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花枝乱颤的场面
杨姑娘心里直嘀咕。
前一个外号，这人在剧组围读时解释得自己身心舒畅，那现在这个外号又有什么说法？
在好奇心驱使下，于是，泯了两口奶茶的杨姑娘，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你为何叫我大泌泌？”
“随口一说，直呼其名显得太生硬。”
笑眯眯的林意，肯定是打死也不会说出真实原因的。
这要是说出来，自己今天肯定要嘎。
但有一说一，客观评价，十七岁的杨姑娘，比起身边其他三位花骨朵，已经是初具资本。
见小林编剧始终嘴硬，不明所以的杨泌同学鼻翼缩张，手腕绕着袋子口，仰着脸道：
“你不说算逑，不过，你现在喝了我买的奶茶，那么，进组后到时有我不会演的地方，你这位林大编剧呢，可一定要照顾。”
林意举起奶茶塑料杯身：“你这话是该我说，杨大明星演艺经历丰富，进组后还望多多指教，喽走一个？”
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尽管纵观后来大泌泌同学的演途，演技随着年龄增长呈反比态势，但眼下的屏幕经验是超出自己甚多，妥妥的从小演到大。
反观自己呢，要是当个嘴炮强者，定没问题，而且一定能唬住一众人；但现在要是站到镜头前，仅凭大一正在所学的那么一点儿表演知识，在没有镜头经验下，自己估摸着要抽象。对此，这次回京后，林意准备揣摩恶补一波。
一旁，听着两人互起外号：
杨大明星。
林大编剧。
其中两个“大”字，充斥满互捧的意思，旁边人有些莞尔。可灿烂如花的年纪，在场哪个人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在人前大红大紫，晓誉天下呢......
走廊下。
看着林意举杯的动作，杨姑娘抓着奶茶杯的左手同样探出。
“干杯！”
嘭！
两个奶茶杯轻轻碰杯声响。
大杨同学嘴角上翘，有种同组友谊达成的快乐！
于她而言，年少成名的演艺经历和在校时期这时走时学的生活学习方式，让她与学校同龄的同学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这主要是双方身份不对等所画出的一道隔阂，在校期间她并没有“默写可以一起打小抄，下课可以携手卫生间”的朋友。
现在，却是有了些不一样。相同的演戏剧组，有趣的人，也有了更多可以共通的话题。
林意看到了杨姑娘上扬的嘴角，有种挺不错的感觉。
他不会用眼前这些人后来发展轨迹所带来的认知感去评判当下，体味当下生活、见识这一曾经影响自己青春记忆的群体才是真实的体会，至于以后，是否会渐行渐远，时光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与杨姑娘干完杯。
然后，林意又举杯向站在一旁的霍大妹子道：“还差你一句抱歉，不过还是先声明一下，今早我可不是故意的。”
刷！
有小故事？
刹那，旁边几位吃瓜的目光都瞅了过来。眼睛扑闪扑闪，透着八卦的光芒。
不过没有给众人吃瓜的机会，林意随即就开口解释道：“早上抛纸杯，不小心飞溅了她几点水滴，无心之举。”
霍大妹子给出一个不必抱歉的神色。
眼眸里，有种重新好奇的打量。
今早被飞溅到水时，她还以为这人就是个无名之辈，结果，还是位隐藏的年轻编剧。霍妹子很清楚一个简单道理：能被唐人看上并引以为用为剧本，可不能是泛泛之辈。
“泼人家水哪里是一个无心之举就搪塞过去的，你可是堂堂《小倩》组的小林编剧，道歉就是一句抱歉就完事儿的？”
杨泌啜着奶茶吸管，起哄，拱火，尤其是与人熟悉之后。这很符合她当下性情：年轻，小有名气的张扬，喜热闹。
林意眼睛斜觑过去：“那怎么说？摆条道比划比划？”
杨姑娘一点也不忤道：“怎么也得补偿点什么吧，诶，不许是奶茶，我们都已经点过的。”
林意将奶茶杯子吸得呼呼响，眼睛转动，忽然说：
“有这么一段时间，体验路边野唱，曾经跟四九城一天桥下的算命人做起了邻居，耳濡目染，会看一点手相，要不，免费看一手前程作为补偿？”
蛤？
看手相......林意给出的回答，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如同刚才的奶茶生意，几位姑娘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小林编剧跳跃的脑回路。
然后，就是挺稀罕。
大家都是京城沪上的顶尖艺校科班生，生在艳阳天，长于红旗下，相信科学，但这并不妨她们对同龄人给出意料之外回答而产生兴趣。
霍妹子就饶有兴趣的探出手，白皙纤软，带着奶茶的蕴热。
林意像模像样的瞅了几眼，一本正经的竖起右手做掐算状，然后，下论断道：“嗯，事业线上部明显清晰，预示起步顺利......若所料不差，霍小姐接下来事业会有一波起飞。”
“承你吉言。”
“不过......”
霍妹子刚客气感谢，就被林意的一声突然斩入的“不过”所打断，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国人说话，讲究一个“但”，心跳一个“不过”。
尤其搁在医院里，白大褂眼皮一垮，口中出现这二字，那一条命就吓去了半个。
当下，手里各自拎着奶茶的四位姑娘以及一旁的小黄哥，就只听林意闭上眼神叨道：“女施主掌心纹略有些分叉，前方岔路，须得谨慎，好在这掌心纹主干部分坚挺......有一句话仅供参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鹅鹅鹅鹅鹅......”
众人本以为小林编剧会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可被这突然冒出的“女施主”三字，喷笑出鹅叫。
这走廊下的窗户下，场面一度是有些狼藉：
大泌泌同学嘴里含着奶茶，扑哧一下就挂满嘴角；霍妹子手指着林意，不断揉着肚子；同样正喝着奶茶的李缤缤本来是要硬憋着不喷出来的，结果呛到了自己，弯着腰直咳嗽，旁边的胡珂连忙帮着轻拍后背。
花枝乱颤……林意脑海里很形象的浮现出这个词。
淑女，肯定是不淑了。
第17章：翘班
被林意弄得形象全无的几位姑娘，都以为林意就是在不靠谱的满嘴跑火车。
“亏我们刚才还以为你真有两把算命的刷子”，杨小姐舒缓了下，伸出嫩手指责道：“而且一点儿也不专业，称呼人家都称施主了，那你自称是不是要加上一个贫道？”
林意摇了摇头，却是一本正经的当即纠正：“施主是佛家之称，贫道应称居士。”
“库库库库库......”
面前几人一听这回复，纷纷再次大笑起来。
这人儿太好玩了......眼泪笑出来的四位姑娘再次认定。跟在这人的旁边，似乎就沾上数不完的笑点，令人欢乐。
走廊窗户下一角的热烈气氛愈浓。
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跟着聊笑的林意，眼睛里露出种无奈苦笑的神色，显示着他并不是在说笑。
可是，他没办法去明明白白的说：霍妹子，零五年是你的转折点，既以清纯七仙女迈入准一线，那后来靠炒黑料的方式，根本无法助力成为一线，反而留下艳名落入俗套。
要是这样说，妥妥的自己脑壳要被送进脑科去研究研究。
而且，他自己也不想在重来一世后，去充当所谓上帝之手，去纠正一路遇到的这些人生演途。后世有一句网络流行语就讲得很好：人生有梦，各自精彩。生命自我就能找到属于各自归属的发展之路。
而在此刻窗下的欢声笑语里，以为林意只是发出“玩笑之论”的众人，直到三年后霍妹子荧幕风格陡转，话题形象出现大反转的情况下，想起昔日这番“窗下手相之论”，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分外惊讶。
以至于后来的林意，在圈里成为颇有名气的“面相大师”，一度流传......
笑声罢了。
“我先走了，剩下的奶茶还要给咱们组的其他人送去。”
见识完林意满嘴跑完火车，杨小姐抬了抬手里，和其他姑娘迈着潇洒的步伐离去。
这一天，比同龄人成熟、但面容依旧青春青涩的几位姑娘对“小林编剧”的一致初印象是：长得挺好，会写剧本，能煞有其事的看手相，热衷拿着小本本到处要签名，喜欢起外号，很有聊天亲和力能无形化解距离，人前总感觉有股底气却又不知源于何处......
窗户下。
林意看着过道里并肩走过的胡珂、杨泌、李缤缤、霍丝燕四人，啜了一口奶茶，以一种突如其来而又横切而入的语气，忽然问起旁边的黄骁明道：
“哎，你觉着刚才走过的四位姑娘，谁更漂亮？”
“嘎......”
问题来得天马行空而又猝不及防，吸着奶茶的小黄哥差点儿被呛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感觉自己彻底跟不上眼前这哥们的脑回路了。
他还没有社交牛逼到可以自然而然的跟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年轻人聊女生。
“你就说，谁更中你眼？”
林意再次道。
有此一问，是他心中蒸腾而起的八卦小火苗突然在燃烧，他可是知道在《新聊斋》播出后，身边这位与学姐胡珂可是有过一番舆论话题度的。
许是手里还捧着人家姑娘赠送的热乎奶茶，小明哥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往四位女生最左边的一位瞥去。
“胡珂?”
