笼放在一旁后,若无其事地洗着手。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半空中,另一只同样大小的竹笼,没有任何支撑,悬空钻进芦苇里,晃晃悠悠落在陈伟身侧。
刚落稳,原本装着阿福的竹笼,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抬起来一样,飘到空中离地50厘米左右的距离,慢慢往芦苇丛外移动。
这一切都是在陈伟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但他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竹笼被掉包。
将粘在手上的河水往裤管上一擦,随手提着被掉包的竹笼出了芦苇丛。
“使者大人,完事了。”
看见陈伟手上的竹笼还在,使者也没多说什么。
又行进了差不多五分钟,来到一座山脚下,使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伟。
“就到这里,你把竹笼放下。”使者用那只笼在长袍下的手指了指面前的空地。
陈伟乖乖照做,放下阿福后,略一躬身,鞠完一躬头也不回地顺着原路返回。
走到一个转角,陈伟忽地闪身末入满是灌木的土坡后面,接着手脚并用,快速爬到坡顶,看向虎落山的入口。
只见那使者还在原地站着,没有去碰竹笼,头冲往西边的一条小路上,似乎在等人。
陈伟静静趴在土坡上,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像极了一头耐心等候猎物的猛兽。
突然!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伟摸向腰间,从兜里掏出一把纹有火焰符文的石子。
这些石子,是他在猜旺家里临时挑选的,由于大多石子承受不住卢恩符文的魔力,所以数量并不多,也就一裤兜、二三十颗而已。
等闻到空气中那熟悉的独特体香后,他又重新将石子塞回兜里。
“苏大美女,你来了!”陈伟冲着身后的人小声说道。
来人正是苏昕雪,她趴到陈伟身边,由于本就是一个小土坡,坡顶的空间没有多大,所以不得不紧靠着陈伟,虽然隔着裤子,但年轻男人的体温,格外炽热。
“他在干什么?”苏昕雪指着远处山脚下的使者。
“可能在等人。”
陈伟侧过头,正好看见一根狗尾巴草,搭在苏昕雪那精巧的鼻翼上,随着晚风吹袭,苏昕雪来回晃动脑袋,躲避狗尾巴草的攻击。
这样的画面很和谐,和谐到让人内心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下意识的,陈伟冲那小巧的鼻翼...旁边的狗尾巴草伸出手去。
苏昕雪诧异地看过来,就在她的眼神马上要变成一片冰凉时,那只“咸猪手”却将她鼻子下的狗尾巴草折断。
“谢...谢。”
能把感谢分期说的,这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
陈伟表示理解,善意地点了点头后,问道:“阿福怎么样?”
“猜旺接走了,我让他不要着急回村,先在桥边躲着,等我们解决了山神,再过去找他。”
原来,刚才河边发生的那一幕,是苏昕雪和陈伟早就商量好的。
猜旺也有参与,贡冈村周围、虎落山附近的简易地图,他曾在家里画给陈伟他们看过。
所以,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全部在陈伟和苏昕雪的计划当中。
“你好像有点累?”
陈伟见苏昕雪额头出现豆大的汗水,而且面颊上微微发红,忍不住担心起来。
“嗯,一点点,五十斤以上的东西,我操作起来比较吃力,不过没有太大关系,使剑不是问题。”
苏昕雪的御物术也是有极限的,无论她如何强,现在也只是D级,阿福那小胖子五六十斤,即便是她,也累得够呛。
按理说现在趴在山头算是休息,但是陈伟却看见苏昕雪的脸颊越来越红,想着她是不是身体出了哪方面的问题。
“要不,你把剑借给我,回去休息怎么样?”陈伟担心道。
苏昕雪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要误会。”陈伟解释道,“我看你脸颊红得厉害,应该是太过劳累造成的,为了考核,还是得好好修养。”
“你一个人能行?”苏昕雪表示怀疑。
“行不行不知道,但是肯定不能吃亏。反正阿福已经救下来了,如果那山神和使者太强,我也不会硬上,跑就是了。”
思索片刻,苏昕雪还是趴在地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真没事,我你还不知道吗,怕死得很。”为了让苏昕雪离开,陈伟不惜做一个胆小鬼。
苏昕雪摇头:“我脸红不是因为累。”
“那是为什么?”陈伟不解。
苏昕雪憋了半天没说话,可陈伟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你身上太烫了。”
说完,苏昕雪别过头,只留给陈伟一道完美的下颚线。
陈伟愣了两秒,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等感觉到大腿和肩膀处轻微的扭动后,才明白苏昕雪的意思。
18岁男人的身体,一点元阳未泄,可不热得慌?
本想往侧面挪一挪,给苏大小姐多留点空间,哪知身体猛地一空,差点没掉下去。
“你干嘛?”
苏昕雪被身旁的响动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陈伟讪讪扯了扯嘴角,“想给你多腾点地,这不,空间不够...”
刚才一慌,两人面前的草皮被陈伟扯下一大块。
搞清楚陈伟的意图后,苏昕雪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丝微笑,嘴角轻轻一勾的那种。
“没事的,忍一忍就好了。”
看来啊,这女人不管性格如何,都吃绅士风度这一套。
也甭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装的,反正能看到苏大小姐那转瞬即逝的微笑,属实有点意外。
别的不说,赏心悦目啊,就跟大热天吃火锅,又辣又热恨不得脱光衣服的时候,有人给你递了一杯冰沙,解辣又解渴。
重新摆好位置,两人就这么并排趴着。
不提还好,被苏昕雪这么一捣鼓,陈伟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注意力怎么都集中不到使者身上,老是在意自己的腿或者胳膊,是不是有故意贴靠的嫌疑。
一方面害怕苏大小姐暴走,一方面又非常享受那份柔软,矛盾得不行。
有时候,陈伟觉得自己就应该禽兽一点,想那么多干嘛,只要不是故意的,该占的便宜,就要狠狠地占。
正琢磨着要不要禽兽一点,试探下苏大小姐的底线时,就见西边那条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等那人走到使者身边,陈伟和苏昕雪对望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会是他?”
