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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过电过敏     重生成土,开局掌握生死二气txt下载     重生成土,开局掌握生死二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重建地下生态

    看到自己思维形体的改变,有那么一瞬,罗凯有种自己被强啥的感觉。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

    当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布鲁斯·马奎尔】的文件时,里面那密密麻麻的视屏文件就让他吃了一惊,而当他随便点开几个,发现那都是自己每一次完成任务的详细经过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便在他心底生起。

    特别是看到自己和韩林相处的几个月时间内,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以这样的方式记录了下来的时候,他的心更是抽得厉害。

    可仔细一想,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在没看到这些之前,他就未尝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必然都被地星盟以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方式记录并掌控着,这似乎压根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猜到是猜到,现在以这样的视角再度看到这一切,还是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惊悚之感。

    他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个全天候无死角的摄像头,在时时刻刻的记录着自己的一切行事并将之汇总起来,被不知多少人翻来覆去的审视研究。

    此刻的罗凯,已经暂时将那位神秘前辈抛之脑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

    随机打开了几个视频,确认都是自己“任务经历”之后,他的目光从那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上移开,落在那唯一的文件夹上。

    进入其中,特别是在仔细研究了一下打开【设置】后那一个个让他毛骨悚然的设定参数后,他彻底明白了当年那次“升级奖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许久之后,罗凯返回主页,又将【其他】和主页【设置】都浏览了一遍,彻底明白这个存在于自己思维中的虚拟光屏的本质是什么。

    这是地星盟早在自己魂入此界之前就已经种在自己思维中的一种隐秘手段,且经过那次奖励升级之后变得更为不同。

    在仔细研究过每一个潜入者的任务视频都截止于去年的同一天,在此之前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一个任务视频存在。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任务视频产生,他自己都不知道从降生到现在这近五十年间自己完成了多少任务。

    所以,他很快就得出了和姜乾一样的结论,那就是在此之前的任务信息都已经被悄无声息的从他思维中传走了,大概率已经到了地星盟的手里。

    想明白这些,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些详细记录了自己和韩林这几个月所做一切的任务视频,他的心中立刻升起了尖鸣警报。

    “不能让它们传回去!这些要是落到了地星盟手里,我就死定了!”

    他同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利用管理者之便,将这些任务视频给尽数删除掉。

    而他自然也意识到,单是删除还不够,要真正的将这段经历从自己的“履历”中抹掉,还需要更多精细的工作。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立刻抛开其他,将全部心力倾注于此。

    二十天后,罗凯再次打开布鲁斯·马奎尔的文件,心中自信。

    “除了我本人,没有人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他就想到了那位神秘的前辈,赶紧收敛起有些得意的情绪。

    现在,距离大晋级仪式已经非常临近了。

    原计划的做的准备却一点都没来得及做,但罗凯却并没有丝毫慌乱,他心中已经有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不仅能够彻底弥补自己准备的不足,还能够让自己在地星盟的记录中变得“正常”起来。

    他再次打开了布鲁斯·马奎尔的角色设定文件,先是打开了【设置】选项,对那些参数进行了手动调整。

    现在,这些参数全都是默认为四的状态,在充分理解了所有参数意义的情况,他将有的参数调为零,有的参数则直接调整到九。

    这样一来,他再不用担心在程序托管的过程中被“角色”反客为主,而另一方面,还能最大程度的让“角色”在程序托管的状态下将优势发挥得更大。

    做完这些参数调整后,罗凯开始了第一次“角色设定”。

    【我罗凯将在接下来的大晋级仪式中,将这几十年的积累,完美的发挥出来,不会有任何的失误。】

    罗凯只编辑了这样一段简短的内容,并没有做过于复杂的操作,更没有如格桑达那般,将“角色”的行为精确到每一天,甚至每一个事件。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对“角色设定”这个功能产生过强的依赖,更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全都交由“角色”来演绎。

    “我能怎么办,你叫罗凯,可我也叫罗凯啊!”

    当罗凯从本心里接受了自己是罗凯,而不再是布鲁斯·马奎尔之后,除了最初的些许不适外,现在他却已经能够非常坦然的正视这种变化,甚至觉得这很理所应当。

    自己作为布鲁斯·马奎尔的人生,总共才多少年?

    总加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出头而已。

    若将懵懂不记事的年纪除掉,没有自我自觉的浑噩岁月除掉,那剩下的甚至最多只十年不到。

    而自己作为罗凯呢?

    迄今已经将近五十年,长度远比布鲁斯·马奎尔的经历更长,也更加精彩,更加充实。

    当他尝试着把“主视角”从前世的布鲁斯·马奎尔调整到今世的罗凯身上,甚至发自本能的感觉到一种轻松,再没有了头重脚轻、时时刻刻都患得患失的不安之感。

    做完这一切,罗凯再一次踏出西城门,往不远处的杓山军校走去。

    这一刻的他,宛若新生。

    ……

    姜乾期待罗凯这枚闲子将来的变化,但当下,他却没有再过多的关注。

    贺文现在则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了即将到来的大晋级仪式上,韩林也全身心的投入到操弄机器的快乐之中。

    姜乾便也暂时将注意力从地表这纷杂的人事之中移开,再次投注到大地之下。

    随着观照极限从半径百米提升到万米,偌大天地入心入念,姜乾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踏实。

    原本,当他只能观照半径百米区域的时候,大地之下的景象是非常单调的,浅层薄土,然后直到视野尽头都是岩石,另有一条地下水脉横穿而过。

    后来,他又在地下水脉之下生造了一个地下溶洞空间,将里面打造成了九星剑气果的种植园,这才让地下稍微显得丰富了些,但相比于地表而言,依然单调。

    现在,这最深可达十公里、最广直径可达二十公里的大地尽在自己掌握,地下世界也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随着视野陡增,他才豁然明白,地下水脉并非原本从自己区域内横穿过去的那一条,那不过是大大小小数十条中极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这些水脉如同大地的血液般,在地底一刻不停的奔流着,由东北向西南,最终汇入杓山新城以南二十多里外的白沧江中。

    话说,通过裴裳躯壳的实地探查,自己的观照极限与白沧江之间最近的地方只相隔了不到三公里地。

    除了丰富的,错综复杂的地下水系外,姜乾还在区域内发现了五座矿,其中两座是非常巨大的特殊石脉。

    一种名叫青阳石玉,它有着玉石一般的质地,更有着神奇的冬暖夏凉特性,杓山城中不乏权贵之家用其做材打造专门的居所,不仅美观,而且实用,且因其本身价格高昂,本身就是实力地位的证明。

    当然,这对姜乾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在这石脉的核心区域,却还有一种名为青阳石髓的材料,其特性已经达到了可以用作灵材的程度。

    既可以用来炼制特殊的法器,又可以用来制作特殊的阵基,虽只是练气级别的灵材,但偌大规模摆在这里,若是被旁边的杓山坊修士侦测到,足够令整个杓山坊震动。

    不过,因其在地底极深处,且其特性与其他岩石相差无几,除非凑近了观看,根本无法发现其存在。

    所以,明明近在迟尺,却从未被杓山坊修士发现。

    另还有一条炫彩晶石的特殊石脉,却是广受凡俗社会追捧的一种宝石,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以不同的工艺打磨后却能在自然光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凡俗之中,要是谁能拥有这样一座宝石矿,富可敌国分分钟的事。

    同样,这样的石脉与大地岩石融为一体,哪怕是修行者也很难隔着厚厚的地层以神念或者其他间接的手段寻找到。

    另外,还有三座金属矿,都是比较常见的金属,价值算不上多特别,含矿量也不高,且同样位于地下极深处,开采难度极大,这或许也是它们分明与杓山坊近在迟尺,却能安然无恙到如今的原因。

    此外,在这地下,在自己的观照区域之内,大大小小的地下空腔并不少,有些甚至比自己特地打造的地下溶洞空间更大一些。

    它们大多都如同一串串“葡萄”一般挂在一条条地下水脉周围,姜乾猜测,应是地下水脉的存在让岩石在常年累月之下发生了缓慢的化学反应,将这些区域的岩石缓慢溶蚀掉了。

    这还是没有彻底被水脉“征服”的,若将那些已经彻底与水脉合为一体,让本来平滑顺畅的水脉像是生出了一个个结瘤的地下水域也算进去,那这片区域内可供他利用的“空间资源”将非常巨大。

    姜乾先是用念化虚实的能力,将原本距离地面只有八十米左右的地下溶洞空间转移到了地底八公里处。

    然后便开始将其他出的地下空腔一一收集起来,这个地下溶洞空间开始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变大。

    这个地下溶洞空间在迅速变大的时候,还是遵循自然的规律,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而且,显得非常扁,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随意压在大地之下的泡发海带,有的区域低矮到一个成人都不能爬行通过。

    这在显得自然的同时,还能让周边岩石的接触面积最大化。

    将所有地下空腔都融合进来以后,看着这个在地下深处起起伏伏、弯弯绕绕,甚至叠了两层,从地下八公里处蜿蜒“爬升”到地下六公里处的地下空间,姜乾却感觉还不满足。

    他的目光盯向了那些水脉,他用念化虚实推动岩石,让那些让他感觉发生了病变、畸变、仿佛肿瘤一般的水脉一点点再次变得平滑起来,那些原本“肿大”的区域,便形成了新的空间。

    这些空间如同面团一般,被他捏巴捏巴就融入到了地下空间中。

    已经停止生长的地下空间再一次开始层叠往上爬升。

    待到区域内的水脉在不失自然的同时又符合自己审美之后,这个地下空间也已从地下八公里处爬升到了地下四公里处,层叠了四次。

    单算面积,已经堪比地表区域总面积的三倍左右。

    姜乾审视了一阵,便开始将那些地底裂缝进行微调,以他现在对阵法的理解,很轻松的就以这些“地裂”为材布置起了一个与天地自然十分契合的大阵,且与许多条地下水脉理论相接,为这个地下空间的存在做了“合法性背书”。

    在保持这个地下空间隐秘性的同时,还能使这片空间与大天地之间保持空气的流通,而不是一个被封闭在岩石之下的隔绝空间。

    而这片地下空间的灵气浓度也与大天地中的灵气浓度一般无二,没有因为处于地底深处而有丝毫削弱。

    做完这一切,姜乾“看向”那位于这片空间最深处,“瑟缩”在一片小小角落的九星剑气果灵草。

    姜乾心中叹了口气,“老伙计,抱歉了。”

    这般想着,他将其中九成都封存在了岩心深处,剩下这一成,就交给自然来抉择吧。

    不过,姜乾觉得,在新的竞争中,它们持续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不大。

    做好这些“基建”工作之后,姜乾将视野从地下移到了杓山坊内。

    自从杓山坊进入他的全知视界后,他就没有停止过对其的观察,所以,现在也是熟门熟路。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一个名为万宝楼的库房深处,那里,储藏着杓山坊内最齐全的灵草种子。

第一六七章 小江南来人

    在完成红尘气的自动化收储之后,姜乾终于从频繁的收取劳作中解脱出来。

    但并没有完全解脱,因为生死二气无法自动收取。

    因为相比于红尘气,生死二气的吸收有个必须由他亲自主导的过程,那就为生气和死气配对,这才能完成吸收。

    无论是单独吸收生气,还是单独吸收死气,都是不会成功的,这是最大的难点。

    而在这个问题上,姜乾现在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思路,或许随着自己对大道领悟的持续加深,这个问题会水到渠成的解决,但现在,这依然是个待解决的问题。

    作为一个骨子里有着种田情结的人,姜乾也不可能任由偌大地下空间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哪怕他现在新开发出来的地下空间其所产生的生死二气相较于红尘气而言数量依旧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但这却不是任其荒废的理由。

    而且,生死二气迥异于红尘气的性质,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能够多储存他还是想要尽量多储存一些。

    在暂时无法解决生死二气的自动收储之前,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一点,姜乾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提升其收储周期。

    九星剑气果灵草作为练气级别的灵草,一年一熟,其每次成熟时提供的生死二气相较于寻常植物固然磅礴了许多,但放在灵草之中,也就显得很普通了。

    经过思考,姜乾将新的收取周期定为十年。

    这种判断,纯粹是他对时间的一种自我判断,对现在的他而言,一年一周期过于频繁,可若时间过场,比如百年一周期,或者二三十年一个周期,他又会感觉有些过长,十年一周期,他就感觉不长不短,刚刚好。

    而十年一周期的灵草种子,在这万宝楼的库存中,也是最多的。

    三宗作为修行界的话事者,其触角延伸到了修行界的方方面面。

    以遍布整个修行界的坊市为例,万宝楼,奇珍阁,造物院便是每个坊市的标配,这也是区分正规坊市和黑坊市的标准。

    这三个产业便是三宗力量在坊市中的力量投射。

    这三个产业并非各归三宗之中的某一个,全都是三宗合股,当然,考虑到三宗各自道路的不同,明面上的管理者都是大中书院的修士,而具体的经营者,则根据地域的分布和其他因素考量交由其他正道势力充分竞争。

    三宗虽然在这三处产业中占了绝对份额,但也没有把所有的肉都吃光,也给其他正道势力留了一些份额。

    而这三个产业的分工也非常明确。

    万宝楼的主营业务是原材料,包括各种灵草灵根,奇花异果,灵矿灵材,蛮兽血肉,皮毛骨骼,甚至符纸符墨等等。

    奇珍阁的主营业务则是包括修行功法,术法秘技在内的一切,各种丹方,炼器之法,各种符箓、阵法的绘制布置之法等等。

    造物院顾名思义,主营业务就在“造物”二字上,拳头产品就是丹药,法器,符箓,阵法等等。

    这三处产业的特点便是大而全,质量也都没得说,绝不会有以次充好的情况发生,在安全上更有着绝对保障,任何交易者都不用担心身家暴露后被他们盯上。

    这是其优点,却也是其缺点。

    随着三宗之外的其他修行势力越来越多,修行界持续繁荣,修士数量持续增多,做坊市生意的势力也越来越多,个人修士登门者就越来越少,至少金丹境之前如此,这三处产业的业务对象基本都变成了其他修行势力。

    对于这种局面,三宗却是非常澹然,哪怕明明坐落在每个坊市的核心之地,却始终一副门前冷落的样子,三宗也始终无动于衷,仿佛只需要这三处产业存在即可,其他并不关心。

    姜乾当然知道,这并非事实。

    看看这个万宝楼的库房就知道,哪怕已经用上了最新版的拓空阵,库房内也被“撑”得满满当当,而这,还只是其众多库房中的一个而已。

    单是他想要的灵草灵植种子,除了极稀缺的品种,基本都是以斤为单位分门别类的存放,种子品类之多,足有千数之多。

    而在其他坊市的其他所在,灵草种子的交易都是按颗按粒来算的。

    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姜乾将其他灵草种子都排除,目光只在十年生灵草种子上徘回。

    这也是万宝楼库存中品类最多,每种数量也最大的一类储藏。

    因为十年生就是一道坎,低于这个年份的,万宝楼根本没有交易的兴趣。

    “品种不能太单一,但也不能太杂乱。”

    “为了更充分的将整个空间利用起来,我能够保证最合适的生长环境,又有充足灵气供应的前提下,单是地面就可以安排高中低三层。”

    “此外,立壁,甚至岩顶都可以安排合适的灵草灵植生长。”

    “嗯,这么密集的情况下,那些对于生长环境过于挑剔,或者过于强势霸道的都要剔除。

    虽然这样一来意味着灵草特性就会区域普通寻常,但于我而言,我要的只是生死二气,它们的特性再珍贵稀缺,于我又有何益?”

    一番思考之后,姜乾选择了四种灵植种子。

    【莎蓝草】,一种极常见的十年生灵草,只要环境适宜,一颗种子就能长出来好大一片,在没有其他因素遏制的情况下,还会持续蔓延,有点灵草中的韭齿草的意味。乃是制作法衣,或者各类布类法器的常用材料之一,也常被用来制作修炼用的蒲团。

    【赤血芝】,十年生芝类灵植,喜暗喜阴,可以贴壁生长,乃是筑基境许多丹药的常用配材之一,其最大的弊端就是待到成熟之期,便会集中释放大量死气,若没有精心的打理,很容易就使周围变成寸草不生的死地,可对姜乾来说,这却是他的最爱。

    【千足藤】,因其外形酷似蜈蚣而得此名,其生长起来,就像是一只只蜈蚣趴在墙壁上。不仅可以贴壁生长,便是在岩顶也照样生长不误,同样是一种炼器炼丹常用的材料。

    而最后一个名额,姜乾却给了【地灵苔】,这并非十年生灵草,而是一旦长成,便常年不败,生长在阴暗且灵气充裕的环境中。

    这种灵草在炼丹炼器上都没什么特别的功效,姜乾之所以看中它,只因其生命力强大,就像是灵草中的韭齿草,不仅贴地能长,立壁,岩顶同样见缝就长,但性情温和,又不会与其他灵草灵植构成强烈的竞争关系,且能够持续改善其生长区域的土质状态,这也是它能被特地储存在这里的原因。

    这四种灵草的特性,在筑基境修士眼中的价值都算不上高,金丹修士就更看不上眼了,但对姜乾来说,却被他视为稳定产出生死二气的“劳模”。

    不娇气,生命强,不用特别的伺候,有地有灵气,没有飞禽走兽来破坏,它们就能自然成片,迅速蔓延。

    这四种灵草种子的量也足够的大,姜乾也没有取走太多,一样取走了一大半。

    至于被万宝楼的管理者发现了会如何?

    不如何。

    单是姜乾进阶之后这段时间看见的,就已经发现这个库房的积存之物经常性的发生“莫名其妙”的缺失,包括大中书院派到这里的坐镇金丹,对此现象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有很多员工都来自于其他正道势力,这也是三宗笼络正道的一种手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不过分,就当是额外发福利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特别认死理的书院金丹,妄图彻底澄清这种乱象,结果却是乱象没有澄清,反倒招来了几次火灾。

    这也是奇了,这样重要的所在,防火类阵法那是标配,但偏偏就这么烧起来。

    所以,后来也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上面松一点,下面识相一点,这事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惯例。

    所以,区区一些普通灵草种子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大半而已,说不定要不了两天,就有好心人来默默的把这窟窿给补平了。

    有着这样的优良传统,姜乾对此一点都不担心。

    可以说,只要姜乾愿意,无论是万宝楼,还是奇珍阁,亦或者造物院,当成自家仓库都行。

    只不过,这些让中低层修士趋之若鹜的珍藏,姜乾还真心看不上眼。

    姜乾将这些灵草种子均匀的洒在层叠四重的地下空间中,在播撒之前,他还特地从地表抽取了不菲的生气用来激发它们的状态。

    这在以前,姜乾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一来当时观照区域太小,心中的不安全感太强烈,不敢轻易搞事,怕稍不注意就被有心人窥出破绽。

    二来他对修行界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到底触线不触线。

    现在就不同了,他的底气大了很多。

    再加上对化神层次的力量已经非常了解,便是化神之上,在与吴小软深入交流之后也比大多数化神修士更通透。

    所以,他知道,只要不是太明显,在直径二十公里的地表区域稍稍的抽一点生气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未免破坏生死二气的平衡,顶多在抽取生气的同时,适量抽取一些死气就可以了。

    他这“稍稍”抽一点,对这些灵草种子而言,可就实在是太富裕了。

    几乎就在他将它们均匀的洒在地下空间的各处之后,前一刻还在沉睡期的灵草种子们就纷纷苏醒过来。

    没过多久,一颗颗灵草幼苗就从各处悄悄的探出了头,原本光秃秃的岩石表面,像是被水汽氤氲过一般,斑斑点点的地灵苔已经隐约可见。

    待他从外界抽取的生气全部耗尽,整个地下空间已经从之前的一片死寂变成生机暗蕴之地,按照他从那些擅长灵草种植的修士思维中读取到的经验,这一下就节省了他一年的时间。

    当然,对于十年生的灵草来说,现在还是幼生期的初级阶段,对外界的需求本来就低,若是后续还用这种方法强行提升,所需生气就将以指数级上升了。

    所以,做完这一切之后,姜乾便没再多做什么,任由它们自然的生长,等到九年后再来收割就成了。

    ……

    处理完地下空间的一切,姜乾再次将目光投向杓山坊。

    之前那次,在他将注意力投向杓山坊的时候,无意间扫到几个“熟人”的身影,心中很有些惊讶。

    不过,他当时急于将灵草种子播种下去,现在腾出来手,当然要关注一下。

    “没想到,小江南来的居然是他们三个!”

    姜乾很快就再次找到了目标,两位男修一位女修,此刻三人正缓步行走在杓山坊的街道上,好奇的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

    这三人都来自于小江南,且都给姜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位女子,像是一行三人的带队者,正是当年第一个进入他“视界”内的人类女修,沐寒月。

    而颠颠的跟在她身后,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模样的男修,正是她的徒弟,周云帆。

    姜乾每每复盘自己这百十年的经历,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当年没有这对师徒进入,而是被正道三宗的开拓队伍撞见,甚至是先被魔门鬼宗的修士撞见,自己又会是何等光景。

    多次复盘的结果就是,他心中非常庆幸,若是正道三宗还好,要真被魔门鬼宗修士先发现,后续如何,甚至还有没有后续,他都不敢肯定。

    两人相比他印象中的模样,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当年还只是筑基境的沐寒月,一百多年过去,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而要论修为提升之大,她的徒弟比她也不遑多让,当年还只练气境,还在为突破筑基而努力的小修士,现在居然也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从他那还不能很好控制的气机来看,应该是才突破不久。

    而除了这对师徒,另一个男子同样是姜乾的“熟人”,不是别人,却是来自蛮巫一族的孟十七。

    当然,对姜乾来说,孟建国后裔这个身分更加让他印象深刻。

第一六八章 一场妖魔鬼怪的风花雪月

    姜乾与孟十七真正的交集也就两次。

    一次是他混入杓山集的隐秘交易小会,利用两式“缺斤少两”的如来降龙从栖鹄老道手上搞到了大量修行界的大道修行之法。

    第二次交集,就是他在那远古火山内腹搞事,也是造成此界当下局面的肇始。

    通过对他行事的推演,姜乾真切的感受到了蝴蝶效应的恐怖威力。

    便是当年的孟十七,大概也不会想到,此界今日相较于数十年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只在于他在远古火山内腹的那一次“轻轻一推”。

    要是当时他坐视迭木尔将白象躯壳复活并带走,而不是利用白象躯壳将九首大尊和三宗化神全部吸引过来,世界今日的局面大概率还是会维持以往数百年上千年的惯性向前,而不是骤然来个大转弯。

    后来,姜乾又从青汕思维中知道了他的后续遭遇,那次灵境聚会之后,吴小软也还单独对蛮巫一族交代了孟十七和迭木尔两人的后续。

    迭木尔回归蛮巫一族,而孟十七却正式加入了小江南,从巫修变成了正统的修行人。

    姜乾还在祖鼎山脉遇见了另两位孟建国后裔,孟十六,孟十九,所以,姜乾对这孟十七的直接交集虽然仅只寥寥两次,但对他却已非常了解。

    而现在看着这三人作为小江南的代表前来,姜乾感觉分外的有趣。

    因为根据姜乾后来根据种种线索的推测,在孟十七正式在杓山集交易小会露面之前,这家伙就已经长期在这片开拓区域活动了。

    沐寒月周云帆两师徒在“无意间”获得的那枚白象王骨骼残片,实则就是这家伙悄悄“塞进”他们手里的。

    而这手段最终也确实成为了他和迭木尔的救命稻草,若非吴小软的一柄祭剑亲临,他和迭木尔这两个金丹层次的“小喽啰”早就在数遵化神层次的碰撞中化成了飞灰。

    后来两人的选择,一个选择回归蛮巫一族,一个却选择彻底投入小江南,应该也是两人真心地选择。

    那次孟十七与栖鹄老道的交易,这明显就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干的一件私活,要真从完全公正的角度去看,他拿蛮巫一族的传承秘法给自己换取一窥修行大道的机会,还有些损公肥私的意味在其中。

    待到十余年后,在远古火山再见这家伙时,他在一个人琢磨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了筑基境界的修为,也可见他的悟性和资质都是修行中的顶级材料。

    不过,姜乾也觉得,这家伙最终选择彻底加入小江南不回蛮巫一族,其实还有一些旁的顾虑在其中。

    受那次风波的影响,连梦貘大巫这种祖鼎圣殿的核心支柱,都不得不被囚禁冰封,他这个涉入事件最深的小小地巫要是敢回去,有没有命在都是两可之间的事。

    所以,这家伙干脆便横下一条心,直接抱紧小江南这条大腿,彻底不回去了。

    看着这家伙在这种局面下的选择,姜乾完全没有设身处地的去理解他这身处居中的一个小小地巫的压力,反而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好笑。

    因为他从孟十七的这些举动中,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晓得父母已经为他准备一顿丰富的大餐,回去之后轻则一顿竹笋炒肉,重则断手断脚,不小心就得把命丢掉。

    这个时候忽然遇见一个亲戚,当然要死命的贴上去不松手,甚至更直接点,“我不回去了,就给你们当儿子吧!”