林意猛不禁的，突然报出一个名字。
“啊？你别乱说。”
面对突然报出的名字，黄骁明摇头否认的同时，脸上全是错愕与疑惑，他不知道为何林意会点出这个名字，只是以为林意有此判断是出于自己与胡珂是同一单元剧组的缘故。
林意摸摸下巴咂摸道：“胡学姐确实优秀，人虽然已经毕业，可依旧是广院很多寝室的共同女神。”
尽管后来李、杨、霍三位在演艺知名度上超过胡珂甚多，但就此时来看，手握收视播放量稳居前列的王牌综艺节目的胡学姐，国民知名度是远超甚多的。
而纵观后来事业发展过程里的绯闻量，此刻在走廊里并肩走远的四人，也就是干净清秀的胡珂没有炒满一箩筐。
“人家是著名节目主持人，有固定曝光率的。”
出道已有五年、已握有一部国民剧傍身的小黄哥，自然清楚剧里这位搭档的来历。
“嗯”，林意满是赞同的语气，然后话锋一转：“我刚才瞅着你看人家的背影，眼神可没偏移过。”
“没有，别瞎说，我只是欣赏。”
许是怕林意嘴巴跑火车，毕竟旁边这人有给人看手相的习惯，总让人觉得有些难以靠谱，黄教主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一下。
欣赏，属实是他对胡珂的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仙女何处来，欣赏共清绝，形容的就是此刻感受。
小黄哥承认，在样貌差距不大且各有特色的情况下，有着主持大方光环加身的胡学姐是引他注目，但也仅此而已，并无他念。
只是，林意眼皮一抬，在心里吐槽：
切！
等你日后舆论满天飞时，可别自己打脸！
…………
便当午饭后。
下午，唐人的气氛，明显是忙碌起来。
除了各单元剧组的剧本熟悉围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拍定妆照。
这是一项大工程，要知道《新聊斋》包含六个单元剧，剧中有名有姓有份量的演员就有三十余个，演员里几乎没有老腊肉，主演都很年轻。撇开男三女四这些旁支角色诸且不谈，剧里一二号演员在剧中所用到的服装往往就不止两套！
定妆照的拍摄，是按照各单元剧分组。
蔡老板童叟无欺，六个单元剧的男主角在众目睽睽下抓阄，当场决定先后次序：次序在前的单元剧组先拍，靠后的剧组继续围读熟悉剧本。
被各自单元剧组派出的抓阄人里，老胡的手气还不错，伸手一掏，从盲盒里，取出数字为“3”的乒乓球，意味着《小倩》单元剧组第三个去拍摄。
尽管蔡老板凭其人脉是请来业内专业服化团队充实人手，不过这次序，一个下午也指定是安排不上的。
等待的时间里，自然用来剧本围读，可也不能全围读，尤其对于剧本早已烂熟于心的林意而言。
“我下楼去倒杯热茶。”
终于，在小倩剧组围坐的沙发空间里，左右瞅了眼的林意，拿起茶杯起身。
“饮水机不就在身后，要跑下楼干嘛？”默记着台词的杨泌，抬起头奇怪道。
“纯净水没味道。”
林意随口给出一个扯淡的理由。
“水能有什么味道？”
杨姑娘嘀咕着，感觉没头没脑的，正欲寻问，就见那家伙已经抄着手溜达出门。
这一拍脑门的才恍然，嘿，这人光明正大的翘班！
第18章：关于片头曲的约定
从演员休息室出来后的林意，只手单握着茶杯。
没有一点儿“翘班人”隐匿踪迹的自觉，反而大摇大摆晃晃悠悠的在各部门间走马观花。
从前是没有机会能进门，现在身处这家会引领未来古装潮流的公司腹部，他自然好好看看，满足心中的好奇。
说起来，来到沪都的这几天，参与了试镜，开了碰面会，也游逛了沪都不少地方，一直进进出出，他都没有好好瞧过这唐人公司。
一路瞅下来，没有后世影视办公场所的那种“高大上文艺范儿”，此时尚未腾飞的唐人与沪上大多公司一样，维系公司运转的工位是安排得紧紧凑凑。
整个办公区，运营、推广、宣发、财务、风险、拓展等各部门的工位面对面排列，组成每个环节上通下达的细胞。
艺人部、经纪事务部、制片等部享有独立区域，最机密的自然是储片部，唐人公司历往出品的片源就储藏于此。
同其他影视经济公司一下，公司显目的走廊墙壁上，自然挂着当家艺人的照片。
由于艺人数量有限，大片墙壁上的空白就用公司历届出品的影视剧充数。
林意就挺是惊奇的发现：原来在《新聊斋》之前，唐人就已经发行过这么多剧啊！
一路沿着海报照走到尽头，公司当下的大姐大孙梨，位于显眼的排首。
对这位初代一姐，林意的评价始终是：著名的配角演员。
纵观排列在这走廊里一览无余的剧照，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一个倾向是：从新聊斋的海报往前，蔡老板正因丰富港岛从业经历而钟爱港台演员，身为公司一姐的孙梨只能在这些公司初期制作发行的剧里演女配；
而从此刻到未来，等蔡老板转变思路开始大胆启用新面孔时，青涩又青春的面孔又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堂堂一姐只能演起了母亲角，例如，往后的仙一。
“啧！有些生不逢时啊！”
看着墙上这位一姐，林意感慨着，有些好奇这位当家大姐大最近在干什么。
似乎除了自己来的那天，看到这位当家一姐外，这些日子进出唐人的大门，都没有再看到过。
“在看什么？”
忽然，一道淳厚的男声从身后传出。
林意转头一看，导演吴景源手里拿着一卷A4纸，不知何时的站在旁边。
凡是大佬，都喜欢走路都没声儿的？
心里买买批的林意，脸上笑着回答道：“好奇一件事儿。”
“嗯？”
吴导摆出一副“请你发言”的表情。
“眼前海报上的这位一姐，为什么没加入到新聊斋项目里来，不应该啊？”
林意说出自己的一个困惑：按道理讲，身为唐人一姐，妥妥的蔡老板嫡系，怎么也能在公司未来一年的主打剧里拿到一个单元剧女主的戏份。
但事实是，这位唐人初代一姐的影子都没看见！
“原本，灵雀单元女主，我和蔡总一致中意的就是她，可惜这姑娘现在有点恋爱主导选择，诶，不说也罢。”
吴景源看着墙上气质清澈的海报照，摇头叹息道。
“原来是这样！”
林意心里恍然，他却是通过吴导的只言片语，串联起后世曾轰动一时的新闻：就在来年妇女节的那天，这位唐人一姐就会与那位黄老师领证！
按照这样的时间线，眼下未能参加公司主打项目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估摸着正在和黄老师补课嘛。
破案后的林意，眼里瞅着吴导手里握着的卷纸，问道：“吴导，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新聊斋的配乐稿。对于聊斋这个经典IP，我一直想要追寻一个可以媲美当初《僵尸约会》的片头曲，可是，就效果而言，都不太满意。我希望寻找到那种令人恐惧里，又带着心悸，心动，心律齐出的过耳难忘感，可这些乐稿总差上这么点感觉。”
提起这件事，吴景源脸上就充满“不满意又不知何处寻找”的纠结表情。
对此，林意一点都不意外，在仙侠志异配乐一道，谁又能媲美麦大仙呢？
除非……是脑子里回荡着那些旋律的人！
林意顿了顿，忽然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在《小倩》开拍之前，吴导还是一直找不到满意片头曲的话，或许，届时可以听听我带来的BGM。”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出其不意，又顺风自然。
不怯场。
眼神里透着一种叫做“约定”的神色。
…………
定妆照的拍摄，果然如预期的那般，忙碌繁重而进程缓慢。
直到定妆照开拍的第三天下午，日暮西斜的时候，唐人的工作人员才过来叫人。
演员定妆也是个体力活，《小倩》一行演员跟着来到定妆间外时，唐人服化及外包团队正趁着难得的间隙，吃着便当补充能量。
作为男主宁采臣的饰演者，胡戈自然最先进去，其他人就坐在定妆室门外的墙下座椅上等着。
而在服化间的隔壁，就是吴景源领衔的《新聊斋》拍摄团队在拍定妆照。能听到里面隐约交流的声音，但门是关闭的，杜绝探头张脑的可能。
等待的功夫里。
冬日室内，空调热气加身，林意的精神就开始泛起迷糊。
直到，吱呀一声！
拍定妆照的门打开。
“哎，缤缤姐！”
等待的人里，一声叫唤，惊讶骚动。
林意感觉被捅了捅，就听到耳畔杨泌赞叹道：“你看缤缤姐姐的造型，多好看！好漂亮！”
“嗯？”
林意抬头，就瞄到刚定妆出来的李缤缤，典型东方美人形象。一点加工后的杏核眼很明亮，鹅脸蛋曲线柔和，原生浓密黑发配合编发束向脑后，戴着银色头箍，完美呈现可爱古灵的感觉。
很唐人的审美。
林意就在想，为什么古装偶像受到观众欢迎，一定程度上有古装韵美感的功劳。不同于现代装的自由方便，古装虽束缚，却有衣袂飘飘。如同此时，绣边白衫裙衬托下的李缤缤。
“想什么呢？被咱们缤缤姐美到了？”旁人打趣道。
“是的，想到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不似旁人遇到此类情形大多会局促的否认，林意是承认得落落大方，清澈得让身旁打趣的声音都无语凝噎。
第19章：拍定妆照
呐，这就是有才华了。
听到林意的回答，众人心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这比起简单一句“多好看，多漂亮”的差距，高下立判。
这种差距，不在于语出有多惊人，而在于在平常聊天里，同样是随口而谈，林意却能信手拈来。
被夸赞的当事人李缤缤，俏脸微红。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有些不好意思，只会拿着杏眼眸轻轻怯怯的不时扫着这人。心想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大庭广众的这么夸人吗，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候的她还没有日后国际李的举止气质，也没有国际红毯上的高级艳冷。
尽管年龄摆在那，但现在的她遇到事情也会脸红心跳，捻着手指不知所措。
不像林意，遇谁都能找到相应话题，好听点社交牛逼症，难听点就是没脸没皮。
然后，就听这货又道：
“还有一句也合适：仙女何处来，欣赏共清绝。”
吁——
这次小倩剧组的众人再也听不下去了，是齐齐发出呓嘘的起哄声音。
当然，大家倒不会误以为两人会一见钟情，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都差上一轮了。
或许是走廊里，暖气片儿加热着室内空气。又或许是李缤缤这会儿身上穿着角色服装，刚才忙着拍摄，身上有点热乎乎的黏热，更衬得脸蛋有些红扑扑的。走廊里的灯光打在带着妆容的脸上，泛着点油色，映衬着光，杏核眼里透着波光的柔和，真应了一个词：有颜如玉！
除了之前要签名，这是林意再次与将来的国际李姑娘再一次近距离接触。所不同的是，之前那次是休闲服，这次，是有着角色魅力加身，确实配得上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啧，某些人的这嘴，真，真是......”
杨姑娘手指头虚点了点身旁这人，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这张嘴，这时候，还没有“芳心纵火犯”这个词，不然，一定会被大杨同学用上来。
终于，纵火犯的嘴，被突然打开的服化间房门所打断。
只见门里探出一人道：“小林编剧，到你了！”
林意不知道“小林编剧”这个头衔是怎么就散播开去的，就感觉是大泌泌同学起了这个头之后，就这么叫了开来。
走进房门内，就瞅到一身书生装扮的胡戈，剧中宁采臣的形象已经在一面落地镜前装扮成形，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就准备出门右转进入定妆间拍照。
两人打了个照面后，为首的一女人，就朝着刚进门的林意招手：“小林编剧，这里。”
林意隐约对这女人有点儿印象，但一时叫不上名字。
走至跟前，听到旁边人叫“吴老师”，林意脑海里才对应跳出这位为首女人的名字：吴宝灵！
位列港岛三大著名服装造型师之一，另两位都是男性。
这都说，每个行业里做到一种极致高度的人，都是男性，尤其是在当下人才济济而空间有限的港岛而言。可眼前这位，就打破了这种惯例认知。
她的水平毋庸置疑，在服装造型领域所获得的奖项几乎等身，众多知名港湾影视明星在荧幕上的古装处女造型，就出自她手下。
若不清楚她的名字，那还有一个响彻国民的剧：《新白娘子》，里面服装指导就是她。第一代橘里橘气的代表：小白和小青，就出自其手笔！
林意也是在后来刷某短视频平台的时候，因为刷到一个某剪辑主将新老服装造型发展做了一个梳理对比的视频，才对这位服装造型师有一定的了解。
最大的印象是，这位吴老师的手下造型，大多讲究一个唯美飘逸，所以呢，出自吴指导手下的角色，时常长袖飘飘，婉约卓姿。
这种审美，是影响了后来很多古装剧的潮流，尤其是与蔡老板有过一段恩怨故事的于妈。
不过，同样是一个衣袖元素，后来的于妈，模仿着怎么也不对味道。
............