第六十九章 老槐
来人的身份,贡冈村的村民再熟悉不过。
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掌管贡冈村大小事宜的村长。
村长换了一身整洁干练的衣裳,不再是刚才那套装神弄鬼的巫师服。
刚走到使者旁边,他就赔着小心道歉:“使者大人,让您等久了,实在抱歉。”
“没事,人来了就行,拿好笼子,上山。”使者指着地上的竹笼。
那村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把笼子扛到肩上,并且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不时回头非常谄媚地陪笑。
比起之前在猜旺姐姐家里的那份小心翼翼,此时的村长面对使者时,明显要自然得多,无论言语还是行为,更加轻松。
忽略他讨好使者的态度,说两人是多年的朋友都不过分。
“村长,看路。”见山路上有一快排球大小的石块拦着,使者出言提醒。
闻言,村长假装责怪道:“诶,使者大人,您怎么能叫我村长呢?直接叫我小名狗蛋就行,小时候,我爸妈就是这么叫我的。”
说完,村长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也不见他回头,小腿一抬,驾轻就熟地绕开石头。
看来,这条上山的路,他非常熟悉。
想来是被村长那谄媚的样子逗得不行,黑袍里面发出桀桀的怪笑。
“我让你做的事,情况怎么样了?”笑完以后,使者忽地严肃问道。
村长拍了拍肩上的竹笼,“本来选中他爹,谁想到腿给摔断了。不过您放心,我已经重新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村东头有个单身汉,身强力壮,20出头,再合适不过。”
那使者停下脚步,看着自己黑袍下的“双腿”,沉默了好一会,语气不善道:“年龄什么的无所谓,身体一定要健康。你也别跟我打哈哈,三天时间,如果我见不到人,凑合用你这把老骨头也不是不行。”
闻言,村长吓得大汗直淌,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瞬间变成恐惧。
“使者大人,您放一百个心,明天一早,我就把人带上山!”
使者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嗯,你尽快,最近山神神力大成,我也跟着沾光,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可能我一辈子都体验不到做人的滋味了。”
村长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抹着额上的汗水。
夜晚深山里到处都是虫鸣鸟叫,时不时伴随一声野兽的嘶吼。
普通人别说走山路,就是听到那呼呼的风声,都会感到害怕。
可使者和村长对这些置若罔闻,依然走他们的路,哪怕是朝着猛兽咆哮的方向行进,也看不见半点犹豫。
不仅如此,那些夜间活动的比如雕枭一类的猛禽,见到两人后还会主动飞走,甚至有一只金钱豹,慌不择路从树枝上摔下来,爬起来还没站稳,便摇摇晃晃地消失在灌木丛里。
看上去,这些原本属于虎落山的生灵,非常畏惧山间小路上行进的两“人”。
兜兜转转走了大概十分钟,来到山顶后,视野豁然开朗。
与山脚乃至山腰的盈盈绿绿不同,山顶上这片空地,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周围的草木不再是充满活力的绿,就像是附着了一层煤粉,叶片上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灰色。
仔细看的话,又不是单纯的黑灰,在远离茎干的叶片末端,还残留有一点青绿。
看来,这些草木,一开始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让它们变成现在这副即将枯萎的状态。
空地最中心的位置,有一棵十多米高的老槐树,与周围一片萎靡不同,老槐树枝繁叶茂,根枝遒劲,充满了生命力。
其枝干极其粗壮,直径最少在两米左右,比寻常的百年老槐还要粗上一些。
老槐枝干底部接近地面的位置,有个一米长度的裂口,看上去像人竖起来的眼睛。
“眼睛”顶部竟然有类似泪阜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是一坨微微突起的“肉”。
而眼睛下面的空地上,正如猜旺所说,有一堆白骨,从头骨的数量来看,不多不少,正好五个,跟这半年来贡冈村献祭的孩童数量一样。
使者和村长来到大槐树下。
那村长毕恭毕敬将竹笼放到“眼睛”下面,接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使者也不再像刚才那般高高在上,同样弯曲他那双不太利索的双腿,虔诚地跪在槐树下。
“山神,这个月的祭品已经送达。”
使者尖细的声音混在风里,听上去格外刺耳。
静!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使者。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神经病对着老槐自言自语。
可即便没有动静,使者和村长仍然不敢抬头,依然虔诚地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空地的最外围,两个人影借着周边茂密的草木,隐藏在夜色里。
陈伟眉头紧锁,苏昕雪秀目微眯。
村长和使者同流合污足够让人愤怒,而看到那堆月色下泛着渗人光泽的乱骨堆,饶是经历过巴南帮吃人事件的两人,都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陈伟右手紧紧拽着,手心里纹有火焰符文的石子咔咔作响,即便每一次深呼吸都在风声的掩饰之下,但是旁边的苏昕雪依然听得清晰。
苏昕雪伸出手,轻轻搭在陈伟的手背上。
感受到一阵冰凉,陈伟侧目,发现苏昕雪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陈伟卸下右手的力气,那咔咔的响声才消失。
终于,远处空地上出现了变化。
在使者又一次呼唤山神后,大树的枝干处传出一阵阵“嘶嘶”的声音。
嘶嘶声并不干脆,伴随着一种拖沓的粘稠感,就像家里孵的鸡蛋,新生命破壳时发出的那样。
陈伟猛地看去,瞳孔不禁缩成一条线。
那是,脸?
一张人脸?
