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帝之资
师父和苏沐锦对话同时,陈修闲得无聊,就去玩那只叫六耳的大耳朵猴子。
奇怪的是,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六耳猴,一见陈修过来,就啪一下软倒在地,四脚朝天,露出肚皮,动也不敢动,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陈修露出慈祥的笑容,满意的在六耳猴柔软的肚皮上撸了几把。
这猴子一点都不怕我,难道我有吸猴体质,天生就受小动物亲近,陈修沾沾自喜的想着。
“师叔,您和家师从小一起长大,又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苏沐锦柔声劝道。
李南玄不想和她说这个话题,对陈修招手:“徒儿,来见过你师姐。”
陈修捏一捏乖巧六耳猴的大耳朵,走过来行礼:“师弟陈修,见过苏师姐。”
“师弟长得可俊了,颇有师叔年轻时的风范,不会是您儿子吧?”苏沐锦对李南玄说道。
李南玄老脸一红,解释道:“不是,他是我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再收徒弟了,师叔对他倒是相当看重啊,苏沐锦异样瞥了陈修一眼。
“说正事吧。”李南玄道。
“是襄城的老宅维修时,挖出一口宝箱,可能是太师父留下来的,是以师父派遣弟子来,问一问师叔的意思。”苏沐锦恭谨道。
“我早说过,师父留下来的东西都归她,还问什么?”李南玄道。
“那宝箱有血脉禁制,需要师父和师叔两人的血才能开启。”苏沐锦道。
血脉禁制?这种禁制一般都是封印重要宝物,留给子孙后辈继承的。
李南玄微微眯眼,也想不出师父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和他无关,他承诺过师父遗留的东西都归师姐所有。
“徒儿,你代我走一趟吧。”李南玄略一思忖道。
“是。”陈修应了一声。
“师叔,您不想见一见师父吗?”苏沐锦眨眨大眼睛道。
“相见徒增烦恼,还是不见的好。”
李南玄摇了摇头,正想转身回房。
苏沐锦恭恭敬敬的向前一步,行礼道:“师叔,弟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相求。”
李南玄心想,多半不是好事,便想拒绝。
就听陈修好奇问道:“苏师姐,你想求我师父甚么事。”
“陈师弟,我们先前切磋时,我的玄阴指破不了你的防,当然是你功力深厚,但我的玄阴指没练到家也是一个原因,我便想请师叔指点一下。”苏沐锦道。
切磋?我们什么时候切磋了?陈修愣了愣,恍然道:“你点了那两下,原来是和我切磋啊。”
“师弟,不好意思啊,我是乱打的。”苏沐锦尬笑道。
“你可不是乱打的啊,连点两指,是有备而来啊。”陈修也笑道。
“连点两指也奈何不了师弟,是我没练到家,只能求师叔指点了。”苏沐锦道。
“你自己的师父也能指点啊。”陈修道。
“这玄阴指并非本门功法,是我寻先人秘藏偶得之,我闭关修练这‘玄阴指’九年,总是差最后一处关节,未竟全功。家师常说,师叔修为通神,且博采各家之长,今日有福份见到师叔,当然想求师叔指点几手,以解我心中的大疑惑,就怕……”苏沐锦说到这里一顿,偷偷观察李南玄动静。
“就怕什么?”陈修问道。
李南玄表面不在意,其实将苏沐锦的话都听在耳里。
听到师姐如此推崇自己,也沾沾自喜,但又想到这女娃子已和徒弟切磋过了。
以徒弟的实力,这女娃子竟能攻上徒弟几招……
想了想,李南玄还是决定不答应,正要转身回屋。
苏沐锦瞥了眼李南玄,继续大声道:“……就怕我指力太强,伤到了师叔,我天生神力,家师也说我力量太大,要注意节制呢。”
李南玄身子一顿,听到这番话,不方便回屋了。
“哈哈哈哈……”
听了苏沐锦的话,陈修放声大笑:
“苏师姐,你想多了,我师父乃仙帝之资,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就算一百个你,也伤不了我师父一根毫毛的。”
李南玄听了陈修的话,也豪气大笑:“师侄,我李南玄纵横江湖五百年,只有我伤人,没有人伤我,你见识太少了。”
“弟子见识浅陋,让师叔见笑了。”苏沐锦惭愧道。
李南玄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拒绝苏沐锦,又听陈修说道:
“师父,您就指点一下苏师姐吧。”
李南玄暗骂徒弟不懂事,心里还在组织词语,就听到陈修再说道:
“苏师姐,你不用怕,你伤不了我师父的。”
李南玄嘴唇嗫嚅一下。
苏沐锦还以为师叔答应了,高兴道:“师叔,那弟子就斗胆了!”
李南玄深深看了陈修一眼,如果目光能杀人,陈修已死了无数次了。
这眼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李南玄又恢复了从容自若的模样。
“你的玄阴指伤不了我,尽管使劲便了,我试试你的功力,来吧。”李南玄平静道。
苏沐锦也不敢真的全力攻击师叔,取出手帕,包住右手食指,如此能减弱玄阴指的阴寒危害,但也不妨碍师叔指点。
见苏沐锦用手帕包指头,李南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脑后很快涔涔冒出冷汗。
苏沐锦动作慎重,陈修也作了万全的准备。
虽然陈修对师父有十足的信心,但他一向谨慎。
陈修想到师父和师伯关系不好,师姐会不会来骗来偷袭,又想到师父渡天劫时受过伤,虽然受了伤也是天下第一,毕竟不是全盛时期了。
于是,陈修当下将灵胎处的真气运转数次,真气满蓄,逐渐将力量调整到‘尊严’级别。
万一师父有什么意外,陈修随时能出手解救。
随着陈修蓄力,站在院中的苏沐锦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
那力量,犹如弓弦拉满,张机待发,只要苏沐锦一施攻击,立刻便有猛烈无比的力量反击出来,将她扬成灰灰。
这是极为高明的后发制人、以静制动的仙法道理。
苏沐锦心头乱跳,冷汗冒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愧是师叔啊,我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注定结果了。
苏沐锦又敬又怕,看着阶上云淡风轻的李南玄,如仰望一座高山。
第17章 我师父博大精深
苏沐锦只觉四周的压力如水银一般,挤得密不透风,别说出招,连呼吸都困难。
她知道,这是师叔安排的考验,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提什么指点。
苏沐锦银牙紧咬,缓缓抬起手臂。
这平常再容易不过的动作,她却使尽了全身力气。
苏沐锦拼了老命,抬臂、弹指,点出了一记玄阴指。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全身脱力,软瘫在地,那包住指头的手帕也飘落下来。
一阵微风吹过,霎时间手帕上飘下一片棋子大的圆布,手帕中间露出一个破孔。
原来她这一下玄阴指,隔空穿过了手帕,阴柔的力量损毁了手帕。
初看完好无损,一经风吹,功力才显露出来。
李南玄暗暗惊异,看出苏沐锦指力造诣颇高,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一指虎头蛇尾,刚出就泄了呢?
嗷……我懂了。
看来,这师侄还是懂事的,很讲武德,知道点到为止,李南玄松了一口气。
陈修造成的无形压力,只有苏沐锦一个人能感受到。
李南玄以为苏沐锦是有意容让,而苏沐锦却以为是李南玄布下的杀气腾腾的灵压。
陈修安静旁观,也觉得奇怪,一指而已,为何苏沐锦一副快虚脱的样子?
不可能是我弄得吧,我只是戒备,又没有动手。
难道是师父弄的?应该是了。
陈修看向师父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崇敬。
陈修并不知道,就算自己散发出的气场,都能给目标造成极大的压力。
“师叔……弟子……献丑了。”躺在地上的苏沐锦一脸苦笑,费力断续说道。
李南玄摇了摇头,说道:“师侄,你这玄阴指还没练到家,人身分阴阳二气,玄阴指专练阴气,阴强则阳弱,更需要扶阳升阳,若非内功练到气贯诸穴,收发自如的境界,这玄阴指反而会伤害自己。”
说罢,李南玄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个飘渺高深的背影。
苏沐锦呆愣当场,此时四周压力早已撤去,她却久久没有起身。
她当然知道,如果自身功力不够,强练玄阴指会伤害自己。
但这玄阴指威力极大,她一练之下,就深深沉溺其中,将诸多缺陷抛之脑后。
李南玄的话,如一记闷雷,重重点醒了苏沐锦。
以一颗贪婪自毁之心,又怎么可能将玄阴指练到圆满境界呢。
她哽咽了。
这一刻,她几乎落泪。
苏沐锦站起身来,向李南玄的厢房拜了一拜。
初来之时,她虽然面上尊敬,但并不觉得李南玄强过自己师父。
听到李南玄这番醍醐灌顶之言,她才从骨子里服了。
师叔的修为和见识,似乎比师父还要高明一点点呢。
陈修见苏沐锦一会快虚脱,一会又哽咽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东西,问道:“你的疑惑解了吗?”
苏沐锦出了一会神,才说道:“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
她说话之间,脸上有不尽的仰慕钦敬之情。
苏沐锦说得是《庄子秋水篇》里的话,意思是我在天和地之间,就像一粒小石子或一棵小树在一座巍峨大山上一样,又怎么敢自满自夸呢。
陈修知道,她是在抒发对师父的崇敬,情不自禁的握住师姐的手,吟道:“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
这也是《庄子》里的话,用来形容李南玄深不可测、高无尽头的功夫。
陈修是一名高中生,不是已退化的大学生,当然能背诵出《庄子》来。
两人瞻仰了一会师父的卧房,相视一笑,为理解而感动。
“师叔的功夫是怎么的出神入化,你能讲些给我听听么?”苏沐锦星眸闪动。
“我师父他老人家所学不止练功,唉,博大精深,不知道从何说起。”陈修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光是师父平常看的那些小书,灯草什么的、剪灯新话什么的,就称得上博学多闻,陈修听都没有听说过。
苏沐锦不禁羡慕,师弟能有这样一位经天纬地的好师父。
这时,李南玄在屋子里唤了陈修一声。
“快去,师叔有事要交待你呢。”
苏沐锦突然发现自己握住了师弟的手,脸上一红,缓缓放开。
陈修进入屋子。
李南玄背对房门,静静盘坐榻上,若孤松之独立,若玉树临于前,气质无双。
“师父。”陈修肃然道。
李南玄缓缓起身,轩轩如朝霞升起,朗朗如日月入怀。
碰!