    而看孟十七现在的状态,在小江南也还混得不错。

    其修为居然比沐寒月还要稍高一线,已经达到了金丹境巅峰,不过,虽然如此,他依然很自觉的比沐寒月稍微落后了一个身位,一副以她为首的姿态。

    三人此刻在杓山坊中闲逛,当然,主要是沐寒月师徒二人在逛,孟十七倒是有些无可无不可的意味。

    这师徒两人现在完全就是一副看什么都新鲜的模样。

    小江南虽然与三宗并列,但至少有九成原因都在吴小软身上,要论小江南在修行界的影响力,更是完全无法和家大业大的三宗相比。

    ……

    逛罢一圈,周云帆看着这繁华的景象,对沐寒月感慨道:

    “师父,这还真的是世事无常啊,一百多年前咱们从这里经过,谁能想到这片荒芜之地,能有今日之盛啊!

    而这些往来修士,又有几人能想到一百多年前,这里又是何等模样呢?”

    沐寒月对此,同样是感慨不已,颔首附和道:“是啊。”

    周云帆看向旁边一言不发,默默跟随的孟十七,忽然问:“孟师叔,您见过这里以前的模样吗?”

    孟十七一愣,没想到这个舔狗徒弟居然还有暇关注一下自己这个无关路人,想了想,也没有隐瞒,笑道:

    “见过,不过,没你们早,当时还没有杓山坊,杓山集却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要说这里是奇迹,我倒觉得杓山集的发展还要更奇迹些,特别是贺氏两代父子!”

    周云帆点头道:“是啊,等这次观礼之后,贺氏父子之名,真要传扬整个修行界了。”

    说到这里,周云帆瞥见师父神色间已经有些兴尽乏味之意,他心中当即一紧。

    杓山坊开辟之时,限于杓山营地当时的体量,红尘气规模有限,所以,杓山坊并不算大。

    拢共也就方圆一公里的范围,而且,其中还有大片区域是供往来修士暂住落脚、闭关修行的静室和洞府,真正的商业地段并不太大,三人已经基本看得差不多了。

    以周云帆对师父的了解,要不了一会儿,她就应该会提出大家各回洞府闭关清修,等待观礼之日到来了。

    可是,怎么能够呢,还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和师父逛街散心的机会,身边虽然跟了个第三者,但这已经非常难得了,他可不想就这么草草收场。

    这一刻,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灵活,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名正言顺,且能激发师父兴趣的新提议。

    于是,他立刻提议道:“师父,还记得当年咱们落足那片清灵之地吗?”

    神色间本来已经隐约有些兴尽之意的沐寒月当即又被这话勾起了兴趣,笑道:“如何不知。”

    周云帆笑着道:“咱们故地重游一番如何?”

    沐寒月一怔,有些迟疑道:“那里现在已在杓山城内了吧?而且,我隐约听说,那个地方和大中书院有些关隘。”

    周云帆道:“咱们故地重游,又不是恶客登门……何况,试试又有何妨,进得去就进,进不去回来就是。

    咱们难得来一次,下一次过来,还不知道又是几百年后了呢。这次已经到了旁边却不去看看,以后想起,也难免感觉遗憾。”

    对他来说,进不进得去本来就无所谓,他可没那么多缱绻思绪,不过就是个由头罢了。

    沐寒月却被周云帆这话说得心动,便点头道:“那好,咱们过去看看。”

    旁边孟十七斜睨着这对在整个小江南都是出了名、偏偏他俩却不自知的奇特“师徒”,心想,我还是回去参悟我的大道吧。

    他便要开口说话,周云帆却先一步巴巴的邀请道:“孟师叔,您也给我们一起吧。”

    在沐寒月看不到的角度,周云帆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真诚。

    孟十七见此,也就说不出分道的提议来,澹澹的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三人便来到了灵桃雅园之外,看着面前的高墙阻路,也感受到了高墙之后的阵法痕迹,周云帆主动上前,正要叩门。

    便见一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到来之日,曾作为杓山坊的三宗代表出面短暂接触过的青汕道人。

    青汕看着三人,眉头微微皱起,却还是问道:“你们来此是?”

    周云帆小声道明了来意,青汕恍然,目光又特地在沐寒月和周云帆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态度也平和下来,颔首笑道:

    “想起来了,你们还是这里的第一个发现者呢。”

    周云帆也道:“原来是前辈在此清修。”

    虽然他也已是突破金丹的修士,但他却始终以沐寒月的徒弟自居,面对这些与沐寒月平辈论交的金丹修士,他从来都是主动自降辈分,并丝毫不觉委屈,反倒是甘之如饴。

    青汕摇头道:“不是。”

    周云帆一愣,疑惑道:“那前辈在此是?”

    青汕道:“这是一位阵法大家的清修之地,他现在正在闭关之中,容不得丝毫打扰。

    我见受邀前来观礼的各宗修士越来越多,怕有修士无意间冲撞了,便来此坐镇一段时日。”

    周云帆恍然,有些迟疑的道:“那我们……”

    旁边沐寒月却已经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吧。”

    周云帆没有再说什么,却是眼巴巴的看着青汕,一副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的恳求模样。

    青汕想了想,觉得这两位毕竟和其他修士不同,他们和这里是真的有缘分的。

    而有修行人,特别讲究这个,要是这个时候强硬拒绝,说不定还会在二人心中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

    这般想着,他便道:“这样,你们可以去院里逛逛,至于洞府里面……”

    他话还没说完,周云帆就赶紧道:“知道知道,前辈放心,我们也就消遣而已,不会去打扰里面那位前辈闭关的。”

    当师徒两人进入高墙之内,看到那三株灵桃树,恍忽之间,还真有了时间回流到一百多年前的感觉。

    周云帆甚至下意识的模彷起了当年模样,上前轻轻伸手按在灵桃树上,感受他们现在的状态。

    “没想到,你们现在也都成为灵根了。”

    虽然只是初阶灵根,感受到它们静穆无言的矗立在那里,还隐约残留着百多年前初见之时的轮廓,周云帆也由衷的感到喜悦。

    师徒二人在三株灵桃树下盘桓了一阵,也就没再多留,辞别青汕,径直回了杓山坊。

    周云帆也没再绞尽脑汁另想消遣之法,三人就要各回洞府,却没想,正在三人即将分道之际,一个仙风道骨的清癯老道出现在三人前方。

    此人的目光落在孟十七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些疑惑,却是主动上前拱手问候道:“这位道友,我看你十分面善,咱们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

    孟十七无奈,也感慨于这个这老道的机敏,当年自己可是从头到脚都做了伪装,这老道更只是以神降鬼代之法降临,而并非亲至。

    按理说,他没可能抓住自己丝毫形迹才对,却不想他的眼光这么毒,一下子就发现了与自己的“缘分”。

    因为观礼日越来越近,收到请柬的各宗各派的观礼者也越聚越多,杓山坊现在的金丹修士可是非常多的。

    这也是所有势力不约而同的一个默契,各宗各派安排来的观礼修士,都是金丹境界,并没有元婴修士到来,自然更不可能有化神亲至。

    孟十七其实并不想继续和这老道打交道,若是可能,也不想把自己与他的交易细节让更多人知道。

    当年自己之所以在这老道身上小小占了一点便宜,那也是他提前谨慎踩点,先下手为强之故,他从来不觉得那一次小小占了点上风就敢小觑这老儿。

    但现在,这老儿已经盯上了自己,以对方的机敏,可不是随便可以含混湖弄过去的。

    所以,心念电转间,他脸上也以泛起了笑意,主动用当年那特意改变过的声音对面前老道问候道:

    “栖鹄道友,好久不见。”

    沐寒月和周云帆见孟十七忽然改变了声音,连身上的气息也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他们脸上却都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异色,这种情况在修行界实在是太常见。

    而且,这还说明,孟十七与面前这位栖鹄道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情,他们身形未动,气息间却都有微妙的调整,气机瞬间与孟十七浑然一体。

    栖鹄老道恍然大悟,目光更在沐寒月和周云帆这对师徒身上扫过,眼神之中,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来。

    他的脸上显出激动之色,上前两步,一副老友久别重逢的热切,握着孟十七的手就晃个不停:

    “哎,哎,道友,我的好道友,你知不知道,自从当日一别,你的风韵神采便已深深烙进了我的心中,令我再也无法忘怀,辗转反侧,真的是辗转反侧啊!”

    沐寒月、周云帆师徒纷纷侧目。

    被栖鹄老道双手紧紧握住的孟十七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心中尴尬不已,几次想要抽手,却都挣不脱。

    最后,他无奈提醒道:“我姓孟,不姓郝。”

    栖鹄老道双手依旧紧握住孟十七的手,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然后,他这才看向沐寒月和周云帆师徒,询问道:“不知道你与这两位小江南的道友是?”

    原本在一边看戏的沐寒月周云帆两师徒也都微微一愣,对面前这老道士也更加重视了几分。

    小江南行事,本来就很低调,他们两人也都秉承了小江南的优良作风,在整个修行界,也算得上是“默默无闻”的那种低调修士了,却不想这位老道却能一口道破他们的跟脚。

    而他们对于面前这位老道,却完全是一无所知。

    孟十七道:“他们都是我的同门。”

    栖鹄老道恍然,握着孟十七的手变得更紧了,道:“这么说,你们三位这次便是代表小江南应邀前来观礼之人?”

    孟十七点头,想着这老道复杂的背景,忍不住调侃道:“你呢,怎么出现在这里?你莫不是代表赤矶坊前来观礼的?”

    在他想来,这老儿在三宗眼皮子底下活跃,断然是不敢暴露自己鬼宗身份的。

    却不想,栖鹄老道给孟十七丢了个诡异的眼神,嘿嘿笑道:“我这次可是代表鬼宗前来观礼的哦。”

    听见这老道居然是鬼宗之人,沐寒月、周云帆二人眼神都是一凝。

    孟十七更是惊得忽然瞪大了双眼,盯着面前这个老道,很好奇这老儿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三宗难道真就这么好脾气,就没有一点恼羞成怒的吗?

    栖鹄老道没有解释,眼神在三人身上扫过,道:“老道现在正要去赴一场聚会,你们三位与我同去如何?”

    孟十七惊讶的看着他,沐寒月、周云帆师徒看向栖鹄老道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诧异,心道,这老道士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你个鬼宗修士参与的聚会,居然邀我们参加?

    虽然我们现在不和三宗一块在正道混了,但也没有和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混一个圈子的吧?

    何况,有这么冒失邀请人的吗?

    栖鹄老道看着惊诧的三人,忽然笑道:

    “真要说来,这次聚会,你们三位才是正主呢,我之前就觉得这次聚会少了点什么,现在遇见了你们,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啊!”

    我们才是正主?

    一场我们毫不知情的聚会,居然我们才是正主,这是什么离谱的说法?

    三人看向栖鹄老道的目光,疑惑中又带着些许警惕之意。

    孟十七轻咳一声,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看向栖鹄老道:“道友,你这话到底何意?可否为我三人解惑?”

    栖鹄老道却卖起了关子,直言道:

    “容我小老儿先卖个关子,不过,我敢保证,这话并非我虚言诓骗,你们随我去看看,立刻就懂了!”

    孟十七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盯着栖鹄老道。

    栖鹄老道脸上笑意不减,紧握着孟十七的一双手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面对孟十七的逼视,也没有丝毫的躲让,清澈而又坚定。

    孟十七无奈,看向旁边的沐寒月,问:“沐师妹,你怎么看?”

    沐寒月澹澹道:“咱们都去看看吧。”

    孟十七点头,对栖鹄老道点头道:“那就烦请栖鹄道友前头带路吧。”

    栖鹄老道终于不再是双手紧握,而是松了一只手,只用一只手牵着孟十七在前带路。

    这一次,孟十七终于不忍了,金丹巅峰的气机全力爆发,抽回了手。

    栖鹄老道的气息也因此泄露了一丝,居然是和他一样的金丹巅峰层次。

    四人来到一个洞府前,眼见阵法阻路,栖鹄老道掐了一个指诀,很快,阵法便已敞开,栖鹄老道毫不顾忌的大步往里面走。

    孟十七看了看面前这洞府,对沐寒月师徒传音道:“跟在我后面。”

    说着,孟十七便已上前两步,与栖鹄老道并肩而行。

    进入洞府之内,心怀警惕的孟十七三人豁然便见到了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没夸张,就是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最先起身向他们迎来的,是一位周身黑气缭绕,仿佛一团浓稠黑雾的魔门金丹修士,之所以三人立刻就知道这是个魔门修士,当然是因为他那冲的钻心刺鼻的一身魔气。

    而在进入这座洞府,身后阵法关闭的时候,栖鹄老道似乎也没有了顾忌,原本仙风道骨的他也悄然间完成了气质转变,鬼气森森,为这座洞府的属性又浓墨重彩的添上了一笔。

    除了这两人,其他的形象也都各有各的怪异,要么气质有异,要么干脆就是一个一眼看去就不符合正常人审美的畸形怪胎。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金丹修士,过半都有着金丹后期乃至金丹巅峰修为。

    此刻,满屋子妖魔鬼怪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孟十七这三个正常人身上。

    那个起身迎出来的魔修在打量了一下孟十七三人之后,看向栖鹄老道,疑惑问:“栖鹄道友,你怎么领了三个正道修士过来?”

    一身鬼气的栖鹄老道声音也变得阴鸷起来,笑起来也显得寒气森森,只听他笑道:

    “噬心道友,你这话可不对,咱们今天这场聚会可不是以正道外道来分的,咱们现在只是还没有在正道中发展出同好而已,可并不是说咱们就要排斥正道修士的加入!”

    噬心魔修听了栖鹄老道这微带训斥之意的言语,周身缭绕的黑气凝固了片刻,整个洞府的气氛在顷刻之间就压力陡增。

    栖鹄老道却笑容不改,毫不退让,坚持己见。

    过了一阵,噬心魔修对栖鹄老道拱手道:“受教了。”

    栖鹄老道这才继续道:“何况,他们可不是正道修士,这三位可都是小江南的嫡传真修,你们说,我能将他们三位邀请来,对咱们这场聚会来说,是不是增光添彩的好事?”

    噬心魔修闻言那原本还有些咄咄逼人的气机忽然一松,看向孟十七三人,惊讶道:“你居然能邀请来小江南的道友?”

    “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栖鹄老道丢下这句话,便已经领着孟十七三人进入了洞府深处,对孟十七三人随意介绍起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随着栖鹄老道的介绍,这些妖魔鬼怪居然也都很有礼貌的回应起来,完全没有他们面对正道修士之时那般敏感的应激态度。

    甚至,从他们主动向自己三人主动低姿态的问候,更可以看出,他们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

    好家伙,我们小江南什么时候在外道之中有了如此声势地位?

    我们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看这些向自己低姿态问候的都是什么吧,不男不女的邪修,畸形怪胎的毒修,人虫合一的蛊修,妖冶放荡的合欢修,像是木偶多过活人的傀儡之修……

    今天发生在这个洞府中的聚会,根本这就是邪魔外道的大集合啊。

    栖鹄老道并没有将所有妖魔鬼怪都介绍给孟十七三人,只是捡了外道之中能被他这个鬼宗嫡传看得上眼的做了单独介绍,至于其他外道修士,连被他单独介绍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而他们却也都是对孟十七三人表现得最谦恭的,甚至称得上巴结。

    孟十七三人现在也都按捺住了心中满腹的疑惑,耐着性子配栖鹄老道在这群邪魔外道中打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他们主动放低姿态的示好,孟十七周云帆二人也都很有礼貌的拱手回应。

    打了一圈之后,栖鹄老道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跟在身边的噬心魔修,问:“噬心道友,咱们这就开始吧?”

    这个洞府,本就噬心魔修的暂住洞府,看着栖鹄老道领着三位小江南修士不知不觉间便已喧宾夺主,噬心魔修也明显有些不快,却始终没有发作,此刻便沉声道:

    “那好,咱们这就开始吧。”

    栖鹄老道却忽然一拍额头,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道:“等等,等一下,忘了一件事!”

    他赶在噬心魔修发作之前,手中忽然多出来一块匾额,他将手中匾额交给噬心魔修道:

    “劳烦道友将它挂在合适的位置……按照我的精心考据,这样一来,咱们今天这场聚会才算合宜。”

    噬心魔修愣愣的接过牌匾,盯着栖鹄老道看了看,而后又盯着手中牌匾看了看,居然主动向栖鹄老道下话道:“劳烦栖鹄道友费心了,这是我考虑不周!”

    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说罢,捧着匾额在洞府内转了一周,然后轻轻一松,将手中匾额稳稳的镶嵌在了洞府中央的石壁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块匾额看去,孟十七三人的目光自然也都落在了这块匾额之上,在看清上面内容的瞬间,心中都是惊疑。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四个有别于此界的文字,四个笔画线条都有别于此界书写方式的乾辕文字。

    【追迹乾辕】

    作为孟祖后裔,孟十七受到的乾辕教育最完整,心中惊疑更胜于沐寒月师徒。

    此界虽也以毛笔为书写工具,但笔画线条却更像是篆体的书写方式,这和制符也算是一脉相承,而面前的四个乾辕文字,却是楷体书写。

    不过,这四个乾辕楷书写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虽然形态上像模像样,但却全无楷体的神韵美感,就像是一个对乾辕楷书缺乏了解之人的模彷习作。

    挂好匾额之后,噬心魔修干脆手一引,对栖鹄老道说道:

    “我的准备并没有栖鹄道友充分,还是由道友你来开场吧。”

    栖鹄老道也不谦虚,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后便先对一屋子妖魔鬼怪道:“追迹乾辕,我相信,大家都是真心追慕乾辕文采,这也是咱们这场交流会的核心目的。

    所以,今次聚会之后,我希望大家能够更多的挖掘一些乾辕风俗,毕竟,要想领悟乾辕文采的奥妙,不领会其风俗传统是不行的。”

    听了栖鹄老道的“睁眼说瞎话”,一屋子妖魔鬼怪却都附和点头。

    “是极,是极,是我考虑不周了!”

    “还好有栖鹄道友提醒,不然,我险些就走了岔道,要想领悟乾辕文采之精妙,不对其风俗细节多加考据,也是不成的!”

    “这次聚会之后……”

    孟十七三人听着这一屋子妖魔鬼怪的表态发言,都非常错愕。

    这些……这些妖魔鬼怪,发起今天这场聚会,居然是因为心慕乾辕文采?

    这话要说出去,鬼都不信吧?

    想到这里,孟十七忽然看向栖鹄老道这个侃侃而谈的正宗鬼修。

    呃,鬼信了。

    但是,我不信!

    不过,他孟十七这个正宗的乾辕后裔信不信对这场乾辕文采交流会却没有丝毫影响。

    栖鹄老道说话间手中又多出数十个红色丝线编织起来的小玩意儿,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显然不是法器,孟十七三人很疑惑,一屋子妖魔鬼怪也都很疑惑。

    栖鹄老道先是给孟十七三人一人分发了一个,还笑着道:“您三位给我品鉴品鉴。”

    孟十七打量着掌心这个红色丝线编织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倒是蛮好看,但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何物,沐寒月、周云帆二人显然也都不认识。

    孟十七低声问:“道友,这是何物?”

    栖鹄老道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他居然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来。

    但还是解惑道:

    “这就是乾辕结啊,经过老道我的精心考据,很确定这就是乾辕结,在乾辕风俗中,这可蕴含着很多美好的寓意,美满团圆,吉祥如意……道友居然不知道吗?”

    这一刻,孟十七感觉被一柄狠狠的刺在心口,而他却没有反击,反而只觉羞惭不已。

    乾辕结他当然知道,但是,乾辕结到底长什么样,他还真的不知道。

    栖鹄老道将手中乾辕结尽数分发了出去,对一众妖魔鬼怪道:

    “这乾辕结就是平安符,寄予着种种美好的寓意,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今天老道也借着此乾辕结,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一众妖魔鬼怪手捧乾辕结,仿佛得了一个很不错的宝贝,一个个都笑着回应:“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等到乾辕结分发完成,栖鹄老道这才拍了拍手,道:“好了,现在咱们进入正题吧。”

    他看着一个个期待看着他的妖魔鬼怪,摇头晃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须,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小得意,又努力一副郑重而又沉醉的模样,口中吟哦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这一张口,孟十七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好家伙,好家伙!

    孟十七甚至想要上前揪住这老儿逼问:

    “你说,你是不是也是乾辕人转世?”

第一六九章 三角形的稳定性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孟十七等人被栖鹄老道忽然的“施法”搞得差点破形,将在场所有妖魔鬼怪的心理窥得清楚明白的姜乾,却更是为这场打着“追迹乾辕文采”的幌子,实则个个另有机心的“文采交流会”而惊诧不已。

    熟知每人心理的他,更是将此事的脉络了解得清楚明白。

    在场几乎所有妖魔鬼怪,包括那位噬心魔修本人,都以为这场活动乃是以噬心魔修为首串起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十七年前的那场灵境会议中的一些信息已经自上而下的开始在元婴境修士、够资格与闻的金丹境修士中逐渐扩散了开来。

    作为魔门嫡传的噬心魔修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家门内就有一位化神老祖乃是乾辕人转世之修。

    而噬心魔修这些年恰有一桩苦恼事,一直想要与门内某位化神老祖搭上线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他,在获知此事后,当即“灵机一动”,心中便升起了这样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甚至已将此事视为关乎自己大道前途的一次谋划。

    相较于三宗,魔门鬼宗这样的外道宗门,因为其风格秉性之故,同样因为历来饱受三宗打压、资源紧缺之故,一些残酷的规则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如三宗嫡传修士,如果修为到了金丹巅峰层次,只要其自觉有了突破元婴境的把握,那么,向宗门提出申请,宗门在确认了你的真实状态,认为确实已经到了突破关口之后,大量的资源会很顺利的向你敞开,甚至连突破之时的各种细节忌讳之类,都有前辈言传身教。

    反正就一个核心目的,尽一切可能助你成功。

    毕竟,作为整个正道的魁首,整个修行界的绝对领军势力,三宗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三宗从来都不嫌弃自家的高阶修士太多。

    有偌大世界等着他们去开拓,他们也从不担心资源供给跟不上,你占了萝卜坑别人就没得占的情况。

    而魔门鬼宗就不同了,金丹境以下的魔修鬼修甚至都没资格被视为宗门嫡传,这些中低境界的修士,完全是被以养蛊的方式来培养的。

    只有等他们一路熬到金丹境,才算勉强出头,有资格成为宗门嫡传。

    在一直修炼到金丹境巅峰之前,氛围也都比较宽松。

    可到了金丹境巅峰之后,一个无形的门槛就矗立在了那里。

    单是你自己天赋才情足够,自认为有了突破的能力还不够,还得具备“资格”,这甚至比你自身的状态更加重要。

    若是没有获得“资格”就敢贸然尝试突破,那么,且不说失了宗门支持失败率有多大的问题,便是成功了,也大概率成为其他元婴境老怪的魔侍鬼仆。

    所以,在没有获得“突破资格”之前,哪怕你自觉动念之间就能突破境界,那也得老老实实的趴着。

    而要想获得这样的“资格”,就得先去拜山头。

    在魔门鬼宗之内,唯有化神有资格立山头。

    因为只有化神,才是魔门鬼宗真正的主人,其他什么元婴金丹,好听点是下属,是手下,不好听点就是打手,是奴仆。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这些化神当然有资格决定这些资源先给谁后给谁不给谁。

    不是我的人,凭什么让你成为元婴?

    不是我的人,你却贸然成为元婴,凭什么要我出面庇护说话,被人欺负甚至被当成资粮炼化,又关我何事?

    当然,既然拜了山头,那就是认了老大,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

    特别是金丹修士,若是拜了山头,老大交代你些任务,哪怕明知危险,甚至必死,你敢说个不字!