只见,老槐躯干上那只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球上面并没有黑色瞳孔,而是一张薄膜,肉白色像煮熟的羊肚。
随着嘶嘶声的继续,薄膜开始出现裂纹,并且渐渐脱落,每块薄膜掉在地上,都会传出厚且棉的声响,就像中年男人的啤酒肚忽然掉在地上一般。
终于,薄膜脱落完毕。
黢黑的“眼框”里,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仿佛刻在阴影上,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根本看不出它的丑与美。
等那只“眼睛”完全睁开,陈伟忽然觉得这副离奇画面有些熟悉。
于是他侧目看向苏昕雪,而少女的脸上,早已绯红一片。
第七十章 祭品
那张模糊的脸出现以后,从承载脸谱的阴影中,伸出类似触手的树藤。
转眼间,原本只有小指粗细的树藤,变粗变长。
就像真正的触手一样,将地上的竹笼缠绕起来。
跪在地上的村长,额上的汗水淌进眼睛里面,都不敢伸手去擦,只敢一动不动用余光看着那些奇怪的树藤在竹笼上爬来爬去。
树藤摩擦竹笼,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蛇一捕食一样,短暂的试探过后,开始越收越紧。
终于,有一根树藤掀开盖子,钻了进去。
同时,村长的脸色一松,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只要山神吃了阿福,自己最少能安安心心度过一个月。
明天再把村东头的汉子给使者带过来,剩下的工作就是物色下一个孩子、给孩子们的父母做思想工作。
只要献祭满一年,使者答应过他,会教他一些神奇的本领,比如让人如何全身长满浓疮,或者延长寿命的法术。
可就在村长开始幻想着美好前景时,山神扭动的树藤突然停下,并且从那张还未完全成型的嘴巴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质疑。
“这就是你们送来的祭品?”
山神的声音,像从幽邃的深渊中传来一样,震得人心神摇动。
感受到山神的愤怒,村长顿觉大事不妙,恐惧随之袭来,压得他想动都动不了。
旁边同样跪着的使者,发现异常后,壮着胆子探头看向竹笼。
这一看,顿时傻眼。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检查过的...”
啪嗒——!
树藤将竹笼打翻在地,“这就是你检查的结果?”
一块长条形的石头,从竹笼里滚了出来。
村长看见石头的那一刻,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阿福被使者带走的时候,很多人都有看见。
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变成了石头?
忽地,村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他猛地扑倒在地,几乎将整个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哀求道:“山神大人,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是那个叫陈伟的外国人动了手脚,您给我一次机会,我这就下山去把他抓回来。”
能管理百来号人的家伙,脑筋果然转得快。
只不过短短几秒,他就将这次的事情,跟陈伟联系在了一起。
使者的反应要慢上一拍,但经村长这么一提醒,他也大致猜到了问题处在哪,于是急忙俯下身,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害怕道:“山神大人,您息怒,我们马上去把阿福找回来。”
只可惜,山神达邦似乎脾气不太好,他并不想轻易放过两人。
“机会给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没有把握住,你们知道,今天晚上对我有多重要吗?只要再吃一个小孩,我就能完完全全地化成人形,你们理解我的愤怒吗?”
闻言,使者和村长两人身子都是一僵,那使者想要再争取一下,抬起空洞的兜帽,急速像山神爬过去。
“山神,我跟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晚上这一切,责任都在这个该死的村长身上,是他安排的人,我真的有检查过,你要相信我...”
让贡冈村村民们闻风丧胆的使者,此刻就像一条卑微的流浪狗,在山神面前摇尾乞怜。
“使者大人,你这是在推卸责任,我把阿福交给你的时候,村民们可是都看见的,为什么出了村子,阿福会变成一块石头,你应该比我清楚!”村长苦着脸,战战兢兢指责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村长也在乎不了这么多了,先活过今晚才是当务之急。
只有把脏水狠劲的往使者身上泼,自己生还的希望才会大一些。
见村长撕破脸指责自己,那使者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吼道:“不是你跟那陈伟联和其起来摆我一道?现在出事了,就想撇开干系?妄我平时对你这么好,关键时刻甩锅,你对得起我吗?”
虽然看不见使者的表情,但是从其语气,可以想象他现在有多愤怒。
平时养的狗,关键时候反过来咬自己一口,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愤怒可以让“人”暂时忘记恐惧,所以,使者一上头,冲着村长快速爬去。
他笼在黑袍中的手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掐住村长的脖子,后者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后,不要命地往侧面滚动身体。
“桃花,你让我很失望!”
山神的声音响起,说不尽的冰冷。
话音刚落,那使者忽地顿住身形,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腹处。
一条灰褐色的树藤不知什么时候,贯穿了他的身体,原本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也在同一时间被震得粉碎。
终于知道,为什么大热的天,他要裹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黑袍笼罩下的那具身体,居然只是一节桃木。
从桃木的主干部分,分出四根细长的枝条,类似于人的四肢,难怪他走路的时候摇摇欲坠。
桃木的最上端,五官不完整,只有一个类似于眼睛的窟窿,还有一张宛如被刀擦出一条痕迹的嘴。
窟窿里面,使者的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点。
“山...山神...”
不甘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那节桃木便坠落在地,四根细长枝条上还未完全绽放的桃花,也随之枯萎。
显然,村长也没有料想到,自己捧了半年臭脚的使者,竟然只是一节桃木...
他怔怔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半天没有动弹。
但不久后,他脸上露出狂喜。
狗腿子死了一个,那么,现在自己就是山神唯一的狗。
山神还没有完全幻化出人形,不能随意走动,想来他老人家不会就这么抛弃自己,不然的话,谁来帮他送童男童女?
想到这,村长眼神渐渐疯狂,以后自己就是山神唯一的代理人,只要当好狗腿子,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术法学会,走出贡冈村出去看看,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甚至感动地想要流泪,多少年了,被困在这该死的山旮旯里多少年了?
“哈哈,好死!”村长不禁发出得意的笑声。
“哦?你好像很开心?”山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村长笑容凝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死活,还得看山神的脸色。
刚准备为自己辩解,一条树藤带着呼呼的破空声,疾驰而来。
“不要啊,山神...”
嘭——!