“鱼尾纹再往上挑一挑。”
“这样程度？”
“嗯，就这样。”
化妆室的镜子前，林意被摁在椅子上，化妆师周远红和赵晓兰两人是一左一右，在首席造型吴宝灵的指导下，于林意的左右眼角处鼓捣着。
林意攥着扶椅把手，忍着不断传荡进入脑海的痒痒感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一步步的老化，心里吐槽，不知道是哪位开的先例，道长扮相要讲究个“老”字。
不过，还好。
自己所扮演的“燕赤霞”，不似小黄哥要饰演的“白杨”要讲究一个剑眉星目。
其实哪来的那么多剑眉星目，所谓剑眉，都是需要深度加工的。
就比如这个“剑眉”：就需要将两侧眉毛上的旁枝末节给拔掉，然后以连纹带画的方式，一步步的反复加工出来。
好看是好看，更显脸庞俊朗，但就是一个字：
疼！
那是真疼！
林意可是看到小黄哥定妆出来后，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着都生疼。
当下，就他自己站在镜子前、接受化妆的体验感来看，这些梳妆、化妆、服装老师们，身上都透着一股子实诚劲儿。
是的。
就是一股实诚劲。
这种实诚体现在：每一处细节都要经得起镜头的考究，仿佛若是在镜头下有破绽，那就是对这些人专业的侮辱。
不似后来人，梳理个头发就是整个头套，然后将发饰整体粘饰到头上去。要是活儿糙一点、不讲究的，连双鬓两侧的乳胶都能看见。
而此刻，发型老师对头饰边缘处的要求是：五分真、五分假，要求真发与假发浑然天成到一体。
工作量很大，在两个老师上下其手下，林意屁股蹲坐在椅子上都快一个半小时了，才堪堪将脖子以上的流程走完。
这样的过程里，不似后来明星可以玩着手机打发这种化妆时间，由于当下手机还是按键时代，手机移动网络功能还在不断尝试完善中，这一个半小时里，林意就看着剧本打发时间。不止是他，每个进来接受化妆的演员都是如此。
林意就在想，或许也正是创作团队和演员团队都有这股子实诚劲儿，才让这些时代里出品的剧总有股认真感。
而观众对于这种认真感觉，也是会产生清晰传达感触的，在后来新剧纷呈的年代，有一句话就很好的形容了这一点——
为什么我们总会说：还是老剧有感觉？
第20章：李晓婉的橄榄枝
那老剧的这种“有感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林意认为，这种“有感觉”是延续到了一零年，是以一部《神话》，画上了句号。
至于一零年之后，影视剧制作模式日新月异，发行量也是在年年攀升，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影视作品的同质化、流水化，而不再是一部艺术传播作品。
虽偶有靓仔，但终归只是零星。
而除了零星靓仔之外，那些芸芸众剧呢？
倒底是缺少了制作过程里的实诚，还是实诚变成了浮夸？
在讲求效率、产出的大环境诉求下，已是难能说清。
等脸部妆容整理完。
负责服装的顾老师拿来准备的道士套装。
上身是有里外三层，最里面的内衬围着脖子一圈全是灰乎乎的，中间套着黑色皮甲，外层是件灰色破长衫，表层泛起的破洞从上而下，袖口边全起了毛。
拎过来的时候，有股破旧书本、经久不揭开木盒、湿抹布的混合味道。
林意几乎是捏着鼻子套在了身上。
难怪后世看一些片场剧透都说：别看演员荧幕上光鲜亮丽，但其实在片场味道很冲！
搞完上半身。
至于道长的下半身，就更扯淡了。
至少林意就看不出这松松垮垮全是破旧的裤子是何材质。
“你们，到底是如何做出我这上下一身的？”都说服装师神通广大，感受着这股子身上难以形容的味道，林意终于是忍不住的问道。
“哦，这不麻烦，仓库里一些布料整理整理，都可以用上的。”
替林意戴上剑鞘的顾老师，边整理边答道。
林意恍然：原来，仓库里那些用剩下来的衣服，都有发光发热的余地。
“来，接着！”
道具统筹林学伟将手里摆弄着的一把道具剑小抛了过来。
林意一把接到手里。
潇洒的一个转身，手里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然后顺势将剑抗在了肩膀上，风尘走江湖，仗剑除妖邪的道长形象就此诞生。
“呀！”
等林意推开房门出来时，门口一众等待的《小倩》剧组众人，发出惊叹。
这一身破落户的扮相，还是那个满嘴跑火车、要签名、衣服不是品牌货但人前干干净净的小林编剧么？
有点颠覆这几日来的固有印象！
“怎么，不认识了？”
林意从剑鞘里拔出道具剑，很是威武霸气的往面前一插，中二般的朗声道：“且看我燕赤霞，伏魔天地间，仗剑除妖邪！”
这就对味了嘛！
众人舒出一口气。
这一开口，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小林编剧，又回来了。不过，刚才这句话，听着倒是很威武霸气的样子。
“噫！这味道！我觉得，你现在要是出去算命看手相，会更让人信服。”
杨泌双臂抱于胸前，抬手抵着鼻子，打量着往门框上一倚靠、扎着一个道髻的林意，嫌弃的语气说道。
结果，林意并不回应这种戏谑，只是一双眼睛朝着她看。
大泌泌同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眉毛一横的问道：
“你看什么？”
“面相。”
“哈？”
“我算出，以后你脑门会大，发际线会高，小心秃头。”
“呸呸呸，你才头秃呢！”
杨姑娘没好气的回怼过去，然后迈动着步伐，一甩头走进服化间里。
............
翌日，天已是深沉的黑，小倩剧组的所有人才完成定妆。
已经在沙发里打了好几个盹的林意，是被拧了两下胳膊后，才从物我两忘的状态里回过神。
等“咔嚓”照完《小倩》单元剧组的集体定妆照时，抬头一瞅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难怪明星需要发片......林意拍了拍犯迷糊的脸，心里感慨。就这种时不时的熬夜，发量不告急才是怪事儿。
而定妆照的拍完，也意味着这几日的沪上旅程即将告一段落。
由于不少演员都有行程，《新聊斋》也采用分批进组的拍摄方式，所以，下一次的见面，应该是要到进组的时候，也就是十二月初。
在门口处，灯光下，杨泌、杨敏娜、季澄、吴志敏、何依静五个不分年龄大小的《小倩》剧里姑娘们正在相拥而别，在手机里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林意手里转着手机，他才不会加入到这种低级趣味的相拥告别举动中去呢。
况且，有多少人，手机里保留的联系人会一成不变呢。如同此刻的杨姑娘，此刻脸上甜甜笑着加着每个人的手机号，可等到后来红透发紫日，恐怕，手机的换代速度都跟不上联系人的迭代速度吧。
告别完，背起一只单肩包，林意只身往大门外走去。
外面，冷风阵阵，城市大楼的霓虹映照着上方夜空的一角，寂静的城市夜空里，似幻听一般的悠久汽笛声徐徐回荡着。
“诶，你住哪儿？捎你一程？”
就在路边慢慢走时，后面一辆轿车凑上前，车窗摇下时，里面探出一张妆容还没卸干净的脸。
嗲嗲的声音，自是大泌泌同学无疑。
同坐一车的，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位副驾驶上的女人，正以一种饶有兴趣的打量眼神看着自己。
林意对上这位女人的眼神，不卑也不亢。
“你就是林意，听我们家小杨，讲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
女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李晓婉。”
原来是她......林意正惊讶这女人有种和蔡老板一样的气质，是那种属于拥有圈子话语权的上位者气质，一听其自报家门，就不惊讶了。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毕竟在后世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吃一个关于这位所创办的影视公司与旗下艺人出走的大瓜。尤其是那个时不时上演的“与你解约就会大火”魔咒，总让这位与另一位搭档李晓红所创办的影视公司充满戏剧性的色彩。
看着坐在一旁的大杨同学，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有个错觉：以为那天大杨同学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出现在唐人门下，就是形单影只而来。原来，大杨同学那是故意低调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签约艺人，而且是备受重视的潜力种子。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有求于人，眼神清亮的林意，静静的等着这位当家人的下文，这车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停下来。
果然，就听李晓婉道：“《小倩》的剧本是你写的，很不错。”
林意谦虚道：“求角之作，谬赞了。”
“只是求角，不想签约？”
李晓婉手指滴答着车窗边缘，饶有兴趣的问道。
林意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位当家经济为何有此一问。
李晓婉没有在继续卖关子下去，而是拿出橄榄枝开门见山的说道：“来我们荣兴达吧，正好你和小杨也熟悉，可以组个搭档，如何？”
第21章：重生者永不为奴
“什么？签我？”
挂着单肩包的林意，他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正因为没想过，所以此刻一脸猝不及防。
“是的，就你！”
李晓婉滴答着车窗边缘的手指停下，看向林意的目光里，透着一股“你没听错”的气息。
坐在她一旁的杨泌，脸上不断表达着“你快答应下来”的期待神色。经过这几天的剧本围读相处，她对于这位很会聊天、比自己虚长两岁的小林编剧，印象挺不错。
林意有些发愣。
他不知道车里的这位大杨同学究竟跟这位当家经纪人都说了些什么，才会让李晓婉此刻停下车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若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
甭管后来的荣兴达怎么扑街，眼下这个集影视制作和艺人经纪于一体的公司，在当下的国内甚至可与华艺兄弟平起平坐。
就对比眼下同样采用“艺人+制作”方式的唐人吧：
从发行的剧来看，目前唐人的剧只能走非一线地方卫视台，而荣兴达出品的多部剧，可是央妈黄金档；
从经纪人业务板块来看，目前唐人当家一姐是孙梨，而荣兴达呢，已经展露头角的陈昆、周熏都是旗下艺人。
例如就坐在她身旁的大泌泌同学，几乎就是这位一手调教出来的：因《猴娃》而结缘，十五入公司、待到一年后，还会推荐进入京影学习。
厉害吧，连圈内数一数二的院校都能推荐入学。
量级似乎高下立判！
当然，提起推荐入学，不得不说的是，大泌泌同学的份量不仅仅长在胸脯上，脑壳也好使得很。在竞争力指数仅为入门级的京城地区参加高考，五八三的成绩数字别说是京影了，众多京城高校也上得起。
由此也能看出，对于演员道路的成长，荣兴达影视是有一套完备设计的发展理念的，当下的双李对于旗下艺人发展规划是清晰、贴合且明朗的。
更难得的是，荣兴达的另一位当家人李晓红，她可是导演出身，是出了名的会打磨演员，锻炼演技，要是能在其手下接受一番塑造，余生皆可吃演技老本。后来，从荣兴达出走的那些个明星，几乎都证明了此道理。离开后资源飞起，但演技的高光，却也是停留在离开前的那一刻。
如果自己加入进去......林意脑海里一瞬之间闪过这样的念头，有些涌动。至少在一零版红楼尚未出世之前，荣兴达作为圈里数一数二的地位，不容动摇。
这是前世自己一个小小科班生根本无法接触到的公司，而这次若不是以《小倩》剧本闯入唐人聊斋的世界，接触到了大泌泌同学，自己估计和这位影视圈的经纪大佬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向我这个无名小辈抛出橄榄枝？”
林意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想知道促使这位经纪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缘由，大泌泌同学会是小小的推动因素，但决计不可能触发这位王牌经纪做出决定。
“看同行”，李晓婉言简意赅：“蔡是一个骄傲的人，你递上去的剧本能打动他，我很意外。要纠正一点的是，你已经不是无名小辈了。我从业这么些年，挖掘的小孩不少，你算是第一个用剧本方式得到进组机会的。”