    反而是那些没拜山头之前,身为魔门鬼宗的金丹修士自由度会更高一些,在元婴化神不会出面打压小辈的情况下,只要有眼力见一点,生命安全反而更有保障。

    所以,有不少滑头修士,比如这位噬心魔修,在整个金丹境期间就装傻,先把金丹境湖弄过去,等到修为到了金丹境巅峰快要突破之时,这才紧急拜山头,一拜入进去就突破个元婴先,这样一番操作,安全性至少上升二十个百分点。

    小机灵鬼。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绝对,总有例外。

    譬如噬心魔修想要贴上去的那位自承乃是乾辕人转世的魔门化神,人家当年就玩了这样一出操作,在修为达到金丹境巅峰,必须拜山头的前夕,忽然消失不见,在整个修行界都蒸发了一般,这一消失就是将近四百年,让所有魔修都以为他已经完蛋了。

    等再出现时,人家化神归来。

    对于魔门来说,那当然是十万魔修恭迎老祖归来。

    就连一众避世不出的化神魔修都纷纷出关来见这位新道友,和乐融融。

    人家不拜山头,直接自成一座山头。

    要是自认为有这样的本事,当然也可以不用拜山头,当小弟。

    不过很显然,噬心魔修自认为没有这样的能耐,很老实的遵循了魔门的传统。

    而且,他还将第一目标瞄准了老祖。

    虽然相较于其他老祖,这位老祖的根底要浅些,但这也说明机会多啊,其他老牌化神麾下元婴真君多的甚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便是突破成了新晋元婴也只是个弟中弟。

    而且,他还敏锐的意识到,这位老祖身上的“乾辕属性”也是一种底蕴,甚至是一种非常强大、令人忌惮的底蕴。

    从这位老祖自爆自己身上的乾辕属性,却没有被视作异类,更没有被门内其他化神老祖联手孤立打压,宗内化神高层就此事保持集体的诡异沉默,就能隐约说明很多事情。

    可这位老祖对于收小弟,壮大麾下队伍这种事情却一向都不热衷,人家只对自己的大道前途感兴趣。

    跟这样的老大好啊!

    既不用参与门内的争权夺利,也不用担心被安排去和正道修士别苗头,争闲气。

    安全。

    这越发坚定了他想要贴上去的决心。

    可是,该如何贴呢?

    化神老祖哪是一个金丹修士想贴就能贴的,何况,这位还是出了名神出鬼没。

    他便是有心想寻,都不知道人家在哪里。

    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然后,他“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位老祖身上的“乾辕属性”,便想到了一个方法。

    投其所好。

    我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样也是乾辕人转修,没突破化神之前,我也不敢保证不是,但我可以是乾辕文化的粉丝和拥趸啊!

    哪怕将来证实我确实不是乾辕人转世,但我的心灵确实是心慕乾辕,算半个精神乾辕小伙,这不过分吧?

    您看,我乾辕古诗都能背下一箩筐,作为乾辕人转世的老祖您,能忍心见我这种自来粉卡在金丹境不得进步?

    聪明!

    噬心魔修为自己的机敏点赞。

    然后,他便行动了起来,他主动接下了这个需要与三宗一同出席的观礼任务。

    对于外道修士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对已经习惯了隐蔽和阴暗的魔修来说,哪怕现在暂时和三宗处于和平时期,主动把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那也不是明智之举。

    谁知道这样的和平期能够维持多久?

    何况,有资格代表魔门出席观礼的也不是随便一个金丹就可以,实力上要必须拿得出手,金丹巅峰就是硬指标。

    而能够修炼到这种级别的魔修,哪个手里还没点让正道修士咬牙切齿的“光辉事迹”?

    主动出席观礼,这不是刻意提醒那些仇人“我还活着,而且,快要突破了哦,快来杀我哦,再不来,下次见面,我可就要成为元婴了哦”。

    所以,他很轻松就接下了这个烫手的任务。

    他不仅揽下了任务,还大肆从各个渠道购买情报,在其他外道宗门中寻找和他有着类似尴尬处境的金丹修士。

    他的盘算很简单,单是我一个人说我是乾辕粉您或者不信,或是疑我是为了投入您门下的投机之举。

    那我就建个粉丝群,把这个事彻底坐实,让所有人都明白我是个铁杆乾辕粉的事实。

    这样您总不至于还疑我诚心了吧?

    至于如何说服其他与他有着类似尴尬处境的外道金丹,那也不难。

    “我宗有位乾辕人转世的化神老祖,白山宗更是有两位,谁敢保证你们宗门内就没有呢?

    便是现在没有,将来万一有了呢?”

    “什么,担心其他人有想法?

    谁?谁会有想法?

    我敢保证,阴阳怪气有点想法的只可能是与你们有着竞争关系的同阶修士,至于那些元婴真君,甚至化神老祖……嘿,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吗?

    正道势强,小江南次之,咱们所有外道全加一起在最后面。

    咱们主动跳出来向小江南示好,这是什么?

    为宗门分忧解难啊各位!

    不夸你都算他们太矜持,怎还会担心他们有想法?

    或者说,你们担心正道三宗对此有意见?

    拜托,你是邪魔外道啊兄弟,你不这么做他们就对你有好感了?你是怎么想的?

    这可是机会,而且,咱们做的这件事,真的是一点技术难度没有,要想有明显效果,只有趁早做第一个。

    要是被别人赶了先,这事可就不新鲜了,这机会可也就没了!”

    其他外道金丹一想也对,说到底,在元婴化神老祖眼中,这不过就是小孩子玩闹而已。

    于是,这样一场披着“追迹乾辕”外皮的粉丝聚会就被噬心魔修给搭起来了。

    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负自己“噬心”之名,在说服人这块上,他还是非常有一套的。

    这是姜乾在噬心魔修和一众邪魔外道思维中还原出来的版本。

    可在栖鹄老道这里,事情就更有趣了。

    因为,噬心魔修自以为的“灵光一闪”,实则是这个老家伙背地里偷偷用功帮他触发出来的!

    因为噬心魔修的困扰,同样也是栖鹄老道的困扰。

    他的处境,甚至还要比噬心魔修更不堪些。

    因为他并非完全纯正的鬼宗嫡传,而是半路出家,带艺入门。

    虽然提出鬼市思路的他于鬼宗有大功,让他成了鬼宗嫡传,但这也只能保他一路到金丹境巅峰畅通无阻。

    到了这一步,他的进步阻力将比其他金丹巅峰鬼修更大!

    大很多!

    鬼宗化神又不傻,难道真会以为一个散修能一路混到栖鹄老道这种级别,外表纯良,内里就真个纯良了?

    栖鹄老道这种极擅长左右横跳,又敢梭哈,还有本事混得风生水起的能耐,哪个老大愿意招收这样的小弟?

    这是嫌自己的生活太安逸?

    所以,阻在这一步的栖鹄老道比噬心魔修其实还要更迫切的想要改变这种局面。

    而几乎“交友遍天下”的栖鹄老道有个巨大的优点,那就是消息极其灵通,他知道那场灵境聚会,远比噬心魔修这些人更早,甚至比大中书院的青汕都还要更早一些。

    便是这消息能够精准的传播到噬心魔修的耳朵里,栖鹄老道可都是在背后用了“隔山打牛”的神技的。

    噬心魔修以为他知道、想到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的思考和机敏,却不知道,有个与他根本没有直接接触的老家伙在背地里如同老妈子一般精心侍候着。

    至于栖鹄老道为何不自己出面,而要间接的通过噬心魔修来实现这一目的。

    原因也不复杂,因为栖鹄老道乃是鬼宗嫡传这个事,本身就很隐秘,在这次他主动领取这个观礼任务之前,也只限于鬼宗高层知晓,毕竟,他赤矶坊主这个身份对鬼宗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

    更何况,便是他真的自曝身份,在说服其他外道金丹上,也远不如噬心魔修这个一路成长起来的纯正魔修。

    何况,噬心魔修做这事的动机也更加清晰明了,哪怕事后被有心人复盘,大家也只会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他主动做这事,不仅要承担提前自曝身份的风险,成功率还不大,还大概率会在鬼宗高层心中留下更恶劣的印象。

    所以,这个出头椽子他是万万不敢去做的。

    那么,除了他,有资格有能耐攒出这样局面的,也就只能是魔门之中与他有着类似困境的修士了。

    这还不算完。

    噬心魔修搞这事的目的是为了贴上魔门中那位有着乾辕属性的化神老祖,而栖鹄老道却是想要借机给自己在正道散修、鬼宗嫡传这两个标签后面再贴个“乾辕属性”的标签。

    这是一个被他生造出来的一个幌子,一块虎皮,虚张声势的“虚势”。

    他想趁机彻底摆脱掉身份上的尴尬与危险。

    若他只是鬼宗嫡传,那么这身份曝光后,难保授予自己赤矶坊市之主的三宗不会恼羞成怒,嗯,他这种层次当然还够不着“三宗”,但只需要有某个三宗元婴对此生出了不满,他就非常危险。

    可若在鬼宗嫡传之外自己身上还有个“乾辕属性”的标签,便是三宗元婴想对自己动手,都必须仔细掂量一下。

    与此同时,鬼宗的化神老祖都不想收他当小弟,而恰好,他也不想认一个老大。

    可他还想突破元婴,又不想被鬼宗其他元婴修士图谋,同样的道理,“乾辕属性”会是一个很好地让鬼宗元婴冷静的手段。

    别看魔门鬼宗修士在外人眼中很凶狠不通情理的样子,可栖鹄老道却明白,那是“穷横”。

    金丹境以下的魔门鬼宗修士是真的愣,真的横,可能够一路顶着正道的巨大压力成为元婴境的外道修士,那可都是最有眼力见、也最懂明哲保身的精明人。

    没有这样的能耐,真的只知道打打杀杀,无论其人多么天资卓绝,也必然倒在元婴之前。

    由我三宗主掌的修行界,容不下你这么牛逼的反派。

    不然,万一真被你把天翻过来怎么办?

    这可是三宗坚持了三千多年的默契。

    而一旦三宗有了这样的决心,便是这位牛逼存在是鬼宗化神的亲儿子,也必死无疑。

    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能在魔门鬼宗成就元婴境的老家伙们,在强横凶恶的骨子里是比三宗修士更冷静、更理智、更懂得看风向、看眼色的!

    只要自己在这个粉丝群中表现得足够耀眼,足够高光,让小江南、白山宗还有其他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乾辕化神们注意到自己这个“奇葩”,那么,鬼宗元婴就一定不敢对自己动手。

    聪明的他们可不会把自己暴露在这么多化神的目光之下。

    至于他这般上赶着给自己贴乾辕标签会不会惹恼那些乾辕化神们?

    栖鹄老道同样有自己的思量,化神老祖没那么小肚鸡肠,要么把自己当笑话看,要么觉得有点膈应,绝不可能因此就对自己生出什么杀机的。

    这样一来,同时脚沾三个阵营的他就彻底安全了。

    看似风口浪尖,实则稳如泰山。

    看明白这老家伙心中所有盘算的姜乾不得不感慨这老家伙的机敏。

    “你是个懂几何的!”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样道理,真被这老家伙给参悟透了。

    所以,他一出现在噬心魔修的洞府里,就一点也不顾忌是不是会抢了噬心魔修的风头,领着孟十七等三位小江南的观礼代表给自己身上的“乾辕标签”更进一步的坐实。

    对栖鹄老道来说,在来此赴会之前碰到作为小江南观礼代表的孟十七,真的就是天赐奇缘,意外之喜。

    任孟十七三人对栖鹄老道充满了戒心,依然不可能知道这老东西真正的用意。

    他们现在只震撼于这老家伙摇头晃脑、张嘴吟哦出的乾辕古诗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有那么一瞬间,孟十七甚至对他的身世都产生了怀疑。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可这还不算完,一身森森鬼气的栖鹄老道在摇头晃脑吟诵完这首乾辕古诗以后,还一脸沉醉的赏析道:

    “悲壮苍凉,壮烈广阔,哀怨而不消沉,一股康慨之气直冲胸臆,痛快,痛快!

    好诗,真真绝顶的好诗,每每心中吟诵此诗,便恨不能亲见那黄河、那玉门关到底是何等所在。”

    见自己攒出来的局面居然要被这个老家伙全部夺走,噬心魔修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身魔气激荡缭绕,浑身气势逼人,不仅压在栖鹄老道身上,整个洞府所有邪魔外道都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

    他这举动,就像是在对所有人说,都给我闪开!

    他那一身澎湃的魔气,凶煞强横压得所有人都喘过不气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在场所有人给生生撕碎呢。

    然后,他张开魔气森然的大嘴喝道:“在下也有一首乾辕古词与大家分享,还望各位朋友品评!”

    然后,他开始吟唱:“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一屋子妖魔鬼怪脸上都配合的露出沉醉痴迷之色,忽然一连串咳嗽声响起,噬心魔修忽然住嘴,看向弯腰疯狂咳嗽的,一张脸变得通红,就像是要窒息的孟十七问:

    “道友,在下吟诵之乾辕古词是否有不妥之处?”

    孟十七连忙疯狂摆手,道:“没有没有!”

    他可是知道,诗兴大发的人是非常恐怖的,他要是敢说出个不妥当的言语,人家与他拼命怎么办?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噬心魔修以要屠城的气势吟诵完这首婉约古词,却觉意犹未尽,栖鹄老儿的风头实在是出得太大,又是亲自领小江南代表出席,又是乾辕结,他要是不趁机多出点风头,今天这个局面他岂不是白搞了。

    这般想着,才匆匆秀完一首,他又道:“此外,在下还有一首,乾辕古词请大家品鉴。”

    他已经有了想法,以量取胜!

    说这话时,他已经瞥见邪道代表已经色变,赶紧先跑:“昨夜雨疏风骤……”

    这一刻,孟十七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噬心魔修吟诵完,正待做赏析,旁边那不男不女的邪修已经不再忍耐,尖细着嗓门喝道:“噬心道友,你攒今日这局面是让我们来看你唱独角戏的吗?!”

第一七零章 另类风潮

    本来噬心魔修还想就自己吟诵的两首乾辕古词做些独到赏析的,为此,他可是准备了很久。

    特别是他最欣赏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一句,作为噬心魔修,在这方面他更是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深刻领悟。

    万物之妙,莫过于人。

    人身之妙,莫过于心。

    而人心之妙,则莫过于怀愁的少妇和怀春的少女。

    这两首乾辕古词,当真是绝了。

    他每次吟诵之时只是想想,便觉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可惜,他不满于栖鹄老道的出尽风头,别人显然也不愿意他的风头出得太多,说到底,今天这才聚会,就是要给每个人“闪光”的,不能只几人出尽风头,其他人都被当做小透明。

    那样一来,这场聚会的意义就没了。

    其他外道金丹前来赴这场约,可不是来给他或者栖鹄老道捧场的,而是来一起分享一个大饼的。

    虽然这个大饼是虚空画出来,可也要做到人人有份才成。

    所以,随时面前这个不男不女的邪修出面质问,噬心魔修感受到的却是来自所有邪魔外道的集体心意。

    他沉默片刻,爽朗一笑,对众人拱手致歉道:

    “在下刚才被乾辕古词中所蕴含的微言大义所吸引,一时间过于沉迷,抱歉了。”

    若非那一身魔气过于显眼,他这番态度也算是彬彬有礼了。

    他这般打了个圆场,便伸手一引,示意将舞台让给刚才跳出来质疑他的那位不男不女的邪修。

    邪修因为经常在清浊之上来回横跳,最常见的症状就是清浊相混,阴阳不分。

    这体现在肉体上,便是越发模湖了雌雄男女的概念,要么不男不女,要么半男半年,要么时男时女。

    而体现在精神层面,要么疯疯癫癫,要么半疯半癫,要么时疯时癫,要么看上去一切正常,不过,最后一种症状却反倒是最让人忌惮的。

    而所谓不男不女,便是面前这位邪修般,既无任何男性特征,也无任何女性特征,同样金丹巅峰层次的牠,更是已经把自己修成了不漏之人。

    真·不漏。

    但,牠的肉身虽然不男不女,但牠的心理却明显另有想法。

    只听牠清了清尖细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面部表情也变得更加温暖,向一屋子的妖魔鬼怪温婉一礼,然后道:

    “小女子也收集到了一些乾辕残迹,最喜欢其中一篇文字,却既非乾辕古诗,也非乾辕古词……”

    说罢,牠再次向众人盈盈一礼之后,才抿嘴一笑道:“小女子献丑了!”

    然后,牠忽然做四十五仰头看天的造型,似乎在酝酿饱满而浓烈的情绪,然后尖细着嗓子清唱道: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可为救李郎离家园,却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

    ……”

    牠越唱越是动情,越唱越是入戏。

    后来,整个精神心绪仿佛都已经代入到了那样的情境之中,一颗头左右摇摆,仿佛正带着一顶无形的纱帽,鲜花着锦,跨马游街,好不惬意自在,早把李郎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随着牠的开嗓,整个洞府都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不知是醉了,还是吓着了。

    ……

    瞎了瞎了,眼睛瞎了。

    为了保留心中那份对乾辕文采的美好念想,第一次,姜乾主动屏蔽了对这一洞府妖魔鬼怪的思维感知。

    不仅噬心魔修和正在表演的邪修离谱,大略扫了其他妖魔鬼怪准备的“节目”的他,同样骇得不敢多听多看。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栖鹄老道自以为的十拿九稳实在是乐观了。

    他以为的最安全、最不会出问题的乾辕化神们,在看了他们这样的“乾辕粉”之后,一巴掌盖过来将他们全清理了,很可能是个大概率事件。

    姜乾收回了看人心意的能力,只能看见一群妖魔鬼怪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分享自己对乾辕文采的领悟与仰慕,他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想什么,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

    在摒除这一切“噪音”后,只是看他们一个个忘我投入的演绎,别人表演时个个沉醉痴迷的神色,不知情者大概还真会被骗上当。

    姜乾自不会被这表象迷惑,更是没有了丝毫的好奇心。

    他只看一脸便秘模样的栖鹄老道,心中只是想笑。

    活该!

    叫你机关算尽!

    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不可控因素了吧?

    追迹乾辕,哪是那么好追迹的?

    更别说这些尘封于一千六七百年前的古老往事。

    姜乾以前就曾经想过,若大家都遇难长期滞留此界,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到同伴。

    那些身在蛮巫部落的没办法,不同的蛮巫部落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互不相通,也互不相知的孤岛,除非将声势闹大到孟建国那样的程度,不然,很难让其他同伴注意到自己。

    但那些降落在修行界凡俗社会的,无疑就幸运很多。

    虽然凡俗社会被一个个邦国分割,但在地理上,整个凡俗社会却是紧密相连的,完整一体的。

    在吴小软成长到一定程度,能够大范围使用真灵秘法寻找同伴之前,其他潜入者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尽量传出自己的“乾辕暗号”,也会尽可能的去搜集其他的“乾辕暗号”。

    所以,无论是那家喻户晓的古诗古词,还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戏剧片段,其本质都是大家发出的“乾辕暗号”。

    以彼时修行界的开拓规模,凡民的数量规模、活动区域都必然远小于当下,这些“乾辕暗号”只要能够在一定程度的扩散开去,就有可能被其他同伴感知到。

    但当大家完成集结,特别是随着吴小软带着小江南崛起,他们不仅会主动停止继续扩散这些“乾辕暗号”,还会尽可能的将其影响消除。

    最好的情况,便是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一般。

    随着岁月流逝,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而修行界的主基调是大道修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抬头向上看,不仅修行人会下意识的忽略凡俗的一切。

    便是凡民自己,也会在抬头仰望仙人的时候忘了脚下、忘了自己,凡俗社会一直都是一种附庸般的存在,修行人不会浪费时间精力来为凡民编书记史,凡民自己也没有这个觉悟。

    即便偶有觉悟者,他们也只会记录自己所在势力、家族、城市、邦国的事迹,而绝不会想着将整个凡俗社会的变迁述诸于文字。

    既没有这个想法,更没有这种能力。

    随着人事代谢,一个个凡俗势力的不断兴起和衰亡。

    随着整个修行界的持续开拓扩张,凡民的不断繁衍生息,人口规模的持续壮大,持续的迁移外拓,那一两千年在曾经的凡俗故地一阵风般流行了几年、十几年、最多几十年的东西,还能留下来多少?

    更别说,还有小江南在默默地消除其残留和扩散。

    在凡俗社会中,真正拥有持久生命力的,大多都是与“仙人”有关的神话说话。

    在姜乾彻底对阅读凡民思维失去兴趣之前,就始终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的乾辕痕迹。

    由此可见“追迹乾辕”的难度有多大。

    在场这些妖魔鬼怪手上之所以个个都有些“干货”,并非乾辕残迹真的那么好获得,仿佛一个外道金丹修士只要有心,就能轻易获得似的。

    这些妖魔鬼怪手上的乾辕残迹,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栖鹄老道以巧妙手法让他们获得的,目的也很简单,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满园春。

    要是不能让所有参与者都有发光的机会,谁会巴巴的来捧这个场呢?

    而栖鹄老道之所以能获得这么多与乾辕有关的信息,也并非他的“精心考据”,而是从三宗内部弄出来的。

    他当年可是能从三宗手上得到“合法黑市”经营权的,虽然黑市交易因为三宗大政调整彻底黄了,但这些关系却并没有就此而断,反而因为这事对他多了些歉疚补偿的心理。

    这也让栖鹄老道越发的如鱼得水,手眼通天。

    可以说,为了今日这个局面,栖鹄老道在背后至少默默地施展了八成以上的功力,却始终深藏功与名。

    可现在,这些妖魔鬼怪们却以其深湛的“功力”,直接将他的心血消解了一大半。

    乾辕粉丝群变成了恶搞乾辕群。

    这事真要传扬开去,传入那些乾辕化神耳朵里,后果还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姜乾看见,栖鹄老道的脸色在经历了一阵便秘般的难受之后,随着妖魔鬼怪们纷纷出场“炫技”,神色反而逐渐镇定下来,眼神中再次闪烁起明亮的光泽。

    姜乾心中一惊,“这老家伙又想到什么新点子了?”

    他对此很好奇,但却没有立刻再度开启全知视界,怕坏了自己的心境。

    等到一圈妖魔鬼怪彻底转圈完,大家都已分享完自己对乾辕文采的敬仰和倾慕之心,栖鹄老道这才再次站出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暂时安静,他又有话要说。

    只见他摊开双手,互用手指来回指着左右手的手背手心,嘴巴不停张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最后,右手食指从臂膀一路向下,一直来到左手手背,不停的划来划去。

    所有妖魔鬼怪都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全都听得很投入的样子。

    “这老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姜乾心中实在是好奇得很,再也按捺不住,再次放开全知视界,将那片区域笼罩。

    ……

    “……这纹身和乾辕结一样,都是很有特色的乾辕风俗,而这,也将是区别于咱们和其他群体最鲜明的标志!”

    一众妖魔鬼怪都是跃跃欲试,来自合欢宗的那位金丹女修一步一摇的走上前,随着她的走动,浑身仿佛波浪起伏,她一边摇着胸前一对波浪,眼中一边闪过跃跃欲试的神色问:“能纹在别处吗?”

    栖鹄老道澹澹的瞥了她一眼,道:

    “这既然是咱们区别于其他群体的标志,那就不能藏起来不能示人,不然,做此事的意义何在?

    只要你能做到这点,你想纹在哪里都可以!”

    合欢女修想了想,虽然合欢宗是出了名的百无禁忌,但她也没有进化到彻底脱去这一身衣物,赤条条行走天下的程度。

    伸手在脖颈与波浪之间那大片的雪腻上一抹,道:“那纹这里如何?”

    栖鹄老道点头道:“当然可以。”

    她于是挺身往栖鹄老道身前一凑,凶器逼人,差点把栖鹄老道顶得倒退。

    “我要第一个弄!”话语中,还带着小女孩撒娇的意味,对她来说,具体纹什么并不是十分重要,这个“第一”很重要。

    不能凑了这么大一场热闹,却从头到脚都是帮别人捧臭脚,好歹也让我当次第一。

    为了这个第一,她还和多位妖魔鬼怪起了一番争执,最终,凭着她最广泛的“人脉”,甚至连噬心魔修都出面帮腔,这才最终捞到了这个机会。

    “动手吧!”她对栖鹄老道如此道。

    栖鹄老道的目光在那一片雪腻之上多打量了一阵,然后,伸手一挥,合欢女修便觉那片雪腻肌肤微微一疼。

    “好了。”栖鹄老道澹澹的道:“下一位。”

    合欢女修低头稍微感应了一下,便见一个乾辕文字被纹在左边锁骨处,一条似带鱼、似长蛇的生物如同围脖项圈一样在她脖颈间绕了一圈,脑袋恰好停留在深深的沟壑上方,像是在俯瞰深渊一样。

    对这样的效果,合欢女修非常满意,她本来已经做好牺牲一点颜色的准备,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损失,反而更增了一些神秘的魅惑。

    人虫合一的蛊修抢步上前,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那一张丑脸,直接对栖鹄老道:“纹我脸上。”

    栖鹄老道看他的目光稍显郑重,问:“你确定?”