求饶声戛然而止,粗壮的树藤锋利无比,村长的鲜血顺着贯穿头颅的枝藤,缓缓滴落。
第七十一章 危机频发
杀死村长后,山神并没有马上将树藤从前者的脑袋里拔出来。
那树藤就像吸管,喝西瓜汁一般,不断汲取着村长的血液。
随着类似喉咙吞咽的咕噜声响起,村长的身体也渐渐萎缩下去,最后变成一具干尸无精打采地躺倒在地。
这还没完,将血液完全吸干后,阴影中又伸出来一只树藤。
第二条树藤如之前那般,紧紧缠绕着地上的桃木。
不久后,一抹亮光从桃木上面飘出,缓缓落到树藤末端。
山神操控着树藤,将那抹亮光顺着村长的嘴巴塞了进去。
“桃花,别怪我无情,一条有自我意识的狗,不是好狗。即便今天晚上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要死。我的肉身还没有形成,怎么可能让你先变成人呢?不过你放心,我会完成你的夙愿,你不是害怕生人的气息吗?现在我就发发善心帮个忙,让你体验人类的身体是什么感觉。”
“眼睛”里还未完全成型的脸谱,发出诡异的怪笑。
笑声还未结束,村长那干枯的身体,忽地坐将起来。
山神的树藤在村长紧闭的眼皮上一抹,原本死透了的村长转瞬睁开眼睛。
“主人。”嘶哑的声音擦着村长干涩的喉咙挤出。
山神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他操控树藤在村长身上来回摩挲。
不久后笑道:“虽然没有了意识,但是灵魂还是桃花的,这样吧,以后你还是叫桃花。”
村长木讷点头,那被吸得只剩皮包骨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波动。
“天亮之前,去贡冈村带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过来。”山神吩咐道。
可能是灵魂和身体融合得不太完美,村长看不见光泽的眼里,满是迷茫。
见状,山神的触手再次来到村长的嘴边,咕隆一声,从末端吐出一个血球,直接落到后者的嘴里。
那村长总算有了一丝灵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陌生的四肢,晃晃悠悠就要下山。
“等一下。”
山神及时制止,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阴影处的那张脸,竟然冲向了陈伟他们藏身的方向:“有老鼠,我先把老鼠宰了你再下山。”
而在此之前,陈伟和苏昕雪一直冷眼旁观。
无论是使者还是贡冈村村长,在他们看来死不足惜。
比起两位的死亡,老槐和桃木成精,更让陈伟感兴趣。
看见使者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家里那条用了多年的板凳,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然后指着他破口大骂:“就是你用屁崩了我十八年?”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草木都能成精,那么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开口说话的可能?
这并不是一个可笑的想法,身为灵能者的他,考虑任何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可能性,是非常有必要的。
静静观察的这段过程中,陈伟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当前的局势。
山神达邦的攻击手段,目前看来只有那些树藤,由于没有形成肉身,他好像还无法脱离本体,所以才需要一个跑腿的傀儡。
相比于不能动的山神,他和苏昕雪可谓是占尽优势,至少在灵活度上,超出对手一大截。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从刚才击杀使者和村长的画面来分析,那些树藤,力量不小,最起码陈伟没有信心正面硬扛,而且灵活度上也无法无视它们。
想了想,陈伟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他跟苏昕雪拉开距离兵分两路,从老槐的后方和侧方进行攻击,这样不仅可以通过视野盲区拉扯山神的注意力,还能尽最大的可能保护自身。
可惜,山神达邦刚才说的那句话,让陈伟知道了,这棵老槐身上,似乎并没有所谓视野盲区一说。
因为他们现在躲的位置极其隐蔽,而对方口中的老鼠,显然就是指的他和苏昕雪。
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忽地起身,急速冲向面色同样凝重的苏昕雪。
“小心!”
大声提醒过后,陈伟张开双臂,狠狠抱住苏昕雪,接着便是一个扭身侧扑。
嘭——!
抱着苏昕雪连滚两圈,还未起身,原本藏身的地方,便发出一声巨响。
落地后回头看去,一根手臂粗的树根破土而出,狠狠插在刚才苏昕雪蹲的位置。
地面出现蛛网状的皲裂纹路,其力道之大,那树根挣扎半天,仍然没从土壤中拔出。
这毫无征兆的攻击,让苏昕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秀眉微微皱起,护在胸前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摊在陈伟的肩膀上。
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责怪陈伟鲁莽的举动。
要不是他,现在的苏昕雪,已经是一具尸体。
陈伟轻轻拍了拍苏昕雪的背,将搂着美人的双手松开,总归是女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苏昕雪眼里有惊慌的神色。
都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刚才那一幕如此凶险,如果不是他开小差的时候瞥见地面松动,而是跟苏昕雪一样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老槐身上,怕是这一树根抽下来,会直接把他们送走。
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在听到山神调笑般说了一句“老鼠出来了”后,整个虎落上的山顶,开始摇晃起来。
仿佛地震一般,地面呈现出大面积的皲裂纹,随着一处处的拱起出现,密密麻麻黑褐色的树根,逐渐显露出来。
这整座山头下面,都埋着老槐的根,难怪会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
锃——!
苏昕雪第二柄长剑出鞘,还未向陈伟说一声谢谢,她便闪身奔了出去。
嘭嘭嘭——!
与此同时,老槐的所有树根破土而出,整个山头都被其包裹在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树根太多,影响了苏昕雪御物的能力,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剑在空中飞来飞去,而是选择双持长剑,在一条条树根之间来回穿梭。
陈伟也没有干愣着,在苏昕雪动身的一刻,他早就抓了一把刻有火焰符文的石子,向着老槐的侧面绕去。
不管老槐有没有视野盲区,从侧面和后面进攻,最少心理上会给到自己优势。
第七十二章 小落尘剑法
陈伟的闪避能力由于降魔拳的关系,非常出众。
可是由于老槐的树根实在太多,渐渐的也有些吃不消。
他的武器是石子,不像苏昕雪那样,锋利的长剑可以直接将树根削断,每一枚石子掷出,只能短暂阻碍树根前扑的趋势。
因为这些普通的石子,蕴含的灵能根本不多,制造出来的火焰仅能产生短暂的灼烧。
至于徒手折断树根,陈伟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那手臂粗的玩意,也不像短时间能掰折的样子。
如果轻易出手,很容易在与其中一根缠斗的时候,被其他树根趁虚而入。
而苏昕雪那一边,则要比陈伟从容得多。
老槐已经成精,其树根里有大量的神经感知系统,雷元素附魔的长剑每一剑挥出,不仅能将其斩断,而且还带有一定的麻痹效果。
至于另外一把长剑,由于风元素附魔的加持,变得更加轻盈和灵动,往往可以从出其不意的角度进行攻击。
一时间苏昕雪游刃有余,陈伟捉襟见肘。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陈伟没有跟苏大小姐对比的意思,他甚至巴不得苏昕雪砍快一点,赶紧过来帮他减轻压力。
可是这棵疑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槐,根深蒂固,其树根的数量,怕是跟陈伟身上的汗毛差不多。
弱则思变,继续这么打,陈伟变成一具尸体,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用余光扫视老槐“眼睛”里那张脸,踉跄躲开那些老树根的一轮攻击后,陈伟一个前滚翻,顺势将兜里所有的石子拽在手里。
等稳住身形,急忙将手中的石子一把抛出。
小时候麻雀还没有被列为保护动物的时候,陈伟经常光着脚丫子在麦田里奔跑,他不是追逐夕阳,而是驱赶那些偷粮食的小鸟。
从那时起,他就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用陈伟自己的话说,十步之类,用石子打麻雀,他的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
不要小看这0.3的命中率,放在篮球里,30的三分命中率,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虽然做不到弹无虚发,但是他现在抛出去的那些石子,起码有半数以上都冲着那张未成形的脸呼去。
“呵!”