师徒两不小心撞了下头。
“你顶我后面干嘛~,你想干什么?!”李南玄摸头恼道。
“对不起,师父。”
陈修无语,不是您背对我坐着的吗……
“这管血你拿去,用来解除血脉禁制。”李南玄将一支沾着血的木签怼到陈修脸上。
陈修将木签收好。
“记住,解除禁制之后,不管宝箱里有什么东西,你都不要拿,全留给你师伯。”李南玄道。
“那是太师父留下的东西,师父您为什么不要呢?”陈修好奇道。
“我答应过你师伯,太师父的东西都归她。”李南玄道。
“师父,您和师伯是有什么恩怨吗?”陈修又问道。
陈修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也实在好奇,师父和师伯究竟有什么矛盾,能闹到多年不见面的地步。
看苏师姐为人也挺好的,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师伯应该也不坏吧。
“说来话长……”李南玄沉吟道。
“师父,如果您不方便说,不说也行。”陈修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既是我关门弟子,早晚要知道的。”李南玄神色凄然,脸上颇有悔意。
陈修拜师以来,师父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未见到他这般表情。
陈修心想,这事之中,定是隐藏着极大的过节,甚至让师父一生痛悔难忘。
陈修不敢说,也不敢问,怕激起师父的伤心,只静静听着。
李南玄仰头看向屋顶,呆呆出神,自言自语道:“我和师姐本住在神京郊外,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若是不出意外,我和师姐会结婚生子,继承师父的道观,就这样过一辈子。”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神情和语气满是怀念和后悔。
“师父,是什么意外呢?”陈修轻轻道。
第18章 我真不是绝世高人
李南玄让陈修坐下,说道:“这事得从头说起,我那师姐,闺名叫作顾明溪,和我是同门师姐弟,我二人在神京郊外的青云观学艺……”
陈修恍然,怪不得这道观叫青云观,原来是怀念故居。
“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好胜心极强,一点小事都要争个高下,隔壁寺庙新年头炷香定价十两,她就偏要定二十两,盖过人家。”
“她不光和别人争,还和我争,师姐极为聪慧,青出于蓝,已远胜于我师父,更胜过了我,每次比试,我都会输给她,她却总是和我吵架。”李南玄续道。
“师父,既然你输给师伯,为什么她还要吵你呢?”陈修不解道。
“你师伯怀疑我是故意输给她的,要我拿出真本事,但我哪有什么真本事。”李南玄摇头。
“哦,我懂了。”
陈修以为师父是谦虚,师父的本事绝不可能在师伯之下,自然是故意输的,因为演技不够,被师伯看破。
以师伯好胜的性子,当然是不依不饶了,非要师父拿出真本事,但师父爱护师伯,也不可能真的赢了师伯。
于是两人就闹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陈修心中暗暗摇头,不以为然。
“你懂什么了?”李南玄一愣。
“恩恩,师父您继续说。”陈修笑道。
“可惜,可惜我实力低微,当时要是真的能赢她一次,反而好了,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师姐眼里,我就那么厉害,为什么她认定我就是什么绝世高人了,认定我比她强了。”李南玄摇头叹惜。
陈修微微而笑,认定您是绝世高人的,又何止师伯一人。
任何人看到您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又怎么可能往低处想呢。
李南玄见陈修这暧昧表情,说道:“怎么,你也这么认为的,徒儿,我和你讲实话,我真不是什么绝世高人,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也是吹牛的。”
“师父,我信,我信。”陈修连连点头,但脸上表情就是全然不信。
李南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和师姐虽然总是争吵,但她向来待我情深义重,日子还过得去,直到有一天,我们两个撞妖了……”
陈修啊的一声,以师父的修为,寻常妖物就如空气一般,此妖必然相当的妖。
“那是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我在屋里看书,师姐在旁梳头,正是其乐融融,突然门帘掀起,一只黄鼠狼跑进来,扒到桌上喝粥呢,那是我给师姐炖的红枣乌鸡粥。”
“我当时看书入神,没注意到那黄鼠狼,师姐却吓了一跳,等我反应过来,师姐已把那黄鼠狼赶走了,然后我们又吵了一架。”李南玄续道。
“是师伯怪您没赶黄鼠狼么?”陈修道。
“不是,她觉得自己道心不够坚定,输了我一筹,我说一只妖怪而已,不用小题大做,她却说我终于不装了,说还是输给我了。”李南玄叹道。
陈修听到这里,有些无语,真有好胜心如此强的人么?
不过也有点道理,妖怪闯进来,师父镇定自若,师伯却吓了一跳,可不是师父高明一些么。
“那黄鼠狼得了便宜还不知足,站在门外叫骂,你这道姑也太抠门了,喝一碗粥还要打我,我怕师姐生气,出去把黄鼠狼赶跑了,再回来时,发现师姐已离家出走了。”李南玄续道。
“师父,您说的意外,就是这件事了。”陈修道。
“不是这件事,是她走后出的意外,一年后她回来,说她加入了凤仪门。”
“她既入了凤仪门,我李南玄堂堂男儿怎能自甘卑下呢,总之我们是不可能了。”李南玄继续道。
“师父,这凤仪门是什么门派?”
陈修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是因为凤仪门的关系,彻底断绝了师父和师伯复合的可能。
“你师姐也是凤仪门的人,你要和她同行,路上自然会了解,师父只提醒你,除了你师姐,遇到其他凤仪门的弟子,一定要远远避开,不和她们说一句话,总之四个字,敬而远之!”李南玄谆谆告诫道。
陈修听得又惊又奇,这凤仪门是什么东东,连师父也如此郑重其事。
难道这凤仪门不是人,而是妖怪伪装的。
可能因为师伯的关系,师父不愿说凤仪门的坏话。
但师父的意思,陈修领会到了,这凤仪门十分危险,一定要远远躲开。
以师父通天彻地的修为,都觉得凤仪门危险,陈修自然不会去冒险,老老实实听师父的话就是了。
“师父,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陈修肃声道。
“记住了,远离凤仪门,你师姐也久等了,去吧。”
李南玄叹了一声,拍了拍陈修的肩膀。
陈修出了屋子,苏沐锦在树下等候。
一阵微风吹过,将师姐身上淡淡的香气拂到陈修脸上。
苏沐锦迎近几步,笑道:“师弟,师叔有什么吩咐?”
陈修又细看了她的脸一眼,浅浅的微笑含蓄温柔,一双细长的凤眼清澈透底,黑瞳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
苏沐锦的眼睛不算很大,眼形长而弯,笑起来像一轮月牙儿,给人娇憨的感觉。
所谓相由心生,苏沐锦看着不像坏人,她背后的凤仪门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为什么师父将凤仪门视作洪水猛兽?为什么师伯入了凤仪门就断绝关系?
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是一幕爱恨情仇的人间悲喜剧,这是一个发生在身边的故事,这是一个很值得观察发掘的故事。
陈修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要探一探凤仪门的深浅,当然,是在遵守师父警告的前提下。
也算是为了师父吧,说不定能解决师父的终生遗憾呢。
“师父吩咐我和你一起去襄城老宅开宝箱,开出的东西,我们分毫不取。”陈修答道。
“好啊好啊,我们走吧。”
苏沐锦甜甜一笑,向李南玄拜别后,就和陈修出了青云观。
第19章 这门派有点意思
陈修和苏沐锦走在官道上,六耳蹦蹦跳跳的跟在左右。
襄城在汉津西北面,也就数天路程,修行者全力赶路更快,并不遥远。
路上,陈修还在想那门心眼术,临走时忘记请教师父了,有点可惜。
心眼术只有原理,没有练法。
陈修苦苦思索,也不知道该如何练习。
苏沐锦见陈修百思不得骑姐,也不打扰。
很快,来到了汉津城南门。
“进城作什么?”陈修道。
去襄城的官道绕过汉津城西北角,不需要进城。
“办点事。”苏沐锦也不明说。
陈修不知道师姐搞什么鬼,由着她便是了。
径直来到了城里最豪华的珍宴楼,阵阵酒肉香气从里面飘出来,厨子刀声跑堂喝声响成一片。
“师姐请你吃饭,咱们吃饱喝足后再赶路。”苏沐锦道。
“不了,师姐远来是客,该由我尽地主之谊。”陈修客气道。
两人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苏沐锦要了一壶酒,配了四色酒菜,陈修点了本店特色羊头签。
陈修拿起本地名酒琼花露,先吃了一口羊肉,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情不自禁道:“好酒。”
“那就多喝点。”苏沐锦挽起袖子,笑眯眯的给陈修斟酒。
陈修连喝了三杯,把空杯往桌上一放,说道:“师姐,咱们头一回见面,互相不了解,不如你介绍下自己如何?”
“我是凤仪门的弟子,你听过没有?”苏沐锦道。
“凤仪门是什么门派?”陈修问道。
“凤仪门源于洪荒时代的女娲娘娘,宗旨是女尊男卑,行善去恶……”苏沐锦缓缓道。
“点解?”陈修有点不明白。
“有问题吗?”苏沐锦道。
“没问题。”陈修隐隐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能与师伯复合了。
这凤仪门果然有些古怪,听师父的话,不和她们争辩,不作纠缠便是。
苏沐锦简单介绍了自己,又问陈修情况。
陈修也不好细说,只说自己是汉津本地孤儿。
吃了一半,陈修想把账结了,却被苏沐锦坚决阻止了。
“我不习惯让女人结账。”陈修说了一句钢铁直男的话。
“那你现在开始习惯一下。”苏沐锦很强硬的把账结了。
这一番推让,陈修对这个师姐有了新的认识。
又喝了两杯酒,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上得三个人来。
中间是一个美貌女子,戴着竹冠,作男装打扮,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眼如秋波,娇腮欲晕,明媚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两个美少年一左一右簇拥着她,都肤色白皙,面容俊秀。
奇怪的是,两个少年虽然身材高大,气宇不凡,但在那女子面前,却战战兢兢,如奴仆一般。
苏沐锦瞥了竹冠女一眼,露出嫌恶之色,对陈修低声道:“你是我表弟,别提咱们师父的关系。”
竹冠女两条长腿踏出,细腰扭动,肉儿颤动,二楼酒客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竹冠女携着两个美少年,径直走到苏沐锦桌前,怪腔怪调道:“哎哟喂,这不是苏师姐吗?师妹我帮你多点几个菜吧,你饭量大,可别饿着了。”
发生肾摸事了?
陈修作看戏状,这竹冠女似乎来者不善,但又称呼苏沐锦为师姐,难道是凤仪门的同门。
“连师妹比我还重十多斤,这点菜吃不够也是自然,小二,给我师妹上两个肉菜,再添一个大饭桶。”苏沐锦淡淡道。
她暗讽竹冠女是饭桶,话里充满了火药味。
竹冠女脸色一变,瞥了眼旁边的陈修,又转移话题道:“苏师姐,你怎么耐不住寂寞,也玩男人了。”
“姑娘请自重,我是她表弟。”陈修缓缓转过头。
竹冠女看清陈修的脸,顿时全身一震,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轩轩朝霞,世上竟有如此英俊之男子。
“连琪,我表弟相貌如何?”苏沐锦有些得意道。
“哪里找来的国宝少年,真有你的。”连琪又看了陈修一眼,看不够似的,突然手腕一翻,啪啪打了身边两个美少年各一个耳光,喝道:“快滚,快滚,两个丑东西!”
两个美少年不敢违抗,含着泪光跑下楼了。
陈修看得微微摇头,此女的作派,让他有些反感。
“弟,看见了吧,男人不努力,就会成为女人的玩物。”苏沐锦借机教育陈修道。
“真的?”陈修嘴角上扬,眉毛弓起,露出一脸害怕的表情。
“小郎君怎么称呼啊?”连琪微笑道。
“在下陈修。”陈修道。
“奴家连琪,初次见面,敬陈公子一杯!”
连琪坐到陈修身边,说话甜腻宛转,她颈中扣子不知何时松开了。
她挨近身子,送来酒杯,酒香体香扑入陈修鼻中,当真销魂。
这位连琪虽然略不如苏沐锦美貌,但却柔到了极处,腻到了极处,又是另一种风情,恐怕这种风情还招更多男人喜欢。
“公子不喝,我可要喝了。”
连琪媚笑,樱唇在杯沿上轻轻抿了一口,留下红色的唇印,又递上酒杯,这是要两人共饮一杯酒了。
陈修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美人在怀唇送美酒,有点把持不住。
“要卖骚别处卖去,真不要脸了!”苏沐锦冷冷道,伸掌一推,一股无形的气劲将酒杯推开。
“呵呵,本门可不禁找男人,苏师姐不会吃醋了吧。”连琪娇笑道。
“这一杯酒,他要不喝,便由你来喝吧。”
连琪说着,随手一掷,那酒杯平平稳稳的落在苏沐锦眼前。
只见酒杯上突然冒出古怪的绿色火焰,刺鼻的腐败气味散发开来,一看就有毒。
苏沐锦拿起酒杯,就往口里倒。
陈修吃了一惊,说道:“不能喝啊。”
苏沐锦却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眼神,她手指在酒杯边沿转了半圈,杯中绿火瞬间消退,然后一饮而尽。
连琪本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看着苏沐锦一口喝干,脸色也变得极为郑重,摇头道:
“你的功力又长进了,我至少要一年以后,辈分才能超过你。”
“别说明年了,你练一百年都没用,只要我不死,你一辈子都是师妹。”苏沐锦笑道。
陈修听得古怪,听两人说法,这凤仪门的辈分似乎是按照功力强弱来的,谁功力高谁就是师姐?