原来是出于蔡老板的辐射效应......听了这番回答，林意理解了，港岛制片出身的蔡老板在圈内也算有名有气，她能看中自己这样一位新人提供的剧本，无形里是自己打了一波广告。
尽管理解，但林意还是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这位眼光毒辣，在圈内被公认为“会选人”的王牌经纪是看中了自己，原来只是出于对竞争对手“看上去举动反常”的好奇，有点“没枣打三竿”的动机。
林意心里自嘲的一笑，也是，相比于已经在其名下的陈昆、周熏等人，自己一个并无出道经验的人，似乎并不够看到哪里去。
心里因为这位经纪人第一时间抛来橄榄枝而激荡起来的热情，如同泼了一盆凉水。
“事发有点突然，脑袋有点儿转不过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容我想想。”
林意答复着，开始惯例性的挠头。
坐在李晓婉一旁的大杨同学，恨不得一把推门下车戳其脑门。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她一个高中生都知道签约大牌公司有多难，现在机会砸在脑门上，不大力把握它？还用得着去想一想么？
亏得她还以为这位小林编剧有才。
“嗯？”
得到这个答复的李晓婉，滴答着车窗边沿的手，停滞了下来。
她颇为意外。
本以为荣兴达的牌子抛出去，还是自己这位王牌经纪停车出口相邀，眼前这个空白身的广院年轻人应该喜笑颜开才对。
可是，现在的剧本，有点出于她的预期。
“你此刻，在想什么？”
李晓婉有些好奇。
作为一名圈内大经纪，她并没有因此而小格局的直接驱车离开。
“主要是，您和李导的公司，已经拥有了陈昆哥这样一位优质男星，此刻您签下我，我不明白能够进去做什么。”
林意是实话实说，在这种阅人无数的大经纪人面前，任何牵强的理由只会留下恶印象，不如直抒胸臆。
这就是他犹豫的一个重要原因。
谁都知道，当下双李荣兴达的当家男星是陈昆。
林意估摸着自己签约进去，大概率只能接一些这位荣兴达一哥留下的边角料戏，出演个小配。比如，陈大哥在家庭剧里饰演哥哥角色了，需要一个弟弟来搭配一下，这时候自己就得上。
这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在后世吃了不少荣兴达与旗下艺人解约瓜的林意很清楚，从诞生到未来很长时间里，这家影视公司对艺人的经营就是“大哥带小弟”、“大姐带小妹”的模式。
很像梨门里的师门制，先竖立起一位大师哥、大师姐，然后来扶持后辈。
这种制度不能说不好，感恩式的出道，是维系艺人与公司的一根纽带。只是后来，这根牵绊纽带在后来的市场冲击下，断了。
事实证明，此模式，并不牢靠。
林意的脑海里，一瞬之间闪过这些念头。
而正是这些念头，让他因突而其来抛来的橄榄枝所激荡的热情，不断的消散。
他不想去打杂。
用一句颇为中二的后世互联网语言表达就是：重生者永不为奴！
第22章：诗和远方
“原来你是担心的这个。”
李晓婉明白了。
看向林意的眼神里，有种欣赏。是真的欣赏，在自己抛出的橄榄枝面前，能头脑不发热的想到这一层，不错！
怪不得能以剧本进组，看问题倒是通透。
只是，看得通透，也不代表能晋升一哥，公司围绕陈昆所打造的近几年发展战略已经成型，换言之，一哥大局已定！
不过，她愿意给眼前这个通透的少年一点额外机会，于是饶有兴趣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定心丸，若是十年约，前三年的磨砺演技期，至少两部大剧男二级资源，若你能构造出《小倩》这种品质的剧本，便是公司出资由你来担任男主，也自无不可，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十年......捕捉到这个数字，林意眉头不自觉的凝结起来。
他并不想在一辆战车上捆绑这么长时间。
准确说，自己并不想在圈里任何一家公司捆绑这么长时间，导致自己所有行动自由都受其牵制和安排。
至于李晓婉所言的后半句，他都无心听下去，尽管这句话要是放到圈子里，足以掀起一阵波澜。
短暂思想一番后，面对这位李大经纪人给出的“定心丸”，林意委婉表示道：“呃，信息量太大，我有些宕机......”
“宕机？”
李晓婉对于林意吐出的这个新词，有些没对上脑回路。
一旁本来有点生闷气的大杨同学忍不住吭哧一笑，呐，这人总是会说出一些标新立异的词语。
初听时不理解，但过脑一想却是很形象。她就在剧本围读和定妆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从这个人嘴里学到不少“好玩”的词语。
林意咳嗽了一声道：“抱歉，或许这次从学校出来，我只是想接一下戏，从没想过签约的事情。”
“你这个人，怎么......”
坐在车里的大杨同学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这人脑壳怕是被放到吹风机里搅了一搅，今天他是被降智了吧......呃，降智也是她这两天从林意这里学来的词语。
只是大杨同学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一声“小杨！”打断。
李晓婉笑了，对着林意劝诫道：“应该知道，机会到来就在眼前的时候，并不会厚赐的给每个人时间去充分抉择。”
她说这话，是因为这会儿停下车抛出橄榄枝，只是她的一时心血来潮之举，如果不是这会儿驱车路上正好看见，她都不会发出邀请。
作为一名资深经济，她当然不可能因为杨泌这个尚未成年的学生言语而做出签约艺人的决定。真当星探是在找大白菜呢，瞅着一颗是一颗？像她这样的格局人，为公司签下的每一位年轻人，哪个不是先期更进观察了良久，甚至参与到其成长过程中去呢？
说实话，至现在她也解释不清楚在今晚来接走杨泌的这路上，自己停下车的原因。她把这归咎于一时兴起，而这样的兴致，更多是出于“能写出小倩剧本”这种才华的好奇。
但刨除掉这一点，以她签约年轻人的眼光来看，眼前这位广院年轻人，除了样貌不错外，堪称为零的素人经历并不优秀。遍观以往荣兴达所签下的艺人，多少都有些平面模特、影视剧饰演等等经历的。
只是，此时李晓婉没有意识到的是：她本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所谓心血来潮，是一个优秀猎手在面对猎物时的第六感提示！
当下。
面对李大经纪的话，林意赞同点了点头，可转而就道：“可生活吧，不止眼前的机会，还有诗和远方......”
这话，自然借鉴一代盲流大师：高夫子。
当然，这会儿这位“校园民谣”的始作俑者，正忙着和他的朵朵姑娘升华友谊，自是还没鼓捣出这么一句在后来广为流传的话。
而这次，李晓婉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音。
再好的脾性，也难免有些不适。
我跟你谈签约，你给我讲“诗和远方”，这不是在耍盲流么？
噗嗤嗤——
汽车声发动。
“行了，那就等你想好答案，我们再联系。”
松开刹车前，李晓婉结束完本轮对话。
“嗯。”
林意挪了挪肩膀上的单肩包，点了点头。
大杨同学听了两人的告别对话，直撇嘴：
双方都没有留下手机号，谈什么以后？哪来的以后！
她决定等到十二月进组拍戏的时候，再也不理这个人了。
好气！
自己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听到这位小林编剧还是自由身，她就在与经纪人沟通过程里，有意提起过林意的名字，想助力一把，结果，好心全当了驴肝肺。
轿车呼啸而去，卷起路边的落叶。
林意看着很快消失在拐角的轿车，摇头一笑：整个聊天过程里，连邀请到车上坐一坐的待遇都没有么？
倒不是矫情，而是：有的饭碗，他想端着吃！
而在车上。
犹自生着闷气的大杨同学，从车里拆出一只垫肚的面包，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身材管控什么的，可以暂时不用忧虑。
撕开包装，吭哧吭哧的狠狠咬。
李晓婉手掌托着腮帮，看着城市不断后退的夜景，并不作声。
终于，某一刻，杨同学忍不住道：“这什么人啊，一点儿都不会把握机会，刚才怎么傻气直冒！什么诗和远方，我看他没了唐人给的旅馆，就只能绿皮小火车。”
不是真骂傻，而是为林意错过荣兴达的橄榄枝而可惜。亦或是，还对能将这位说话好玩的小林编剧拉进公司，而犹然不死心。
李晓婉像闺女一样抚摸着大杨同学的后脑勺，倒是道：“人家不是傻，我相信他刚才是在说心里的真情实意。”
这会儿，她已经从刚才的不适情绪里走了出来。
回想起刚才的整个路边聊天过程，她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实：那位年轻人，听闻自己邀约的一瞬间里，除了惊讶，没有表达出欣喜的情绪。仿佛，“能够签约影视公司”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打动他。
这是一个学校毛头小伙该有的心态？
而听闻十年签约期时，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正是这个回想起来的细节，让李晓婉肯定林意不是在拿劳什子诗和远方在忽悠自己，而是真不想签这么长时间的合约。
李晓婉有点儿困惑了：长约是王道，既为演员，要走这条路，不图签约，那图什么？
第23章：深夜食堂街见闻
李晓婉的困惑，此刻注定得不到解答。
而引发车里两人困惑的始作俑者，自地铁口出来后，则是一路往在地图上距离下榻宾馆有三公里的西式里弄堂而来。
在向学校请到的事假即将告结、启程回京之前，林意准备再光顾一下这条弄堂里的深夜食堂。
顺便，在这里住两天，决定一点事情。
今夜这李大经纪的突然停车抛出橄榄枝，只是给林意带来一点波澜，但并不影响他本次来沪既定的下一阶段计划，即是：将所获得的片酬，变成一只会下蛋的鸡。
星夜寒风。
同其他地段相比，存在于此处的西式里老弄堂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一面是流光溢彩、高耸入云的城市大厦，一面是低矮拥挤、电线纵横交错的落后小瓦楼。
整个板块的老弄堂，全是紧挨在一起的瓦屋，两侧墙体间空着的狭窄通行道，只要有一辆轿车驶进来，就能造成半条巷子的交通瘫痪。
而在每天清晨，站在交通路口，就会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无数穿着体面的摩登人从拥挤、狭窄、漏水的弄堂里鱼贯而出，奔向抬头可见的高楼、大厦、电梯房......
同时，这也是条在多年后因商场兴建而别拆除掉的弄堂。
多年后兴建在这里商场综合体更大更宽敞，里面的小吃店铺品类也更加花样繁多。自然，价格也是蹭蹭蹭的上涨。
对于后来这条老弄堂的拆迁，房东阿姨们自然是喜笑颜开的，存折之上猛增几个圈不香么，安置房留给子女，自己则和老伴儿去往邻近的姑苏城买房养老。只是旅居在此处的沪漂人，不得不另觅栖身之所。
吸——
瞳孔里虚拟的日后这片城市地带发展模样在逐渐消退，回归到此刻现实里的林意，站在弄堂口，深吸了一口星夜寒风下的风味......嗯，是馥郁五香茶叶蛋的味道。
遍眼望下去，掩映在高楼里的弄堂里，飞檐下，挂着的招牌一溜水下去有：汤豆腐、水卤煮、小生煎、辣烧烤、酱鸭货……
晚风红尘里，人间世繁花。
尽管已经迫近零点，但不少没有拉上档口的招牌摊位前，依旧流连着刚从附近办公大楼里走出的人群，热腾腾的食物到手，迫不及待就要送入嘴，哈哧着嫌烫，又捂着嘴不忍吐出，表情里带着狰狞的享受。
这是上班族在爆肝之后，心情都为之愉悦的短暂一刻。
穿越两侧狭窄的通道，林意走至屋檐下的一栋名为“老倌面馆”的店铺下，面馆并不大，同其他排排坐的桌椅布置不同，一共是三张大圆桌，人多的时候，就有种围拢着吃流水席面的感觉。
不过，此刻星夜，店里只有三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在这里果腹，略显冷清。
但好处是，不用排长队。
只坐着等了片刻，一碗洒着芝麻和虾子的面条就端上了桌，面条林意喜欢干拌，店主就另外打了大半碗面汤放在一旁。
低头吃面的功夫，就听着一旁桌子上的两位西装人士在交流着从业投资心得：
“......我认为，目前国内股市没能反映经济走势，没有发挥其作为晴雨表的功能。”
“是的，今年出了疫情这档子事儿，就两条线还算靠谱，一条房产，一条造车。”
“我觉得还有一条。”
“哪条？”
“WTO。加入之后，人口劳力优势吸引了西方制造业，买些重点型的重工股，也有搞头，我购进了些钢铁电力股，收势不错......”