眼见那些石子就要钻进老槐的“眼睛”里,却听到阴影处发来一声冷笑。
接着,便看见里面伸出最少十根树藤,竟是在空中将陈伟抛去的石子一一拦截,比特么地对空导弹还精准。
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些触手的末端竟然都长有嘴,最里面全是锋利的尖牙,而躯干部分,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密布着吸盘。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树藤,陈伟没有灰心。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仅凭一把石子就能将老槐拿下。
他要做的,仅仅是分散老槐的注意力而已。
果不其然,由于陈伟突然改变攻击目标,牵制了山神的精力,所有的树根,都出现了短暂的僵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活命机会,借着这个时机,陈伟猛地转头,冲着苏昕雪所在的位置大喊。
“昕雪,借剑!”
由于之前事发突然,苏昕雪和陈伟两人“兵分两路”各自为战,但是苏大美女一直留有一份注意力在陈伟身上,后者的一举一动,她都非常清楚。
之前见陈伟快招架不住的时候,要不是树根太碍事,她早就冲过去救人了。
所以,在听到陈伟要借剑的那一刻,苏昕雪毫不犹豫地将刻有风属性符文的长剑扔了出去。
她这里一把剑已经足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那边陈伟虽然不会剑法,但是有一把利器傍身,生存几率会大大提高。
这些树根也不是说硬得跟金铁一样,灵部发放的武器配上卢恩符文,只要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砍起来不会很费劲。
唯一需要担心的点就是,不会剑法的人,使用她手里这种1米1左右的长剑,如果没有专人指导,很容易伤到自己。
可现下根本无暇考虑这么多,只能寄希望于陈伟小脑足够发达,不要干出把自己砍伤的乌龙。
这边陈伟刚接住剑,来不及转身便递出一剑。
平平无奇由上而下的劈剑式,不像电影里面的大侠还要甩个剑花摆个POSE,就像小时候拿着一根木棍,在油菜花地里“大杀四方”那样随心所欲。
同时,一条平直砸将过来的槐树根,在剑身落稳的刹那,被一分为二,无力的摔落在地。
陈伟没有来得及感悟这一剑有什么门道,因为下一根树根已然到了身前。
左脚踏前一步,双膝同时微屈,借着双腿的力量,斜斜点出一剑,如蜻蜓点水般优雅灵动。
扑哧——!
来势极猛的树根,再度被陈伟刺穿,接着他手腕旋转,顺势挑断树根。
陈伟确确实实不会剑法,但是他的姿势和出剑的动作,迅捷且准确,根本不像是一个没有摸过剑的人能做到的。
至于为什么他第一次就能做出这些精准的攻击,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有一道靓丽的身影,像放慢动作般,将所有剑招的细节,一一回放。
手腕如何转动,剑架如何摆,甚至握住剑柄的手指的分部,都跟脑海里那道倩影分毫不差。
这就是陈伟得到奥丁之戒那一刻起,同时觉醒的本领。
过目不忘,能让他将所见到的一切记在脑海里,文字、图片、拳法等等,当然也包括剑法,只要他有心,可以让那些曾经见过的画面,播放幻灯片一般在脑海里重现。
所以,他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需要把脑海里的动作复制一遍就好。
游移之际,陈伟身前已经落满了被他斩断的树根,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就像一个在剑道浸染多年的高手。
而另一边,苏昕雪早就瞪大了眼睛。
陈伟的动作并不刚猛,甚至可以说是柔弱,但是苏昕雪没有感到任何违和,她只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陈伟挥剑,以至最后品出了潇洒和飘逸。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我的‘小落尘剑法’?”
苏昕雪咋舌不已,陈伟的一招一式,不就是老师教她的小落尘?
而且,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用,陈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十三章 化形
也怪不得高冷的苏大美女会如此惊讶。
陈伟那一招一式,完完全全就是照搬她的剑招,甚至连她抬手抹鬓角汗水的动作都学得出神入化。
这套小落尘剑法,是左手剑神叶斌专门为苏昕雪量身打造的。
处于女孩子本身力量的考虑,招式多是轻柔灵动,剑招的变换衔接又以手腕的抖动为核心,特别适合女孩子练。
而且既然是量身打造,说明只教给了苏昕雪一个人。
且不说陈伟有没有把此剑法的神意完全表达出来,单就那丝毫不差的形制,也足够让人震惊。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术法,可以读取别人的思维?
或者是趁我睡觉的时候,用秘法套我的话?
不久后,苏昕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陈伟只是一个刚入门的灵能者,而且自跟他组队出来,两人都没有睡过觉,根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那么,真的是现学现卖?
仅仅看了一遍,陈伟就把小落尘剑法学去了?
苏昕雪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变态的人,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勉强能说服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她的老师叶斌,因为过分喜爱陈伟,昨天晚上给其开了小灶,把独属于自己的小落尘剑法,偷偷教给了陈伟。
苏昕雪没有因为老师“偏心”而不开心,她现在更好奇真相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不停地挥剑,逐渐靠近远处那道飘逸的身影。
“陈伟,你为什么会我的小落尘剑法?”