这凤仪门,有点意思啊。
第20章 我是老实人
连琪输了一筹,却并不气馁,狼吞虎咽一顿大嚼,将桌上的菜肴吃了十之七八。
她吃饭时,苏沐锦在旁摆出练功姿势,连这点空闲时间也不放过。
陈修看得有点心疼饭钱,虽然不是他出钱。
连琪吃饱喝足,拍拍肚皮道:“让苏师姐破费了。”
“说正事吧。”苏沐锦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就不能来讨扰师姐一顿饭么。”连琪笑道。
“你从来不欠人情,怎么会欠我一顿饭,肯定有麻烦事找来。”苏沐锦哼道。
“果然,还是师姐最了解我,是有一件麻烦事,却未必是坏事。”
连琪明朗一笑,将一件东西啪得扔到桌子上。
那是一枚卷曲的绿色指甲,有整个手掌那么长,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陈修细看,那指甲表面有如海螺一般的纹路,颇为奇特。
看着像是妖怪的指甲,但陈修见识有限,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师姐,你可认得此物?”连琪略有得意。
“哪里来的?”苏沐锦摇摇头。
陈修心想,师姐的见识比自己广博多了,连她都不认识,这绿指甲还真有点蹊跷。
连琪看了陈修一眼,笑而不语。
这意思很明白了,有话不方便让陈修听。
“我去更衣。”陈修识趣起身。
“且慢。”苏沐锦按住陈修。
“苏师姐,你还真宠这表弟呢。”连琪笑吟吟道。
“你是不是要找帮手。”苏沐锦道。
“没错。”连琪道。
“那我一个人够吗?”苏沐锦又道。
“不太够,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其他同门,我也不会找你。”连琪摇头道。
“那加上我表弟,人手足够了,”苏沐锦拍了拍陈修小臂:“你要去吗?”
“这事有点危险,我不去。”陈修想也不想就说道。
虽然不知道连琪和苏沐锦搞什么,但八成与那卷曲绿指甲背后的妖怪有关。
陈修向来谨慎,并不想冒险。
咱们又不熟,今天才头一回见面,别说师姐,亲姐也不去。
苏沐锦二话不说,掏出四锭金子拍到桌上,金光差点闪瞎了陈修的狗眼。
这是十两规格的大锭,总共是四十两黄金,约等于陈修打工十年的收入。
刷一下,很快啊。
陈修就用袖子盖住了金锭,说道:“但是表姐如此盛情,我不去也不好,表姐给了这么多,我是老实人,自然也要回报表姐,一定听表姐的话,给表姐好好作事。”
陈修说着,袖子一拂,那几锭金子就不见了,就跟变魔术似的。
苏沐锦露出慈祥的微笑,很满意陈修的话。
“你开什么玩笑,他能帮上忙?”连琪疑惑道。
虽然陈修帅的惊天动地,但她还不至于被帅昏头脑,这件事可不是靠帅就能解决的。
“我表弟的修为,不在我之下,有他帮忙,这事就稳了,而且他是我亲戚,也不怕泄露机密。”苏沐锦笑道。
连琪看了陈修几眼,突然笑着伸手相握:
“陈小郎君,我手好冷啊,让我暖暖手。”
陈修知道她是要试探自己功力,潜运真气,握住了她伸来的纤手。
连琪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滚烫的热流,突破了她的护体真气,瞬间侵入身体,将全身里里外外烫了个遍,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说不出的舒服,就如同大冬天泡了温泉。
连琪不知怎的,打了个冷战,全身发软,几乎叫出声来。
陈修这一股真气,一瞬而过,但雄厚强劲,连琪已然受用不浅。
连琪运了下内气,只感觉体内经脉顺畅了许多,甚至几处多年的暗伤也痊愈了。
连琪震惊不已,还好对方的真气没有恶意,不然瞬间就能重伤自己。
陈修只是和她轻轻一握,便收回了手。
连琪脸上露出幽怨神色,可惜陈修太快了,她还没反应就结束了。
若是能好好利用陈修的真气,她不仅可修复体内暗伤,境界更能增进不少。
“陈公子的手真暖和,再握一会嘛。”连琪撒娇,又伸出小手。
“姑娘请自重。”
陈修的手拢在袖子里,神色高冷。
刚才那一秒,快是快了些,但足够让连琪认清自己的实力了。
男孩子要爱惜自己身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表现出男子应具备的忠贞端庄之美,那些坏女人就占不了便宜。
“呵,男人。”
连琪白了陈修一眼,收回了手。
“怎样,我表弟还行吧?”苏沐锦略得意道。
“马马虎虎,我们走吧。”连琪口不应心。
“等一下,我既然参与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陈修道。
“这绿指甲是妖怪的,而那妖怪藏身的地方,有一件宝贝,你只要配合我们取宝就行了。”连琪笑道。
废话,绿指甲不是妖怪的还能是人的,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陈修又看向苏沐锦,希望她能说点有用的情报。
苏沐锦摇了摇头,说道:“表弟,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姐不会害你的,你听我的话,跟我作就是了。”
“但是……”陈修还想说什么。
“你刚才说听我的话,帮我好好作事,难道不算数?”苏沐锦打断道。
“当然不是。”陈修道。
“那你作不作?”苏沐锦道。
“作。”陈修道。
当下,两女一男一猴离开了酒楼,出了东门,一路往汉津城东北方向而去。
作什么,找什么,统统不知道,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陈修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心想,就算你们不说,等下到了地方,多少能看出些端倪来。
苏沐锦和连琪两女也不说话,埋头顺着大路急趋。
两人都存了个竞争的心思,运转真气,快步急走,身形如离弦之箭,只听风声呼呼,道旁树木飞快倒退。
苏沐锦和连琪谁也不愿输给对方,一口气冲了六十里,两人仍是并肩而行,打了个平手,不禁都有点佩服对方。
“不好,光记着和你比,忘了表弟了。”苏沐锦一拍脑袋。
两女向后看去,唯有一只奋力追赶的六耳猴,哪有半个人影,正要返回寻找,就听到前方高处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云居寺么?”
两女抬头看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只见前方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少年,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也随之起伏。
连琪想到,陈修是在道旁树林中绕行,反而赶在两人前面,他的轻身术可要高明多了。
“表弟,你下来吧。”苏沐锦道。
陈修纵身轻跃,他袖子向下一拂,激起一股劲风,拍向地面,生出反激之力,托住他身子从半空中缓缓而下,如一片落叶冉冉飘落。
那姿态说不出的潇洒超逸,看得两女陷入呆滞。
第21章 真正的技术
陈修站立的地方,是一条长岭。
长岭往上只有一条道,山径的尽头,云雾缭绕,一座黄瓦红墙的寺庙隐隐显出轮廓。
那便是汉津城附近有名的大寺,云居寺了。
云居寺建于云雾山极险之处,上临绝顶,下临深谷,常年云雾封山,宛如仙境。
这样一座庄严大寺,真的会有妖怪出没吗?
“表姐,你看这庙的飞檐从雾里伸出来,美得像画一样。”陈修遥指寺庙道。
“好景色。”苏沐锦也赞道。
“别耽误时间了,可别让黄文泽赶在我们前头。”连琪急道。
“黄文泽是哪个?”陈修问道。
“他是悬镜司的判官,比我先得到宝物消息,说不得已经进寺了……”连琪道。
悬镜司,是朝廷专门负责处理妖魔鬼怪的机构,权力极大。
原来那绿色指甲是连琪从悬镜司飘来的,宝物的消息不止一人知晓。
三人加快脚步,顺着山道继续向上。
路径渐窄,到了一处险道,山阶仅可容一人通过,旁边一侧是万丈深谷。
虽然三人都是功夫高强,但走在这样的险道上,也不免战战兢兢。
苏沐锦怕六耳坠崖,将小猴儿托在肩上。
在窄道上走了一阵,绕了几个弯,忽见眼前白茫茫一片,竟是钻入了浓雾之中。
连琪走在前头,苏沐锦在中间,陈修落在最后。
陈修从后面,也是为了方便照应师姐。
陈修贴着山壁,小心挪步。
走过这十里狭道,转过几处山坳,雾气渐散,终于来到一块平坦之地。
“什么鬼?”
三人看清眼前景象,震惊难言,不敢置信。
只见天空灰蒙蒙的,粉尘满天飞舞,脚下的石梁露出一道道暗红的熔岩,周边的所有植物也焦枯死亡,好像火山喷发后的惨象。
山顶的寺庙就在石梁尽头,也就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但被粉尘遮蔽视线,仅能看到一个虚虚绰绰的影子,反不如在山下时看得清楚。
“不对啊,这是幻相吧?”
苏沐锦不敢相信,在山下远眺寺庙时,还是美不胜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怎么登上山顶所见,却如地狱一般。
连琪伸手,任一片粉尘落到掌心,传来真切的触感,她皱眉道:
“这不是幻相,是实相。”
两女互视一眼,都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是幻相,毕竟是假的,尚有破解的可能,而实相的危害,可要大得多了。
“还要进寺吗?”苏沐锦神色犹豫。
云居寺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一点都不了解。
才到寺门口就是这副火狱景象,鬼知道寺内是什么情况。
陈修饶有兴致的打量四周环境,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地狱火半岛。
“来都来了……”连琪嗫嚅道。
“来你个头啊,进去有命没命都不知道!”苏沐锦斥道。
“那东西对本门至关紧要,如果上面知道我们到了寺门前,却被几道飞灰吓回去了,你我如何交待?”连琪苦着脸反问。
苏沐锦沉默一会,心想如果上面追究,说不得还会连累师父受罚。
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探一探,就算遇到危险退回来,也能给上面交待。
想到这里,苏沐锦便说道:“小心点,遇到危险就折回来。”
“还用你教。”连琪一撇嘴,看了眼灰黑天色,不由打了个冷战。
苏沐锦瞥了一眼旁边的陈修,见他好奇的东瞅西看,毫无惧色,心想这家伙的心是什么做的,促狭道:“我们要是回去,那四十两黄金你可得还我。”
陈修听了,脸露惧色,忙道:“你想得美,钱进了我的口袋,再拿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苏沐锦一时忘了忧愁,扑哧一笑,你这磨人的小财迷,原来还有害怕的东西。
三人全神戒备,小心翼翼的向寺门走去。
走了不到十丈,突然见到前方灰雾中,有一道模糊人影。
“是谁?!”连琪喝问一声。
那人影被声音吸引,猛地跃出灰雾,冲到近处。
三人看清那人影的模样,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东西,简直不是个东西,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
它脑袋发绿,一只眼睛生在顶门,是三角形,另一只眼睛生在下巴,是半月形。
它的鼻子,一孔朝天,一孔朝地,像蜗牛的触角伸出来。
它的耳朵,一只在前边,一只在后边。
五官和人类有些相似,但每一个都不协调到了极点,让人看一眼都要生出心理疾病来。
“这……这是什么?”连琪颤声道。
“地行夜叉。”苏沐锦强自镇定道,六耳吓得从她肩头跳下,躲到后面角落去了。
“什么叉?”连琪道。
“你没看过佛经吗,它和插画里的夜叉一模一样呢。”苏沐锦道。
“佛经?这不是想象中的怪物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连琪惊讶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苏沐锦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看它指甲。”
陈修和连琪看向那地行夜叉的手掌,是一根根绿色卷曲的指甲。
原来之前连琪拿出来的绿色指甲,正是属于这只地行夜叉的。
“错了,全错了。”连琪喃喃道。
陈修听得更疑惑了,为什么这寺庙会变成一副宛若地狱的鬼样子,这夜叉又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连琪说‘全错了’。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时,那地行夜叉身子一动,迫向苏沐锦。
苏沐锦神色凝重,伸指一弹,凌厉的玄阴指力本是无形气劲,但在灰黑的环境中,竟带起一抹黑光来,直射夜叉胸口。
连琪也同时出手,衣袖一挥,袖中飞出一朵绿色火焰,化作一条细细火舌,射向夜叉。
眼看两女的法术就要击中地行夜叉,只见那夜叉身形闪烁几下,原地消失了。
下一瞬间,它竟凭空浮现在苏沐锦身后,锐利的尖爪向苏沐锦心窝处掏去。
怪物实在太快,苏沐锦都没有察觉到,还紧张的盯着前方。
连琪看到了苏沐锦背后的动静,但也来不及反应。
陈修一直静等时机,这夜叉速度迅捷如电,快到肉眼难辨,几乎和瞬间移动没什么两样。
但在陈修的气场之中,任何细微难辨的小动作,在真气的触感下,都好像暮鼓晨钟般明显。
陈修手一伸,就捏住了夜叉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是时候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陈修的手刚触到夜叉,体内真气就如泉涌而出,成扇形面狂喷,夜叉的身体寸寸炸裂,直接被震成粉碎,化为烟尘。
真气余势未尽,空气中隐隐有雷声炸响,一股无形的波动弹出去,地上石梁被轰出一个大洞,往下看不到底。
“这……这……”
苏沐锦和连琪目瞪口呆,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么?