坐在一旁的林意，饶有兴趣的听着。
相比于上次进沪交所连开户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的他，已经小有资本。
因为在签完出演合同后，在自己为缴纳学费而置办的银行卡上，出演“燕赤霞”一角的演员费加上《小倩》剧本的“创意费”，蔡老板一次性是给付了五万块。
相比于日后动辄成百上千万的出场费，这只能算小数点后的零头，素人学生、没有经纪公司的自己，并无议价权利。
事实上，整个《新聊斋》团队，除了蔡老板邀请的港岛影星和制作团队外，内陆演员们普遍给价不高，但当下内地艺人片酬爆发式增长的时代尚未到来。但说到底，港岛影星依旧主流吃香，片酬分配被他们占去了分配大额。而拿到五万块的自己，已经算是拿到仅此于单元剧男女主演之下的颇高出场费。
不过，这也是自己可供支配的最大一笔财富，滚雪球的原始底子，算是有了一点。
听着旁边桌上的西装人士谈论着沪市，吃着虾子面的林意并无感觉。
兜里揣着五万块，存款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毫无投资知识和经验，仅仅凭着印象去炒股？
也过于头铁。
何况，他也不记得哪个时间点会出现熊市，哪个时间点又是牛市，本就不是财经人士，那些错综复杂的红绿线和各种指标完全不懂。脑海里除了记得零星几个能从股市破圈的牛企外，自己并不清楚该何时买进卖出。
这种情况下，不做没把握的事，就是生活悠然的法则。
更何况，林意以为，对于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大动土木中的沪都而言，土地往往比股市更来得保产增值。
必须牢记的准则是：重生不买房，不如回家种地薯！
尽管此刻已经不是购进沪上房产的最佳白菜时机，但还算得上是夕阳时代。
因为这时候的大背景是：
房地产业正是国民经济推动剂，全国性动土如火如荼，房产总价值距离买下整个地球仍遥远，距离结构性房产限购政策颁布还有八年，沪都没有对外地户籍购房做出限制。
尽管江南皮革厂们也还没有倒闭，瓯越大佬们正组团在沪上扫楼，但如温大佬们这种拥有战略级眼光的炒房毕竟只是少数，此刻的沪上，更多是炒股氛围，年老年少一起炒，炒得风风火火，炒得如痴如醉。
只是，这些一杯茶便可高谈阔论股市的人们也不知道，相比于股市那些需要绞尽脑汁、鸿运加身的增幅，沪市房产才是“躺着就能收钱”的王道。
至于颇有存款的本地叔公阿姨们呢，谁买房啊，等着拆迁躺平呢！
第24章：关于奶茶铺的构想
所以。
在签完合同、拿到片酬后，林意脑门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房。
放在老家南湖，五万块可以轻松买个两居室。
可是，这里是沪都。
就林意这些天在沪都飘荡下来的观察体验来看，中介所里位于不错地段的房价已经平均到五千到六千徘徊，郊区三千起伏。
兜里的五万块，在地段不错的地方，差不多能够买个十平米。
十平米啊，哪里有这么小的住宅？
除非......是店铺！
是了，在这笔钱到账后，林意就在思索“五万块能够买神马”这个问题，一番思索后的结果是：他决定在假期最后的这两天里，用人生第一笔片酬，购置一间袖珍小店铺。
至于买来面积这么小的店铺要干什么，他也都想好了。
除了出于投资沪都不动产目的之外，还可以：
卖奶茶！
在尚不考虑连锁成本之前，单个奶茶店的投资，完全在林意可承受的资金能力范围之内，且没有那么多技术含量。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林意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后世不少明星在资金闲裕之后，会选择食品行业作为第二事业的发力点了。
除了利用自身这个活广告可以吸引粉丝之外，还在于相比于资本市场的投资运作，这种投资，无疑是不需技术含量的低门槛活儿。至于，存在的风险就是：明星天然的光环点会吸引额外关注，导致一点食品质量和价格问题，就会引来舆论哗然。但相比于资本市场动辄抵押房产而言，这点风险还是可以接受的。
奶茶店铺的经营也不在于大，而在于门店IP能炒起来，炒得起来，市场自来。
这就来到林意擅长的领域了，自己是不懂资本市场投资、看不懂股市，但对于如何运作一个话题，打响一个IP的知名度，作为一个后世混迹于网络流水的伪大神，这些还是熟悉的。
至于周天王不存于这里、一年卖出几亿杯的广告主人公没了这件事，林意是准备等自己混出名头后，邀请一些结识起来的圈内明星加盟。这件事还漫长，暂且不急。
之前在唐人走廊窗户下的“奶茶生意”之论，众人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但当时玩笑之语其实早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现在，他就准备摆下的第一颗旗子。
甚至是店名，也都有。
就叫：
香飘飘！
等今后要是能搞出点名堂，林意还准备顺时机将后来的“雪王”也放出来。
这两家品牌就门面对门面，来一手左右互搏，等打造出主题宣传的玩偶IP之后，就让穿着“香王”和“雪王”头套，互相站成一排对舞，从而满足自己的一波恶趣味。
............
翌日一早。
“来啦，呐，穿上，看看这身熨帖不？”
弄堂裁缝里，戴着老花镜的裁缝，从头顶衣架上挂着的一套西装给林意。
本着实干的精神，林意兜揣银行卡，今日出来考察选址。
性格使然，作为在计划中的事情，林意不会去等待。
也等待不起。
日新月异发展中的沪都，每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处新地标建成，而每一处地标落地，随之而来的就是房价的飙升。
林意要与时间赛跑，买一处，就是打下一处据点。然后，一生二，二生三......
至于早上第一站是裁缝铺，这主要出于上下体面一下的考量，免得别人看自己脸太嫩、衣服不靓而以为是故意开涮。
这西装尺码是早先就丈量好的，布料黑色，板板正正，偏中式，圆扣。除了皮鞋需到斜对面小桥旁的皮鞋店另购外，这样的整个一套西装就靠着老裁缝一双手、门框下的一台脚踏机。
一口价，三百。
只要不是故意拉扯撕坏，老裁缝保修包补。骑缝线独门手艺，并不怕赝品上门。
“不错，熨帖，您老手艺好。”
站在镜子前，林意看着就甚觉不错。
再往后，这价，就买不到这样的手工了。
“可惜老汉我用不着广告，不然呐，你穿这一身，拍张大照片放橱窗里，活广告。”
老裁缝替着林意整理好衣服边角，打量了一圈后，啧啧称赞道。人靠衣装，衣装也需人，两者相互成就，才共同组成魅力所在。
换好衣服后。
出了门。
林意直接来到斜对角。
正低头补鞋的鞋匠啪一下，将一双做好的皮鞋搁在鞋柜上。
这一身人模人样之后，顶着料峭的寒风，林意走出弄堂小道，走一段问一段，终于在路边闲聊着的本地路人指引下，来到路口的一处中介处，门牌上写着“安家中介”四个大字。
站在门前，眼前中介所并不算大，里面约莫有七个人，在整面玻璃墙上，都挂着手写的待售待租房源，只是因为里面热外面空气冷，致使玻璃上有一层雾气，导致字迹有些不清。
“你好，欢迎光临安家中介。”
刚靠近门，一个瞅着也没多大、负责在中介所里站大堂的小姑娘就招待过来，牙齿整齐洁白，职业笑时左右隐约小酒窝。
此时，姑娘的笑容里少了一点职业，多了一点真诚。
而这份真诚则源自于推门而入的来人颜值，帅吖！
眼前颇为一亮的还有中介所里的其他中介，自然是有客上门了。看这一身西装，不像是批发市场的样式货，瞅着还是个富家小公子，这让他们嗅到了商机。
“您贵姓？请问您是需要租房还是购房？”
姑娘倒上一杯茶水，甜甜笑问道。
走进中间所里的林意，瞅着一圈四周玻璃墙壁上贴着的价目表，却是有些皱眉。
难道自己理想主义了？
他心里飞速的盘算了一下，这里售卖的房源均价在五千五，按照商铺价比住宅价高两倍来计算，自己这五万块根本不够看，估摸着要当裤衩。
只是，不死心。
抱着顺口打听的态度，问道：
“我想打听看看，如果买一间大概十平米左右、地理位置在诸如西式里弄堂这样的地方，大概需要多少钱。”
嗯？
中介所里，原本坐着整理客户信息的中介们，愕然瞅了过来。
第25章：中介所初体验
店里中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么年轻、过来买这么小的店铺，不是哪家的富家子弟拿着压岁钱出来开涮吧。
这样的小店铺不是没有，像街角的服装店、零售店等，大多也就十平米到二三十平的样子。
在城市发展的过程里，一些大商铺被肢解拆分成经营所需，随着时间推移和所有权的变更，这种零零散散镶嵌在城市里的小商铺并不难找。
可是，这么小的商铺，买来又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这衣着体面的年轻人，也学着去卖日用品、摆小物件儿？
尽管心里有此般诸多疑惑，不过客户有需求，他们也不询问其中隐私。
只是略感遗憾的是，需求面积太小，这单生意不算大。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这单子要是能做成，吃完甲方吃乙方，估摸着自己两个月的房租水电就能够得到解决。
考虑到这一层，哗一下，中介所里三个本月还没有开张的中介，翻着手里房源，就蹭一下坐到林意旁边。
而店里没挪位置的其余中介，是这个月已经开过张、然后还有点小不相信脸嫩的林意能背着家里拿出买下一个小商铺所需的钱。
林意就听屁股第一个坐过来的年轻中介说道：
“威海路那里有个店铺转让，产权还有二十多年，店主看病要用钱，急转，九万。”
“周家嘴那块儿，十万八，挨着居民小区，人流量大，做生意，全天候都有人。不像西式里那些旧巷道，平时除了上下班，白日里过客不多的。”
“天同路......”