苏昕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陈伟抬手劈断侧面袭来的树根,转头看去,发现苏大美女正好奇且惊讶地看着自己。
“这一顿乱砍,原来叫小落尘剑法啊?”说话间,陈伟抬起手背抹了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动作极其柔美,“我说我现学的,你相不相信?”
苏昕雪眼睛睁得更大了,“你的意思是,你今天第一次看到小落尘剑法,并且一遍就学会了?甚至都没有人指导?”
苏昕雪仍然没有放弃老师给陈伟开小灶的猜测。
陈伟抬起手腕在下巴上轻轻一点,接着挑剑截断一根树根,这才回道:“嗯,依葫芦画瓢而已。”
闻言,苏昕雪陷入呆滞,要不是反应够快,差点没被老槐树偷袭到。
她抖了抖手中长剑,用闲置的那只手擦去鬓角处的汗水,手离开时,还顺便挽了挽鬓发。
接着转头一看,发现陈伟在跟她做一样的动作,唯一的区别是,陈伟剃的平头,鬓角处并没有头发让他挽。
当下,苏昕雪脸色微红,要不是因为陈伟,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自己会有这么多小动作。
但是,这小子观察得会不会太仔细了点?怕是亲妈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细节吧?难道陈伟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陈伟,实际上那些小动作,与剑法无关,纯属个人习惯。”
陈伟正准备掐个兰花指,手僵在半空有点尴尬。
“你是说,这些细节。”陈伟用小指勾了勾耳侧的短发,“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苏昕雪默默点了点头,“嗯,这些是我个人的习惯,你只要专注于剑法本身就行。”
事到如今,苏大美女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刻正是御敌的关键时期,也顾不得什么密不外传的规矩。
陈伟想了想,将马上成型的兰花指摆成剑指,手上动作瞬间阳刚起来。
牵一发动全身,身体上的扭动,也摆脱了女性化,更加趋向于潇洒。
苏昕雪就这么一心两用,一边对付时不时飞来的树根,一边打量陈伟的身姿。
小落尘剑法,没有大开大合的猛招,再加上陈伟那诡异的步伐,每一剑刺出,都让人眼前一亮。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套剑法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发光发亮,而且还如此自然。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角处不知不觉勾起了一抹弧度,非常享受少年月光下穿行的这一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轻松且写意。
那些粗壮有力的树根,自从陈伟有了剑,在他眼里跟田坎上的油菜花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顽童实现武侠梦的道具罢了。
不过,就在陈伟认为只要将这些缠人的树根尽数斩断,然后走过去潇洒地给山神来一剑,就能结束这场战斗时,那宛如刻在阴影中的脸谱,忽然动了。
嘶嘶——!
数十条“触手”破开黑暗,如撑杆一般斜着插入地面。
而后,山神的脸谱开始左右晃动,看上去像在摆脱某种东西的束缚。
陈伟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妙,想要阻止这诡异的一幕。
可是刚一靠近,一条“触手”便飞驰而来。
嘭——!
与之前斩断树根的触感不同,长剑与“触手”撞在一起,居然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音。
“好硬!”
陈伟一剑收回,退到苏昕雪身侧。
他本以为是自己道行太浅,剑法不到家才出现这种情况,谁知苏昕雪倾身一剑,也是同样的结局。
“触手”末端的嘴巴里,传来咔咔的撞击声,那些细密的尖牙覆盖着一层绿色黏液,看上去好不恶心。
好在那些“触手”只是在保护阴影中的脸谱,而没有追击的意思,这也让陈伟和苏昕雪有时间稍作休息。
噗——!
突然,仿佛保温壶的壶盖被热气顶开的声音响起。
阴影中,山神的脑袋摆脱束缚,猛地伸了出来。
其肤色白里泛着一丝粉红,跟初生的婴儿类似,原本看不清的五官也渐渐立体起来。
陈伟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村长?”苏昕雪不太确信地发出一声惊咦。
经她一提醒,陈伟恍然大悟。
那猥琐且刻薄的倒三角眼,不是跟山神同流合污的村长是谁?
也就是说,山神临时按照村长的长相,捏出了一张脸?
而一直站在老槐旁边发呆的村长本人,见到那张脸后,突然长大了嘴巴,似乎潜意识里面的记忆被唤醒。
他盯着山神的脸看了良久,表情从迷惑变成恍然,接着又从恍然转变到痛苦。
忽地!
被抽成干尸的村长,向新生山神的脑袋伸出枯槁的手。
第七十四章 搂住我的腰
显然,灵魂的转移和融合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死去村长的怨念,让他产生了生前不曾拥有的勇气。
那山神似乎也没有预想到自己的狗会反过来咬自己,一时间竟然停止怪异的动作,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村长。
只是,总归是杂糅出来的傀儡,生命和力量,都是山神给的,村长最后并没有如愿以偿。
十根坚硬的“触手”,齐齐飞出,伴随一阵阵噗噗噗的穿透声,村长的身体像落在有地刺的陷阱中一样,眨眼间被刺穿,接着,那些“触手”猛地散开重新斜着插入地面,而村长的身体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废物!”
山神怨毒地咒骂一声,并继续开始那如同仪式般的新生。
先是肩膀,接着是驱赶和手臂,最后是两条腿。
一具新的身体,就这么诞生。
如新生儿一般,刚形成的身体柔软没有力气,山神踉踉跄跄从阴影中走出,身上沾满了绿色的黏液。
不过由于“触手”的支撑作用,终归没有摔倒。
等他的身体完全展现出来才看清楚,原来那些“触手”,竟然是长在他的背上,每一边有五根。
终于,山神的身体总算稳定下来,但是正常行走仍是问题,最后干脆让最下端的四跟“触手”代替脚。
远看过去,如果忽略掉“触手”的存在,他走起路来更像是在飘。
“死!”