“这夜叉鬼大意了,没有闪。”陈修淡淡笑道。
陈修随即发现两女眼色不对,她们惊恐的盯着自己身后。
陈修转头看去,就见尘土凭空浮起,一团幽暗如鬼域的小空间内,一只新的地行夜叉正缓缓凝聚成形。
这下麻烦了,陈修有些头疼。
第22章 因果报应
就这?提裤。
刚消灭夜叉时,陈修还是这种轻松心态。
但转头发现,飞尘轻烟又粘合出了一只新的夜叉,心态有点崩了。
发生肾么事了?
这夜叉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说是幻相,它又明明是实体,真能对人造成伤害。
如果说是实体,它又是打不死的,杀了一个虚空里又冒出一个。
等一下!
陈修突然眼睛一亮。
刚才消灭夜叉时,有少量白色光点的情感能量汇入竹简中。
既然这夜叉是不死的,自己岂不是可以无限刷经验了。
想到这里,陈修身形一晃,数十米的距离在弹指间跃过。
在那只夜叉凝聚成形之前,又是一掌按了上去。
那夜叉的身形有如烟尘,还在半虚半实之间,被陈修按住后,轰然炸裂,身形如水滴波纹状向外散去,脑袋胸腹手脚一节节炸开,化为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夜叉消亡,又有少许只有陈修能看见的白色光点能量汇入竹简中。
意识空间中的竹简,已亮了一大半,再点亮最后一小截就能抽取新的诗句了。
就在这时,只听苏沐锦喝道:“表弟,这夜叉是打不死的,不要浪费功力。”
陈修一心撸经验,哪里会听她的话,又转向另一处刷新点。
新的夜叉尚在缓缓成形中,还没有变成完全体。
这一次陈修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等夜叉成熟以后再割。
一个完全体的经验,当然要比非完全体要来得多。
苏沐锦见陈修不听劝,顿时急了,在荷包里抓出一锭银子,向夜叉一掷。
呼得一声响,那银子飞得又快又急,劲力不小。
陈修和连琪都有些不解,苏沐锦用银子砸夜叉作什么?也不可能用银子把夜叉砸死吧。
就在两人纳闷时,那夜叉血口一张,犹如狗子叼飞盘,精准的衔住银子,然后一口吞下肚了。
陈修惊讶,难道这夜叉是把银子当饭吃?
接下来更有趣的事发生了,那夜叉屁颠颠跑到苏沐锦身边,点头哈腰,活脱脱一副舔狗的模样。
“最后一块,没了没了!”
苏沐锦又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夜叉,摆摆手示意没有了。
夜叉身形跃上半空,丑恶大脑袋灵活一横,又是一口吞了银子,然后转身溜进灰黑雾气中,消失不见,那背影竟有几分欢快。
原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六耳猴突然来了勇气,跑出来冲着夜叉一阵啼叫。
“你怎么知道银子能对付夜叉?”连琪惊讶的小嘴微微张开。
“《舍利弗问经》云:‘夜叉神者,好大布施,或先损害,后加饶益,随功胜负,故在天上空中地下。’夜叉虽然不是善神,但爱布施财物,我布施财物给它,是结个善缘,想不到佛经里的故事,能在这里成真。”苏沐锦感慨。
“表姐,你怎么懂佛经的?”陈修道。
“我奶奶信佛,因此记得一些。”苏沐锦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夜叉爱布施财物,得了财物自己存着不好么,为什么要施给别人?”连琪不解道。
“按照佛法,因果善恶报应,一个人作了许多坏事,要遭恶报,但因为布施过穷困者财物,要得善报,两种业力综合,所以死后堕为夜叉,有一定神通,比堕入地狱要强多了。”苏沐锦解释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相信有因果报应吧?”连琪神色夸张。
“相信也好,多一点敬畏,少一点作恶。”苏沐锦诚心道。
“我还是觉得……”连琪又想说什么。
这类话题,两人说一天也不会有结果的,陈修打断道:“别废话了,还是想想如何应对眼前形势吧。”
“表弟,你刚才真不该浪费功力的,我劝你还不听!”苏沐锦批评道。
陈修自然不能说是为了刷经验,而且苏沐锦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为了刷经验,消耗了不少功力,如果又冒出一个比夜叉强百倍的怪物,那可就抓瞎了。
“姐,我晓得了。”陈修老老实实的。
“还要上么?”苏沐锦又看向连琪。
“我们回去吧。”连琪气馁道。
才到寺庙门口,就遇到一个不死之身的怪物,如果不是苏沐锦恰好懂一点夜叉的习性,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硬撑着往里走,只怕有性命之忧,现在回去也足够给上面交待了。
当下,苏沐锦将六耳托到肩上,三人往回走。
回到之前登顶的狭道处,三人看到眼前景象,心头一凉,不敢相信。
记忆中的石阶完全没有了,只剩下一道无边无际的悬崖,悬崖下一眼望不到底,灰黑的粉尘飘浮成云。
六耳吓得唧唧乱叫,差点从苏沐锦肩头坠下去。
如果说上山的道路变成了悬崖,那这山顶寺庙又成了什么,难道成了飘浮在天空的孤岛吗?
连琪眉头紧皱,看向苏沐锦:“你说怎么办?”
苏沐锦抬头,只见天空中一道道熔岩般的赤红若隐若现,无数粉尘如飞雪洒下,眼前景象如地狱一般。
“进寺庙吧。”苏沐锦长叹道。
进入云居寺,恐怕是众人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等一下。”陈修说道。
“你害怕了?”连琪道。
“我就是……肚子有点饿了。”陈修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先对付着吧,进了庙里应该能找到吃的。”苏沐锦递上一个薄饼,语气柔柔的像抚慰小孩。
“你呢?”陈修道。
“我还有很多呢。”苏沐锦温声道。
陈修饿很了,也不客气,拿起薄饼大嚼特嚼起来。
见陈修吃的香,连琪也有点馋了,看了一眼苏沐锦的行囊袋,瘪瘪的,那应是最后一块薄饼了,她待表弟倒是真心好。
陈修几口吃完薄饼,叉腰看向连琪:“你刚才说全错了是什么意思?”
连琪犹豫不答。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总该告诉我真相了吧?”陈修道。
连琪心想,又瞒着他又想他出力也不现实,便说道:“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承诺,绝不能告诉别人。”
“你放心吧,我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告诉别人的。”陈修拍着胸脯保证。
第23章 奇怪钟声
“我们要找的那件宝物,叫作五色玉,是本门至宝。”连琪道。
“五色玉是什么东西?”陈修好奇道。
“你听过女娲娘娘补天的传说没有?”连琪道。
“女娲用五色石补天……你说的五色玉,不会就是五色石吧。”陈修道。
“没错,五色石是一块神玉,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天地之力,因此被女娲娘娘用来补天。”
“但后来洪荒大乱,五色玉也不幸损毁,裂成许多碎片,散落世界各地。”
“我凤仪门源自女娲娘娘,这五色玉当然是本门所有,本门自立派以来,一直以收集五色玉碎片为使命。”连琪娓娓道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五色玉在云居寺呢?”陈修又问道。
“五色玉有一大特性,能令妖怪进化,因此,凡是妖怪变异之处,极有可能就是五色玉的所在。”
“那枚绿色指甲,我起初以为是山精进化后留下的,推断五色玉在云居寺,哪知道是夜叉的指甲,害得你们也陷入险境。”连琪摇摇头。
陈修恍然,怪不得连琪之前说‘全错了’,原来是认错了指甲。
“连师妹,这也怪不得你,那指甲与山精的极为相似,谁又会料到只存在于书中的夜叉,会出现在云居寺呢。”苏沐锦安慰道。
女娲娘娘是上古神话中的人物,那时候别说门派了,连人类都还在山洞里茹毛饮血呢。
凤仪门说源自女娲娘娘,在陈修看来多半是牵强附会。
但是,这五色玉应该是真的,即使不是来自女娲,也是一件罕有的宝物。
“既然不是山精进化,这里就没有五色玉碎片了吧。”陈修又道。
“未必,此处如真似幻的奇景,又是何物所致,除了五色玉我也想不出其他。”连琪道。
“这五色玉除了让妖怪进化,还能制造幻境?”陈修道。
“五色玉到底有哪些奥妙,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连琪摇头道。
“外面不宜久留,先进寺再说。”
苏沐锦看了眼逐渐下降仿佛熔岩压顶的天空,向云居寺大门走去。
陈修心想,这云居寺的诡异景象,必然有一个原因。
这原因或者是五色玉,或者是和五色玉同级别的东西。
如果能找出背后的原因,倒不失一场机缘,探一探也好。
三人来到云居寺大门前,有三扇小门,中间的门稍大一些,但也仅能容两三人并肩而过。
“这山门也太小了些,这云居寺是大寺,却如此小家子气。”连琪嘀咕道。
“寺庙的门都建得小,门建得太阔太奢,不合出家的本意。”苏沐锦道。
两女正说着,陈修已走向中间的大门。
中间的门叫空门,取出家人一切皆空的意思,平时只有和尚能走。
此情此景,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进入山门,是一座长方形的大广场,左边是客院,是给香客临时休息的,右边是碑廊,书法名家的诗文、高僧的偈语都刻在石碑上,有一百多块石碑摆在廊下,供人参观。
正前方则是天王殿,殿前好大一座鼎,里面堆满了香火,佛香缭绕,扑入鼻中,直达肺腑,顿时感觉提神醒脑,心绪安宁。
陈修好奇环视,这云居寺的规模不小呢。
“师姐,你说那些和尚跑哪去了?”连琪问道。
苏沐锦也觉得奇怪,这样一座大寺,少说也有几百个和尚,却一个都没见到。
咚——咚——
就在这时,寺庙深处隐隐传来一阵阵钟声。
禅意、肃穆、悠长,空灵的不像是真实,六耳听到钟声,也跟着不住啼叫。
“是寺里的和尚在敲钟,找到他们就有希望了!”连琪喜道。
“未必是和尚。”陈修沉吟道。
“你说什么?不是和尚还会是谁敲钟?”连琪道。
“我们在寺外就遇到了夜叉,寺里多半还有其他妖魔鬼怪,这种情况下,寺里的和尚一定会先自保,又怎么会敲钟呢,不怕引来妖怪么?”陈修道。
“歪理一堆,你说不是和尚敲的,那又会有哪个妖怪闲得无聊去敲钟?”