    蛊修点头道:“你纹就是了。”

    很快,一条仿佛带鱼一样的生物就被纹在了蛊修脸上,从左脸一直蜿蜒到右脸,与此同时,他的额头正中央还被纹了一个与合欢女修锁骨处一样的乾辕文字。

    他那张原本丑陋的,甚至有些虫类形态的怪脸,居然因此被削弱了些许。

    而后,陆续有妖魔鬼怪上前接受纹身。

    栖鹄老道最初本来只是想让大家纹在双掌之上,却没想到因为合欢女修和蛊修的示范,大家的承受能力似乎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居然大多都选择将纹身烙在脸上。

    孟十七三人沉默了,姜乾也沉默了。

    主动接受在脸上刺字纹身的妖魔鬼怪们,一个个就像是黥面罪囚,再配合上他们那几乎没有一个是长在正常审美点上的相貌,说是从伏魔殿中逃出封印的妖魔原型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好家伙,这是全员转职成黑暗版梁山妖魔了。

    只不过,这群妖魔却是从骨子里就带着自嘲自黑基因的。

    那条外形似带鱼的生物,栖鹄老道给大家的解释是“这是乾辕龙,一种神秘且强大的乾辕神兽”。

    姜乾:“……”

    听到这个解释,姜乾完全无话可说。

    更搞的是,除了死死闭嘴的孟十七三人外,其他妖魔鬼怪对乾辕龙到底长啥样一无所知,于是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而纹在他们额头上的乾辕字,同样让姜乾无语。

    从栖鹄老道的思维中,姜乾看见,栖鹄老道最开始是想纹个【忍】字。

    但最后却嫌这字力度不够,还不足以让那些乾辕化神们彻底对他“刮目相看”,他便换成了另外一字。

    他对大家是这么解释的。

    “知道这字在乾辕文化中做何解吗?

    下面这字读心!

    上面立着的是两个人!

    心上两人何意呢?

    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

    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志同道合伙伴!

    这个字就是用来形容这样一种特殊的关系,这不正是咱们现在的状态么?

    是不是特别形象呢?”

    【怂】。

    于是,当这群追迹乾辕文化交流会结束后,一个个妖魔鬼怪收敛起身上那不合时宜的气机走出洞府。

    相貌过于畸形的甚至对自己还稍微做了些“美颜”处理,一个个便光明正大的顶着怂字黥面,带鱼护身行走在杓山坊的街道上。

    每有修行人诧异的看向他们,他们都光明正大的回视过去。

    在群体的加持下,且作为外道修士在正道修士常年施加的居高临下的道德压力下,这些外道修士的心理都有些古怪,当他们感受到来自其他正道修士的异样目光,他们反而越发为今日这场荒唐行为找到了正当的合理性。

    这让姜乾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既视感。

    曾经,乾辕的某个特殊时期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规模庞大,却长期游离于社会和主流边缘。

    不知从何时起,仿佛一夜之间,他们不再选择融入主流,而是以尖锐对抗模式,越来越特立独行,标新立体,自成一派。

    在主流看来,他们是不可理喻,可在他们自己,他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整体。

    他们被称作,非主流,杀马特。

第一七一章 铁血军煞大晋级

    孟十七三人从噬心魔修的洞府中出来,看着外面晴朗明媚而又正常的天空,大家心中都有种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在进入这座洞府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的事情,最开始他们还有些疑惑,对于眼前这荒诞可笑的一幕还有很多不解。

    可到了后来,他们就都已经意识到,这就是这群妖魔鬼怪们一起攒的一个局,演的一场戏,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都在演,大家还都一本正经的把自己代入其中,声情并茂。

    而他们三个来自小江南的修士,不幸的被当成了增加这场“戏”说服力的背景板。

    除了最初大家表现出来的低姿态和谦恭外,后面大家就已经完全沉浸在各自的演绎中,甚至已经将他们当做不存在了。

    反正大家将来也不混一个圈子。

    这些邪魔外道们从来都是这么务实。

    嗯,孟十七三人也是这么觉得。

    从进入洞府后,表现一直非常冷静的沐寒月终于开口问道:“孟师兄,今天这场聚会,你怎么看?”

    孟十七摇了摇头,道:“咱们就是来观礼的,你把今天在这场洞府中见闻的一切传回去就行了。

    对此如何处置,还是由那些老祖们考虑吧,咱们安安心心等着观礼就好。”

    “嗯。”沐寒月颔首。

    她手中出现一枚剑型玉符,将今日洞府见闻原原本本记录了进去之后,交给孟十七道:“师兄,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师妹既然录好了,那发出去就是了。”

    孟十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接玉符,岔开话题道:

    “今天的表现可比我好多了,一直都很沉着冷静,倒是我,反倒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沐寒月心念一动,传续剑符微微闪动间,便已破开虚空,直接从她掌心消失不见。

    三人便要各回洞府,栖鹄老道终于最后一个从噬心魔修洞府中匆匆走出,也不知他刚才与噬心魔修又勾兑了些什么。

    不过,三人对此却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好奇心。

    这老家伙现在已经恢复仙风道骨的态度,可眉心上烙着的一个“怂”字,双掌手背分别烙的一条带鱼,就已经让三人恨不得离他远远地。

    栖鹄老道却忽然高声道:“道友,道友,孟道友……”

    孟十七毫无反应,身形却已经在原地化为了泡沫破碎,真身却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沐寒月师徒二人同样也已消失不见。

    栖鹄老道见此局面,却也并无遗憾,眼眸之中,尽是明亮的笑意。

    ……

    半月之后。

    上午,朝阳初升。

    杓山城南。

    观礼高台之上,近千位来自正道各宗各派的观礼代表已经陆续就位。

    但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却没有在下方那座巨大空阔的校场上,而是看着远方另一角那一群同样受邀前来观礼的外道修士,议论纷纷。

    有那因距离太远,才来不久,对情况还不了解的金丹修士还在向其他修士询问情况。

    “那群外道搞什么鬼?怎么把脸上搞得画不像画,符文不像符文的?”

    “你还不知道啊?简直是咄咄怪事,与他们同为金丹,我都感觉羞惭!”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你说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这……这是什么操作?”

    “你问我,我问谁啊?谁知道他们都是发了什么癫,大概是和邪修混久了,全都脑筋不正常了吧。”

    这时,却有一个新的声音插话进来,提供了一个观点。

    “我倒是听一些道友分析出一个说法,说这可能是有那些外道元婴甚至外道化神在幕后指使。”

    “这……这不可能吧,化神老祖有这么闲的?”

    “不一定,可能是在借此向小江南、白山宗甚至其他可能潜藏的乾辕老祖释放什么暗号。”

    “不……不可能吧,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吧。”

    “以前不是,以后嘛……谁说得准呢?”

    “嘶~~~”

    “好了好了,都瞎扯些什么,观礼就观礼,今天怎么一个个变成市井长舌妇了?”

    见越说越离谱,原本想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书院金丹终于看不过眼,出言降温。

    过了一阵,无论正道还是外道,管理高台上的所有金丹修士都将目光转向了东方。

    只见有三道遁光从远处激射而来。

    “小江南来人。”

    一众正道金丹好奇他们会在哪里落脚,而一众身上烙下了不少乾辕标签的外道金丹审视中也略微带了些期待。

    孟十七三人见千余双眼睛聚来,径直落在了两个大团体之间,居中的位置。

    两边都不靠,两边都不沾。

    可这看在其他修士眼中,却自有不同的解读。

    外道修士目中有些遗憾,却也有不少嘴角泛着笑意。

    而不少正道修士则反倒微蹙起眉头,似乎对小江南这种“绝对持中”,实则两边骑墙的做法颇有微词。

    我们居然只能享受和外道修士一样的待遇?

    且不说这管理高台上的隐含暗流,就在孟十七三人抵达不久,就见下方原本空无一人的巨大校场上,很快有了动静。

    只见四支规模很是不小的修行者队伍从大校场的四个方向分别进入。

    这四支修行者队伍,完全有着有别于所有正道和外道修士的独特气质,一个个毫不掩饰的煞气外露,坚毅,刚强,与其说是一个个修士,反倒更像是一尊尊由金属材料炼制而成的傀儡法器。

    可他们那在一众金丹眼中几乎毫无遮掩的饱满而浓烈的情绪,却又清晰的表明他们毫无疑问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他们那种毫不掩饰的浓烈而张扬的气势,让不少修士都本能的感觉不适,因为这和传统的修行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传统的修行理念中,人的情绪将越来越清虚冲和,离人愈远,而离仙愈近。

    这种思想,不仅在正道中是主流,便是外道之中,也是非常有市场的。

    那些中低层外道修士无法调和道路和自我之间的矛盾也还罢了,修为越到高处,越来越有得道高人的那种气度,可不是全装出来的。

    在场观礼者中绝大部分修行者,这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了解这个铁血军煞道。

    所以,这第一印象,就给了他们不小的冲击。

    谷愚等三宗修士对此倒是不以为怪,他们对铁血军煞道都非常了解,甚至亲眼见证过不少传统修士转修铁血军煞道的过程。

    铁血军煞道只修力,不修意,力量增长,实力增长,心灵,觉悟,灵魂……这些方面的增长却微乎其微,就像是一头头人形蛮兽。

    至少,直到金丹境之前,呈现出来的,都是这个状态。

    随着这四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以整齐的行列军阵进入大校场之内,原本还只惊诧于他们气息中流露出的许多特质的众观礼修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另一点上。

    整个观礼高台都有些哗然。

    无论一众正道金丹,还是外道金丹,包括孟十七三人,都惊诧不已。

    因为下方四支庞大的修行者队伍,全都是练气境巅峰层次修为!

    “不是说观礼大量铁血军煞道筑基巅峰修士突破金丹吗,怎全是练气境巅峰的修士?”

    这和他们期待中的场面相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啊。

    下方的四支由练气境巅峰修士组成的庞大军阵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根本就没有理会观礼台上的变化。

    一众金丹修士纷纷看向大中书院的几位金丹,邀请函可是书院发给他们的。

    要是整个修行界如此兴师动众,结果却是一群金丹修士围观练气修士的突破,这样的失误,能被笑话一千年!

    哪怕是大中书院也是一样。

    大中书院几位金丹修士也都纷纷扭头看向谷愚,同样一头雾水的谷愚此刻却硬着头皮漠然道:

    “安静的看!有看不明白的事后再说!”

    观礼高台上短暂的骚动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可一众金丹修士各自内心如何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所有观礼的金丹修士都清晰的看见,四支从四个方向入场的庞大练气境巅峰修士队伍前方,分别有一杆猎猎飘摇的大旗在前引领。

    这四杆大旗上各自绘有一头栩栩如生的蛮兽图像。

    红色旗帜上一头红鬃巨狮;

    白色旗帜上粗看空无一物,实则有一头雪白冰冷的巨狼;

    蓝色旗帜上一头勐禽背负蓝天,展翅翱翔天际;

    黑色旗帜上一头巨龟澹然平和不动如山。

    待四支庞大队伍完全入场之后,一众敏锐的金丹修士立刻感受到,这四杆大旗忽然散发出一股奇妙的气机,分别与四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修士的气机相连。

    随着每一位练气巅峰修士的气机与四杆大旗相连之后,原本整齐行列的四支队伍,开始在这气机的牵引下调整移动起来。

    在这大旗气机的指引下,每个修士似乎都知道自己应该处于什么位置,所以,虽然每个修士都在动,看上去眼花缭乱,可每一个的动作却又都是那么的简洁有序。

    待他们移动到新的位置后,便各自盘膝坐了下来。

    原本都是方形阵列的四支队伍,变得各不相同起来,他们共同组成的宏大轮廓,居然与四杆旗帜上绘制的四头蛮兽神似。

    这样奇特的一幕,终于让一众观礼金丹修士暂时按捺下了心中猜疑,安静的看了起来,想要看看这个铁血军煞道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而就在他们彻底按捺下心思观阵观礼之时,又有四支队伍从四个方向进入大校场。

    除了人数规模相比前次更小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就是在重复前一次的套路。

    嗯,还是有些不同,就是这一次的进入者全都是由筑基境初期修士组成。

    他们在那四个练气境巅峰修士组成的阵列前方,再次组成了四个更小的、模彷四旗蛮兽的阵列。

    随着他们在完成重新整队也都盘膝坐下后,又四只规模又小了许多、全由筑基境中期修士组成的队伍进入大校场。

    而且,从高往下看,还能看到一个明显的规律,校场四个方向最外围、由练气境巅峰修士组成的阵列人数最多,占地最大。

    越往内,组阵修士的实力越来越高,规模却越来越小,有种他们要从四个方向朝校场中央完成“会师”的模样。

    看到这个趋势,一众修士终于琢磨出了点味道出来,也不再认为是书院失误。

    只不过,新的疑惑却又升了起来。

    那个铁血军煞道的贺文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筑基境巅峰的突破,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什么,难道还要让这些人也跟着观礼不成?

    那也用不着如此讲究啊!

    果然,在这四支筑基境中期的铁血军煞道修士在校场上坐定之后,又陆续有四支规模更小的筑基境后期、筑基境巅峰修士入场。

    大校场中央空荡荡的区域越变得越来越实,待到所有筑基境巅峰修士全都入场后,从四个方向集结而来的,从练气巅峰开始由外而内,依次由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筑基巅峰顺序向内,最终在大校场中心区域形成一个共同的焦点。

    这让对铁血军煞道近乎一无所知的金丹观礼者们都知道一个事实,这个位置,就是铁血军煞道最核心,最重要的位置。

    而同样筑基巅峰的贺文此刻也已经当仁不让的站在那里。

    而他手中,也出现了一杆大旗,其形制与另四杆大旗一般无二,却还要更大许多,但在那旗面之上,却是一片空白,并没有绘制任何蛮兽图像。

    整个校场,其他人铁血军煞道修士全都盘膝坐定,唯有他站在正中央环顾四周。

    最后检视了一遍之后,他的声音传遍全场。

    “开始吧。”

    随着这道指令,他彻底解开了手中万军旗的权限,通过万军旗与其他军旗的神妙感应。

    他隐约感觉到,那数量惊人的,分散于凡俗社会各处的军旗与万军旗遥遥联通,一股股铁血军煞汹涌而来,而他则通过万军旗的协调,将这些铁血军煞一股脑全部调往校场上另四面军旗处。

第一七二章 乾辕龙相初显威

    姜乾看到大校场中,从练气境巅峰到筑基境巅峰,总规模居然将近两万,也从心底感慨于贺文的大手笔。

    而他更加清楚的是,贺文一开始的计划其实并没有这么大,最初,他真就只是想着将铁血军煞道中所有筑基境巅峰的修士全部召回,做一次集中突破就行了。

    但谷愚却提议将此作为铁血军煞道在整个修行界出道亮相的一个契机,为此,大中书院甚至可以代为向整个修行界发出邀请。

    事情起了这样的变化,贺文的心态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原本只是中规中矩的寻常集体突破,渐渐变成了一场原本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盛大“表演”。

    这本是他在与薛昆、毒王蜂等人常年推演完善《杓山武典》之时才偶尔动念有过的狂想,是他将整个铁血军煞道视作一个前所未有的乾辕龙相的实际运用。

    是他在自己的帝王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次实践。

    这样的“狂想”因为动静过于巨大,在脑中闪过之后,他就很快将其摁回心底,他觉得这还是过于高调,对现阶段的铁血军煞道来说,还有些为时尚早。

    但是,谷愚的建议,大中书院的托底,在将他们更快的推向整个修行界视野的同时,却也在无意间做了铁血军煞道这次行为的背书担保人。

    贺文相信,无论他这次动静闹得多大,主动发函促成这场观礼盛会的大中书院都会将局面给死死的稳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这场大晋级仪式,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

    在万军旗的指挥下,从各处凡俗社会中收集而来的铁血军煞从四杆大旗中倾泻而出。

    而这四杆大旗正与四支规模庞大的练气境巅峰修士结成的军阵气机相连,这些铁血军煞很自然便顺着气机指引,准确的降临到一个个练气境巅峰修士身上,准确的、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入他们的体内。

    这些练气境巅峰修士在入场完成军阵集结后,就已经万事不理,早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随着大量铁血军煞的灌注,周身气机开始规律的鼓动起来。

    一个个被浓郁的铁血军煞包裹的他们,像是正在卵中迅速孵化的禽鸟,其周身气机正在迅速从练气境巅峰到筑基层次蜕变过度。

    ……

    铁血军煞本来无形无相,非铁血军煞道的修行者也非常难以感知。

    但现在,贺文等人花了近五十年时间,对凡民来说,这已是历经两三代人的悠久岁月,几乎将整个凡间都翻了过来。

    此刻,这些成果都顺着万军旗的指引,源源不断的向这处大校场集中涌来。

    一众观礼者金丹便是想要装作看不见都已经无法做到。

    他们只感觉到一股股锋芒毕露、杀气凛冽的气息从那几杆大旗中源源不断的倾泻而出,将那些练气境巅峰的修士尽数包裹。

    这样浓烈的异样气息,便是一众金丹修士,都本能的感觉到抗拒不适,但对下方那些铁血军煞道的修士来说,就是最好的突破丹药。

    一个个练气境巅峰的气机都在迅速向筑基层次转变。

    他们为这完全有别于他们传统观念的突破行为而心惊不已,而当他们的目光看向这些练气境巅峰修士前方,一路向大校场中央汇聚的所有筑基境修士,更是隐隐联想到一个让他们更加骇然的结论。

    他们心中升起越来越多的惊骇,对这个铁血军煞道的好奇心也迅速浓烈起来。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对铁血军煞道最为了解的谷愚。

    “谷愚道友,虽然他们都是练气境巅峰修为,可明显能看出,真正触摸到了突破瓶颈的并不多。

    其他多少都还要欠缺些火候,甚至不乏才刚突破到巅峰,距离突破至少还需有数年稳定沉淀的修士。

    他们怎能这般不管不顾的集体突破呢?

    境界突破哪有这么轻松的道理?

    这又不是纸面游戏,说是练气境巅峰,大家都是状态一致,实际是每个修士的情况都各不相同,甚至天差地别的啊!”

    “那些筑基修士也都是欲要效彷此法,一一来个集体突破吗?

    什么时候,境界的突破变得这般容易了?

    难道这个铁血军煞道真就这么与众不同?”

    “……”

    谷愚便对一个个的询问,看着下方的动静,却也同样眼眸深邃,眉头紧锁。

    对于这些问题,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认真的观看着。

    作为在场观礼者中对铁血军煞道了解最多的人,他看到了其他观礼者看不到的更多细节。

    他看到,现在这些布置成军阵形态突破的练气境巅峰修士,这军阵本身还有着更多的玄机在其中。

    就如有的观礼者一针见血指出的,每个修行者的状态都是不同的,有的距离突破就只差临门一脚,甚至只需要铁血军煞充足,随时都可以突破。

    却也有更多是各方面都还略显不足,甚至才刚迈入练气巅峰这个门槛不久的“新丁”,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突破,完全违背了修行界中的固有传统。

    但他却看见,那些只差临门一脚就要突破的练气境巅峰修士,均匀的分布在整个军阵之中,其他火候欠佳的则都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他们周围。

    而他们所有人的气机都通过军魂旗一体相连,得到充足铁血军煞灌顶之后,最先开始从练气向筑基蜕变的都是那些准备最充分,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的修士。

    而其他练气巅峰修士则还在利用浓郁的铁血军煞巩固夯实现有境界,这立刻就形成了鲜明的高低落差,那些在气机层面最先完成蜕变转变的修士,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整个军阵中骨架支撑一般的存在。

    甚至,承担起了推动整个军阵气机向前的指路明灯。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其他练气境巅峰修士就像是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瞎子,若是现在这种局面下让他们单独完成突破,他们的结局大概率是失败,甚至摔得粉身碎骨,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到底是什么。

    可现在,他们却根本不用顾虑这些。

    有明眼人用绳子在拽着他们,他们根本不用理会下一步将迈向何方,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付出绝对的信任,顺着明眼人们的牵引大步向前。

    这样的众志成城,同心协力,一个小小的筑基关隘,自然就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从容迈步从头越。

    他也没有隐瞒,将这些感悟分享给了一众观礼金丹,只炸得一众金丹修士心思乱晃。

    “这……境界突破哪有这么容易的?

    对大道的感悟,心灵的升华,甚至一些过往看似不起眼的心障心结都可能成为那颗最致命的绊脚石,哪有这么容易?!”

    看着一个个金丹修士三观都要坏掉的模样,谷愚无奈,解释道:

    “这就是铁血军煞道最基本的特点啊,不修心,不修意,只修一身蛮力,你们把他们当成一群人形蛮兽应该就更好理解了。”

    听了他这解释,很多金丹修士却依然没有转过弯来。

    外道观礼者中,那些经过种种艰难困苦,九死一生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金丹们,甚至已经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念叨:

    “不公平,不公平,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不仅不少外道金丹有这想法,谷愚看得出,不少正道金丹也有着类似想法,只不过,没有公然说出来罢了。

    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大道修行的真正追求是什么,已经彻底迷失在了对力量的追逐之中。

    谷愚看了看旁边其他几位来自三宗的金丹修士,虽然他们中也有对铁血军煞道了解不深的,却一点没有动心迷眼的。

    这终于让他稍觉安慰。

    ……

    此刻,下方的大校场中,已经有超过一成的练气巅峰修士率先完成了到筑基境的蜕变。

    顺着他们的牵引,在军阵的作用下,其他练气境巅峰修士也已在陆续完成这关键一步的跨越。

    练气突破筑基的气机充斥全场,因那惊人的数量规模,看上去居然也非常可惊可怖。

    最后,当校场中磅礴涨落的突破气机终于再度平稳下来,所有练气境巅峰的铁血军煞道修士居然已经全部变成了新晋筑基。

    一众观礼金丹沉默的看着,心思复杂,看到那四面各有蛮兽图像的军魂旗向前传递,落入那由筑基境初期修士组成的军阵之中。

    以四面军魂旗为核心,这四个以筑基初期修士组成的军阵迅速气机贯通相连,汇成一体。

    他们已经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思就更加复杂了。

    特别是当他们想到自己这一路行来的种种艰难,眼前这局面就更加扎心刺眼了。

    果然,随着铁血军煞的再次汹涌灌注,这些筑基初期的修士周身气机也开始波动变化起来。

    许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又有金丹向谷愚提出了新的疑惑。

    “谷愚道友,不知你注意到他们这些军阵的人数规模没有?”

    谷愚道:“当然,怎么啦?”

    “你不觉得他们每一阶的人数变化都太过规律了吗?”

    随着此人提出此问,其他本来还未发现其中蹊跷的观礼金丹仔细打量一阵之后,也都迅速发现了其中特别之处。

    以校场正中央的贺文为核心,距离他最近的四个全由筑基巅峰修士组成的军阵,都是八十一人。(9*9=81)

    在他们后方的四个军阵,全由筑基后期修士组成,人数规模都是一百六十二人。(9*18=162)

    再后面那四个由筑基中期修士组成的军阵,人数规模则全都是二百四十三人。(9*27=243)

    再后面那四个由筑基初期修士组成的军阵,人数规模则全都是五百九十四人。(9*66=594)

    最后面那四个由练气境巅峰修士组成的军阵,人数规模则全都是四千三百二十人。(9*(9+18+27+66)*4=4320)

    整个大校场中,除贺文之外,将四方四阵全部统计,参与这场大晋级仪式的修士,合计有:

    筑基巅峰324人,筑基后期修士648人,筑基中期修士972人,筑基初期修士2376人,练气巅峰修士1万7280人。

    总数2万1600人!

    原本,一众观礼金丹只是被这庞大的规模给震骇住,可现在,经人提醒后,却都好奇于这种明显的规律变化。

    面对一众好奇的目光询问,谷愚也只能用自己一知半解的领悟解释。

    “应该有两个原因。

    一是军阵布置的需要,军阵布置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并不是说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二是铁血军煞道的特性决定,和我们通常理解的那种方式不同,铁血军煞道修士的成长,严格受限于铁血军煞的多寡。

    我们通常的理解的修行,进阶与否更多取决于你个人的才情天赋。

    而铁血军煞道修士不同,个人才情得先遵从于‘位置’。

    若是前面的位置已经全部被占,任你才情绝世,你也进阶不了。

    只有等到铁血军煞道在凡俗社会的更进一步深入贯彻,随着修行界开拓脚步持续壮大,‘位置’变得越来越多,这才有后来者进步容身之地!”

    一众金丹修士听了谷愚的解释,都惊讶得很。

    其中一人直接道: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他们现在之所以安排这么多人进行突破,并非铁血军煞道在筑基境、练气境巅峰就只有这些人,而是现阶段的铁血军煞道最多只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的突破。

    这样的突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可能再组织起来第二次,那些新生代中天赋卓绝者,面对这样的局面,想进步也会变得困难重重?

    后来者的路,并没有因为这次大晋级而变得更加通畅,反而更加艰难,反而是断掉了?”