山神迈着不太熟练地“步伐”,向陈伟两人奔来。
白里透着粉的身体,一根毛都没有长,看上去颇为怪异,给人带来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陈伟跟苏昕雪对望一眼,两人的意见在沉默中达成一致。
苏昕雪长剑归鞘,陈伟则是将借来的剑反拽在手里。
没有任何留恋,陈伟大喊一声:“跑!”
几乎是同时,两人调转方向,朝着山下头也不回地冲去。
如果没有那些锋利且坚硬的触手,陈伟和苏昕雪还有继续战斗的欲望。
但是几次交锋下来,灵部发放的长剑在现在的山神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所以,他们最终决定离开虎落山。
至于回去如何善后,这不是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给村民们说清楚虎落山的情况,劝他们跑路,这是他们最后的善意。
如果那些愚昧的贡冈村村民舍不得家乡这片土地,那么陈伟也没办法。
白月国到处都是灵体,总不能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以死相搏吧。
可是山神达邦已经摆脱了老槐的束缚,他现在完完全全地从树干上分离出来。
见陈伟他们要下山,紧贴这地面的四根“触手”倒腾的频率渐渐加快。
“想跑?在我的地盘,你们跑得了吗?”
山神声音里透着追逐猎物的兴奋,每“跨”出一步,锋利的“触手”都会在皲裂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更大的破口。
同时,刚才因为被老槐树根严重破坏的地面,再次动摇起来。
整个虎落山的山头,摇摇欲坠。
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陈伟知道,这是山神靠近的征兆。
可是他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最高,极限就这么点,让他如何提高。
正想着潇洒的人生怕是要在这里画上句号时,在他侧前方的苏昕雪突然伸出了手。
“抓住!”
苏昕雪没有转头,但是语气无比坚定。
陈伟没有多想,急忙一把握住那纤细的小手。
刚一接触,陈伟就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拽得他的手臂生疼。
与此同时,他的速度也被瞬间提了起来,通过背后的声音判断,陈伟能明显感觉到山神跟自己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距离。
只是,现在他和苏昕雪合体以后,奔跑的方式有些特别,由于是下山,又在使出全力的状态,所以每抬一次脚,都能滑出七、八米的距离。
这样的方式,陈伟在贫民窟时见苏昕雪和何倩用过,但是现在第一次体验,感觉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一时间,陈伟有些紧张,以至于他无法顾忌那么多细节,干脆两手缠着苏昕雪的小臂。
感觉到异样的苏昕雪回过头,红着脸诧异问道:“你干什么?”
“太快了,有点害怕。”陈伟无奈道。
见他脸色煞白,苏昕雪知道这是真话。
这种近乎滑行的奔跑方式,对于陈伟这样的初级灵能者,确实不是一两次就能适应的。
苏昕雪一声不吭,转头沉默着继续向前狂奔。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在陈伟看来,苏大小姐估摸着是生气了,毕竟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岂是一般男人能碰的,更何况他现在不仅仅是碰。
考虑到苏大小姐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陈伟决定稍微松手,不要拽得这么紧。
可刚一卸力,一股更大的拉力袭来,似乎苏昕雪害怕手里面的挂件掉落一般。
“你是不是有毛病?”这次,苏昕雪没有回头。
陈伟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重新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紧,比起生命,挨一顿毒打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过经他这么一折腾,身后山神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
“搂住我的腰。”苏昕雪冰冷的声音响起。
“啊?”陈伟懵了。
“啊什么啊,再废话就要变成树精的食物了。”苏昕雪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陈伟掉头一瞥,见山神跟特么放大版的抱脸虫一样,张牙舞爪好不吓人。
再不去考虑这么多,直接上手。
盈盈一握,这是陈伟搂住苏昕雪时,脑海里蹦出来的一个词。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类的腰,能细到这种程度。
而且,不是那种瘦得只剩骨架子的细,而是能很明显感觉到其中的柔软。换句话说,苏昕雪不是瘦,而是因为骨架小,展现出一种近乎矛盾的丰满感。
这种触感是陈伟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强力的打击感几乎引起了胸腔共鸣,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苏昕雪的身体在抖,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却很真切。
“是不是搂得太紧了?”陈伟鬼使神差的问道。
苏昕雪侧头,以一个非常暧昧的角度瞪眼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陈伟讪讪吸了吸鼻子,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
他看得出来,苏昕雪很紧张,那涨红的脸,跟红富士大苹果有得一比。
这种时候再继续逼逼赖赖,苏大小姐把他扔出去的概率,将会大大提升。
第七十五章 帅不帅?
危机仍然没有解除,猎物和猎手之间,仅仅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那山神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疲惫,四条“触手”有节奏的交叉前行,就跟猫科动物奔跑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每次近上一些,前面两个小小的黑影又会短暂加速,维持住安全距离。
忽地!
山神似乎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停下“脚步”,背上的某条“触手”向着旁边的一颗大树飞去。
“触手”接触到树干的一瞬间,开始缠绕收缩,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一棵跟男人腰一样粗的大树,就被其生生勒断。
然后,山神就像投掷标枪那样,甩动“触手”将树干掷出。
身后地面被破坏的声音突然消失,陈伟正奇怪难道老槐体力枯竭了?回头一望,正好看见一棵老树像炮弹一样飞过来。
“躲...”
话都来不及说完,他就猛地发力,硬生生搂着苏昕雪往旁边滚去。
身体的平衡突然被打破,苏昕雪一慌,侧身反搂着陈伟,并且下意识地为了保护自己,将头埋进陈伟的怀里。
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地面转瞬间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大坑。
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可由于地势的原因,陈伟和苏昕雪仍然没有停下,继续相互搂抱着在斜坡上滚动。
陈伟一手搂着苏昕雪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后脑,用并不算强壮的身体死死包裹着苏昕雪。
杂草丛生的山坡上,到处都是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和带刺的荆棘。
陈伟死死咬着牙,抵抗背部、脑袋等身体各部位传来的疼痛。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感觉大臂上有热流涌出,撕裂的肌肤如灼烧般火辣辣的。
终于,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两人被一节树墩拦住。
陈伟松开苏昕雪,闷哼着揉搓肩膀。
得亏他现在是灵能者,身体比普通人结实,不然这一下,最起码是骨折。
“你没事吧?”苏昕雪抬头,一双美目担忧地在陈伟脸上打量着。
陈伟嘴角扯动:“问题不大,都是擦伤。”
说完,他将苏昕雪拉起来,发现她除了头发里面夹了一些杂草,身上并无大碍。
“谢谢你,陈伟。”
一个男人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刚才陈伟不顾自身的安危,将她死死护住,苏昕雪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不说完全改观,但是面前这个男人,除了好色之外,并不坏。
所以,苏昕雪这次的感谢完全是发自内心。
只是,她似乎还不太习惯这样真诚的相处模式,两抹红霞悄悄爬上脸颊。
陈伟点头表示接受,肩膀上的疼痛,让他想挤出笑容都有些吃力。
咚咚咚——!