连琪嘴上不服输,心里却想,这小子有点脑子,倒也有些道理。
“也不像是妖怪敲的。”
陈修摇了摇头,他在钟声中听出了肃穆清净之禅意,有一种不急不迫的从容力量。
这等钟声,想来也没有妖怪能敲得出来。
陈修也觉得奇怪了。
如果是和尚敲的,不符合常理。
如果是妖怪敲的,声音又不像。
那这钟声到底是谁敲的?
在这如地狱一般的环境中,谁还有闲心不急不躁的敲钟。
“人也好,妖也罢,我们就去钟声处探一探,表弟,你说呢。”苏沐锦拍拍陈修肩膀。
陈修看向苏沐锦,她天生一副弯弯的月牙眼,本来温雅柔秀,此时眼神坚毅,十分美丽中倒多了三分英气之美。
“好,我们去探一探。”陈修道。
那钟声是从天王殿后寺庙深处传来的,要寻钟声先要穿过天王殿。
三人走上台阶,来到天王殿前。
见殿门大开着,殿内中间供奉着弥勒菩萨,大肚子大耳朵,露出威严的笑容。
陈修看那菩萨像,他的眼光也炯炯看过来,便似活了一般。
那眼神给人慈悲的感觉,就像在说,傻子,你要是早点觉悟,还是能摆脱轮回之苦的。
旁边的连琪双手合十,对着弥勒菩萨谆谆祷告,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保佑我平平安安……”
待连琪祷告完,陈修奇怪道:“你不是不信佛吗?”
“关你屁事,我临时信一下不行啊?”连琪翻个白眼。
陈修摇了摇头,抬脚跨过门槛,进入大殿中。
这大殿很长,宽不过六七十尺,长却有三百余尺,中间供着弥勒菩萨,旁边供着四大天王还有一些不认识的护法神。
苏沐锦双手合十,对着弥勒菩萨行了一礼。
入殿之后,陈修就全神戒备,在他的气场之下,即使一些细微的异常也能分辨出来。
这表面平静的大殿,倒真的有一些异常。
陈修看向弥勒菩萨像前的蒲团,那里就是异常之处。
苏沐锦见陈修眼神,问道:“你觉得这蒲团有问题?”
陈修点了点头,就想过去检查蒲团。
“小心点。”
苏沐锦拉住陈修,左掌斜削,嗤的一声响,使出玄阴指力,点向蒲团。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第24章 天下八法
蒲团突然炸裂,破出十几道青光,直射苏沐锦而去。
陈修早有防备,随手一拨,一股气流激向那群青光,青光竟偏转向陈修。
这些青光插到陈修身上,如触手迅速张开,形成一道密集青网,将陈修抱得死死的。
原来这青光是一道道坚韧的有如实体的风,被陈修的护体真气所阻,无法深入。
“没事吧?”
苏沐锦顿时一怔,震惊不已。
要凌空发出真劲也不难,但要像陈修这样一掌牵引十多道风刃,就连门中宿老也难以作到。
表弟难道还真是绝世天才不成,等一下,我还真把他当表弟了。
“是风缚术!小心,有埋伏!”连琪双掌凝运毒功。
苏沐锦也全神戒备。
这时,三个汉子从佛像后面急奔出来。
前面一人戴着斗笠盔,身穿玄色袍子,立领上绣着小镜子图案,正是朝廷悬镜司的常服。
他往那一站,面目俊雅,神态潇洒,要不是穿了官服,还以为是哪个豪门的贵公子。
后面两个年轻人,袖中持着红色短棍状的武器,赫然是三阳符剑。
陈修的气场虽然强大,但也不是全知全能,这大殿纵深又长,这三人应该是躲在深处佛像后面,以至陈修刚进门时也没察觉到。
“师叔,不是妖怪!”后面一人看清陈修等人,不由叫道。
那戴斗笠帽男人瞥了眼连琪,不禁笑道:“连巡使,你也来送死了!”语气有浓浓讽刺,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听他口气,两人似乎认识,但关系不怎么好。
“敢暗算老娘,去死吧!”
连琪娇斥一声,身形扑出,绿光闪闪,向那斗笠男喷出两朵绿火。
“你这婆娘好不讲理,你我也是同僚,一上来就乱打,吃我一记大棍!”
斗笠男骂道,衣袖一翻,掌中多了一柄赤红短棍状武器,正是三阳符剑。
他掌力一激,手中符剑啪得化为一束红线,横向一抡,将连琪的绿火化解。
那绿火颇为奇怪,即使冲散了,少量焰气吸入鼻中,也致人昏昏欲睡。
斗笠男忌惮毒火,闭了呼吸,不敢近距离过多纠缠,立即跃后。
连琪打上瘾了,又揉身扑上,手臂一扬,又是一束细长的绿火吐出,向斗笠男浇去。
“师叔,我来助你!”
身后两个年轻人见师叔输了半招,要上前助拳,斗笠男摆手道:“你们别插手,看我收拾这骚婆娘!”
斗笠男哈哈一笑,复又和连琪斗成一团。
陈修见苏沐锦没有动手,问道:“要帮忙吗?”
“他是悬镜司的判官黄文泽,和连琪是同僚,两人不会真的下死手,连琪没叫帮忙,我们暂且别动。”苏沐锦道。
陈修这才想起,上山时连琪说过,黄文泽也收到了五色玉的消息,要提防他抢先一步,原来就是眼前这男人。
“他称连琪是巡使,什么意思?”陈修又问道。
“悬镜司的官职,有判官和巡使,判官负责本地的妖怪事务,巡使是上级派来巡视,监督地方判官的。”苏沐锦解释道。
陈修恍然,连琪是内部人员,所以能从悬镜司拿到绿指甲。
连琪是巡使,负责监督黄文泽,难怪两人关系不太好了。
“连琪是凤仪门的弟子,也能担任朝廷官职吗?”陈修道。
苏沐锦眼神古怪瞥了他一眼,这师弟的功夫练得出神入化,怎么一点常识也不懂。
“我大周是与宗门共天下,朝中要害官职,大多由宗门之人担任的。”苏沐锦耐心解释道。
与宗门共天下?
陈修心想,这社会结构倒是奇特。
不过,这世界妖魔鬼怪横行,只有以宗门为主的修行人能对付。
如此想来,与宗门共天下也是合情合理。
这时连琪和黄文泽越打越快,两个影子在大殿中急速旋转,倏分倏合,发出密集的啪啪之声。
只见黄文泽摒指如刀,仿佛抓住了风,以无形风力为长刀,刀刀向连琪砍去。
连琪的绿火则被砍得散乱四溢,不成模样,显然占了下风。
“清虚观的烈风手,果然不同凡响,黄文泽在风法上倒有不低的造诣。”苏沐锦赞道。
陈修也听师父讲过,天下道法分为八法,也就是八个种类。
分别是地、水、火、风、阴、阳、入、消。
凡是坚固的,归为地类。
凡是流动的,归为水类。
凡是有热能的,归为火类。
凡是力量的,归为风类。
佛家中的‘四大皆空’,便是指地水火风四大元素,这四大元素构成了世界。
一个修行者擅长哪类,和他的灵根有关,比如地灵根的修行者,一般更擅长地类法术。
而黄文泽施展的‘风缚术’‘烈风手’都归属于风类,他多半是风灵根了。
这里的风类,不单指自然界的风。
自然界的风,属于风类最低级的部分。
比如修行者打坐时,突然心灵深处生起一股狂风,以致走火入魔,这心灵中的风,也属于风类。
连琪左支右绌,支撑不下去了,但又拉不下脸认输,对黄文泽喝道:“姓黄的,再打你输定了,别怪我不留情面!”
黄文泽知道连琪是服软了,收回功力,笑道:“婆娘,咱们打个平手,不分胜负。”
连琪哼了一声,也罢了手,道:“黄文泽,你本事不如我,却有一个好,跑得快,倒跑到老娘前面去了。”
“快又有什么用,快一步送死?”黄文泽笑容有些凄凉,“我本以为要和两个师侄困死此地,没想到你们也自蹈死地。”
“云居寺为什么会变成这鬼样子,你可知道?”苏沐锦道。
“不知道,我也只比你们先来一刻,入寺后撞到一只极凶恶的妖怪,我和师侄不敢出去,便守在这天王殿中,然后你们就撞上我布置的陷阱了。”黄文泽道。
“妖怪?是不是夜叉?”连琪问道。
“什么夜叉?”黄文泽道。
连琪便将夜叉的外形简单描述,黄文泽听了摇摇头,说道:“不是,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得知还有其他怪物,两女都有些担忧。
陈修心想,又是一种妖怪,莫不是撞进妖怪窝了。
第25章 姿势不对
“你和那妖怪交过手了?”连琪道。
“没有交手,但妖怪极为恐怖,我们一见就逃回天王殿,所幸的是那妖怪没追进来。”黄文泽摇头道。
“没交过手,你怎么知道那妖怪恐怖,它还真有三头六臂不成?你胆子也忒小了。”连琪哼道。
“没亲历过,你体会不到那三头妖的恐怖,你若撞见了,只会跑得比我还快。”黄文泽道。
“黄判官,莫说丧气话,我们几人合力,就算遇到大妖,也能斗上一斗。”苏沐锦说着,瞥了陈修一眼,说是合力,怕是要仰仗师弟多一些。
“你不知道那三头妖的厉害,就算我们所有人合起来,也未必是对手。”黄文泽有些丧气道。
“废物,难道困在这里等死么?”连琪骂道。
“贱人!”
“找死!”
黄文泽背后两个师侄怒喝起来,要上来动手,被黄文泽阻住。
“黄判官,我师妹说话不知轻重,我代她赔个罪,但她说的‘等死’两字,倒也不无道理,”苏沐锦说道:“守在大殿中是等死,闯出去还有一丝生机。”
“苏姑娘是文雅人,不像某些泼妇讲不了道理……”黄文泽笑道。
连琪听到这里,又想骂人,被苏沐锦阻住。
“要出去也行,但有件事要提前讲清楚。”黄文泽继续道。
“黄判官请说,咱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有什么不能讲的。”苏沐锦道。
“若是发现五色玉碎片,归谁?”黄文泽道。
“哎哟,都快死的人了还惦记宝贝呢。”连琪讥讽道。
“我要死也死在你后面。”黄文泽淡淡道。
“黄判官,五色玉是本门至宝,自然归本门所有。”苏沐锦皱眉道。
“五色玉是朝廷要的东西,难道凤仪门还能大过朝廷?”黄文泽肃然道。
大过又如何?苏沐锦心想,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斟酌一会,便道:“五色玉是本门传承宝物,本门搜集五色碎片,也是为了尽忠朝廷,与黄判官并无分别,咱们先齐心对付妖怪,寻找逃生之路,若是侥幸找到五色玉,各凭本事便是。”
“好,那就依苏姑娘的意思。”黄文泽想了想道。
于是,双方达成了临时协议,一齐对付妖怪,若是找到了五色玉碎片,谁抢到就是谁的。
陈修在旁听得有趣,都困在地狱里了,还惦记着五色玉,看来这玉当真是稀世之宝。
黄文泽眼光一转,落到陈修身上,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陈修身上还插着十几道风刃,青光闪烁,正是他之前施放的风缚术。
一般来说,风刃激发后,会在较短时间会消散在空气中,不可能维持形态这么久的。
是哪里出了问题?
黄文泽正欲开口,就听陈修道:“黄判官,你这些风刃不要了的吧?”