    谷愚想了想,点头道:

    “我的理解就是如此,你们不妨这样看,这次突破,实则是铁血军煞道发展了近五十年的一次总爆发,这次之后,这五十年的积蓄差不多就被他们彻底用光了。

    要想再来一次,就得重新积蓄了。

    不过,也不是绝对,若真的天赋卓绝,还是可以提升进步的,只不过,这样大的规模却是不可能的。”

    听完他这个解释,那些对铁血军煞道已经羡慕到双眼发红的金丹修士们忽然平衡了许多。

    就这样,他们见证完总计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位练气巅峰修士成为新晋筑基以后,又见证了两千三百七十六位筑基初期修士集体晋入中期。

    而后,又见证了九百七十二位筑基中期修士集体晋入后期。

    六百四十八位筑基后期修士集体达到筑基巅峰,真切的触摸到金丹境的门槛。

    最后,便是众所瞩目的硬菜大餐。

    足足三百二十四位筑基巅峰的铁血军煞道修士,一个个宛如勐虎出闸,恶兽出渊,被长期压抑在此境的他们,在得到充沛铁血军煞的“浇灌”之后,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舒展伸张,肆意成长。

    三百二十四位从筑基跨越金丹的气息从这个大校场扩散开去,如同一枚枚巨石砸向平静的湖面,虚空之中都有层层涟漪向外扩散。

    感受到这样壮观的突破场景,原本心态已经有些平衡的一众金丹观礼者们,心态再次有些按捺不住。

    但他们的心态变化,显然对下方的突破没有丝毫的影响。

    待一切归于平静,三百二十四为筑基巅峰修士集体成为新晋金丹,一众观礼金丹心中都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想:“总算是结束了。”

    足足三百二十四位修士集体突破金丹,哪怕是以三宗的底蕴,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面。

    所有观礼者都知道,铁血军煞道将随着这份鲜明的记忆一起,深深的烙进他们的意识之中,再难磨灭。

    可是,下方校场的动静,却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般结束。

    只见那三百二十四位新晋金丹中,忽然分别飞起一人,原本最初还在一众练气巅峰修士手中的四面军魂旗,已经一路传递到了他们的手中。

    此刻,他们各自分别手执一面军魂旗,飞上天空,俯瞰下方军阵。

    一众观礼金丹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这又要干嘛?

    突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谷愚主动为一众金丹修士介绍道:“他们都是贺文的亲传学生,罗凯,赵白景,韩冲,霍玉兰。

    在军阵一道上,他们四人的造诣也最为深湛!”

    他的话音未落,一众观礼金丹便立刻感觉到了奇异,只见罗凯四人新晋的金丹气机与手中军魂旗合为一体。

    下方,原本借着军魂旗的气机连通尽数完成了一次巨大突破的所有修士们,也再次主动将自身气机融入到高悬天空的军魂旗上。

    众修对铁血军煞道虽不算了解,但眼光却都一点不差,很快就看出了这两次气机相连的不同。

    上一次,与他们气机相连的军魂旗居中调和梳理,为他们的突破扫平障碍,是个公正无私的仲裁者;

    这一次,他们则主动反向延伸,将自己的气机与军魂旗相连,将自己作为一种特殊的资粮,反哺给军魂旗。

    受此影响,四面军魂旗上的四头蛮兽忽然活过来了一般。

    铁血军煞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向四面军魂旗涌来,但却不再倾泻而出,而是全部被封存在了四面军魂旗以内,尽数灌入四头军魂兽像之中。

    在充足的铁血军煞和三百二十四位新晋金丹,超两万的筑基军阵的滋养下,原本只有金丹初期层次的军魂兽像,气息迅速膨胀壮大起来。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金丹巅峰。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四头军魂兽像的气机就从金丹初期一路升至金丹巅峰,然后,在这一个门槛前稍微停留了更久的时间,然后,轻轻一跃,四头原本只是绘在军旗上的军魂兽像在一众金丹修士的感应中,忽然从一个平面的绘像变得立体起来。

    生动,威严,活灵活现。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注视过去,一股让他们感觉沉甸甸的压力逆着他们的目光从那绘像上传递出来。

    沉重,威严,压抑,有若实质一般的重量。

    一众金丹沉默。

    这四头蛮魂兽像,居然就此轻松突破金丹与元婴的关隘,一下子具备了元婴的实力。

    没有停止。

    气息又向上持续增长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停止。

    一众经验丰富的金丹巅峰修士彼此交流之后,得到了一个答桉。

    自从最后稳定那刻的气息判断,这四头军魂兽像都已经具备了堪比元婴境中期的威能。

    这让不少观礼金丹心中酸涩不已。

    虽说不是修行界任何一个势力都能接到书院发出的观礼请柬,能来这里观礼的,都有一个无形的门槛,及其宗门亦或者家族之内有着元婴真君级别的强者坐镇。

    观礼台上,上千名观礼者所代表的势力,其中,有过半都只有一位或者两三位元婴真君坐镇,有着五位以上元婴强者坐镇的势力,都算得上是修行界中有名有号的高门大派了。

    至于有化神老祖存在的势力,对他们来说,那完全就是另一片天地。

    至于化神老祖门派之间的强弱对比,那不是他们有资格关心过问的。

    化神老祖门派之间的恩怨,对他们来说,那都是神仙打架,有眼色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所以,随着这四面军魂兽像成为堪比元婴中期的强横存在,这个今日之前在整个修行界还没名没姓的铁血军煞道一下子就站在了整个修行界中偏上游的位置。

    大量有着千年传承的元婴势力都已被其轻松踩在脚下。

    而这所谓的铁血军煞道,从起势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去半百岁月!

    与千年传承的其他势力相比,大概唯一的短板就是底蕴空乏,特别是真正拿得出手的金丹境强者更是一个也无。

    但只需要多花些时间,待那三百二十四位新晋金丹成长起来,这个短板也将很快被弥补。

    已经做出关键突破的他们,再加上铁血军煞道的特性,要弥补这一切,大概最多也就只需要另一个半百岁月而已。

    这些观礼金丹都看向发起今日这场观礼盛会的大中书院的代表们,心中真是滋味莫名。

    果然不愧是三宗之一,真的是好眼光,好手段!

    谷愚见一众观礼金丹的注意力开始从下方校场移开,忍不住提醒道:“还没结束呢。”

    一众观礼金丹都疑惑的向他看过去。

    都到了这一步,还会有什么?

    谷愚轻声道:“贺文。”

    一众金丹观礼者们这才恍然明悟,再次看向位于校场正中央的贺文。

    他刚出现时,因其站位,很自然的变成了所有观礼者注意的焦点。

    可随着下方如接力浪潮般的突破一波接着一波,大家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从贺文的身上移开,转向别处。

    在如此多次“转向”之后,原本位于最醒目位置的贺文反倒成为了被大家下意识忽略的一个点。

    此刻,在向他看去,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原本,校场上所有人都盘膝而坐,唯有他一人站立在校场正中央,位于四阵焦点核心之处,一身筑基巅峰的气机也最为明显,最为醒目,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校场的感觉。

    而现在,修为丝毫没有变化的他,从原本的最强,忽然变成最弱。

    周围,他被足足三百二十位新晋金丹团团包围。

    上方,他的四位亲传学生,同样是新晋金丹的他们,一身气机却彻底的与军魂旗相连,随着四头军魂兽像在两万余筑基、金丹修士的共同滋养,和充足的铁血军煞浇灌下具备了元婴中期的威能,他们的威势也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原本最醒目的贺文,仿佛是被重重封印,重重围困一般。

    若非谷愚的提醒,在场所有观礼者几乎都快要将他忘掉。

    他们当然也就明白谷愚为何要说仪式根本没有结束,这样一场仪式,在场的所有铁血军煞道修士都完成了一次进阶,贺文这个最关键的人物,修为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丝毫变化,这可能吗?

    这当然不可能!

    ……

    嗯,除了对贺文念念不忘的谷愚,还有两人也始终记得,甚至,他们的注意力大多时候都在贺文身上。

    这两人就是孟十七和栖鹄老道。

    看似逐渐被围困,被封印的贺文,周身气机却在发生着在其他金丹看来很莫名,但看在他二人眼中,既视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孟十七心中疑惑或惊奇,就在这时,栖鹄老道的声音悄悄传入他的脑海:

    “潜龙勿用,孟道友,这可是潜龙勿用啊!

    虽然形式上有很大不同,但其神韵却是丝毫不差。

    我以为这铁血军煞道是书院的人,是三宗的人,却没想到会是你们的人!

    真的是好高明的手段!”

    他的声音中有些激动,却又有些莫名的意味。

    呃——

    原来,果然是潜龙勿用吗?

    其实,在得到栖鹄老道的传音之前,他还不敢完全肯定,这一刻,他才彻底确信了。

    因为他修炼的降龙式,都是以翼龙大尊为观想对象种入的龙相,可他传给栖鹄老道的三式秘法中,却并没有翼龙大尊的观想法,以什么龙相作为两式降龙式的承载,是栖鹄老道自己的事。

    可正因为如此,栖鹄老道想得更多,思维反而更开阔些,比孟十七更早确认,下方贺文的气机变化,恰好契合了降龙式中潜龙勿用的核心奥义。

    孟十七现在没有去理会栖鹄老道又要作什么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贺文身上,心中惊疑至极:“他怎么会这么秘法?”

    “动了,动了!”

    “果然起变化了!”

    就在此刻,其他观礼金丹得了谷愚提醒,也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贺文身上。

    就在某一刹那,一众金丹忽然都感觉到一股心季之感从贺文身上传出。

    仿佛他的体内有什么沉睡了的绝世凶物苏醒,隔着“厚厚的坚冰”,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般。

    而贺文那卡在筑基巅峰的气息,悄然破碎,很快就成功晋入到了金丹层次,速度之快,远超其他筑基巅峰修士突破之时。

    而这,远没有停止。

    很快,贺文的气机就已从初入金丹稳定在了金丹初期,然后成功晋入金丹中期。

    而这,丝毫未停,刚入金丹中期的他实力正在迅速充盈起来,迅速向金丹后期逼近。

    栖鹄老道的传音再次在孟十七心中响起:

    “潜龙勿用转飞龙在天!

    真是没想到,孟道友当初传我这两式秘法,还可以这般使用!

    当真是神妙无穷!

    不对,还不止……真是,好大的胆魄,好野的心思!”

    栖鹄老道看着贺文那被压抑着的气机像是绝地反弹一般,展现出了无可阻挡的突进之势。

    潜龙勿用转飞龙在天。

    将蓄势彻底专为升势。

    借此契机,一路连续突破数重巨大的关隘,且余势依旧不止,还在向更高处冲刺,他就已经为之心折。

    可现在,栖鹄老道却发现,自己居然还小觑了对方。

    他看到,就在贺文气机变化的同时,高悬在他上空四周,由他四位学生执掌,连接着两万一千六百位修士的四面军魂旗,忽然同步起了神妙的变化。

    红鬃巨狮军魂兽像,将其霸道威严,堂皇正大的无敌神韵分享,甚至度送给了下方的贺文;

    背负蓝天的勐禽军魂,则将其孤高绝伦,傲岸苍穹的神韵度送给了贺文;

    还有那仿佛隐没于雪白天地中的白狼军魂,度送了其澹漠睿智,仿佛可洞察万物人心的神韵;

    巨龟度送了其冲澹平和,哪怕天地崩塌也不能撼动牠的绝对坚定……

    随着这些神韵度送进入贺文体内,四面军魂旗一下子变得普普通通,而原本因连续上升已经显出些许颓势的贺文就像是被重新武装了起来,再次变得活力无限。

    他那一身气机,还在继续“高飞”,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在“高飞”,而是通过军魂旗的气机相连,拖拽着另两万一千六百个气机一同向上!

    原本,在完成了一次巨大突破、气机已经彻底回落平复的所有铁血军煞道修士,其周身气机再次被前行拖拽着向上“升空”。

    本来已经“乏力”的他们,就像是被一根根丝线绑定,而这丝线的另一端,则牢牢的拽在贺文手中。

    随着贺文在得到四头军魂兽像的加持以不可阻遏的势头上冲的时候,他们这足足两万一千六百人的境界居然都被“拉扯”着被动上升。

    完全不受他们自控!

    轰~~~

    看到这样的一幕,整个观礼台上的所有金丹修士都快要疯了。

    “这不可能!”

    “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以一人之力,带动两万多人进步?”

    “这还有天理吗?!”

    “这还有王法吗?!”

    观礼台上一片躁动。

    孟十七、栖鹄老道两人却都看得双眼发亮。

    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贺文一个小小身躯肩负起了两万多人进步的阻力,且还能大步向前。

    可在栖鹄老道眼中,随着四面军魂蛮像各自度送其神韵进入贺文体内后,在贺文体内彻底融合成了一种全新的、兼具了这所有神韵、却又超脱于这所有神韵之上的神妙韵味。

    这一刻,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贺文以小小的人类身躯拖拽着两万一千六百位修士共同进步,而是一头无形的乾辕真龙附体在了贺文身上,以他的身躯为显化载体,拖拽着两万一千六百位修士前进。

    这个乾辕真龙没有形象,或者说,这个形象只存在于贺文的心意之中,看在其他不了解的金丹观礼者眼中,最多也就只能看出这一刻的贺文气度卓然、光辉万丈。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而同样修炼过降龙式,从很多渠道侧面打听到了当日灵境之事,大概还原出了那曾在灵境之中短暂出现过的乾辕真龙形象,栖鹄老道却像是看到一头无形乾辕真龙在拉着满校场两万多名修行者奋力升空。

    在这样的变化中,金丹中期的贺文修为悄然提升到金丹后期。

    而那三百二十位新晋金丹成为金丹中期。

    六百四十八位筑基巅峰修士再进一步,集体成为新晋金丹。

    九百七十二位筑基后期晋为筑基巅峰;

    两千三百七十六为筑基中期晋为筑基后期;

    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位筑基初期集体晋为筑基中期。

    这一次两万多人的集体大进阶,来得如此勐烈,如此毫无征兆,完全出乎所有人观礼金丹的预料之外。

    这一刻,他们除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这样离谱的“大晋级”,再没有任何念头可想。

    而贺文的冲势还没有完全停止,只不过,随着两万多人集体大进阶,他终于感觉到了沉重一般。

    那些原本在其所在境界就积蓄不深、停留不久、根基最浅的修士们与他相连的气机被他主动放手。

    这一次,他就放手了九分之八,手上还保留着的,只剩九分之一。

    他手上的压力为之一轻。

    原本肩负着两万一千六百人进步的他,手中现在只有两千四百人。

    他拉拽着他们再进了一步。

    单论修为,贺文自身已经赫然站在了金丹境巅峰。

    他自我压抑了数十年,一朝飞冲,将这数十年缺失的功课一朝尽数找回。

    不仅他借此数十年的蛰伏困顿一飞冲天,连带着,其他两万一千六百位铁血军煞道修士也都被他强拽着少则再次提升一境,多则连续提升两境。

    再算上他们再被他拉着强行提升之前就已经在军阵的集体协同下提升了一境。

    这么算下来,今天校场中这两万一千六百位铁血军煞道修士,少则提升了两境,原本练气境巅峰修士提升到筑基境中期,筑基境巅峰更是直接晋为金丹中期。

    多则连续提升三境,筑基巅峰修士直接晋为金丹后期。

    这样勐烈的提升,完全超出了一种观礼金丹的固有常识之外,他们之前还想着铁血军煞道要弥补金丹境的空白至少需要半百岁月。

    可眼下,却连半天都没过去,铁血军煞道的金丹境修士,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梯队。

    栖鹄老道双目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贺文,心道:“还有余势,升势还没彻底用尽,要是能够再扔掉大部分负累,还能够更进一步!”

    他这般想着,期待着贺文的再一次冲锋,他迫切的想要再一次感受那无形的乾辕真龙所传递出来的那种种神韵精髓。

    他觉得,有了这样的收获,自己很快就能突破元婴,而且,不会有任何风险。

    但,贺文却主动平复了下来,甚至将那宝贵的、本来可以用作境界冲刺的升势顺着气机连接散入其他修士体内,助他们平复因两次强行提升而波动过于剧烈的气机。

    “怎么不提升了,怎么停了下来?”

    他这般想着,忽然看见通过几面军旗倾泻而出的铁血军煞正在由盛而衰,从原本仿佛洪流喷射变得越来越后劲乏力。

    这些铁血军煞刚一出现,就被“嗷嗷待哺”的一众铁血军煞道修行者争食吸收。

    这就像是一群刚刚完成蜕变的蛮兽,饥饿,嗜血,浑身都充盈着本能的进食欲望,但与之相对的,却是食物的贵乏。

    曾经吃不完丰厚库存,瞬间变得不够吃了。

    对这些被贺文强行提升境界的铁血军煞道修士来说,若是他们不能得到充足的铁血军煞供应,其现在被强行拔高的修为将会如同沙上巨塔一般,很容易就坍毁下跌。

    他叹了一口气,对于谷愚之前的讲述,却也理解得更加深刻。

    铁血军煞道修士,成于铁血军煞,却也受制于铁血军煞。

    不过,即便如此,今日这场突破,也足以捣毁现场观礼金丹的三观。

    一群筑基练气修士,一场突破之后,实力提升何止百倍?

    这一次突破的成果:

    金丹巅峰:贺文一人

    金丹后期:36人

    金丹中期:360人

    金丹初期:684人

    筑基巅峰:1128人

    筑基后期:4032人

    筑基中期:15360人

    这次突破之前,铁血军煞道一个金丹也无。

    今日突破之后,金丹修士一千零八十一人。

    而且,从金丹巅峰到金丹初期,有着完整的实力梯队。

第一七三章 追加支持

    当贺文彻底放开对现场所有铁血军煞道修行者的气机掌控,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这些人除了第一次突破之时是利用充盈的铁血军煞,达到水满自溢的效果完成突破冲关之外。

    后面的提升都是被他强拽着飞跑,就像是一个个在他强横力量带动下双脚离地腾空之人,要是他忽然松手不管,他们不仅很容易摔倒,而且还会摔得很疼。

    他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利用万军旗,将这近五十年来,在整个凡俗社会推行铁血军煞道所积攒的、富余的铁血军煞全部吸引了过来,涓滴不剩。

    而原本还都只是一副副“空壳”,被他强行拔升高度的两万一千六百位铁血军煞道的修行者们也终于勉强被后续的铁血军煞给“填充”了部分。

    虽然,相较于正常突破时应该具备的铁血军煞依旧有很大的不如,就像是一根根被强行拉长长高的竹竿,相较于正常的体格,显得格外纤瘦。

    但,他们好歹都“稳稳”的、不再需要他强行搀扶就能稳妥的站在地面了。

    至于如何让相较于正常体格而显得格外纤瘦的他们“充盈”起来,办法却是异常简单,只需要有后续的、源源不断的铁血军煞补充过来就可以了。

    这不难,甚至是很容易,但却需要时间。

    ……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随着遍布整个凡俗社会的、铁血军煞近乎透支一般的消耗,姜乾清楚的看到,红尘之界范围内的红尘气收益前所未有的稀少。

    几近于无。

    姜乾知道,这不仅仅是红尘之界覆盖范围内的凡俗社会情况,但凡是被铁血军煞道推行到的凡俗社会,情况都类似。

    因为铁血军煞有个非常特殊的特性,即其自恢复能力几乎为零,铁血军煞的恢复,完全是以消耗其他特性的红尘气来实现的。

    产生铁血军煞的军队来自于凡俗社会,当现存的铁血军煞被彻底抽干,在不对其他红尘气造成根本性的损毁之前,铁血军煞正在以最大限度的速度抽取红尘气以作恢复。

    而这,几乎就卡在了红尘气的自恢复的极限状态,恰好与他自动收取红尘气的状态相当。

    待到贺文彻底断掉万军旗的功能,铁血军煞的恢复压力才稍稍有所减轻。

    红尘气的自动收取功能这才再度慢慢“复苏”,只不过,每日能够收取的量都少得非常可怜。

    姜乾估计,要想彻底恢复到以往的丰收程度,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

    当贺文彻底放开对其他铁血军煞道修行者的气机连接,向旁边观礼高台看去,发现那里已经彻底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还找人呢?”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贺文扭头看去,却见谷愚陪着另一位中年书生正安静的站在校场旁的空地上。

    贺文对谷愚道:“前辈,其他人呢?”

    听贺文习惯性的喊出“前辈”,谷愚赶紧高举双手,告饶道:“别别别,贺前辈这个称呼晚辈实在是消受不起!”

    见谷愚如此夸张的反应,半认真,半做戏的表态,贺文忍不住笑道:“那我就叫你谷愚师兄吧。”

    谷愚无所谓道:“你爱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贺文闻言,心中一惊,道:“谷雨师兄这是什么话?你要走了吗?”

    谷愚颔首道:

    “是啊,你不是问其他观礼者吗,你还指望着他们留下来与你聚会欢庆一场不成?

    大家可都被你们这番突破给刺激得不轻,我也一样……”

    说到这里,他看向贺文,道:

    “便是想破天去,我也不知道你那所谓的集体大晋级会有这么大!

    你这已经大到完全不讲道理了啊!

    我已经向宗门提交了申请,这次回去,不突破元婴我是不会再出来了。

    若非等你醒来,我早就已经走了。”

    听了谷愚的话,贺文点头表示理解,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谷愚就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现在也早已经是金丹巅峰了。

    大概自己这次一次从筑基巅峰晋入金丹巅峰,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刺激,让他想要奋发图强了。

    谷愚这才将旁边那位始终安静站在旁边的中年书生引荐给他:

    “鉴于你们这一次的突破,书院认为有必要与你们建立起长期且稳定的沟通关系,以后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这位谷亭前辈负责了。”

    “谷亭前辈?”贺文向中年书生问候着,却又想起谷愚,心想,这两人应该是书院同辈。

    中年书生回应着贺文的问候,同时无奈笑道:“贺小友别听我师兄打趣,也别叫我什么前辈,称我师兄就可以了。”

    谷愚笑了一声解释道:

    “以前我倒确实是他的师兄,但他在各方面都胜过我,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突破成为了元婴修士。

    大道路上,达者为先,完全有资格做咱们的前辈。”

    他见贺文对谷亭的态度虽然恭敬,却也只是恭敬,为了双方以后的相处,他又加了一撮勐料:

    “真要说来,你俩的渊源可比我深多了。”

    贺文当即好奇问:“这是何意?”

    “青雨青禾都是他的学生,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你与你那四位学生一样。”谷愚道。

    贺文当即一惊,惊讶的看向中年书生:“前辈您是青雨仙子、青禾先生的老师?”

    谷亭笑着点了点头。

    贺文激动的道:“我父亲直到临走的前一刻,都很感念青雨仙子和青禾先生,将他们尊为一生之师,您是他们的老师,那我该如何称呼您才妥当?”

    谷亭摇头道:

    “咱们修行人,没有这么论的,你们家和青雨青禾的缘分,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是没关系,不然,若真要这么去算,整个修行界大家都是亲戚了。”

    谷愚却又道:“要说他与你们的直接渊源,那就更不得了了。

    当年,这里仅灵桃雅园那里有块极小的清灵之地,其他区域尽是死瘴之气弥漫的蛮荒。

    之所以发生后来的故事,你父亲他们能够迁来,后来能在此发展出杓山集,源头可都在你身前这位身上!

    是他亲自向青雨青禾二人发布了在此建立凡民聚落的任务。

    若非如此,哪有这里后来的一切?”

    ……

    贺府,书房之中。

    谷愚已经离去,谷亭则在贺文的强邀下进入了贺府,贺文第一时间便将妻子徐薇给做了引荐。

    待故旧之情叙完,两人才来到书房之中。

    在贺文的坚持下,还是以前辈相称。

    此刻,他对谷亭讲起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先问道:“前辈对铁血军煞道的了解多吗?”

    谷亭道:“没有谷愚师兄这位亲历者感受感受,不过,在来之前,我对铁血军煞道从养息启蒙到金丹境的修法做了个大略的了解,对你们这一次的突破了解更详细,所以,基本心得还是有的。”

    贺文道:“这一次突破,看似声势浩大,却一次性透支了从四十六年前发展契机所积蓄的所有底蕴。”

    谷亭颔首道:“这我知道。”

    “大家现在的状态您也看见了,现在只能说勉强将他们强行突破后的境界给稳住了,不至于跌落倒退。

    但要论他们在当下境界的实力,却是完全不够看,大概要算是同境界金丹中最差的。”

    谷亭再次颔首道:“我明白。”

    贺文便继续道:

    “所以,我们这些金丹境修士去空天之境服役的时间,我想定在半年之后。

    一来让只勉强稳固住当下境界的所有金丹修士吸纳补充更多的铁血军煞,让境界与实力更加匹配,而不是现在这般名不副实。

    二来则是让他们尽快熟悉当下境界的战力和神通,在这次突破之前,咱们中最强大的也才筑基境巅峰修为,现在却不是金丹后期就是金丹中期,境界跨度太大,每个人都需要花时间重新找到当下的状态。”

    贺文解释的时候,谷亭不断轻轻点头,认真听着。

    待贺文说完,谷亭却摇头道:“还是太仓促了。”

    “嗯??”