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才两方之间大概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经过这一场变故,山神已经将距离缩短了一半。
“走!”
苏昕雪当机立断,主动拉起陈伟的手,继续狂奔。
陈伟也不扭捏,上手就楼主苏昕雪的小蛮腰,他觉得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奇妙的奔跑方式,当然,也习惯了臂膀里的柔软。
如果这次能成功逃脱,他相信苏大小姐不会再像仇人一样对待自己。
风声呼啸,死里逃生,苏昕雪将速度提到极限,没有任何保留地消耗着体内的灵能。
陈伟由于个人实力的问题,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尽力迈动双腿,并且保持相对固定的姿势,以期不拖后腿。
可被捕猎的一方,始终是被动的,后面的山神游刃有余,陈伟甚至能听到那些“触手”在空中舞动的破风声。
苏昕雪的呼吸渐渐冗长厚重,每一次跨步,她体内的灵能都在大量流失。
“你要不要紧?”陈伟担忧道。
苏昕雪咬着下唇调整呼吸,半天才回道:“我还能坚持。”
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很要紧...
看见苏昕雪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陈伟觉得再这么继续跑下去,怕是两人一个也逃不掉。
他转过头,看着笑得有些得意忘形的山神,陷入了沉思。
让苏昕雪留下来牵制山神,然后自己逃生?
可是以他的速度,在山神解决掉苏昕雪以后,自己又能跑多远?
而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被那些布满恶心黏液的触手撕碎,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而如果自己留下来牵制山神,丢掉包袱的苏昕雪,逃生的几率有多少?
百分之99?还是百分之99.9?
无论怎么推演,似乎第二种想法才是最合理的。
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陈伟会凉得更快。
凉得快与慢,结果都是一样的。
与其两个人一同赴死,何不留一个?
陈伟用了近乎十秒的时间说服自己,只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还没有完全克服,所以,他又用了五秒左右,通过自我暗示和欺骗,提起了一丢丢热血沸腾的勇气。
于是,他轻轻松开苏昕雪的腰,颇有些自我感动的惨笑道:“苏昕雪,你对我的看法,有没有一点改观?哪怕是针尖那么小的一点点?”
苏昕雪侧过头,奇怪看着陈伟,显然,她不理解为什么在这样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陈伟要摆出一副青春疼痛的姿态。
“很重要?”
陈伟想了想,将笑容收起来,认真道:“很重要。”
“为什么?”苏昕雪不解。
“因为,我想证明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最起码不是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苏昕雪沉默下来,半晌才回道:“有一点改观,如果能把好色也改一改,你也不算太差劲。”
“男人嘛,哪个不好色。”陈伟突然咧嘴笑起来,“也不能怪我,实在是你长得太好看。”
“呵!”苏昕雪轻哼一声,显然,陈伟这样的马屁她听过太多。
“有没有很帅?”陈伟不依不饶。
“什么很帅?你?”
“嗯,刚才我搂着你,怕你受伤害的样子,是不是很帅?”陈伟的语气近乎调侃。
“你脑袋撞坏了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昕雪眉头微蹙。
有的女人就是这样,你对她好,如果不说,她会心存感激,但是如果你提了,会让她觉得尴尬,心存感激的同时,会生出一丝反感。
“问问而已,你看看你,又开始皱眉头,皱眉头不好看。”陈伟戏谑道。
苏昕雪白了陈伟一眼,决定在逃出虎落山之前,再不跟陈伟说一句话。
“小气!”陈伟撇了撇嘴,不加掩饰地埋怨道。
就在苏昕雪差点暴怒,恨不得甩开陈伟的手时,她发现身边这个谈不上正经的男人,突然面色凝重侧头盯着背后的山神看。
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要干什么?”苏昕雪提高了音量。
陈伟像小时候偷偷摸摸打游戏机,被突然闯进卧室的母亲发现自己恶行后受惊的小男孩,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一直给人玩世不恭印象的男人,号称“天才”的准新人,嘴角不规则的扯动,他在努力挤出微笑,但是好像面部肌肉并不听使唤。
“我的旅行包里,还有2000块华币,四桶方便面,三盒压缩饼干,两瓶矿泉水,还有...”陈伟顿住,想了想继续道,“反正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到时候你记得带走就行。”
“你说这些干什么?”苏昕雪的表情凝重起来。
陈伟没有回她,而是自顾单手费劲脱下小指上的戒指。
“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戴好它,千万不要送给别人或者拿去卖掉。”陈伟总算扯出一个微笑,“还有,要麻烦你个事情,我答应过别人要照顾好宋鱼儿...”
陈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背后那个烦人的鬼东西已经越来越近。
“陈伟,我还有体力,你不用担心...”
苏昕雪也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握紧陈伟的手,可是不知道对方从哪冒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开。
“剑不还你了!”
这是陈伟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的动作果断而决绝。
苏昕雪停下脚步,拔剑想要追出去。
可是长时间的奔跑,让她的神经处于一个极限紧绷的状态,突然松下来,她的人整个垮掉,摔坐在地。
“陈伟,回来...”
一直以高冷示人的冰山美人,突然大声嘶吼。
可是陈伟没有回应他,只见他往山神的脸上扔了什么东西后,那山神暴躁地调转方向追了出去。
两道身影,就这么追逐着消失在苏昕雪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