原来陈修中了风缚术后,见这些风刃似乎没有什么危害,就任由它们留在护体气罩上。
陈修没有学过正经法术,见这道法术看似很正经,便想正经的研究一下。
“不好意思,我这就为小兄弟解开。”黄文泽道。
“没事,不要就给了我吧。”
陈修双手环抱,如磁石吸铁,十多道风刃全被搂到他双掌之间,逐渐压缩变幻,最后化为一道晶莹剔透,如同青玉的长剑形状的兵器。
黄文泽脸色惊惧,难以置信,这是将纯粹的真气压缩成‘气兵’,是极高明的神通,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
连琪和苏沐锦也目瞪口呆,愣愣看着陈修,眼神像见了神仙。
“小兄……不,兄台!您这是‘气兵’神通?”黄文泽声音微微发颤。
气兵神通,他只闻其名,一时也不敢肯定。
“什么神通?我就是压了下啊。”陈修不解道。
在陈修看来,他就是嫌风刃太多碍事,把它们压缩一团,就和压垃圾差不多。
怎么这些人都跟看鬼一样看着我,难道作错事了?
陈修是真不懂,但黄文泽听了,却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愣。
此人手段恐怖如斯,怎么可能不知道‘气兵’呢。
黄文泽尬笑了下,脸色有些苍白。
“黄判官,你不会心疼那些风刃吧,要不我还给你好了。”
陈修也没把那些风刃当回事,见黄文泽脸色不对,还以为他舍不得风刃。
在黄文泽听来,这些话全成了讽刺,他当然不敢也不能拿回‘气兵’。
眼前这少年的手段,要杀他是易如反掌,他哪里敢得罪。
“不敢,兄台的手段玄妙高深,真是了不得,佩服佩服,还未请教高姓。”黄文泽衷心称赞,极是客气。
“在下青云观陈修。”陈修道。
黄文泽微微一愣,他是本地判官,自然也知道青云观的,但也没听说过青云观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啊,不禁道:“尊师是?”
“家师苍松!”陈修自豪道。
提到苍松道人,黄文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犹如谪仙人的形象。
虽然陈修年纪轻轻,虽然陈修神通惊世,但联想到他是苍松的徒弟,似乎一切都合理起来了。
“原来是苍松真人的高徒,之前多有得罪,我这里赔礼了,还请代我向尊师问安。”黄文泽说着,向陈修一揖到地。
以他的辈分,行这大礼有些过了,也是看在陈修实力的份上。
“黄判官太客气了,在下当不起,咱们困在险地,还要互相帮衬呢。”陈修也回了一揖。
黄文泽见陈修神情,似乎没有记恨刚才的事,也是微松了一口气。
苏沐锦静静看在眼里,心想,这黄文泽能拉下面子向后辈行大礼,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狡猾人物,倒不能小觑了。
“在这里呆久了不妥,可得抓紧时间了。”苏沐锦道。
“苏姑娘说得是,我已看准了一条通路,请诸位随我来。”黄文泽语气变和蔼了许多。
黄文泽和他师侄在前头领路,连琪和苏沐锦互视一眼,一左一右将陈修夹在中间。
成了一个嫐的姿势。
感觉两女姿势不对,陈修道:“你们作什么?”
“表弟,姐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你什么境界了?”苏沐锦低声道。
第26章 我没有境界
境界?
陈修也听师父说过,这世界修行是分境界的。
这境界不是乱来的,每一层境界都有严格的标准,没有达到标准就不是这层境界。
问题是,陈修是念诗练出来的,没有正经修行过,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于是,陈修便说道:“我没有境界。”
听了陈修的话,苏沐锦和连琪都是一愣。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境界呢,只要是修行者,都必然有境界。
“弟,你不想说,姐也不勉强你。”苏沐锦失望道。
一个修行者的境界,就和女人的年龄一样,是很隐私的事情。
就算很熟悉的关系,也不会随便问人境界的。
陈修不想说,也很自然。
连琪眨眨眼,将苏沐锦拉到一边,问道:“你觉得他什么境界?”
“归真吧。”苏沐锦想了想道。
“也就是通神了。”连琪恍然道。
“你听错了,我是说归真啊。”苏沐锦道。
修行境界分为气动、长息、明窍、归真、通神、抱丹、凌虚、天元等等。
明窍能通法术,但真气是散乱状态的。
归真是将散乱的气变成真劲,归于丹田。
陈修的诗词竹简‘真气养玄胎’五个字,在丹田处形成玄胎,道理和归真有些类似。
在苏沐锦看来,陈修要聚气成兵,归真境界是最低的要求了。
“你向来保守,肯定往低了说,我看他至少也是一个通神境!”连琪哼哼道。
听了连琪的话,苏沐锦也觉得有些道理。
以陈修聚气成兵的神奇手段,一个归真境怕是盖不住。
离得近的一个小师侄听到‘通神’两字,对黄文泽道:“师叔,我听她们说,那小道长是通神境呢。”
“呵呵,头发长见识短,陈道长凭一双肉掌就压气成兵,区区通神境岂能作到,少说也是抱丹了。”黄文泽不屑一笑,又给陈修升了一级。
两个师侄对师叔的话深信不疑,都向陈修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
陈修不知道,他只是露了一手,就被三个人理解成了高低不同的三种境界。
有趣的是,他们绝对想不到,就连陈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天王殿的后门处。
黄文泽在门槛前停了下来,突然笑道:“我是大大的错了。”
“你错什么了?”连琪问道。
“我本以为要困死在这里了,哪知道冒出陈道长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修行奇才,有陈道长在,就算遇上什么厉害妖怪,也能轻松化解了。”黄文泽一脸讨好,衷心把陈修视作了希望。
陈修微微而笑,听着黄文泽的吹捧,他虽然是一个质朴天真的中二少年,也有一点飘飘然起来了。
“黄判官,咱们要同心协力,脱困可不是我表弟一个人的事。”苏沐锦皱眉道。
“那是自然,如果是小妖小怪,也不用劳陈道长动手,咱们多费些力就是。”黄文泽道。
“弟,遇事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急躁。”苏沐锦又低声嘱咐陈修。
陈修心想,师姐是怕我被人一捧就头脑发热,她对我倒是真的好。
黄文泽指着甬道对面的大雄宝殿:“那三头妖就在大雄宝殿附近游走,之前我们一出门,它就扑来了。”
“先前的钟声你听到了吗?”苏沐锦道。
“我听到了,那钟声很有点古怪,如果去钟楼探探,兴许能找到脱困的法子。”黄文泽道。
“钟楼在哪里?”连琪问道。
“在大雄宝殿的后面。”黄文泽道。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钟楼,是绕不开那三头妖了。”苏沐锦眉宇担忧,瞥了陈修一眼。
虽然师弟的修为出神入化,但也有较大风险。
之前寺门外的夜叉就很难缠了,这里的三头妖怕是比夜叉还要厉害得多。
“没事的,夫漏蜜。”
陈修一摆手,率先踏出门槛。
下了台阶,走上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之间的甬道。
刚走出不到十丈,苏沐锦肩上的六耳猴大耳朵微微一动,唧唧叫了两声。
“来了。”苏沐锦低声道。
她刚说完,就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大雄宝殿后面绕出,往这边飘了过来。
远远看去,还真有三个脑袋。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灭了那三头妖就回来。”
陈修说完最后一个字,人随声走,飘然而去。
众人看去,那俊美少年袍袖如流云,步履潇洒闲雅,当真如图画里的谪仙一般,油然而生起钦慕之心。
苏沐锦知道自己实力低微,去了也是帮倒忙,便没有跟上。
众人原地等候,陈修缓缓趋向三头妖。
陈修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虽然陈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陈修知道自己很强大。
很快啊,那三头妖就飘到了眼前,不足十丈距离。
隔得近了,看清楚那妖怪的模样,陈修不禁说了声“我去”。
只见那妖怪宽阔的肩膀上顶着三个青黑色的脑袋,脸型倒是和人类相似,但有四只眼睛,三个头就是十二只眼睛,还有嘴里窜出火苗是怎么回事。
更怪的是,这货还有六只手臂,八只脚,就像许多人长在一起似的,那模样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三头妖的十二只眼睛像玻璃珠乱转,就是对焦不到陈修脸上,看上去有些傻头傻脑的。
一般人撞见这种奇行种,已经吓尿了。
但陈修并不惧怕,他是身经百战了。
他在鼠山遇见的鼠魈,就是一道粉色光线,连实体都没有,比这三头妖还要诡异。
还不是被陈修谈笑风生中,就轻易灭掉了。
陈修心想,对付此妖,动用‘认真’级别的力量应该足够了,如果不行,再用上‘尊严’级力量。
陈修早蓄好了力,催动‘认真’级力量,将新得的青色气兵奋力一掷。
只听嗤的一声,气兵如切豆腐般,轻松穿透了三头妖的脑袋,但诡异的是,三头妖的身体丝毫未损,它的身体似乎不是实体,而是某种东西幻化而成的,气兵打上去的效果犹如抽刀断水。
陈修微微皱眉,他直觉这不是功力强弱能解决的,就算提到‘尊严’级力量怕也是不行。
这时,陈修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周围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只见一道浓浓的黑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爬到了他脚下。
“这什么鬼?”
陈修看着那黑幕如潮水,缓缓漫过双脚。
突然之间,他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双脚了,就像双脚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修运转强大无匹的真气,尝试驱赶那黑幕。
但毫无用处,黑幕继续蔓延而来,眼看就要淹过全身。
如果全身被黑幕吞没,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
陈修知道,这东西不是功力能解决的。
身上还有一枚阳简,用出去倒能解决这妖怪。
问题是,那枚阳简是压箱底的绝招,留着救命的,要是轻易用了,后面来个更狠的怎么办?
早知道不装笔了,陈修一闪念,转头就跑。
后方其他人还在纳闷,怎么陈道长又回来了捏,发生肾么事了?
第27章 逃之夭夭
谨慎了十八年,刚飘了一点就出事了,真是悔不该啊。
陈修相当蛋痛,撒开丫子奔出几十丈,迎头就撞见了黄文泽。
“陈道长……你不上了摸?”
黄文泽不敢相信,陈修那么强悍的实力,怎么一个照面就跑回来了呢。
“还是你上吧。”
陈修丢下一句,就溜到他后面去了。
黄文泽哪里敢上,脑袋一缩,也跟着陈修跑。
“跑啊!”