听了三位中介各自粗略介绍了几个，林意心里一咯噔，这全都超过心理价了啊！已经是初现后世魔都“望房兴叹”的房价影子。
揣着五万块，准备进行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波创业的林意，只感觉是兴冲冲而来，结果当头一棒的败兴。
他暗忱自己或许有些乐观了，本以为五万块在老家南湖那块儿妥妥可以买个两室居，那在沪都搞个十平米应该不成问题吧。
结果，开门就是一盆冷水浇下。
不过，林意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退而求其次嘛：黄浦江圈圈附近的地界儿上买不起，那就松江。再不济，金山、奉贤，临港......说到底，只要是沪都这地界上，不动产购置进来，都难有亏掉的理，这就是煌煌大势。
一旁，见林意不说话，滔滔不绝的中介，说着说着停了下来问道：“先生，你要是有什么诉求，也是可以提出来的。”
“可以给我城市地图吗？”
“当然可以。”
林意有一个优点，就是会自我分析思考。
这会儿，低头看着中介们给出的店铺，将这些点位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后，他发现，其实中介给出的这些位置，不少并不是弄堂里，而大多是老式楼盘的店铺。这比起弄堂里老商铺，水电交通条件自是不错，地理位置也都尚可。相应的，价格会比弄堂里的高出不少。
可是，自己要那些老式楼房作甚？一时半会儿又拆迁不了！
选址弄堂，虽然“开奶茶店”是初始动机，但根本动机其实还是五个字：吃拆迁红利。
至于奶茶店，除了满足一下“初来乍到想搞波事业”的心理所需之外，更像是一个掩盖后续拆迁解释的幌子：以奶茶门店连锁经营选址，做一层装饰。好让拆迁办到时候一看，哦，这是创业小奶茶连锁店，从一个母点往四周发散，凑巧就散落在落后又相对便宜的弄堂铺子里。
这个吃拆迁红利的度也必须掌握，适度而行，动机必须合理。
不然，届时，某机构一划拆迁地带发现：诶？怎么会有这么多地皮建筑属于同一个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行，得抓来研究研究！
那么，基于这个根本动机，林意就发现，其实这安家的中介们介绍了半天，自己是被轰炸上来的一大把量房源信息给冲晕了头脑，跑偏了方向。
他啪一下一拍大腿，自己要中介们嘴里不断强调的产权干啥呀！
剩余产权时间越长，价格自然就贵，商铺毕竟是只会下蛋的鸡，这是简单至极的道理。而眼下这些中介不提弄巷里的商铺，估摸着就有剩余产权不多的考量在里面。所有人都很清楚的一件事是，产权一没，续用手续一时间办不下来，就很可能在之后的拆迁补偿里就会大打折扣。
可问题是，随着沪都城市大踏步发展，中心区域愈发要向老城区、老弄堂要发展空间，日新月异的沪都城市拆改工程就在三五年之间。
所以，既有吃拆迁红利的打算，自己要那长达十几二十年的产权期根本无用嘛。
林意念头通达了，只是这货一拍大腿，倒是差点把旁边中介和大堂妹妹给整不会了。
不管身旁中介和大堂妹妹怎么想，林意开口直言道：“你们刚才的报价，都超出我预算了，动辄十万，要是在添上二十万，一些不错的两室一厅住宅都可以直接拿下。”
“啊哈哈......我们这里的商铺资源，地理位置都是很不错的啦。只要盘下来，生意老主顾自来。”
中介闻言，有些打着哈哈的笑，本来嘛，看着林意一身体面、年轻子弟，瞅着像是体验生活的这个模样，想着能宰一刀是一刀。结果，并不买账，对方似乎有着比脸庞不相符的成熟。
“我需要去外面再打听打听。”
林意一听这话，起身欲走，既是故作姿态，也是他有时间，根本就没打算一家定论，而是要多走多看后再去做决定。
“诶，别急别急，有买有卖嘛，这个只是房东在我们这里的预价，价格上，我们还是可以跟房东继续谈的，可以谈的。”
中介们看到林意起身，有点儿小急。
明知道这个小赤佬可能是故意为之，但是这么年轻的购房客，自己的中介生涯也是第一次见，年轻就意味着消费冲动，推两把，指不定一单生意就成了，这个月的开门红就有了。
闻言，林意拿起一只红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并给出理由道：
“哝，店铺位置的大体范围就类如这样的弄堂里就好，老弄堂里可是聚居了不少上班族，平日上下班人流量也不错。”
第26章：汝人言否？
“那是一个零三年的冬天，有一个年轻人，在安家中介所内，画了一个圈......”——林意。
林意其实不清楚那些弄巷在何时会被拆，但他清楚的是，在城市大发展之后，沪都最后仅有保留的那几条弄堂。
换言之，管他那些会不会拆，除了没拆的弄堂商铺，都可以择机选点入手。
前提是：从容、适度。
在地图上给中介画了一个参考圈的林意，接着又道：
“还有，这产权年份我并不在意。像你们说的那种产权多少年的优势，我想，店能不能开到那时候，还得一说。”
咚咚！
林意的话，像是一柄木槌，敲打在了头上。
房源中介头上冒出了一串串问号，心里很不是滋味。
瞧瞧。
汝人言否？
合着买个小店铺，真就是开着玩玩的呗。从业这么些年，没见过这种把钱打着水漂玩儿的。这一下，中介越发肯定：眼前这人，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凯。
不重视商铺产权啊！
这是安家中介们，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购买客。
眼神彼此对视间，都闪烁着一个意思：果然是富家子弟出来体验生活了。
这么一想也合理，这人可能开店也就图个新鲜，估摸着几个月后，没了新鲜感后又会盘出去。
或许，正如这人所言的，都用不着几个月，二手商铺市场上又会出现一个小商铺转让信息。
自觉理解林意购房动机后，当中的一个男中介，重新调整心态道：
“我们安家是这一带房源最为齐全的老字号中介，李先生您要是诚心购置小型商铺，我们也可以发动力量助您寻找，只是，若是方便，您是否可以适当展示一下购买力。”
这才对了嘛，双方不谈价格范围的相互介绍，都是在嘴炮。
林意点了点头，这是一种防止白嫖的小措施，先确定有这种购买力，再深入沟通。
出门右拐就是未来宇宙行的自助机。
跟在林意一旁、确定其是否具有真实购买力的，是大堂妹妹。
中介所附近必有ATM机，这也是一种惯例，或者说，中介所在选址时，就留意着这一点，方便随时查验意向客户的购买力，然后再展现重要商业资源。
ATM机前，当着大堂妹妹的面，林意把卡插进去，捂着手输入密码，卡里余额呈现：五万！
看到屏幕上呈现数字，中介所的大堂妹妹脸上并无明显波澜，还有些撇撇嘴。也就才五万而已，又不是五十万，身处在中介所里，时不时的需要跟着客户到银行核验资产，她也是见过大市面的。
瞳孔里泛起些许的一丢丢震撼，是因为这人比自己年轻，但可供支配的数字已经超过自己。除此以外，还有对于这人“真要拿五万块买小店铺玩”这种举动的无语。
脑壳怕是有病......林意不知道自己脑门上已经被挂上这样的标签。
等重新回到店里，一路跟行的大堂妹妹朝着中介们悄然竖起五根手指。
中介们心里顿时敞亮：唔，五万。
有那么小遗憾的是，大堂妹妹没有做出零的手势，看来这位公子哥的零花钱，还是不大够呀。
此前没挪屁股的三位中介，更是收敛心神，一笔五万左右的单子，还不值得同行抹开面子去彼此竞争，后面圈个零还差不多。
不过对于本月尚且未曾开张的中介而言，五万的单子虽然不算大，但相比自己两千的底薪，也不少了！
于是，在验明林意具备真实的购买力后，介绍热情重新燃起，而这一次重新选出的房源，也更往林意的购买力上靠近。
自然的，地段也要拉胯一些，剩余产权期限也在不断缩水......
想要克制花钱，就要能在第一现场做到抽身！
林意在安家中介所里，是充分体会并验证了这一点。
中午，从中介所里出来的林意，猛呼了几口空气里的凉气，平复着心情。
就差一点儿，他就要打电话向家里再要两万块，凑成七万，去买一套位于闸北、也就是后来并入宇宙房价第一区的静安老弄堂里的一处八平米街角油盐酱醋小卖铺。
但这通电话是决计不能打的。
不然，一个难以避免的问题是：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要是让家里知道自己片酬五万，就老妈那种敛钱只有存起来才有安全感的性子，一旦知晓铁定立马飞车过来，然后估摸着卡里仅有的五万块，就会被收缴。
这也是自己宁愿省吃仅有生活费坐绿皮车硬卧，也不愿开口问家里要钱升一下硬卧的原因。
在林意身影消失在门口后。
安家中介所里。
三位轮番上阵、差点当场攻陷、却又功亏一篑的中介，看着摆在茶几上的一张纸条，纸条上面是林意留下的手机号码。
只是不出声儿的喝茶，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快磨皮了。
有些失望。
一番功夫下去，并没能在店里拿下这笔上门之单，反而赔掉了几张城市地图。
中介所里安静了片刻后，一个男中介道：
“这小赤佬，不都已经抱定要拿这五万块在弄堂里开个店感受生活了么，还挑三拣四的！”
“哪个说不是吆，说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刮下来。”
“我看这人小鬼大的，也是鬼精鬼精得很。”
“鬼精个屁，用五万块买个十平米小商铺是不是脑壳有问题？还是些老掉牙的弄堂里商铺，要是我儿子，活活打死！十平米能做啥，开个花店卖水果么？就是做作钱！”
“现在不是开始流行说，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么。”
“就一小赤佬......”
忿忿的声音里，充满怨念，他们会有这样的心思：反正都是做作钱，咋就不能给自己宰一刀？
之所以说是做作，只因为在这些经年累月做房源、基础工资千把出头的中介看来，那些老弄堂商铺上了年头且不说，本身弄堂存在时间就几十年了，大多产权都已不足十年，甚至是零头。
买过来，能做啥？
中介所的阵阵议论声里，最后归咎于：富家子弟开店，可能想去老弄堂里体验烟火气息。
当然，林意根本不会向他们解释，这些产权虽已不足十年的老弄堂商铺，根本用不着十年，在未来短短的两三年里，就会被陆续征迁。
第27章：店铺位置
晚上，城市霓虹的灯光不时闪耀在窗户上。
高楼处的一扇扇窗户，浓缩着远处城市的光辉和风景。
林意照例去老倌面馆吃了碗本帮面，半碗面汤入肚，走在路上，后脊背都是热热乎乎的。
吃完回到旅店，从包里抽出一张张纸，这是今日走街串巷了数个中介汇集来的信息，另外还有几个区的城市地图，地图自然源自中介所的白嫖。
要是这会儿有人推门进来，便可看到这样一幅室内景象：
一个西装搭在肩膀上的年轻人席地而坐在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城市地图中央，鞋子被踢到角落，头上冒着细汗，头上空调吹得呼呼响。耳朵上别着一支红笔，面前摊着一小沓白纸，手里持着记号笔，对着纸张上的记录信息，仔细在地图上对标着位置。
不时的，会有一个个阿拉伯数字依序标上，有的被画上圈，有的被打下叉。旅馆里，隔壁四周房间依稀奇怪的声音，并不能打扰到这种沉浸式状态......
直到。
夜间温度陡降，窗户因为室内外温差，凝结上一层水珠。
手上面前白纸信息全部对标到地图上，林意的目光，逐渐锁定到杨浦区划地图上一个标记为“面积11平方米，售价四万八”的地方。
标记店旁，就有红笔记下的经纪人信息。
没有过多的犹豫，林意掏出诺基亚6108，拨通上面的手机号，嘟嘟几声响后，声音接通：“喂，是唐经纪么？哦，我是下午去你们中介所的那个人啊......”
............