    本来,将谷亭摇头时贺文的心是有些凉的,但听了他的话,这才勐地反应过来,他的摇头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面对一脸疑惑的贺文,谷亭道:“在你帮他们稳固境界的这一个月中,鉴于你们这一次惊人的表现,书院内部对铁血军煞道有过一次专门的讨论。”

    贺文立刻坐直了身子,关切道:“书院对我们可是有什么新的安排?”

    谷亭先是轻轻颔首,而后又是摇头。

    “具体的安排没有,铁血军煞道如何发展,依然还是以你们为主。

    不过,却有个大概的方向,既然铁血军煞道表现如此惊人,书院便想给予更大的支持力度,希望你们能够更快的发展。

    要是你们能在下一个五十年正式大规模进入元婴层次,那就最好不过!”

    贺文听了这话,苦笑道:

    “前辈,这目标也太大了,我自己都不敢想。

    您要说在下个五十年将金丹境修士的规模在现在的基础上提升三五倍,我都觉得实际些,大规模进入元婴,难度至少也是十倍以上。”

    谷亭却道:

    “你不妨先听听书院都给了些什么支持。”

    贺文坐正身子,做洗耳恭听状。

    “我们重新审视了一下你们这近五十年来的发展,发现你们虽将军事化变革推向了整个凡俗社会,但除了杓山议事会覆盖的区域,其他区域的发展其实都并不深入,只能算是流于表面。

    而之所以如此,我们总结出了几个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你麾下的嫡系人手太少,杓山议事会之外的凡俗社会都只是通过雇佣军的形式间接推行。

    一方面,这种非嫡系力量的掌控度始终是个问题;

    另一方面,他们本身距离核心太远,没有经过体系化的培训,能力上有欠缺;

    再加上不少雇佣军都存在一些顽疾陋习,当地凡俗社会对他们的介入有着本能的抗拒,不少地方甚至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合作情绪。

    这都是因为你们起势时间太短,根基浅显导致的,随着杓山军校的确立、一代代军校毕业生被散去四方,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但这都需要时间。

    另一个原因,却不是来自你们,而是凡俗社会。

    经过三千年的演化,凡俗社会已经自有一套属于凡俗社会的运作规则。

    整个凡俗社会被分割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自治,大的有邦国,小的有城市,武道帮派,权贵家族,行业商会,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诉求。

    盘根错节,复杂的得很。

    而我们的态度是,不支持以修行人的手段对这一切进行强力干预,凡俗事便需用凡俗的手段解决。

    你能想到用杓山议事会的方式来消弭铁血军煞道推行过程中其他凡俗势力的抵触,将他们吸纳进入杓山议事会的利益体系内,这是一着好棋。

    这也是杓山议事会前期推进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

    但随着杓山议事会的规模持续壮大,吸纳的凡民权贵越来越多,杓山议事会本身却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利益倾向。

    先进入的议事会成员正在不断抬高进入门槛,后来者想要加入的难度越来越大,这是铁血军煞道推行中的又一阻力。”

    听到谷亭总结出来的第二个原因,贺文心中也是无奈。

    随着这几十年的发展,杓山议事会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巨无霸。

    虽然,他对其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掌控力,但是,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议事会也已自有一套运作规则,哪怕是他,也不可能以强力手段破除这些规则。

    他当然也可以这么做,但结果只能是导致整个议事会元气大伤,甚至彻底崩盘。

    而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就如谷亭从三宗角度评价整个凡俗社会一样,议事会在他眼中同样也是“盘根错节,复杂得很”。

    也棘手得很。

    而这,同样只能用凡俗的手段去解决,要想凭着强大的实力“快刀斩乱麻”,结果只会越斩越乱!

第一七四章 天赐良机

    “除了这两个主要因素外,另还有一些旁的因素。

    比如最显着的一点,就是往来交通、信息传递的问题。”

    听到谷亭说出这一点,贺文也忍不住再次附和点头。

    谷亭总结的前两个原因中,其实多少都有这个因素的原因。

    修行界经过三千多年的持续开拓,凡俗社会也在修行界的庇护下繁衍生息、同步扩张了三千多年。

    整个修行界的疆域极其广大,哪怕是修行人想要穿行往来,金丹境以下最好的选择也是乘坐坊市之间固定往返的法舟飞船。

    铁血军煞道的实力上限只是筑基境,无论是长途往来,还是远距离信息传送,都只有乘坐坊市法舟飞船这一种办法,且每次都需要支付高昂的乘坐费用。

    但对铁血军煞道而言,这只能保证最低程度的需求。

    铁血军煞道和其他修行道路最大的不同,便是其与凡俗社会的深度绑定,高强度的信息往返,高频率的人员调度往来,这可不仅限于修行者,有许多深入参与到这一体系,并成长起来的凡民们,其所能起到的价值丝毫不下于修行人。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杓山议事会区域内有着成熟经验的凡民,若被调往一个对军事化推动、对杓山议事会的扩张有着本能抵触的凡俗区域,其所能起到的价值甚至超过一支雇佣军组织,若是其能够带着一个成熟的团队进去,那效果将更加恐怖。

    反过来,那些在铁血军煞道推动过程中有着明显抗拒不合作的凡俗区域,若能加强彼此的了解、建立有效且稳定的彼此互通,甚至拉拢、扶持亲杓山议事会的地方势力。

    这种看似简单的一拉一打,可只要长时间坚持下去,随着时间流逝,一两代人过去,杓山议事会也能凭着全方位的优势潜移默化的将其拉拢、改造。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低效、高昂的交通往来、信息沟通面前变成了空想。

    ……

    凡俗社会所覆及的区域,几乎和修行界的疆界同步,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凡民因其孱弱的体质,对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等都格外的“挑剔”,适宜大量凡民开拓定居的土地就更需要精挑细选。

    既要有优质且可长期供应的水源,还要有肥沃的土地,既不能过热又不能过冷,山势地形变化尽可能平缓,最好是平原或者低矮的丘陵,而不能是高山峡谷、险峰深涧。

    而且,还要考虑到与其他凡俗社会的往来交通,而不能是“与世隔绝”的环境,比如巨大的盆地峡谷,其内部环境或许非常适宜大规模的凡民定居,但周围环立的高山峡谷却非修行人不可横渡。

    如此综合考虑下来,被修行界开拓出来的区域中,大概也就一两成区域适宜凡民生息,哪怕经过数百上千年的适应和持续深耕,凡民宜居区域也不会超过三成。

    所以,若将修行界三千多年来开拓的区域视作一个持续扩张的大饼,那凡俗社会就像是在这张饼内蔓延扩张的丝带网络,凡俗社会相连成一体的同时,却又“千疮百孔”,而那些“疮孔”,都是凡俗社会的险地禁区。

    这样庞大而“脆弱”的网络,以凡民孱弱的体质,有限的寿命,低效的往来方式,决定了九成九以上的凡民,其最大的活动区域都很难超过万里之外。

    对普通凡民而言,千里之外都算是远行,其一生经历的绝大多数人与事都很难超出百里范围。

    这也是凡俗社会虽然一体,但却又在自然的演化过程中变成了无数大小凡俗势力割裂自治的客观原因。

    若是枉顾实际将其强行捏在一起,单是高昂的管理成本和低效、甚至无效的成果反馈,就足以将任何涉足者生生拖垮。

    这同样也是由凡民组成的杓山议事会在扩张到一定程度后效率逐渐降低的原因。

    归根到底,就是低效的交通往来和信息传递的问题。

    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利益团体之间的对抗角力。

    现在,借着这一次大晋级仪式,筑基境中后期修士的数量激增,这个问题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但,也就一定程度而已。

    被谷亭这话勾起心中思虑,贺文陷入长久的思索之中。

    谷亭也不打扰,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

    “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你麾下的嫡系力量,或者有效的将费嫡系力量转化为嫡系力量,这是你需要去解决的问题,我们书院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但针对你们的其他困难,书院却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贺文收起所有思绪,认真倾听。

    “第一,我们将把一批飞船无偿借给你们使用,用于铁血军煞道在整个凡俗社会的深入推行。”

    贺文闻言,心头一震,但还是按捺住心中激动,小心问:

    “前辈,这批飞船的数量有多少?”

    他的心思已经飞快的转动了起来,心想,只要有个几十艘,他就可以通过规划设计,以分布凡俗社会各处的雇佣军队伍为节点,将散乱分布与凡俗各地的铁血军煞道组织串联起来。

    只此一点,就将极大地改善他们当下面临的窘境。

    以前,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建飞船交通体系,但这却根本不现实。

    价格高昂还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渠道。

    除了可供三五修行者驭使的飞行法器,凡是可大规模载人载物,可长时间、长距离使用的飞行法器,都被三宗单独列为“战略性资源”。

    能够炼制这些飞行法器的许多关键性材料,都是被三宗垄断甚至独家所有的。

    邪魔外道为非作歹或许都只会遭受三宗的常规打压,可若其试图另建一套独立于三宗之外的大规模空运体系,就必然招致三宗的勐烈打击。

    这可是三宗确保整个开拓战略始终可控、可靠的核心保障。

    所以,这个想法贺文从来都只是心中想想,不认为有实现的可能,却没想到,今日能在这方面得到三宗的支持。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可谷亭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从惊喜变成惊吓了。

    “需金丹境修为才能驾驭的大型飞船一百艘,需筑基境中后期才能驾驭的中型飞船一千艘,需筑基初期修为才能驾驭的小型飞船五千艘;

    需练气中后期修为方可驾驭的大型法舟一万两千艘,至于中型法舟,则看你们的具体需求,若是需要,十万艘以内都不成问题。”

    “咳、咳咳、咳咳咳……”

    贺文只觉自己的整颗脑子,所有思绪都被什么东西给湖住了,完全停止了思考,身体只是应激反应般勐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面红耳赤,五脏移位,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许久之后,他这才勉强恢复,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盯着谷亭道:“前辈,您这玩笑也太离谱了!”

    【大型飞船】,可以一次性标准搭乘五万人进行超远程航行。

    所谓超远程,即超过十万里以上的航行。

    如果稍微牺牲一下飞乘体验,物资也进行一些削减,改为沿途补给,一船塞下十万人都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中型飞船】,可以一次性标准搭乘一万人进行超远程航行。

    同样,只需要对舱室和补给方式做些调整,一船塞两三万人不成问题。

    【小型飞船】,可以一次性标准搭乘两千人进行间于超远程与远程航行,最多甚至可以搭乘五六千人。

    万里以上的航行即为远程航行,间于超远程与远程之间,即万里以上、十万里以内。

    【大型法舟】,可一次性标准搭乘四百人,进行中远程航行。极限情况,便是挤上千人也不成问题。

    当初青雨青禾两人数次从赤矶城迁移凡民至此,使用的便是这类法舟。

    因为目的是建立聚落,不仅需要准备人们沿途食用所需,更需要为其长期驻扎于此筹备充足的物资,是以留有更多余量。

    【中型法舟】,可一次性标准搭乘五十人以上、百人以下进行中远程航行。极限情况,视不同法舟品质,可挤两三百人到三五百人不等。

    飞行载具级别越低,规格之间的界限便越模湖混乱,因为这些飞行载具本身就五花八门,缺乏统一标准。

    因为级别越低,其他正道势力越容易得到三宗的授权许可,他们可以根据各自的需求自行设计打造,其被设计出来的初衷也各有不同。

    而级别越高,标准就越清晰,因为这都是三宗亲自划定的标准。且设计与打造资格基本都在三宗手上。

    铁血军煞道的发展长期被交通问题困扰,贺文甚至一度妄想自建一套铁血军煞道的空中交通网络,他对飞行载具的了解自然非常深。

    因此在听到谷亭说书院将无偿借给他百艘大型飞船、千艘中型飞船、五千艘小型飞船、一万两千艘大型法舟、中型法舟十万艘以内随意这样的天大礼包后,他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本能的感觉不可相信。

    怎么可能嘛!

    单是他一口报出的这些飞船法舟的恐怖价值,便是把现在的铁血军煞道全部折算成灵石买了,都不够其十分之一!

    谷亭倒是很平静,他一双眼眸看着情绪亢奋到错乱的贺文,宛如一潭平湖,等贺文再次冷静下来之后,他这才再次开口。

    贺文以为他会解释缘由,但谷亭却问了个让他感觉有些不相干的问题:

    “对于与你同城而居的韩林韩小先生,你了解多少?”

    贺文道:“我父亲的故交,符阵两道的超级天才,对于大道,更是有着远超寻常修士的执着,一位真正的求道者,行道者。”

    他父亲,甚至他妻子在成为筑基修士之前,都曾长期帮韩林打过下手。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曾拿韩林当过幌子。

    他自然知道,书院对韩林有着异乎寻常的重视。

    谷亭先是点头,却又摇头,道:

    “可不止如此,我要提醒你,铁血军煞道现在有了长足的发展,金丹境修士也已从无到有,数量还不少,以后只会更多。

    加上杓山城的特殊地位,以后在这片区域活动的金丹修士不会少。

    我希望你能够从现在就定下规矩,万不能将军伍之中的一些脾气带到城里来,更不可以扰了韩林的闭关清修。”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贺文,最后还特地点明:

    “南边那座灵地之所以得以开辟,阵道院总部都建在那里,长期有化神宗师坐镇,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韩林在这里。”

    听到谷亭的特意提点之语,贺文心中咋舌,他自认为对韩林已经足够重视,没想到,还是远远低估了他的重要性。

    他郑重点头道:“我会注意的。我会下令,以后若非必要,铁血军煞道的金丹修士都不能擅离职守,更不可能无故进入杓山城内。”

    谷亭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此事,他相信贺文已经知道分寸。

    “同样在四十六年以前,比铁血军煞道正式在凡俗社会推行之前,因为韩林,从三宗开始,飞行载具的性能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

    面对这种变化,三宗同时采取了两种应对。

    一是对所有现有飞行载具进行翻新升级。其优点是简单快捷,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所有飞行载具的运载上限。

    第二种方法就是将原有的飞行载具全部推翻,重新设计,甚至制定全新的标准,除了见效慢之外,其他全都是优点。

    因为当时正在筹建空天之境的前期,需要将海量资源以最快的速度运送到前线,对飞行载具的需求几乎是无上限的。

    所以,两种方案是同步进行的,甚至因为方案一见效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显着的效果,前期甚至是以方案一为主,方案二为辅。

    直到所有原有飞行载具都完成了翻新升级,重心才往方案二倾斜。

    现在,将近五十年过去,方案二已经彻底落到了实地,我们已经搭建了全新的、远超从前的标准体系,且已经逐渐完成了对老旧体系的替代。

    再加上空天之境的建造已经度过了需求最旺盛的阶段,其对运力的需求正在逐渐降低,新建的运载体系已经足以承担起这份重任。”

    说到这里,他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贺文,顿了片刻,才道:

    “这个时候,继续将那些翻新升级的飞船法舟呆在这个体系中,不再是一种帮助,反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各种意义上的!

    它让管理变得更加复杂且混乱,将大量修士的心力陷在了完全不必要的地方。

    甚至,它们每在天上多飞一天,其造成的额外损失都是无法计量的。

    所以,前不久三宗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将这些老旧的、跟不上形势的飞行载具集中销毁掉。”

    “啊!

    贺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惊呼出声。

    现在,他已经不怀疑这些飞船法舟的真实性,且他更加明白,谷亭所说的“需要被集中销毁”的飞船法舟,其数量规模远超其允诺无偿借给自己的那些数量。

    他看向谷亭的眼神,变得完全不可理解起来。

    就连三宗,在他眼里都变得完全不可理喻。

    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甚至……愚蠢的决定?

    “为……为什么要毁掉?!难道它们坏掉了吗?”贺文道。

    “没有,它们甚至被养护得很好。”谷亭摇头。

    “难道自从有了更好的飞船法舟,原本能一次性运送十万人的飞船,就忽然只能运送一两万人甚至几千人吗?”贺文道。

    “这怎么可能,事情哪有这么玄乎。”谷亭失笑摇头:“它们原来什么功能,现在当然还是什么功能?”

    “那为什么要毁掉!你们为什么要将它们毁掉?!”

    贺文痛心疾首,甚至声色俱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抓狂。

    这一刻,哪怕是面对三宗,他都无法缄口沉默。

    不可理喻,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谷亭反问道:“若是不毁掉,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它们的实际价值并没有丝毫削减,性能又很完好,那找个地方将它们存起来就是啦。

    它们可都是法器法宝,只要存放得法,便是百年千年都没有丝毫影响吧。”贺文想也不想的道。

    谷亭叹道:“存起来,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贺文有些没反应过来。

    谷亭道:

    “存起来,说得轻巧,有人专门做过统计,若将它们存起,若要做到有效管理,而不是扔垃圾一样扔那里不做理会,那么,三宗得单独成立一个大型部院才成。

    不仅要有管理,更要有严格的监督。但为此事,至少得将三位化神老祖、十位元婴修士,更多金丹筑基彻底陷进去。”

    贺文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也说了,它们的价值惊人。

    可在我们的计划中,已经没有了再度启用它们的计划,甚至,只需要将这些老旧飞船法舟剔除现有序列,这节省出来的人力物力,可以在数年之内就将其缺失所造成运力损失完全弥补。

    所以,这种保存就是永久性的,它们不仅不会产生价值,反而会持续成为一种负担。

    更可怕的是,管理还得一丝不苟,只要稍有松懈,这些飞船法舟很快就会流散出去,甚至会大批量的流入魔门鬼宗这些不可控的外道手上。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想你应该明白。”

    贺文沉默。

    修行界与蛮荒之间,并不存在一个阵法或者围墙,随着三千多年的持续开拓,修行界与蛮荒的接壤地带更是大到三宗也无法有效管理。

    若是魔门鬼宗大量获得了可以超远程航行的大型飞船,只需要从整个凡俗社会悄无声息的弄走一批“种子”,就可以在三宗乃至整个修行界视野之外建造一个“修行乐园”。

    嗯,这乐园只对魔门鬼宗的修士而言。

    至于其他,那就全都是修行材料了,以魔门鬼宗的手段,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价值最大化的榨出来,活着有价值,死了有价值,肉身有价值,灵魂有价值。

    只需要对魔门鬼宗的修行法稍有了解,这种可能性就一点都不难被推演出来。

    贺文对于三宗要将这种利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很认同的。

    所以,谷亭说出这种可能,他只有沉默。

    过了一阵,他才道:“可不可以打折卖给其他正道势力呢?”

    这话才说出口,贺文自己就已经摇头。

    这样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从三宗将这些飞船法舟脱手那一刻,它们就已经离开了三宗的视线,它们后续将流往何处,完全是不可控的。

    贺文可以肯定,如果三宗这样做了,本来无事的修行界将会围绕这些飞船法舟平生无数事端。

    这才叫“无事生非”。

    他又认真想了一阵,终于又道:“它们的用材都非常珍贵吧,哪怕是将它们重新拆解成原材料,也价值无量吧?”

    谷亭再次摇头,道:

    “它们的原材料确实有不少都很珍贵,但是,要将它们从现在这种状态拆解成原材料,所耗费的代价却十倍于我们从蛮荒中重新采集提炼。”

    贺文呆呆道:“怎么会?”

    谷亭道:

    “怎么不会?你需明白一个道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缺的从来都不是资源,而是将其变成有价值的材料、甚至器物的人!

    要拆解一艘大型飞船,首先得有一位阵法大师吧,若对阵法的造诣低于这个层次,你连从哪动手都不知道!

    而这位阵法大师最好还得是元婴修士,不然,就得再为其单独配一个元婴,不然,哪怕知道从哪里拆解,实力不够,也只是徒劳。

    何况,基本所有贵重飞船在炼制之时都会被炼制者种下一些特别的手段,提升防御力,预防被逆向拆解,这甚至是他们彼此‘斗法’的一种乐趣。

    所以,哪怕人手配备齐全,拆解也都困难重重,每一次拆解,都像是在解一道独一无二的智力难题。

    你觉得,将这么多阵法大师、元婴强者投入进去,就为了得到一些拆解材料,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从蛮荒中获得这些材料,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所以,你们就干脆将它们放炮仗一般彻底毁掉,一了百了?

    贺文也纠结起来。

    可是,他心中那个朴素的认知依然在倔强的坚挺着。

    便是真的千难万难,也不该将它们就这么毁掉啊!

    他冥思苦想,苦想冥思。

    如何妥善处置这些飞船法舟,无疑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首先,为了简化管理、提升效率,对三宗来说,这些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飞船法舟必须从现有序列中清理出去。

    这毫无疑问。

    其次,无论是将它们存放起来,还是转卖,还是拆解成材料,这些他能够想到的方案,三宗都已经想过,并一一将其否定。

    而且,贺文下意识里其实也并不想让它们就这么埋没掉。

    正如他质问谷亭之时所说,它们的价值,并没有丝毫下降啊!

    它们还能用啊!

    隐隐的,贺文总感觉,这里有什么机会。

    他皱眉纠结,眼神游移,许久之后,他的眼神忽然与谷亭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从谷亭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一些期许,仿佛暗示。

    但,当他再次定睛看去,他却一言不发,对他微微一笑后,主动将眼神移去了别处。

    本来还在纠结的贺文却像是忽然被开了天窗,他盯着谷亭,双手死死按住因激动而有些不受控制的双腿,腰背挺得笔直,忽然道:

    “前辈,这些飞船法舟可以全被交给我来处理吗?”

第一七五章 凡是多的还要给他更多

    贺文这异想天开的建议并没有给谷亭带来多大的触动,他就像是听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意见般。

    嘴角只是泛起澹澹的笑意,问:“交给你来处理?如何处理?处理得了吗?”

    贺文诚恳道:“现在我处理不了,但我相信,最多,最多再用五十年,我就有自信将其处理得妥妥帖帖!”

    谷亭被他这诚恳而又自信的态度给打动了,好奇问:“哦,你有什么思路吗?能不能大概分享一下?”

    贺文看着谷亭,诚恳依旧道:

    “思路其实很简单,只要铁血军煞道能够在下一个五十年也能如现在这般,再向前挺进一大步,一切都解决了。

    但,这能不能做到,并不取决我们,而是取决于前辈乃至整个三宗对铁血军煞道的支持力度。”

    贺文看着眼中带着笑意的谷亭,想起他一开始就对他提出的要求,这也是书院对铁血军煞道寄予的新的希望。

    “你们要是能在下一个五十年大规模晋入元婴层次,就太好不过了”。

    当时,他觉得这是书院过于一厢情愿了,以为铁血军煞道现在做成的这一切能够如此轻松复刻。

    可事实哪有那么容易,看似都是向前挺进一阶的差别,看难度至少是上一个的十倍以上。

    哪是说能完成就能完成的。

    他当时觉得书院对铁血军煞道的了解还是过于流于表面。

    但此刻再想这话,他却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想明白这点,他也就不再那么拘谨,直接问道:“那么,除了这批飞船法舟之外,书院还能给我们些什么支持呢?”

    谷亭道:

    “你因嫡系力量缺乏,铁血军煞道在杓山议事会区域以外的凡俗社会的推进往往流于表面,无法深入。

    甚至因为一些雇佣军的作风反而激起了当地凡俗社会的普遍对抗不合作态度,在这一点上,书院可以给你们一些帮助。”

    听了这话,贺文眼神陡然变得明亮至极。

    “书院可以利用各地学宫这个渠道,号召各地的凡民士子加入到你们的阵营之中,成为你们助力。不知道这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贺文听了谷亭的话,神色先是惊讶,而后变成狂喜,道:“当然,当然!”