黄文泽两个师侄发一声喊,也跟着狂奔。
苏沐锦和连琪先是一愣,见大家都跑了,也跟着跑了起来。
陈修一个人,把众人都带动了。
那只三头妖在后狂追,速度也是极快,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
随着三头妖接近,一道黑幕如水蔓延,将所过之处都变成了浓浓的黑暗,连天空也乌黑一片。
众人狂奔不止,算是明白陈修为什么要跑了。
这三头妖释放出来的黑幕,极为古怪。
如果被这黑幕吞没,怕是连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姓黄的,被你坑惨了,你竟不提这黑幕!”连琪边跑边骂。
“我哪里知道,之前遇见那三头妖时,它也没放黑幕啊。”黄文泽叫屈。
“弟,你的气兵也奈何不了那妖怪么?”苏沐锦道。
“那三头妖不是实体,打不中的。”陈修无奈道。
好在众人隔得较远,有充裕的时间逃避,很快就跑进了天王殿。
陈修身形潇洒,如一道柳叶飘进殿内,犹如闲庭信步,步伐没有半点急躁气。
众人虽然在逃命,但看见陈修的身姿,也是暗暗称奇。
黄文泽连滚带爬踏过天王殿后门的门槛,倚着门柱顺了一口气,说道:“大家不用担心,那三头妖不敢进天王殿的。”
黄文泽有过经验,之前他被三头妖追杀,那妖就是止步于天王殿外,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
黄文泽话音刚落,就见那三头妖在台阶处停下,没有进殿门的意思。
黄文泽略得意道:“我就说吧,那妖怪不敢进天王……”
说到一半,突然住嘴,神色惊慌的盯着台阶。
只见如水的黑幕逆阶而上,竟卷过来了。
三头妖虽然停了,但它操纵的黑幕却没有停。
“弟,这黑幕到底是什么东西?”苏沐锦急问道。
“我只知道那黑幕能隔绝一切感知,被黑幕笼罩的话,怕是……”陈修后半截话没说。
但众人领会得意思,人能感知,才有存在。
如果人不能感知,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不存在了,那不就是没了么,等于死了。
想到被笼罩在黑幕里,失去一切感知,那后果大家不敢往深了想。
见那黑幕越爬越快,众人都退至殿内深处。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盯着门槛,那是关键处。
如果黑幕在门槛停下,说明三头妖还是进不了天王殿,反之,这天王殿也呆不住了。
恍恍惚惚中,就见那道黑幕如潮水袭来,瞬间就漫过了门槛,将殿内的佛像、佛柜、经幛、香台都淹没在黑暗中,真如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洞般。
面对黑潮,众人没半点抵御法子,被逼得从正门跑出了天王殿。
回头望去,那黑幕还在缓缓吞没天王殿,离追上来有一段距离,还有一点喘息的时间。
“往哪里去?”黄文泽急声道。
出了天王殿,有两条逃跑路线。
一条是越过广场,出了山门,逃到寺外去。
另一条是走天王殿旁边的长廊,穿过长廊小门进入僧堂,那里似乎是寺内僧人居住的屋舍。
“往山门跑,到外面的石梁去,那里地方宽阔。”连琪道。
“不行,那是一条死路,如果妖怪追上来,我们再无路可退,而且就算逃得一时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困死,要脱困只有深入寺内,寻找线索。”苏沐锦摇头道。
“有道理,山门不能去。”陈修决断。
众人于是进入侧面的长廊,连琪虽然有不同意见,但也不敢单独行动。
到了长廊处,回头瞥一眼,只见天王殿已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中。
那黑暗还在不断扩大,大有将整座寺庙都吞没之势。
不断膨胀的黑暗帮助众人鼓足勇气,大家埋头钻进长廊间的一扇小门,冲入寺庙深处。
过了长廊,是一座花园,其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雅致,让人一时忘却了外面如地狱般的景色。
“咱们也没吃亏啊,绕了段路,还是深入寺院了。”
陈修天生乐观,看到美景就把之前的紧张刺激忽略了。
之前是走的大殿中轴线,这里算是中轴线左边的路线,一样能深入寺中。
穿过花园,是一座塔林,是各种砖石搭成的墓塔,是云居寺历代高僧埋骨之所。
墓塔有数百座之多,塔的层级不同,最高的有七级。
塔上刻有铭文,描述每位高僧的事迹。
众人来到这庄严肃穆之处,也不敢轻慢,合十行礼。
行礼之后,众人在塔林间缓缓穿行。
“师姐,为什么这些塔最高只有七级?”连琪道。
“有个成语,救人一命……”苏沐锦道。
“……胜造七级浮屠。”陈修接口道。
“没错,浮屠就是佛塔,七层佛塔是最高等级,能埋骨七层塔里的,都是有大功德的高僧。”苏沐锦道。
听了苏沐锦的话,连琪忙又对身边一座七层佛塔拜了几拜。
“你不是刚拜过了吗,怎么又拜?”陈修道。
“你懂什么,这里的高僧都是寺里的祖师爷,云居寺变成这鬼样子,他们岂能不管,我许个愿,他们说不定在天上就听到了。”连琪振振有词道。
陈修无语,不过她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不妨唯心一把。
于是陈修也合十诚心道:“云居寺的祖师爷爷们,寺院被许多妖怪占领了,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扫清妖邪吧!”
走出塔林,又穿廊过亭,来到了一排连绵的屋舍,门外有鞋柜,胡乱堆放着僧鞋,里面有床榻,看来是僧人住宿的地方。
粗粗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一个和尚。
“看这些鞋子都没有整理,似乎和尚们走得很匆忙。”苏沐锦沉吟道。
作为出家人,有各种清规戒律,一般不会容许邋遢脏乱。
看来意外来的太突然,和尚们也逃得匆忙,不知道他们逃得性命没有。
唧唧……
就在这时,六耳冲某个方向啼叫了两声。
众人看过去,却是宿舍对面的一座大食堂。
“我这宠物感知比常人敏锐一些,怕是食堂里有什么东西。”苏沐锦摸摸猴头道。
第28章 水缸里的胖子
当下,众人进入食堂。
食堂里面分成几个大间,最外面的大堂摆放着一排排桌椅,是吃饭的地方。
苏沐锦看着椅子,眼睛焦距却不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众人正搜查大堂,就听到苏沐锦突然叫道:“是阿修罗!”
“什么阿修罗?”黄文泽愣道。
“那只三头妖叫阿修罗!”苏沐锦道。
“阿修罗是什么?”陈修道。
“阿修罗是六道众生之一,多头多手,有的三头六臂,有的甚至千头千手,阿修罗不是天人,却骁勇善战,常于天人争斗。”苏沐锦道。
“天人为什么要和阿修罗争斗?”连琪好奇道。
“阿修罗男身丑恶,女身却貌美,据说天人爱娶女阿修罗,阿修罗王一怒之下,便和天界开战。”苏沐锦解释道。
“我们撞见的那只阿修罗一定是男的了。”陈修笑道。
“奇怪,我们遇到的夜叉、阿修罗,都是佛经中的神怪,有何缘故?”苏沐锦沉吟道。
“姐姐,这里是佛寺,出现佛经中的怪物也很自然嘛。”连琪道。
陈修听了,却觉得未必,在佛寺出现的不一定非得是佛经中的怪物。
这现象背后必有缘由,至于是什么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没什么问题,里面似乎有问题。”
黄文泽鼻子抽了抽,闻到了里间飘出来的食物气味。
他许久没吃东西了,饿得厉害,但驻足外面,迟疑不敢进。
陈修身形一动,率先进入里间。
里面是厨房,很是宽阔,一边有四个大灶台,用矮墙隔开,另一边是长方形的石台,上面摆放着砧板,旁边还堆积着少量食物,有一个馒头,另一角落有小半张炊饼等等。
陈修伸手,真气一激,隔空将馒头摄到手上。
“还有炊饼啊!”
黄文泽饿得狠了,一个箭步抢上去,抓了一个炊饼就啃,两个师侄看得流口水。
陈修将馒头递给苏沐锦:“姐,你吃馒头。”
陈修还记着苏沐锦的人情,之前师姐给了他一张饼,她自己都没吃呢。
苏沐锦也不客气,将馒头撕成三份,分给连琪一份,又还给陈修一份,说道:
“你留着吧,大家都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饿着。”
连琪也饿坏了,一口吞了馒头,嘴里还嚼着,含糊说道:“谢谢师姐。”
陈修还不饿,将那份馒头收了起来,心想等师姐饿了再给她吃吧。
众人将厨房粗粗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厨房最里面还有一扇小门,用门帘遮着,也不知后面是什么。
陈修掀起门帘,钻了进门,却是一间杂物室,里面堆着大量的柴火木炭,角落着放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水缸。
表面看去无异常,但陈修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六耳猴唧唧叫了两声,显出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钻进苏沐锦怀里。
“有股臭味。”黄文泽耸耸鼻子。
判官鼻子倒灵。
这淡淡的臭味,陈修也闻到了,似乎是从水缸传来的。
那水缸很高,站在地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陈修身形一纵,跳到旁边的柴火堆上,向水缸里一看,顿时神色一滞,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下。
“弟,你看到什么了?”苏沐锦见陈修神色不对,急忙问道。
出道以来,陈修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了,但真还没见过如此恶心的,莫名感觉到柴堆有点晃。
“你们自己看吧。”陈修跳下柴堆。
苏沐锦和连琪携手跳上柴堆,看清水缸内的东西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缸里躺着一个巨大的胖子,臃肿肥厚的身体几乎挤满了水缸。
那胖子似乎死了,肚子上裂开了一个脸盆大的洞口,脓血烂肉外翻,爬满蛆虫,看上去恶心之极。
不过,与之前遇见的怪物不同,那胖子似乎是一个人类,身上并没有任何非人的特征,除了体积格外的大。
“是什么?”黄文泽在底下问道。
“是个大.屁股胖子,和你一样。”连琪跳下柴堆。
其实黄文泽并不胖,就是屁股有点偏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那种体型。
黄文泽自诩俊雅,但对于屁股的美中不足之处,一直略有不爽。
别人若是不细看,也发觉不了,偏偏连琪是个毒辣眼睛,把他缺陷叫出来了。
黄文泽很是恼怒,狠狠瞪了连琪一眼,身形一纵,跳上柴堆,向水缸一瞧,也被震了一下。
“那胖子肚子里有东西!”黄文泽细看一阵叫道。
“你觉得是什么东西?”这时旁边冒出陈修的声音。
黄文泽吓了一跳,这人什么时候上来的,悄无声息跟鬼一样。
“我怎么知道。”黄文泽道。
其实陈修也早就发现,胖子肚子里有东西。
但胖子肚子上一堆脓血烂肉还爬满了蛆虫,陈修嫌脏,才不想拿出里面的东西呢。
“弟,别嫌脏,把里面东西拿出来!”苏沐锦道。
陈修听了师姐的话,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胖子肚内的东西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线索呢。
陈修手指一弹,真气一激。
胖子肚子里的东西触到真气,跳了出来,却是一把戒尺。
陈修再弹指,无形真气打在戒尺上,那戒尺先是水里掸了下,然后在半空一折,平平落到陈修手里。
在水里掸过后,戒尺上的血污被洗涤大半,还算干净了。
众人见到陈修出手,功力之纯,控制之精准,简直难以想象,都是呆愣当场。
黄文泽因为三头妖追赶陈修的事,本来对陈修还不太敬服,这时见陈修露了一手神技,才醒悟这少年是自己绝对无法企及的人。
陈修将戒尺拿在手里,细看了下。
这是一把木头戒尺,长七寸六分,厚六分,阔一寸一分,前尖后宽,底部有缕纹。
戒尺两面都刻得有字,一面刻着“清规”,另一面刻着“戒律”。
合起来就是清规戒律,提醒僧人时刻遵守。
从表面上看,这戒尺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姐,你看看。”陈修将戒尺递给苏沐锦。
苏沐锦看了一阵,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还给陈修道:
“你好好收起来,这戒尺定有用处。”
这戒尺出现在胖子尸体里,确实有些不寻常。
陈修相信师姐的判断,将戒尺收了起来。
第29章 奇怪和尚
“师姐,你说夜叉、阿修罗都是佛经里的神怪,那这个胖子是什么?也是经书里的么?”连琪好奇道。
“我认不出来,这胖子除了体形巨大,与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苏沐锦摇头,也有些不解。
为什么之前遇到都是佛经中的神怪,而食堂的这个胖子就是个凡人,这是何缘故。
“管他是什么东西,我们该走了。”黄文泽道。
众人正要离去,突然咣的一声,水缸里竟然传出异响。
“是什么?”
黄文泽惊叫一声,盯着水缸。
难道是那胖子弄出来的动静,但是他已经死透了啊。
“大家小心!”苏沐锦道。
不用她提醒,众人不约而同退后。
紧接着碰得一声巨响,水缸四分五裂,露出一个腐烂生蛆的巨大身影。
正是那已死去的胖子,他青黑凸筯的巨腿站在满地的碎瓷中,一双浑浊流脓的眼珠茫然扫视众人。
他脑袋比脸盆还大,一条腿就有常人屁股宽,肥硕和腐烂的肉躯,释放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众人有些呆滞,谁又能想到,这胖尸竟能复活?