中介所看房，实地看房，还是有差距的。
地图上画圈标记的十一平米小商铺，是位于杨浦区的提篮桥地铁口约一公里处。
入目可见的是一排排整齐建筑，墙体都是碎石水泥混合而成，边角处有贴着清一色的黄岗岩大理石。建筑干净，阳台前有石头栏杆，隔成整整齐齐的一间间房。
“沪都卷烟厂职工宿舍二区……”
林意瞅了瞅墙体上有些斑驳的字迹，确认了这就是昨日下午在中介所内唐经纪所言的地方。
还真是卷烟厂的职工区啊！
这虽是烟厂，挂着一个厂子头，可他知道，这就是艘超级航母，尤其历经后来的整合，更是一个巨无霸潜水巨兽。
其所涉经营范围，已不单单是早已融入生活的烟这种嗜好品了。
喝的光明牛奶，有它的身影；
大白兔奶糖，也有它的身影；
甚至于，溜到中华园去吃螃蟹，诶，这样一个已经在姑苏、沪都两地颇有名气的大型餐饮连锁酒店，也是这位烟老哥的。
啧啧！
话说回来，怪不得一靠近这地界儿，总感觉附近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烤烟味道。
林意鼻子嗅着空气，不是卷烟燃烧后的尼古丁味道，而就是一种萦绕在鼻端的烤制香味儿。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难怪烟的名字前，有一个“香”字。
眼神搜索了一圈儿，这些构成弄堂结构的职工生活区建筑大同小异，他有些找不到地图上粗标的小商铺被镶嵌在哪个角落里，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等。
“嘿，你就是林老板？”
林意在树下的一处石凳上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扎着领带、梳着油头的中介人夹着皮包从远处小路上一路小跑过来。
“唐经纪？”对方突然梳了个油头，林意差点儿眼盲。
“是我，林老板这是决定了？”唐经纪气喘吁吁道。
“当然了，钱就在卡上，今天来，就是把这事儿给办了！你带我去看看地方。”
林意找不到的地方，但在靠着房源信息吃饭的中介面前，自是轻车熟路。
唐经纪就领着林意往里走，一路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
从卷烟厂刚倒夜班回来的子弟，身上套着蓝色工作服，工作帽顶在头上歪歪斜斜，脸上带着一些倦意，嘴里叼着一根没点上的烟。同一条巷道里，从楼道里匆匆下来、穿着式样一致厂服的年老年少们，往着远处的厂房走去。上班和下班，走在同一条路上，老一代的彼此相逢，隔空问着好。更年轻的娃，则背着书包，往着附近幼儿园、小学、中学而去。
楼下有一溜水儿的店铺，理发、修车、副食品店......一样不缺，整个区域里，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
一路走过来，对于这个半弄堂、半职工区的地方，林意颇是满意。
作为曾经来沪旅游游玩过此处的他可是知道：随着不久的将来，沪都烟草集团化整合就从纸面文件落到实际。在杨浦全区土地资源开发有主的情况下，为了扩大产能和组建集团办公区，后来这些宿舍区陆续被拆掉。最后，就保留了些干部楼，成为了集团文化历史的见证。
所以，在这里整下一个店铺作为奶茶门店，不仅可以虹吸职工子弟消费，等到日后征拆，想必财大气粗的烟老大，也不会过于吝啬。
当然，林意此间目的，随行而来的唐经纪，自是不明白。
毕竟这会儿谁敢想到，这沪都烟厂竟是在短短一年多后，就陆续将首都、津门两家老字号都吞并入集团架构之内了呢？这样的玩笑，过于惊恐！
一旁，唐经纪对这边的情况是如数家珍的向林意介绍道：
“林老板你也看到了，这里其实是烟厂职工的安置区，您要购置的小商铺，打初是厂里修建的集体资产，后来面向退休职工出售出租，方便退休后有个发挥余热的地方。你要是自个人来找，都买不到这样的铺子。”
言语里，不乏有对自己信息渠道和资源的自傲。
林意笑道：“那不会我买的店铺，产权还是集体的吧。”
唐经纪闻言直摆手道：“这哪能呢，下面这些商铺，已经是出售给职工了。厂里是不出售给外人，可也没禁止职工自己转手卖给外面。”
说着话，两人一路接近目的地。
随着手指的方向，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闲置店铺，招牌上书：“老陈小卖铺”五个大字。远望着里面，应该是平时会卖些油盐酱醋日用品。在这家店铺的左边是家服装店，右边是家餐点铺子。
第28章：购买达成
林意在心里估量了一下，这一路走过来，距离主路有八百余米的样子。
刚到门店前，就听唐经纪就用着阿拉语朝着里面人喊道：“陈三儿，买主来了，让你带的房产权证，带了么？”
语气里，这位唐经纪，俨然跟店主很是熟悉了。
林意眼神很尖。
站在侧面，一眼就看到店里体态微胖的这货是在炒股，眼前撑着的镜片里，泛着屏幕投射的绿光。
“啊，来啦，呀，这么......”
放开眼前电脑，被唐经纪称为“陈三儿”的炒股男，心神原本沉浸在屏幕前，乍然有些受惊，但转头看向林意年轻的面容，有些诧异。
炒股男便是“老陈小卖铺”的合法继承人：陈三儿。
此前已经听中介说买主有些年轻，他有所心理准备。但此时一看，却是没想到这么年轻。颇为诧异。不过，出乎对这位熟悉的经纪人口碑信任，脸上却也没有太多对于林意购买力的狐疑。
啪嗒！
陈三儿将灯光打开，让林意一眼就看个通透，既已知来意，就十分利索的说道：“你看看，总共就这么大地儿，价就按说好的来，四万八！”
林意脚步丈量了一下室内面积，没有缩水。缺点就是，没有开灯的情况下，光线显得黯淡。
现场看完还算满意，价格也是自己千挑万选之后，最是符合自己的预算。
“啪”的一声！
林意干脆利落的将银行卡拍在桌子上。
该抉择的事情，他已经在埋首于城市地图前时，已经决定了。现在，现场考察并未差错，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爽快，哥们！这家店铺就你的了，里面这些家具物件儿，你要就送给你，不要，我下午就叫朋友来清空！顺便传授一个经验，就门口的敞篷，没事儿的时候不要收，就这么支棱起来，这样，一下子又能多出前面两三平米的经营场地。”
林意的直接，让陈三儿很是舒畅，顺手就传播了一条违章搭建的经验。
当下也不算违章了，这一带开小店的，或多或少不都沿着门店往下又延伸了一点拓展面积么？
另外，这样的舒畅感还源自于当初他老子以五十年的工龄，只花了象征性的一千块买下作为平日里退休后修自行车的摊位点，没想到到自己手上现在变转手卖出去，翻了四十八倍，心态上就有些飘飘然。原本，想着这次在故事里套牢的三万块，他需要一笔新钱来解燃眉之急。现在，这笔钱不就一下有着落了么？
你情我愿之下。
当即。
双方在中介的见证下，签了一个执行协议，并到公证处敲了一个章。
协议自然也是约定了付款方式：
四万八的成交款分两批走。
首付款两万，从此刻起，林意获得“老城小卖铺”的实际使用权。
剩下的两万八尾款，在未来的宇宙行开成存单。同时，到厂集体登记备案，并且到房管所那里办理土地证和新产权证，这个需要一定时间，有中介这样的专业人士在其中奔走，需要半个余月。整个过程里的手续均由唐经纪跟进，待手续办理齐全后，尾款打进，一手交存单，一手交证。
就这样。
协议达成后，从银行里走了一圈，嗖一下，林意的身家就缩水一截。
而剩下的身家，在用途上也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不过身价一下缩水的林意却有信心，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恢复元气。
............
店铺原主陈三儿，走的是干脆利落。
在首付款到账后的午后，就叫来朋友搬走一应家伙什儿。
林意随即买来两把链子锁，叫来锁匠换了锁，然后将大门锁上。
整个秋风扫落叶、旧人去新人来的速度，让隔壁几位邻居看得是瞠目结舌，这就换了东家了？
看着陈三儿兴高采烈的样子，老一辈烟厂人有种“崽卖爷田心不疼”的感觉。
更有一种错愕的吃惊感。
一来，是对买主的惊讶。
这是谁家子弟，一下子能支配大几万出来买店铺？
这么糟蹋钱，做父母的，不荒唐么？
二来，是对成交价的吃惊。
经过今天这发生在身边的交易这么一遭，他们猛然发现：哦，原来，沪都的房价都这么贵了？一个十来平方的小门店，竟然都能卖出将近五万块？
自己一直生活在烟厂的大怀抱里，都没有感觉得出来。
震惊了！
于是，开单见红的唐经纪，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连续开张了好几单......
对于林意而言。
盘下门店后，就马上开门营业是不可能的。
还需要脱胎换骨式的装修！
关于门店的装修，见惯了后来大街小巷奶茶店的林意，其实心中自是早已有腹稿，也是有着不少想法，即是“两个一定”：一定光明几净、一定元素满满。
光明几净在于，要让来往客人看不到店内有星点灰尘，借助灯光、玻璃等搭配，营造内外通透的干净感，让消费者从视觉上区别于小吃摊；
元素满满在于，从内而外的凸显奶茶店的品牌IP，借助图文色调，让客户停留在这里等候一杯奶茶成型时，会产生这样一个潜意识：哦，这家奶茶叫“香飘飘”。
但关键是，兜里已没有闲钱。
成交之后的他，现在已经没钱去落实奶茶店装潢设计。
这些装修计划，他暂时只能先期规划。
不过也不用太急，这次回京后，林意决定先将奶茶店的商标注册下来，然后积攒起一些闲钱后，将第一家门店作为样板间给打造出来，以便作为今后扩张店的模板。
当下。
要告诉周边附近人这里换了东家的林意，准备改换一下门头，就买来一点喷绘材料，挥动右臂在木质门上喷涂了一个卡通杯子图案作为象征，若是有后世人至此，一定会认出：这可不就是香飘飘奶茶的那个胖墩玩偶形象么？
“娃儿诶，你这随手画画儿的本事不错的嘛。盘下这店，准备做什么？”
隔壁卖早点包子的大爷，看着林意三下五除二就涂鸦出一幅看不懂、但不明觉厉的图案，他认为就这一手，可比厂里宣传干事在墙上画的那些玩意儿要强多了。
第29章：那些年的故人
不只是早餐铺小老板心里好奇，闻讯在附近溜达晨练的退休人士，也好奇着。
本着以后要在这一带儿混的念头，林意回答并打了一波广告道：“卖奶茶，以后，这里会出现第一家本土快饮奶茶店！到时候，大家可一定来尝尝鲜。”
“啥？”
卖惯了豆浆的隔壁老倌，脸上十分的茫然，他并不理解“奶”和“茶”这两样东西组合到一起后，会在嘴里形成怎么样的味道。
而做完这一切的林意坐在门框下，靠着石头墙壁，欣赏着自己的涂鸦之作，心里有种激荡的情绪在流转。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用手创造出的第一块据点，有种“从无到有”的突破成就感在心里滋生蔓延。
未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虽然小，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烤烟味儿，林意有信心，在不久后，用一股属于冲饮奶茶的香味，覆盖这条从南到北的弄巷！
............