    书院历来推崇教化,开启智慧,点醒愚蒙,传续薪火。

    对于凡俗社会某个势力的兴衰成败书院从来不在意,但在积极推行教化这一点上,却是其一直所坚持的。

    凡民士子,便是凡民中这种理念的信奉者和践行者。所以,完全可以将其当做是没有修为在身的书院中人。

    凡民士子和书院修行者,就像是一家亲兄弟。

    只不过,其中有人运气好,具备修行天赋,有人运气差,没有修行资质,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这是一个比凡民武者更加特殊的群体,他们广泛的参与到凡民社会的运作之中。

    甚至可以说,一个势力可以没有凡民武者提供的武力,却不可以没有凡民士子所带来的智慧和秩序。

    有法之地与无法之地的区别,更和凡民士子在当地社会的参与度紧密相关。

    若是书院能够让所有凡民士子明确倒向铁血军煞道,那就相当于那一个个紧闭的大门从内部主动敞开。

    铁血军煞道将顺着这些敞开的大门长驱直入。

    铁血军煞道的推行阻力,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小。

    铁血军煞道的推行进度,真就取决于他们自己的能耐了。

    若是有了这样的助力还不能快速的站起来,那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铁血军煞道真的站不起来。

    谷亭继续道:

    “再就是铁血军煞道金丹修士前往空天之境服役的问题,你们用这样的方法突破,这一步迈得太大,半年的调整适应期还是太短,等一年再说吧。

    再就是服役人数的问题,铁血军煞道要发展,也需要有金丹修士坐镇,所以,不可能尽数都往前线去。

    只不过,根据我们的了解,铁血军煞道的核心在于军阵,而军阵的威能与数量息息相关。

    我们的初步意见是暂将除你之外的一千零八十位金丹分为五组,每组二百一十六人,由你的四位学生各领一队入驻空天之境。

    剩下一组则留在后方供你们自行调遣使用,至于这五组力量具体如何分配,到底是轮流驻守还是各司其职,由你们自行决定,我们不做干涉。

    而在下一次正式调整之前,铁血军煞道去空天之境服役的金丹境数量将一直维持这个数据。”

    说到这里,他看向贺文的目光,饱含深意。

    贺文明白他的意思,其潜在的意思其实就是——

    【所以,加快跑吧,铁血军煞道成长得越快,后续突破成就金丹的数量越多,你就赚得越多!】

    贺文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期许,他心中暗暗攥紧了拳头。

    “而你作为铁血军煞道的灵魂人物,我们允你自由出入空天之境的权利。

    寻常时期你可以去那边熟悉情况,亲自了解铁血军煞道修士在空天之境的适应情况,但若真遇到危急时刻,你可以视情况自由选择去留。”

    对于这个特权,贺文并没有太过在意,思绪全沉浸在铁血军煞道下一阶段所要做的工作安排上。

    过了一阵,谷亭最后又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贺文赶紧道:“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那些飞船法舟?”

    谷亭道:“随时,这些飞船法舟就都停留在南边阵道院总部,因其占地太大,阵道院已经催促了很多次让赶紧挪窝,你们要是现在就能安排人将其开走,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跃跃欲试的贺文尴尬的道:“前辈,我倒是想立刻安排人去接收,可是,我的人从来都没有操作飞船法舟的经验啊。

    而且,铁血军煞道的修行者和传统修行者可是有很多不同的,要是飞船法舟对他们毫无反应怎么办?”

    谷亭笑道:“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你们和阵道院符道院合作了那么久,这个问题早就被研究明白了,只需要对其中一些阵法做些细微的调整就可以了,这一点并不难。”

    “至于你没有熟练操作者的问题,这个问题也简单,书院自会安排熟练的操作者与你们交接,在确定你们彻底掌握娴熟之前,他们会一直与你们一起的。”

    贺文没想到,自己揪心的两个问题,人家早就有了解决办法,根本不用他操心。

    谷亭见他不语,却主动开口道:

    “有一点我得先说明,这些飞船法舟虽然无偿借给你们使用,使用期限也不限,但所有权依旧归三宗所有,三宗有权随时了解起动向。

    若是正常的损毁也罢了,但若有丢失,书院是会严厉追查的,若最终发现乃你们里通外贼做出来的,那其他飞船法舟都将被追回,同时,书院乃至三宗对铁血军煞道的各种支持也将取消。”

    贺文明白谷亭现在这提醒完全是出于好意,防患于未然,郑重点头道:“前辈放心,我知道。”

    说到这里,他却忽然面露担忧之色,问:“可是前辈,这些飞船法舟的价值不用我说您也知道。

    现在却掌握在我们这一群金丹修士手上,别说元婴修士,便是化神老祖说不定也会动心。”

    谷亭道:“这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会在所有飞船法舟上布下感应阵法,只要你们不主动拆除屏蔽,书院随时都可关注到你们的动向。

    而且,只要你们能够将活动区域严格约束在凡俗社会所覆及的空域之内,就始终处在我们的视线之中,那么,你们就始终是安全的。

    没有谁敢在那种局面下图谋你们。”

    总之一句话,只要你们自己不作死,你们就始终都是安全的。

    贺文颔首,表示再无疑惑。

    在谷亭离去之前,还意有所指道:

    “这是现阶段书院给予的支持力度,若是你们在接下来的表现中一如既往的出色,三宗自然也将不吝给与你更大的支持!”

    最后,他更是感慨般道:“那些飞船法舟说是要销毁,做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并不是说销毁立刻就能销毁,麻烦多着呢。”

    贺文会意。

    ……

    待其离去之后,贺文将罗凯、赵白景、韩冲、霍玉兰四位学生还有薛昆、毒王蜂等修为突破到金丹境后期的修士全都唤了过来。

    贺文将与书院达成的最新协议说了,所有人都如在梦里。

    实在是书院开出的条件太优厚了。

    贺文却先是对所有迁往空天之境的服役金丹做了安排。

    “所有金丹中期和金丹后期都去空天之境。

    金丹初期中,我会先将那些连续经历三次大突破,从筑基中期晋为金丹初期的人挑出来,然后将那些连续两次突破,但相较于其他人根基最不稳的留下来。

    其他金丹初期则全都随你们去空天之境。”

    听到贺文的这种分派,包括他的四位学生在内,所有人都有些诧异。

    贺文选择了一种最出乎他们意料的分配方式。

    对于去空天之境服役这件事,没人有异议,因为这事他们在选择这条路之前就已经被明确告知了的事。

    所以,这没什么可说的。

    但既然书院已经明确放宽了限制,允许只安排五分之四的人去空天之境服役,留下五分之一可作为铁血军煞道自有的底蕴在后方坐镇。

    按照他们的想法,最合理的分配方式当然是按照境界和战力表现均分为五份,大家按照一定规律轮替这来。

    等到以后有了更多的金丹境修士,他们也将自动加入这个轮班循环之中。

    这才是最公平,最合理的方式。

    而若贺文私心重一点,还可以选择对铁血军煞道更有利的分配方式,即在分配时还可以做些手脚,让留下实力更强于平均水准,这些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可这些办法他都没选,反而选择了一种最出乎大家意料的方式,主动将金丹境中最强、最好的全送去空天之境,留下的则全都是金丹境中最垫底的存在。

    他们既有不解,也觉不公。

    按照这个思路,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全都要去空天之境常驻,而留下的那些,不仅这一次被混了过去,以后是不是也都不用去了?

    大家虽都没有说话,做出这个决定的贺文当然最清楚他们现在都在想什么。

    贺文主动解释道:

    “书院或者说三宗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支持力度,难道你们觉得这一切咱们就能心安理得拿着?不觉烫手吗?

    而且,说个不客气的,咱们便是在人员的分派上精确算计到骨子里,于空天之境而言,真的有影响吗?

    在那里,化神老祖都得老老实实服役,元婴修士更是数以千计,金丹在那里真就只是小兵而已,咱们这千人不到,还全都是金丹境,到底是初期多点还是后期多点,影响真的大吗?”

    他这话让还没从快速提升中彻底清醒过来,心态还有些飘飘然的一众金丹后期感觉有些受伤。

    “态度!我们这时候唯一拿得出手,也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态度!”

    “我们的态度越端正,来自书院、甚至来自三宗的后续支持才会源源不断!”

    贺文看着默然不语的众人,道:“你们或者会想,我这不就是为了整个铁血军煞道的发展,拿你们做筹码,让你们成了大局的牺牲品吗?”

    众修都是沉默。

    过了一阵,贺文点头道:“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

    “大家现在还有一年的调整适应期,可你们应该明白,这次大提升我是完全透支了以往数十年积累的结果。

    现在积累全没了,若只靠原来那点规模,单是保证你们境界不跌就千难万难,铁血军煞道再不可能有余力培养出更多金丹。

    同样,你们以后再想继续进步,将千难万难。

    我想,这绝对比去空天之境常驻服役更令人绝望吧?

    所以,这次能得书院的大力支持,铁血军煞道能够迎来又一次重大发展机遇,这是所有铁血军煞道修行者的幸运,而他们的支持力度越大,我们就越幸运。”

    一众金丹修士依然默然不语,说到底,还是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大家的思路。

    不过,罗凯四人倒是越发有些坐立不安,但身在一众金丹后期群体之中,还是以后必将长期驻守空天之境的战友,他们也不敢公然违背众意明确表态。

    贺文对此却不以为意,继续道:

    “这次铁血军煞道大发展,必将带来不菲的红利,说说我的分配思路。

    在筑基境以前,我暂时还不会做额外限制,毕竟,铁血军煞道的修行者越多,对铁血军煞道在凡俗社会的推行会越顺利。

    但以我总结出来的规律,哪怕敞开了消耗,也使用不了一成,然后便是筑基境,我会根据实际需求逐渐提高进入门槛,按照我的预计,开放给筑基境的铁血军煞最多也不会超过一成。

    而剩余超过八成,我将全部投入到金丹境,但却不会搞均匀分配。

    现目前,我也不想继续新增太多新晋金丹,这除了纸面数据好看,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的分配思路很简单,让强者更强!将这八成铁血军煞集中在最强大的一群人身上。”

    原本沉默不语的众人都惊讶的抬头看向贺文。

    经历过这一次的大突破,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对于铁血军煞道修行者而言,铁血军煞于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生命一样珍贵。

    而贺文话中之意,却要将其中八成全部集中在头部使用,那很明显,就是他们这个群体啊。

    原本心中有些不满的众修心思再次活泛起来。

    他们原本的不满,不是因为被分派去服役,而是因为不公。

    因为我更强,所以,我就要比那些更弱的尽更多的义务?

    他们不满的主要是这点,现在贺文的意思却很明确,你们确实将比他们付出更大,但你们得到的,也将比他们多得多。

第一七六章

    一众金丹后期修士因贺文最后的一番言语而态度转变,但贺文本人却依旧如故,继续道:

    “但这种分配方法并不会一直如此。”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薛昆,道:

    “以你为例,在这次突破到金丹后期的所有人中,你的根基是最深厚的,那么,你将第一个享受到这次铁血军煞道扩张带来的红利,你会是铁血军煞道中除我之外第一个突破到金丹巅峰的修士。

    至此而止!

    除非空天之境真的爆发激战,有剧烈的消耗的发生,不然,供应与你的铁血军煞量只能维持你保持金丹巅峰状态不跌,能够平衡日常消耗和训练,不会更多。

    那原本向你集中供应的铁血军煞将转向去扶持你们中的其他人,待你们全部晋入金丹巅峰,富余的铁血军煞便会向驻守空天之境的其他修士倾斜而去,先是金丹中期,而后是金丹初期。”

    贺文的目光环视众修,道:“只要铁血军煞道能在书院的支持下持续保持极速扩张,这带来的扩张红利八成都集中到你们身上,效果一定会非常显着。

    待你们这八百六十四人全部晋入金丹巅峰层次之后,那集中供应给你们的铁血军煞才会转向别处。

    那时,才是其他留守后方的金丹修士享受这份红利之时,也会有更多金丹修士诞生。

    他们中表现卓越的金丹初期,将会陆续被调往空天之境,将你们陆续替换下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薛昆,道:“若无意外,第一个突破到金丹巅峰的你也将是第一个被轮替下来的。”

    然后他看向其他沉默众修,道:“若是在此期间一切顺利,你们都将被陆续替换下来。”

    众修彻底恍然。

    贺文这是延续了杓山开拓前线的那种思路。

    按理,来杓山开拓前线吃苦受罪,战斗在第一线,且常年无休,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

    但,随着贺文的一系列操作,却让所有铁血军煞道修士将来杓山开拓前线当成了一种殊荣,一个杓山开拓前线的正式征调名额,居然需要通过激烈竞争角逐才能抢到。

    因为除杓山开拓前线,其他区域的铁血军煞道修士,哪怕才情绝世,其成长上限也会止步于练气巅峰到筑基初期这一线。

    此后,就再进无门了。

    铁血军煞道修士要想继续成长进步,就必须来杓山开拓前线,这里被他人为设计成了铁血军煞道筑基境成长的唯一渠道。

    自然就成了所有有志于晋入筑基境界的铁血军煞道修士心目中的圣地。

    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大道之路就摆在这里,谁又不想继续往前向上呢?

    现在,贺文同样通过类似的设计,将去空天之境服役甚至是送死的“徭役”,变成了铁血军煞道在金丹阶段进步的唯一途径。

    只要你还想成长,还想进步,还想去到金丹巅峰,那空天之境不是圣地也必须是了。

    对贺文的思路彻底了然的众修,心态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原本,他们还在纠结于贺文的“处置不公”,可当贺文将整个思路摊开在他们面前,他们这才豁然明白,他们纠结的这些,压根就不在贺文的考虑范围之内。

    无论是他们之前的不满也好,还是后来的态度回暖,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其整个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从修为境界上说,贺文也仅比他们高一阶而已,但他们却分明真切的感受到,这哪是一阶能有的差距啊,怕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都不止吧。

    贺文对他们的一切,都洞若观火一般,而贺文在他们眼中,却越来越不可窥测。

    眼界、格局、视野的巨大差距,贺文此刻分明就坐在他们对面,但他心中想什么、计划着什么,他们却只觉一团迷雾,无法揣度。

    因这次颠覆整个修行界既有常识的大晋级,众修心中对带来这一切的贺文就已既敬且畏,但心中都还残留着贺文曾经平和近人的形象,心态上还没有完全转变过度。

    现在,贺文与他们对面而坐,推心置腹的交谈,那本就已经深植于心底的、既敬且畏心理,彻底的“苏醒”过来。

    而后,贺文让其他修士都散去,只将罗凯、赵白景、韩冲、霍玉兰四位学生留下。

    对他们道:“我对你们的要求和他们不同,你们将长期在空天之境驻守,希望你们不要对此有怨言。”

    四人赶紧表态,他们当然不会有怨言。

    其中的潜在用意,他们都非常明白。

    贺文的这个决策,将彻底奠定他们在铁血军煞道中绝对的支柱地位。

    铁打的将帅,流水的修士。

    要成为真正合格的将帅,除天赋之外,丰富的经验更加重要,对麾下将士的充分了解,麾下将士对他们的绝对信任,更是不可或缺,这些因素甚至比天赋更加重要。

    聪明如他们,当然明白,只要他们四人牢牢卡住现在的位置,哪怕杓山军校还会挖掘出天赋不弱于他们的新秀苗子,也永远无法得到和他们同样的机会了。

    因为,机会已经被他们抢先占了。

    他们对此都非常明白,他们也绝不会怜悯他人的境况,主动“让贤”,他们反而都在心中发誓,要牢牢占据住这样的优势,绝不给那些后来的新秀们挑战甚至撬走他们的机会。

    将四位学生也打发走以后,贺文又唤来了二十几位金丹初期、筑基巅峰、及筑基中、后期修士,他们都是除修为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也都格外受贺文看中的后起新秀。

    严格说来,随着铁血军煞道的体系越发规范严格,再不是最初阶段那种“饥不择食”,只要是个能进入此道者都会被悉心培养,越到后来,竞争越来越激烈,铁血军煞道修士的平均素质、综合能力相比以往都是有显着提升的。

    所以,他们的境界实力虽然更低,但能力上他却一点都不怀疑。

    他同样先将与书院的最新协议告知他们知道,然后对几位金丹初期修士道:

    “除了去空天之境服役的金丹之外,会有两百一十六位留守,我会留下十六位,组建督察组,行走四方,专司巡查监督事。

    你们中对此有兴趣的可以自荐,专门负责此事。

    其他两百位,则会被安排去接收书院借与我们的飞船法舟。”

    一位金丹初期修士疑惑道:“需要金丹驾驭的大型飞船不是只有一百艘吗?在金丹人手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怎要安排两百人过去?”

    贺文道:“现在是一百艘,很快就不是了。若非咱们现在的金丹人手还不够多,不然,我恨不得每艘大型飞船上安排十位过去。”

    金丹初期修士闻言,若有所思。

    贺文继续道:“我要求每一位上船的修士都能尽快的学会娴熟的驾驭操作。”

    然后,贺文看向其他筑基修士,道:

    “你们也都要去接收其他飞船,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接收。同样,每艘飞船法舟上都须安排有两名以上的接收者。”

    因为中型飞船、小型飞船都需要筑基境修士才能驾驭,如此一来,这两万出头的筑基境修士就要填进去一大半。

    按照贺文原来的计划,是要将这些人四散去各处,更进一步强化对杓山议事会覆及区域以外的掌控力,但因为书院送出的这份大礼,他立刻就对原计划做出了调整。

    “除了飞船之外,所有法舟我们也必须全都拿到手。”

    听了贺文这话,一位在一个多月前还只是练气巅峰,现在已是筑基后期的修士道:“也包括那十万艘中型法舟吗?”

    贺文点头道:“当然,咱们必须将它们全都拿到手,一艘都不能少!”

    那位筑基后期修士一脸难色,道:“如此一来,别说每艘飞舟上配备两名驾驭者,便是只安排一位,咱们在练气境的人手就要捉襟见肘了。”

    大型法舟虽说练气中期就能驾驭,但要想娴熟操作,最好还是得有练气后期的修为。

    中型法舟也必须有着练气中期修为。

    一万两千艘大型法舟,十万艘中型法舟,要把它们全部运作起来,那可就要将十几万练气修士填进去!

    贺文却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这些法舟必须全部接受!”

    说着,他顿了顿,才道:“若是练气人手不足,那就暂时将杓山开拓停下来,从那里抽调人手。”

    听说为了接收这些法舟,居然要将杓山开拓都停止下来,在场这些修士,可都是在杓山开拓前线成长起来的。

    他们最是知道,杓山开拓前线对铁血军煞道修士而言有着何等重大的意义。

    又一位筑基巅峰修士道:“这有必要吗?不论是飞船还是法舟,要运作起来,消耗可都是非常巨大的。

    这些飞船法舟对咱们而言,固然意义重大,可适量就好。

    要是数量过多,运作起来产生的价值远超从中得到的回报收益,这对咱们而言,岂不就变成了一项负担?”

    “十万艘最多只能搭乘三五百人的中型法舟,最远航程不及万里,这对咱们有何意义?”

    面对这样的质疑,贺文没有发作,反而耐心解释道:

    “我想借这十万艘中型法舟在整个凡俗社会构建起一套专门服务于凡民的空乘体系,这就是意义。”

    他这解释却反而让更多人疑惑起来。

    法舟飞在天上,消耗的可是灵石还有其他灵材损耗,有几个凡民支付得起这样的费用?

    若是凡民认可的金银,便是赚个金山银山回来,对铁血军煞道而言,那也是血亏啊。

    贺文心里算的,却压根不是经济账。

    他更进一步解释道:

    “以前,除非开拓战争时从人口稠密的后方迁移去前线,不然,凡民基本是无法乘坐飞船法舟的。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凡民限于自身的活动范围,很难接触到千里之外的一切事物,这也是凡俗社会看似一体,却被分割成无数势力自治的重要原因。

    这种藩篱重重的现状,也是咱们铁血军煞道在凡俗社会中推行困难重重的原因。

    那么,你们不妨推演一下,若咱们用这十万艘中型法舟搭建一个专门服务于凡民的空乘体系,这会对整个凡俗社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于咱们铁血军煞道而言,这种改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当然是好的。

    都不用做任何深入的推演,所有人都能立刻得出这样一个答桉。

    众人心悦诚服,再无异议。

    不过,练气境中后期人手被大量抽调,杓山开拓停止……

    “最多一年,这局面就能解决。

    铁血军煞道快速扩张带来的红利,只需要抽出其中一部分定向释放,练气境的人手短缺就能填补上来。

    所以,这种短缺只会是暂时的。”

    ……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贺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带领两万多人大晋级,贺文看似轻松,心弦却紧绷到了极点,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完成突破后,也是不得消停,可以说,心力已被压榨到了极致。

    妻子徐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看他闭着双眼,眉头微蹙,便来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在他的头顶,道道的柔和清凉的气息顺着双手十指传入贺文大脑。

    那舒服惬意的感觉,贺文差点轻吟起来。

    过了一阵,贺文睁开双眼,眼神中的疲劳已经尽去,再次变得清亮,仿佛充满了无穷的活力。

    此刻的他,已经躺在一张软塌之上,头枕在徐薇的腿上,睁眼便看到徐薇低头认真而专注的模样。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得徐薇都有些不好意思,嗔道:“这么盯着我干嘛,不认识了?”

    贺文只是孩子气的将枕在她腿上的头往她小腹磨蹭,徐薇赶紧抱住他乱动的脑袋,“呵斥”道:“别乱动!”

    贴她更紧的贺文果然老实了,还是仰头看着她,视线却被双峰阻路,根本看不到她的全脸。

    “就你会作怪。”徐薇赶紧将他脑袋往外挪了一些,继续度送特殊的真气为他舒缓。

    贺文这才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话想要与我说?”

    徐薇道:“等你闲下来再说吧。”

    “我现在就很闲,快点说。”贺文催促道。

    徐薇撇了撇嘴,道:

    “我之前不是介绍了几位朋友转修铁血军煞道嘛,借着这次机会,他们也都成金丹修士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有多少修士眼红着呢。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打听的,将我这当成了一条特殊的门路,这一个月,不知道有多少够得着够不着的修士凑我这来递话表忠心。”

    贺文了然,道:“他们想要转修铁血军煞道?”

    徐薇道:“不然呢?总不能是被你的领袖气质折服了吧?”

    贺文摇头:“现在咱们和书院的合作越发紧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住,又想了一阵,才道:

    “嗯,完全将这条路堵死似乎也不妥,他们对我们或许起不了什么帮助,可要是一心搞破坏,那也是个麻烦事,咱们现在一心发展,可没心思用在这些方面。

    或许可以放开一个小口子,不仅可以将那些潜在的隐患消除掉,还能将其中一部分转化为维护我们的力量。”

    徐薇提醒道:“你若真要从他们中吸纳一些人,最好眼神放亮一点,可别让一些老鼠屎混进来了。”

    “老鼠屎?”贺文疑惑。

    “那些修士虽都自称是散修,但我看得出来,散修固然有不少,外道修士可也不少!

    还有些修士,哪怕他们再怎么掩饰,身上的杀气也没能完全收敛住,我猜测这些可能就是那种信奉弱肉强食、喜好杀戮的那种修士。

    看似正道修士,做得事情却不比魔门鬼宗的修士好多少。”

    听到妻子这样说,贺文心中一亮。

    崇尚清静自修,常年钻研药道医道的妻子将他们视为“老鼠屎”,打心底里对这样的修士亲近不起来,他都非常理解。

    但他可不这么认为,却也没有与妻子争论。

    心中却是在盘算,若是能将这样的修士有选择性的吸纳一些,似乎也不错。

    若让他评论,现在的铁血军煞道有什么缺点。

    修力不修心这个在其他修行人看来最大的缺点在他这根本不成立,但也并非完美无缺。

    他认为铁血军煞道现在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堂堂正正,直来直往,自从有了军阵军旗这些元素之后,成规模的战斗便是其最大的优势。

    规模越大,这种优势便越明显。

    可若将事情反过来看,在单人独战的时候,在必须一个人面对问题的时候,铁血军煞道修士就显得有些过于“木讷”、“呆板”了。

    他觉得,要是能将妻子口中的那些“老鼠屎”吸纳进来,或许能够从根本上对此有所改良,甚至彻底弥补这个短板。

    外道修士中,最不缺擅长潜踪匿迹、隐身潜行的高手。

    而那些习惯了弱肉强食,以战斗为日常的修士,在种种险恶局面下孤身战斗、或是在勾心斗角中乱斗,也都是好手。

    应变能力,生存能力,都远超同境的其他修士。

    若将他们和铁血军煞道其他同境修士单独投送在蛮荒野外,能够活到最后的,必然是他们!

    对于这一点,贺文毫不怀疑。

    而这些修士,在修行者中都是出了名的“务实”,他们可没有三宗修士那种从练气境开始便以“大道”为目标的崇高追求。

    对他们来说,修力不修心从来都不是缺点。

    他们要的就是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境界。

    铁血军煞道这次的表现,在所有观礼者面前表演了一把数万修士连跨数阶的大晋级,当消息扩散开去,触动最大的也是这个群体。

    “大规模转修容易动摇修行界格局,但我若只是从中精选出来很少一部分,不触动修行界的大局,以铁血军煞道现在受器重的程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贺文心中盘算着,徐薇一定不会知道,她的提醒,反而成功的推动了此事。

    ……

    诸事清静之后,贺文回到静室。

    闭目盘膝,梳理起这次大晋级对他个人的影响。

    借着这次大晋级,他的修为提升最大,从筑基境巅峰直接来到金丹境巅峰,这种放在其他人身上最醒目、必将成为焦点的变化,在贺文身上,却反成了最不受人注意的点。

    无论是谷亭等书院中人,还是铁血军煞道其他修行人,都将这个变化当成了诸事之中最寻常的一件小事。

    贺文感受着心田中的乾辕龙相,这是他第一次实际运用此法,也是这次大晋级能造成这般惊人效果的最大功臣。

    其展现出来的神威,将他这个修行者都彻底折服。

    在他从“”潜龙”转“飞龙”,从潜势转升势之时,可不仅是将四面军魂旗上埋下的种种神韵吸纳汇总。

    大校场中所有修行了《杓山武典》的修行人同样也贡献出了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只不过,这种变化都被掩盖在了声势最大、也最引人瞩目的四面军魂旗的变化之下。

    再将这一切都在心田中完成集结以后,完整的、独属于他的乾辕龙相才得以形成。

    但这距离贺文的构想其实还有很大差距,“将天下所有军魂旗和铁血军煞道修士都加持于我一身,那才是我所构想的乾辕龙相啊!”