“动手!”
苏沐锦轻喝一声,一记玄阴指力点出,嗤嗤有声,足以断金裂石。
连琪袍袖舞动,一朵绿火平平飞出,射向胖尸脑袋。
黄文泽摒指如刀,仿佛抓住了风,以无形风力为长刀砍去,是清虚观的绝学烈风手。
他身后两个师侄则祭出三阳符剑,两道细长的火焰红线激出。
五个修行者的术法几乎同时打中胖尸,只听啪啪嗤嗤声乱响,胖尸巨大的身躯像开了一场烟火晚会。
合攻的威力非同小可,胖尸身上顿时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红焰绿焰留在皮肤上反复灼烧。
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一条细细真劲在胖尸表皮下窜动,四处破坏。
那是苏沐锦的玄阴指,极为阴柔,也极为霸道。
陈修看得微微点头,有物理攻击,有火焰伤害,有debuff持续减益,这波团战算是相当完美了。
陈修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他还在蓄真气呢。
出手的众人见一次合攻,就将胖尸打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顿时士气大振。
黄文泽瞥了陈修一眼,微微得意,虽然他承认实力不如这个少年,但相比之前陈修被三头妖赶得狼狈逃窜,这一场是他赢了。
就算陈修再出手,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就在众人以为完美解决胖尸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胖尸身上的几处伤口,缓缓愈合,很快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
附着他体表的红焰绿火,烧了片刻就熄灭。
残留在他体内的玄阴指力,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发生肾么事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胖尸竟是不死之身,可是他已经死了,这又算是什么?
这胖尸几乎瞬间就修复伤口,如此恐怖的愈合能力,只怕再来一次也没用。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陈修,只能指望他了。
此时,陈修已蓄力完毕,将力量提到了‘认真’级别。
陈修一掌拍出。
轻飘飘的一掌,咚得一声轰响,如同云居寺清晨的钟声。
胖尸的肥硕脑袋直接从颈部断开飞出,撞破后面一堵墙,在地上弹动几下没影了。
胖尸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呆立原地不动。
陈修满意收掌。
他本可以将胖尸的脑袋爆成粉碎,但怕脏到身上,所以断头了事。
见陈修轻描淡写的一掌,就打断胖尸脑袋,功力神乎其神。
众人震惊同时,也齐声喝彩。
陈修正想谦虚一下,眼神微变,其他人也脸色一滞。
只见胖尸宽阔的肩膀上,一个大肥脑袋正缓缓幻化成形,与之前断掉的脑袋一模一样。
陈修脸色沉了下来,与之前的夜叉一样,这个胖尸也不是实体,而是幻化而成的,是打不死的。
胖尸巨腿一抬,踏出一步,顿时整个地面都轻轻晃动了一下。
胖尸那臃肿的身体,移动时竟颇为灵活,整个人如蛮牛冲撞,一晃眼的工夫就冲到了陈修近前,一只大掌如巨斧横削,带着呼啸的劲风,向陈修当头斩下。
“小心!”苏沐锦惊呼道。
胖尸的冲撞在旁人看来迅捷如电,在陈修眼里却极为缓慢,并没有当回事。
陈修心想,只能动用更强的力量,将胖尸完全摧毁。
虽然未必能真的杀死,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陈修正要出掌,用压倒性的力量将胖尸化成灰灰。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用戒尺打他。”
陈修听了,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戒尺不简单,但不知道有何用途,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于是,陈修身形一晃,下一瞬间就浮现在胖尸头顶。
陈修握着戒尺,向下一拍,戒尺的一端就轻轻击中了胖尸的天灵盖。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如一枚火星落进火药桶,胖尸巨硕的身体猛烈晃动起来,肉骨一寸寸坍塌,最后消散在空间中,连一点皮屑都没有留下。
一个巨大胖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如果把这一幕当真,那整个世界仿佛幻化一般。
陈修愣愣看着手中戒尺,有些茫然。
他也没有料到,平平无奇的戒尺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在戒尺刚接触胖尸的一瞬间,陈修还作了输出功力的准备。
哪知道一点功力都没用上,全靠这戒尺搞定了。
众人也都愣住了,不明白陈修是怎么作到的。
别说他们不明白,连陈修自己也不明白。
陈修看向刚才说话那人,只有他能解答疑问了。
一个灰衣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室内,他看上去颇为年轻,眉目清秀。
“这位小施主功力神妙,贫僧好生佩服。”那灰衣僧人对陈修合十道。
“不敢,我们正要寻云居寺的和尚,法师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陈修问道。
“贫僧圆空,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诸位请跟我来。”
圆空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这圆空藏着掖着的,怕是有点古怪。”连琪嘀咕道。
“那又如何,他定是寺里的僧人,多半知晓内情,不找他还能找谁!”黄文泽道。
“没错,大家跟上,小心点。”苏沐锦道。
于是,众人紧紧跟上了圆空。
陈修心想,这云居寺的种种怪象,总算要有一个答案了吧。
第30章 方丈很小气
众人跟着圆空东弯西绕,穿廊过阁,来到了一座灰白底座的两层钟楼下面。
陈修见到钟楼,想到之前悠悠钟鸣,不禁道:“圆空法师,先前是你敲的钟?”
“叫我圆空就行了,是我敲的。”圆空头也不回。
“我就说是和尚敲的吧,你偏说是妖怪敲的。”连琪得意一笑。
陈修也不理会她,正想问圆空为什么要敲钟。
圆空已走到钟楼门前,回头说道:“大家都是好朋友,请进来吧。”
话虽如此,圆空却脚步不停,第一个走了进去。
这云居寺已成了地狱,人心难测,谁也信不过谁,他第一个进去才是待客之道。
“他知道我们不会信任,所以先走进去,倒是聪明人。”苏沐锦笑了笑,正要跟着走进去。
陈修一闪身,抢在她前面进入钟楼。
陈修是怕钟楼里有什么危险,照顾着师姐一些。
苏沐锦怕师弟犯险,也紧跟而入,接着其他人也先后进入钟楼内部。
等所有人都进门后,圆空才关上了门。
门内是一个小厅,门旁坐着七八名手持刀剑的和尚,后面还有上百名和尚,还有一些受了伤的和尚,躺在地板上小声呻吟着,他们听到门声,都一齐看过来。
“这些都是本寺的僧人,事情紧迫,就不介绍了,失礼莫怪。”圆空道。
“圆空,现在可以说了吧?”连琪忍不住道。
“施主莫急,请上二楼。”圆空道。
众人心中疑惑,不知道圆空故弄玄虚是何用意。
但来都来了,绝不可能就这样走了,而且看这些光头正是寺里的僧人没错,圆空并无欺骗。
众人按下疑虑,跟着圆空踏着木梯,登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小些,是半封闭的小阁楼,中间悬挂着一座大钟,倚着四周的栏杆能俯瞰大半云居寺。
若在平时,登上这钟楼,能饱览美景,但此时凭栏远眺,只见黑云压寺,灰尘满天,地面群魔乱舞,活脱脱一副地狱景象。
大钟旁还守着四个僧人,见到圆空一齐行礼,看来这圆空在寺内地位颇高。
圆空吩咐几句,让他们下去了,其中一名僧人走路一瘸一拐的,颇为奇怪。
阁楼上只留下圆空和众人。
“悬镜司、凤仪门诸位驾临鄙寺,当真是蓬荜生辉。”圆空行礼道。
“你认出他是悬镜司不错,怎么也知道我们是凤仪门的?”连琪疑惑道。
黄文泽穿着悬镜司的袍子,认出来也不奇怪,但连琪和苏沐锦身上并没有显出任何凤仪门的标记,他是怎么认出门派的。
“凤仪门名满天下,谁不知道,两位女施主这般出色的人物,除了凤仪门也不作他想了。”圆空微笑道。
连琪一想不错,心中暗喜,看来本门真是壮大了,连小地方的和尚也认得出来。
苏沐锦却不以为然,觉得这和尚口花花,不似出家人,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凤仪门的,多半是之前在藏在暗处偷看了。
当下众人互为引见,圆空对凤仪门和悬镜司所知甚详,但对陈修的青云观却一无所知。
而圆空自承是方丈的师弟,掌管僧众戒律,在寺内地位颇高。
“圆空法师,这寺里的事情,可以说了吧?”陈修道。
“诸位请问吧,只要贫僧知晓的,一定竭诚相告。”圆空合十道。
“你先前为什么要敲钟?”陈修问道。
这是他横在心中的老大一个疑问。
刚进入云居寺山门时,陈修就听到了悠远肃穆的钟声。
当时陈修很不明白,如果是和尚敲的,寺里已成地狱,还敲钟作什么?
如果是妖怪敲的,但也敲不出如此禅意的钟声。
但想不到还真是圆空和尚敲的,那他敲钟是为了什么?
“为了驱散贪嗔痴三毒。”圆空道。
“什么毒?”陈修没听明白。
除了苏沐锦,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贪,是贪婪。嗔,是嗔恨。痴,是愚痴。佛法将贪嗔痴称为三毒,此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业之根源。”苏沐锦解释道。
“讲得好,苏施主与我佛有缘,阿弥陀佛。”圆空合十道。
“小妹殊为不解,贪嗔痴三毒是内心的念头,怎么法师说敲钟驱散他们呢。”苏沐锦问道。
“苏施主说得没错,一个人起了坏念头,若是不行动,是害不了人的,但在这寺里,贪嗔痴的念头幻化成了邪魔,到处害人呢。”圆空道。
“你是说那些夜叉、阿修罗、胖尸,都是念头幻化出来的?”黄文泽奇道。
“没错,夜叉是痴念所化,阿修罗是嗔念所化,胖尸是贪念所化,他们都是念头化生而成的,他们害怕清净的钟声,贫僧敲钟正是为了驱走他们。”圆空道。
众人听了,都难以置信,念头怎么会变成实体,就算那些渡了雷劫的仙人,也未必有如此神通吧。
“你说这些邪魔是念头化生的,那总得有一个人生出这些念头吧。”陈修道。
“陈施主所问即是,生出这些念头的,正是本寺方丈。”圆空道。
众人更是惊讶,将这云居寺变成地狱的,竟是方丈自己。
“你是说的,一嗔大师?”黄文泽惊道。
“半月之前,方丈师兄已将法号改为微嗔了。”圆空道。
“那又有什么区别?”黄文泽不禁好笑,正说着紧要事呢,这和尚却抠起字眼来了。
“方丈师兄什么都好,却有一个缺点,为人有些小气,他刚出家时法号叫大嗔,后来改为小嗔,再是一嗔,前不久是微嗔。”圆空道。
“你说方丈为人很小气,有多小气?”陈修道。
“刚才那个瘸腿的僧人你看见没有?”圆空道。
“看见了。”
“他三岁那年得罪了方丈师兄,那还是师兄未出家之时,师兄一直记仇,后来师兄将他捉到本寺,说要用佛法化解他的戾气,他那条腿就是逃跑时被打断的。”圆空说道。
众人听了,都不敢相信,三岁时还是小娃娃,就算得罪,谁又会记仇呢,莫不是圆空记错了,将十三岁记成了三岁。
“这法号越嗔越小,看来方丈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苏沐锦道。
“正是,微嗔之后,就是无嗔,便是大彻大悟了,可惜师兄没能走到那一步,便圆寂归西了。”圆空摇头道。
“你是说方丈逝世了,可方丈既已逝世,他的念头又如何幻化成邪魔呢?”陈修问道。
“因为五色玉。”圆空肃声道。
“五色玉!”苏沐锦、连琪和黄文泽三人异口同声。
自然是五色玉碎片,果然和这件天地至宝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