入冬之后的京城温度，可谓三天一小降，五天一大降。
有十天没回到京城的林意，一从火车站下来，地上湿漉漉的，能感觉到明显的冷冻感。
京城的气温可比沪都冷多了......林某人心里十分感慨：就体感温度而言，他认为这里是比自己在沪都时，是冷了五度不止！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听车厢里旅客闲扯，京城这边在前几日已经是飘了今冬第一场雪。此刻下车眼睛一瞅，墙角阴积处，果然有些许积雪。
当初动身去沪上进行试镜定妆的时候，林意还只是穿了一件呢子大衣，但现在回来，只感觉冷风一吹，身体上下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呼——
深抽了一口寒气，感受着周围人声鼎沸，一些寒冷并不影响林意心中滋生出的豪迈之情：
沪都京城这往返千公里，去时孑然一身，回时已经是一个坐拥十多平米小店铺的小店主，自己已经是走在滚雪球的大道上！
握着大衣袋子里一串店铺锁钥匙，林意本次回京，心里是目标明确的要做两件事：一是做出《新聊斋》的片头曲，完成与吴景源之约；二是攒够奶茶店的装修费，至少一万打底。
“帅哥，住宿？”
“到哪里？”
“西直门差一位，西直门！”
顺着人流从车站里出来的林意，只是因感怀、梳理头绪而停留了片刻，凑在出口分流栏杆外侧的拉客人士叫声就此起彼伏过来。
尤其是骑在二八杠上、举着“住宿”、“住店”纸牌字样的朋友，热情之态，直让林意低头快走。
跟着林意同一趟列车、此刻出站的，还有不少背着蛇皮袋的务工者，铜铁似的肤色，长途火车后带着血丝疲倦的眼神，初来乍到抬头看偌大首都的不适应......
如今京城各处都肉眼可见到正不断拔高的大楼工地，正需要大量的建筑务工人员。而这些建筑工地、劳动密集型产业，也催生出一个从现在到将来都镌刻下时代印记的群体——农民工。
回望跟在出站旅客后面锲而不舍的拉客人、跟着领头进城务工的农民工，看吧，每个人都在为如何攒钱而努力。只是，努力的方式和方向不同而已。
迈步走向地铁售票口，又是一通地铁转乘，拖着行李箱的林意，终而来到学校大门之下。
校门还是那扇门，新校名还在酝酿之中，所不同的是，一批洋溢着渴望又带着紧张的面孔出现在校门内外，踩点着明日将要踏足的考场。
又是一年艺考季！
不过，这种校考气氛对于林意而言，却是毫无波澜，走在学校白杨路上，他此刻只想着往床上一倒。
但是不成。
还要找辅导员销假。
“啧，咝......”
拉着行李箱一路走的林意，摁了摁不断跳动的眼角，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眼皮老跳，他把这归结于火车上睡眠不好的缘故。
依旧是松柏掩映的西配楼。
林意将行李箱放在楼梯口，蹬蹬蹬的上楼。
“回来啦？结果如何？”
撇开自有渠道和资源的稀罕明星学生而言，作为今年大一素人新生里，第一个凭借自己面试获得试镜机会的学生，辅导员钟红自是关注。这会儿，看到林意风尘仆仆的回来，她想要知道结果。
迎着期待的目光，林意点了点头。
老钟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刚准备问是多大的番位、什么时候进组拍戏，就听林意道：
“十二月初的话，我需要请大概十八天左右的样子，参与我这部分戏的拍摄。”
“这个样子啊”，老钟皱了皱眉，以前少有学生有机会进剧组拍戏，故而也没有在她这里连续请这么长时间假的先例，不过，还是说道：“老师可以帮你沟通，但有一点，元旦后的期末考你得回来，”
在其位谋其事，老钟还是希望这些既已走向科班道路上的年轻学子们，能有一个不错的星途。
销完假。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林意一心就准备回寝室躺平，长途奔波，对于一个人的精力消耗是甚大的。
“师哥，你好，请问东配楼怎么走呢？”
路畔，一道问路声打断了精神疲乏、低头凭着身体自觉往前走的林意。
声音轻柔，蓦然熟悉。
林意一抬头，眼前是位穿着呢黄毛衣、束着干净利落齐肩马尾辫的高挑清素的女孩。
冷泠！
一个在后来人生里，曾经相遇、相知、却又因为各自种种而错过的女孩。
如同记忆深处尘封的大幕被一下揭开，如潮涌一般，在林意的脑海里，跳脱出这样一个让自己久违的名字，整个人疲倦顿失。
这是一个俗套又狗血的故事：
在另一个时空里，那年大四。
林意家里，就是被跺碎的蚁穴之一。
在这场“产品质量”浪潮变故下……家中事业因为这场空降的变故，顺风顺水的生活一下被沉重债务所打破，这也影响了自己人前的勇敢和自信。
在大四时间那段最后时光里，自己变得寡言少语，毕业后就主动与这些同学断了联系，也包括眼前这道高挑清素的身影。
第30章：这一天
在后来的很多年后。
浑噩许多年的林意，是在机缘巧合里坐上新媒体直播和带货产业的大船。历经五年多的打拼，终于在而立之年成为一名世俗意义里出入光鲜的成功人士。
作为新媒体行业里的青才俊秀，配合着那时早已熟稔的创业者形象塑造手段，为父偿债的故事让林意整个创业历程充满传奇故事和励志性。甚至于，在一些八卦小报上，也能看到他的身影，只因为顶着“黄金单身汉”的名头。
而与冷泠的再次见面，却已是在母校六十五周年校庆典礼上：一位新闻常年流连于报道间，一位是成为母校优秀青年教师代表。彼此都在各自的事业里走到了为人羡慕的阶段，却又生活在各自孤独的世界里。
那时的同学会上，两人目光相接里，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挥之不去的东西在氤氲。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林意就在想，人的一生里会铭记多少人？
或许，总有一个眼里藏星点、嘴角带弧线的靓影停留在纯真美好的校园年纪，想和她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想十指错落相牵坐在夕阳里看城市落幕。存于脑海，挥之不去。
但此刻，这位在脑海里的女孩，就这么毫无预兆却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同当初的另一个时空里，也是这般相遇在西配楼之下。
这一刻，仿佛两条时空线交织到一起，有了一个共通的交集：此刻的初相遇。
只有一点点不同的是，曾经的相遇是自己身为校考引导志愿者，现在却是路人相逢。
难怪自己今天眼皮直跳呢.......林意恍然了，这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师哥？师哥？”
冷泠又轻唤了两声。
她心里是有些无奈的，手里拿着一张校园地图，但脸上方向迷惑的表情显示她......找不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人问路，结果，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站着都像是能睡觉的模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给出。
其实问话出来的一刻，冷姑娘就已经是后悔了。一瞅这拖着行李箱的架势，别是问了个同样来参加校考的人吧。
正有些手足无措间，林意拉着行李箱走至跟前说道：“这里是西配楼，你向后转，一直走下去，色儿跟这一样的建筑，就是你要找的。算了，我也要往那儿去，同走。”
“哦噢......诶，同学，你也是来考试的？”
冷泠下意识的跟着走，顺道改了称呼，既然判断出来是同来考试的，还是称呼“同学”比较好。
但并排走到一起时，冷姑娘就后悔了，因为这人身上有股烟味、泡面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噫......这人不太讲究，想溜。
只是良好的家庭教养，让她做不出撒腿就跑这种失礼举动。
“不考，我比你早一届进来。”
“诶，真师哥？”
“那还能有假？”
“不是，我的意思是...艾，我看你拉着行李箱，还以为也是来考试的呢。”
“哦，我猜，你是来考广播电视专业的？”
“是...不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冷姑娘愕然、怔住、惊讶万分，这人好神奇，一下就猜出自己所报专业方向了？
怎么做到的？
眨巴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我算出来的，我可是会看一点面相的”，林意开始嘴巴跑火车，继续道：“我看姑娘额头泛红，乃鸿运当头之兆，校考一定会好运的。”
“啊？”
冷姑娘第一次对自己所报考的学校，产生了怀疑，堂堂三大京城科班，怎么还有学生搞算命这行当的？
不过，这话儿听得还是很舒心的。
来之前，对于这大名鼎鼎的广院、位列广播电视的国内殿堂级院校，专业考核之难度，自感准备充足的冷泠都难免忐忑，现在听了这话，两个字：吉利！
从西配楼到东配楼，并没有多长的路程。
“喽，这就是你要找的地儿了。”
“多谢师哥。”
林意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一个手机号码。
反正不急，来日方长。等到明年九月，白杨飘荡的季节，还会再相见。
世人常说：因为珍惜，所以害怕失去。
没有与故人过多接触，林意不是逃避，而是对命运的敬畏。
他害怕在来年九月冷泠入校前，因为自己的横加干预，让未知的命弦发生改变。
所以他愿意等，愿意维持从现在到高考前原时空自己与冷泠的相处状态，这样就不会存在扰动因素，冷泠就会如原时空那般在半年高考后，安安稳稳进入已经更名后的传媒大学，而自己也可以一心一意为将来那场变故做准备。
所以，林意已经抱定要潇洒离开了。
只是。
“诶，不对，我的箱包。”
挥一挥衣袖、只带着一个手机号码、潇洒走出没几米的林意，本打算留下一道潇洒背景，结果猛然发现手头空空，只能一个折返，抱歉的笑了笑，拖走留在路边的行李箱。
走时很潇洒，折返很狼狈。
见状，冷姑娘扑哧一笑，这人挺有意思。
这一笑，临考前的紧张感，倒是被驱逐掉不少......
这一天，林意是哼着小曲回到寝室的。
室友以为林意是因为成功获得来自于唐人影视的角色而欣喜，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是为何而高兴。
............
重新回校后的第一天，是周六。
不用打卡上课，于是，一觉直接干到中午。
洗漱，打理完，从宿舍大门出来后的林意没走多久，“啪”一下转了个弯，回去重新自觉的加了件羊毛衫。
重新整装后，在校食堂吃了顿饭。
然后没有回去继续躺平，而是径直进入校门口的地铁口，一号线坐到建国门后，换成二号线又坐到鼓楼大街。
他要开始为奶茶店的装修款而努力了，偶遇到故人，动力更十足。
在努力之前，准备先考察一波市场行情。而考察的地点，则是已经声名鹊起的后海一条街。
“王德发！”
从鼓楼大街地铁口站出来的林意，却是正好晚了一步，时间上就差了一小会，结果就眼睁睁看着107路公交车在面前拐了个大弯驶离。然后，片刻的功夫，原本清空的107路公交站台很快又被地铁站内涌出来的人群很快占领。
“走着吧，也就一公里的样子。”
林意自我安慰着，紧了紧裹在脖子间的衣领，他不愿意在挤满人的公交站、顶着午后簌簌的寒风去耐心等待下一列班车，于是，就这么徒步往后海而来。
放眼望去，从街头到巷尾，大槐树，小街巷，站在东头可以一眼望到西头。沿路都是灰色方砖垒砌成墙体，手指抵触在方砖间隙黏合的白色水泥上，脚步走过，细腻丝滑里带着些粗糙。
“小伙子，坐车不？”
在林意身旁，不时有蹬三轮车的经过，铃铛声响，大爷顺口问着。三轮车凉席铺面，车大箱绘着“胡同游”字样。
“不用，大爷，就两步路。”
林意摆了摆手，对于身家为零蛋的他而言，可坐不起这种起步或许就得四五十的三轮。这可是蹬车的款爷，都牛逼轰轰，整不齐就是某皇室后裔。
既然靠着两条腿，自然抄的是胡同近路，等七万八绕半小时后，眼前终于是到了杨柳夹岸、苍郁葱茏、灰墙古宅隐于两岸闹市之间的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