    不过,这却不是金丹境的他所能完成的。

    “也不知到了元婴境能不能做到这一步?或者,要到化神层次才可以?”

    贺文心中如此想着,将注意力从心田中的乾辕龙相移开,转移到体内另一头“乾辕龙”上。

    这是他在祖鼎山脉以乾辕龙为参照凝结的法象种子,他又将一缕精纯的生命潜能输送了过去。

    这枚法象种子便发生了有别于其他法象种子的变化,仿佛具备了真正的生机。

    随着他这一次的巨大突破,特别是第一次将心田中的乾辕龙相完整结成,这枚法象种子仿佛也得到了最后的点化,不仅具备了鲜活的生机,更具备了神韵。

    “待铁血军煞充盈之后,我就为其赋形……不知究竟会是何等模样。”

    贺文对此充满了期待。

    “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一个声音忽在静室虚空之中响起。

第一七七章 书生意气

    这忽然在静室虚空响起的声音,并没有让贺文慌乱,他的脸上反而泛起了些许喜色,环顾周遭。

    “前辈,您来啦?”

    神色之间,惊喜的同时还有着明显的期待。

    事实上,自从完成这次大晋级后,他心中最期待的,便是与裴裳交流。

    无奈诸事缠身,一直没有清静时刻,直到这次回到静室,一人独处,这才有了与之相见的条件。

    就在贺文眼神在静室虚空四处寻摸的时候,忽然眼神一定。

    只见虚空之中,一个人影仿佛从空气中凝聚般逐渐显化而出。

    这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在其显化之前,这位前辈完全融入到了这方虚空之中。

    以一团黑泥分身进入裴裳躯壳之后,确保此躯再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在不使用时,姜乾也不再是将此躯闲置于地下空间,而是以“红尘化”的能力,彻底化入此方红尘之中。

    除了他自己有感,他就真如滴水融海一般,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天地之间。

    在这种状态下,他感觉自己对红尘道的种种领悟相比于寻常之时,就像是按了加速键一般,甚至都不需要他主动去感悟些什么,种种奇妙的领悟便会自然而然的进入他的心中。

    此刻,裴裳躯壳于贺文身前显化而出。

    看着惊喜中又一脸期待的贺文,他心中一动,一些感悟便已流入贺文心中。

    “《元婴篇》。”

    贺文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当他再次“醒来”,长长的轻呼出一口气。

    从此以后,元婴之路在他前方也彻底明朗起来。

    他对姜乾恭敬行礼道:“多谢前辈。”

    姜乾道:“这篇内容,只有金丹晋入元婴,和晋为元婴之后的修行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没有新的神通,这番用意,你可明白?”

    贺文沉声道:

    “晚辈明白,按照修行的思维,一门修行法只需要能达到金丹境界,便已证明此道真实无虚,且已正式触摸到大道形迹。

    哪怕没有后续修行法,只需要多耗费些时日,修习者有足够的心志和悟性,后面的元婴境、甚至化神境都可自行摸索出来。

    同样的道理,铁血军煞道修士已经大规模晋入金丹境,我们在此道已经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对于铁血军煞,如何开发出更多的应用,创出更多的神通法门,都已是我们应该具备的能力。”

    “相反,已经行到这一步的我们若是事事都还要遵循前辈为铁血军煞道制定的框架,反而会限制铁血军煞道更进一步的发展。

    前辈这次只传根本修行法,不涉其余,即省了我们探索之功,节省了时间,又为铁血军煞道的更进一步保留了足够的活力和变数。

    于铁血军煞道而言,这已是最好的选择。”

    姜乾颔首道:“你明白就好。”

    贺文却沉吟片刻,直言问道:

    “前辈,我欲要以铁血军煞为乾辕龙法象赋形,您为何要出言阻止?这是有什么不妥吗?”

    姜乾摇头道:“没有不妥,只是,你还有更多的选择,我不愿你就此浪费了这枚特殊的法象种子。”

    “更多的选择?”贺文疑惑,心中琢磨苦思起来,但这注定是徒劳。

    苦思一阵无果之后,贺文请教道:“还请前辈为我解惑。”

    姜乾道:“我曾说过,铁血军煞道的本质是红尘道,但更准确的说,是红尘道下的一支。”

    若将红尘道视为一个整体,铁血军煞道便只是这个整体的局部罢了。

    贺文点头,旋即,一种明悟渐渐在心头升起。

    他反思,自己刚才之所以苦思无果,很可能裴裳前辈所说的“更多的选择”,是站在更高的层次,是从红尘道这个整体的视角审视所得。

    而他的思路却一直局限在铁血军煞道之内,自然苦思无所得。

    姜乾道:“铁血军煞因军队而生,军队从凡民中精选而成,追根朔源,铁血军煞源自于凡民,来自于红尘。”

    贺文轻轻点头。

    “而在军队没有诞生、红尘气在没有分化出铁血军煞之前,就因大量普通凡民的生息而分化出烟火气、因大量武人聚集而分化出草莽气。

    它们和铁血军煞的性质各不相同,但却都和铁血军煞一样,乃是从红尘气这个源头处分化而出。”

    说到这里,姜乾看着陷入沉思的贺文,启发式的问道:“你对此可有什么感想?”

    贺文心中一动,又想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道:

    “红尘气生于凡俗,凡俗红尘的变化,将直接影响到红尘气的具体分化。

    凡俗有变,红尘气就会随之有变。

    不过,这应该也与规模有关。”

    姜乾补充道:“更与人心有关,所有红尘气的产生和变化,都与此有关。”

    贺文不傻,听到这里,眼神立刻一亮,问道:“前辈,是不是因为什么变化,导致红尘气发生了新的分化?”

    姜乾点头道:“是的,而且,新分化出来的红尘气,可不是一种,而是两种!”

    贺文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没有问这种分化对他有什么益处,因为姜乾还未现身前的提醒就已经摆明了告诉他,这对他是有大用的。

    他忍不住问:“两种?哪两种?都诞生自何处?”

    姜乾道:“其中一种,来得很突然,也很有趣。

    当谷亭对你承诺,书院会通过学宫号召所有士子支持铁血军煞道发展,原本明明广泛存在、但却毫无反应的士子群体之中,忽然分化出了一种全新的气象。”

    来自于士子群体?

    而且,还是在谷亭做出承诺的那一刻?

    贺文心中惊奇不已,但却没有什么惊喜。

    因为他非常明白,这些士子不是他的人,书院既然能够因为一句话就让他们心向自己,同样也可以因为一句话就心离自己。

    到时候,这些忽然诞生的“士子气”,岂不是就要忽然散去?

    因为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将此气倚为根本。

    只有如同铁血军煞道一般,他能牢牢掌控住诞生铁血军煞的军队,他才有底气将铁血军煞倚为力量根本。

    一个随时都可以因为别人一念之间就改变,甚至消失的气相,岂能被当做根本倚仗。

    所以,这种全新气相的产生,他更多的是为之而惊奇,感觉对红尘气的领悟因此而更进一步。

    但却并无太大惊喜,甚至,还有些失落。

    过了一阵,他看向姜乾,问道:“前辈,不是说有两种吗?还有一种呢?”

第一七八章 官道龙气

    姜乾道:“这一种你其实应该更熟悉,因其本就来自于由你亲手缔造的一种事物。”

    听他如此说,贺文心中好奇了。

    “杓山议事会。”姜乾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出了答桉。

    “啊?”听到姜乾给出的这个答桉,贺文有些傻眼,眼神瞪得大大的,惊奇道:“居然是杓山议事会?这也会让红尘气发生分化?”

    惊奇的同时,贺文还有些激动:“杓山议事会存在迄今可是已经超过了百年,这岂不是说……这种气的积累已经非常可观?”

    他想到铁血军煞道发展迄今也就不足五十年而已,杓山议事会可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要是这种气也能如铁血军煞一般被运用起来,成为一道之根基……

    想到这里,便是以贺文现在的心性,也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姜乾却摇头道:

    “这种气也是近期才分化出来的,你忘了,红尘气要出现新的分化,需得具备两个必要因素,一是规模,二是人心。

    规模不必说,任何一种红尘气,都可以看做是某一个社会群体群像的反映。

    杓山议事会固然有着超过百年的历史,但其成员数量一直都是很少的,且分散在各个凡民聚落之中,无法形成一股合力。

    至于人心,则更加神奇。

    以铁血军煞的分化为例,当成规模的、专业化的军队诞生,从军人自身,到整个社会群体,都有一种清楚的认识,这是一个有别于普通人,也有别于武人的全新群体,这是铁血军煞诞生的基础。

    另外,还有认同感,士子气的出现,就是最好的例子,士子群体的规模可是非常大的,可当其心中缺乏认同感,心各有属的时候,杓山议事会统治区域内的红尘气就没有丝毫的变化。”

    “杓山议事会虽已有超过百年的历史,但直到近期,其各方面的条件才勉强具备从红尘气中独立分化出来的能力。”

    贺文点头表示明白,虽然稍有遗憾,但这也足以让他惊喜。

    相比于完全不受他掌控的士子气,这种因杓山议事会而分化出来的全新气象却更受他的青睐。

    因为杓山议事会和那些军队一样,都是受他完全掌控的。

    这,就具备了以之为另一根基的基础。

    对于他的念头,姜乾清楚得很,立刻给他浇了盆凉水,给他那已经有些过热的头脑降降温。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啊?为何?”贺文不解。

    姜乾道:

    “一个群体是什么德性,也往往代表着其所对应之气大概有些什么特性。

    抛开一些个例,你觉得杓山议事会这个群体的整体呈现出来的特性是什么?”

    杓山议事会的整体特性,是什么?

    姜乾这一问,让贺文陷入沉思。

    姜乾却不等他回答,便已自顾自给出了答桉。

    “短视,盲目,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各自利益的最大化而展开。

    除了都想在这个体系内向上进步这一点是所有成员都具备的统一共性之外,在其他领域,他们彼此之间甚至是彼此矛盾、互相抵触的。

    没有坚定的立场,缺乏明确的主张,模棱两可的言辞,含混不清的态度。

    支持,不是因为正确,反对,也不是因为错误。

    今天可能支持,明天就可能是反对。

    嘴上或许会说些道义是非的言语,但其内核,始终都以各自的利益得失而展开。

    支持只因为利益一致,或者别的方面有利益补偿。

    反对的原因就更多了,甚至只是为了彰显权柄,为反对而反对,绝不会是因为错误。

    而每个人的利益,是无法统一的,甚至大概率是此消彼长的,所以,内耗内斗是其永恒的主题。”

    姜乾平静的讲述着,贺文却听得汗流浃背,喃喃道:“没……没这么不堪吧?”

    姜乾没在这一点上与他分辨,只是继续道:

    “我将此气命名为官气,不过,我觉得‘官僚气’其实更准确形象一些。

    此气特性,却是现有红尘诸气中最不堪,最不可造就的一种气。

    来自于普通凡民的烟火气,柔弱平和,自恢复能力却是最强,虽因其特性,很难以之为一道之根本,却是红尘诸气之源。

    来自于武人的草莽气,天性混乱,难以管束,天生不安定,自恢复能力相较于烟火气要弱很多,同样因其特性,难为一道之根本,但却有一股开拓进取、锐意强横的特性,擅长涤荡蛮荒污浊死瘴之气。

    来自于军伍的铁血军煞之气,锋芒凛冽,刚强不屈,虽自恢复能力几等于零,却令行禁止,很容易就可成为一道之根基。

    来自于士子群体的士子气,虽外在没有铁血军煞那般强横,甚至显得柔弱平和,但其内里的刚强不屈、百折不挠并不比铁血军煞之气稍逊,甚至,还犹有过之。

    且自恢复能力也是极强,仅次于烟火气,如果只看这些因素,其特性甚至比铁血军煞更好。

    只不过,在令行禁止方面要差很多,因其过于顽固,太过坚持己见,若是顺着它百般都好,若是逆着它,很容易就被扎得满手是血。

    虽然如此,这依然是做一道根基极好的材料!

    只不过,要想用其能而防其弊,相比于铁血军煞而言,需要更多的心思和技巧。”

    姜乾如此点评道,贺文闻言,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姜乾却已经不停留的继续道:

    “这官僚气,却恰恰相反。

    外表看去倒是刚强至极,但实则外强中干,遇弱时它刚强,遇强时它却比烟火气还要柔弱;

    不仅柔弱,而且混乱;

    混乱也还罢了,又没有开拓进取、锐意强横的特性;

    自恢复能力为零,还不能如铁血军煞般令行禁止、容易操控,可和士子气的顽固坚持又不相同,阳奉阴违都是轻的,这是一种自内而外的混乱。”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脸难看的贺文,道:“我这么说,你对官僚气的特性有明悟了吧?”

    贺文沉声道:“兼具现有红尘诸气的缺点,完美避开了它们的一切优点!”

    姜乾点头,道:“你觉得这样的官僚气可以作为一道之根基吗?”

    贺文摇了摇头,这完全就是个坑啊!

    以之为根基?

    不被坑死才怪!

    贺文看着姜乾,无奈道:“这么说来,这次红尘气虽然又分化出了两种气象,但于我而言,并无价值?”

    士子气的主动权不在他手上,以之为根基,不过是授人以柄,为人做嫁衣,官僚气又这般不堪造就。

    姜乾道:“若是没价值,我与你说这些作甚?”

    贺文精神一震,求问:“价值在何处?”

    姜乾道:“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两气合一气?”

    “两气合一气?”

    贺文喃喃,似乎有些朦胧的灵感,可仔细寻思,却又毫无所得,他对姜乾恭敬道:“还请前辈教我!”

    姜乾道:“我们已经说过,这些气象的特性,其实就是其所对应的社会群体的特征反映。

    那你有没有想过,通过对这两个社会群体有目的的改造,让不可用的这两种气变成可以为我所用?”

    “改造社会群体,调整对应的红尘气特性?”听到这话,贺文只觉眼前陡然一亮,大放光明。

    姜乾继续道:

    “官僚气之所以那般不堪,究其原因,是因为组成杓山议事会的那些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凡俗地区,他们之所以得到议事会名额,是你为了让杓山议事会将其所在地区纳入议事会体系给出的筹码。

    所以,从成为议事员的那天,他们便为他们自己、乃至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凡俗地区争取利益,和其他议事员如鬣狗抢食般斗个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在他们每一个的角度而言,都是正义的,也是必须的。

    可这呈现在整体上,却成了这个群体短视、盲目、自相矛盾的原因。

    要想改变这一点,有且仅有一种办法,将现有的议事员选拔制度彻底废掉,选拔那些有着共同理想,崇高目标,长远追求的人来替代他们。”

    贺文心中一动,自然明白姜乾所说的替代者是谁,就是那些怀抱着教化众生这种崇高理想的士子群体啊。

    可是……

    “当然,人皆有私心私念,不可能这么一换就彻底没了利益之争,这是不现实的。

    但红尘气反映的却是一个群体的特征共性,并不是事无巨细将方方面面都呈现出来。

    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将杓山议事会改造成一个人皆无私的所在,而是要对‘官僚气’进行正向改良。”

    “另一方面,士子气之所以不能作为立道根基,是因为决定其存在与否的主动权在书院。

    再一个,就是其过于坚持己见,无法如铁血军煞那般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稍有不慎,就可能受其反噬。

    可若是将之吸纳进入议事会体系,将其改头换面,那这个隐患基本就不存在了。

    哪怕最极端的情况,将来有一天和书院的合作有变,只要方法得宜,防患于未然,也足够完成借鸡生蛋的操作。

    而且,士子气的刚强顽固、坚持己见,也可用官僚气的见风使舵、阳奉阴违,予以柔化中和。

    只要手段得法,岂不是就可以变成‘有原则、有坚持的同时,但又识时务、知变通’吗?

    这样,反倒更容易掌控了。

    以此作为立道之基,也更加合适。”

    听到姜乾描绘出这样的前景,贺文早已忍不住怦然心动,但,他那皱起的眉头却并没有因此舒展,反而变得越发纠结。

    姜乾见他如此,问:“你还有什么疑惑?”

    贺文摇头道:“并无疑惑,只是有些……”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才道:

    “现在的杓山议事会规模也很大了,我要是如此做,现在的局面如何维持?

    哪怕我现在也是个金丹修士,他们都只是一群凡民,可我们这般做,和要他们命有何区别?

    到时候,现有杓山议事会直接统治的区域,就将成为最大的隐患,要是他们弄出些不可收拾的乱局出来,说不得书院都会被惊动。”

    他对杓山议事会有着绝对掌控的前提,是他还被视为这个道路的维护者。

    可若他选择将之置于完全敌对的、必须被彻底“革除”的位置,前一刻的死心塌地拥护他的,将变得最歇斯底里、他们做出任何疯狂报复发泄的举动都不奇怪。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被扫进时代的垃圾堆,永不翻身,这样的仇恨,可比要他们的命大多了。

    便是他真的想要议事会中某些人的命,最多也只需要一个暗示就可以让他们主动来个自我了断。

    姜乾摇了摇头,贺文虽然聪明,但修行人的思维还是影响他太深。

    “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激烈呢?”他道。

    “啊???”贺文看着姜乾,一脸迷茫,很不解的样子。

    这可是您提供的方法啊,怎到头来还是我太激烈?

    姜乾无奈道:“你是修行人,他们是凡人。”

    贺文点头,这又怎么样?

    “杓山议事会成员的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了吧?”

    嗯,应该还会更大一点,毕竟,杓山议事会的席位正在变得越来越珍贵,谁不是挤破头才钻进来。

    放眼整个杓山议事会,固然不缺年轻有为,能力背景都极强的,但更普遍的情况还都是年纪很大,经验、手腕、眼界各方面都被锻炼的炉火纯青的老家伙们。

    贺文心中如此想。

    “那么,便是以最乐观的估计,他们这些人,平均算下来,又还能活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四十年?”

    十年应该不止,但绝不可能再活三四十年。

    抛开极个别的长寿个例,顶多二十年,现在议事会中的这些“老家伙”基本就得被自然法则清空。

    想到这里,贺文如何还不明白姜乾的用意,恍然道:“将他们熬死?”

    姜乾点头道:

    “对呀,将他们熬死了,杓山议事会内部反对你的阻力岂不是直接就没了。”

    贺文豁然开朗,有种拨云见日的透彻,但又有点惋惜。

    “这么说,这件事真要推行,还得将他们这代人送走再说?!”

    姜乾摇头道:

    “何需如此,现在直接受杓山议事会直辖统治的区域,从整个凡俗社会去看,不过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一小块罢了。

    你又何必死盯着这块区域较劲?

    还有那么广大的凡俗区域等着呢,现在杓山议事会这种模式推行越来越乏力,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

    既然如此,在现有杓山议事会推行乏力的区域做新的尝试,岂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们难道还会狂妄到认为你在其他区域做新的尝试不对?

    书院明确表态让所有士子参与进来,帮助铁血军煞道推行,将他们吸纳进杓山议事会,名正言顺。

    给他们留块养老地就已是你最大的仁慈,要是他们还妄想着世袭传承,叽叽歪歪,那真就是不识好歹,自取灭亡了。

    真到那时,你便是施以铁血手段,谅书院也不会说你的不是?”

    贺文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愚蠢。

    其实,以他的聪明,这些思路也并不难想到,还是今天从“裴前辈”这里接连获得太多太有冲击力的信息,但是完全接收这些信息就已经占用了他近乎所有的心力,根本没有多余心力去思考更多。

    姜乾道:

    “新的官气,我更愿意称之为官位气,这很容易就可新建一条道路出来。

    有官就有位,有位就有力。

    道路不和人绑定,而是和官位绑定,官位高低,直接决定境界高低,自然也将直接决定实力强弱。

    此道若成,真的是生杀予夺,皆在你手。

    升降拔黜,言出法随!

    这种情况下,哪怕有人因各种原因离开,除了他们自己,什么都带不走。”

    这样的前景,让贺文悠然神往。

    这样一条道路,简直就是天生为正在践行帝王之道的他而准备。

    此道若成,将成为铁血军煞道之外的另一支柱。

    这叫什么?

    官道?

    权道?

    力道!

    悠然神往中,贺文忍不住道:

    “这……是不是太招摇?铁血军煞道,就已经足够神奇,若是再出来这样一个官道,我这副小身板怕是扛不住!”

    姜乾道:

    “这条道路你可先开创出来,至于什么时候启用,当然可以不急于这一时,你完全可以等到你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才正式推行。

    何况,对现在的你来说,也确实用不到这些。”

    贺文点头表示明白。

    就像铁血军煞道在获得三宗允许正式在凡俗社会广泛推行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试行,而他本人,修炼的时间还更早。

    这个官道,他完全可以悄悄的发展,做好一切前期准备,等到合适的时候拿出来,就是完全成熟的体系。

    “而且,现在就开始筹谋此道,于你而言,还有另一重意义。”姜乾提醒道。

    贺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充满了渴求,就像一只嗷嗷待哺、不知饱腹为何物的雏鸟。

    “之前,我制止你用铁血军煞为那乾辕龙法象赋形,当时,你不明所以,不知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姜乾问。

    贺文一边思索,一边试探性的道:“难道……您是要我用这种官气来为其赋形吗?”

    姜乾先是点头,而后摇头:“确实如此,可还不够。”

    见贺文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他便直接提醒道:“官气需要,铁血军煞同样需要,同样,烟火气、草莽气都需要。”

    听到这提醒,贺文先是疑惑,而后,眼中渐渐升起明悟。

    最后,他的双眼直接发亮,兴奋的拍手赞叹道:“对啊!”

    姜乾问:“你想到了什么?”

    这一次,思路终于稍微赶上了“裴前辈”的节奏,贺文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自己这一刻的领悟所得。

    “这其实与晚辈将整个铁血军煞道当做‘乾辕龙相’进行修炼有着神似之处,但又比晚辈更进了一步。

    严格说来,要为这枚乾辕龙法象种子赋形,最适合的既不是铁血军煞,也不是官气,自也不是烟火气,草莽气,而是‘乾辕龙气’。

    以乾辕龙气为乾辕龙法象种子赋形,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彼此契合。

    但世间并无乾辕龙气,如何做呢?

    这问题看似无解,实则可以参照晚辈修炼‘乾辕龙相’的思路,取红尘诸气之精华,自然就是‘乾辕龙气’。

    谁也没有规定乾辕龙气应为何物,那我自然就可以根据我的意志凝练出独一无二的‘乾辕龙气’。

    其核心只在于‘众气之首,诸气之气’。

    如此一来,我可以通过此乾辕龙法象驭使红尘诸气。”

    说到这里,贺文双拳紧握,双眼发光,道:

    “这样一来,我本身的修行,从现在开始,也应该跳出铁血军煞道的框架桎梏了。

    同样,‘乾辕龙相’也不应该只局限于铁血军煞道,也可以尝试着将官道也一并覆盖进去。

    而我的大道方向,除了将铁血军煞道、官道持续向前开拓之外,还应该开发出更多的红尘道路,让红尘气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分化。

    因为这直接关乎‘乾辕龙气’的品质强弱。

    要是我能令百工百业皆有其专属之气,皆可成道,那受其赋形而成的‘乾辕龙法象’,便是称之为‘乾辕真龙’也当之无愧了!”

    姜乾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红尘气分化成红尘诸气,再以此法吸纳、取诸气之精华,成为最适宜为乾辕龙法象赋形之气。

    看似绕了一道弯:为何不能直接吸纳红尘气,偏要待其分化之后再聚合?

    实则这正是整个思路中最精妙的步骤。

    将本属天地自然所有的红尘气,通过这一循环,转化为“我之所有”的乾辕龙气。

    精炼,提纯,而且,还能加上私人印戳。

    这种做法,换个思路去想,就发现这其实很有些缺德,和将阳光打上自己的印记差不多。

第一七九章 蹊跷

    这日之后,贺文的行事在其他人眼中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时候,他应该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铁血军煞道相关事宜之上,但自从第一天他对此做了大略的安排之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偶尔遥控关注一下,其他一切都任由大家自行发挥。

    他除了确保大方向不偏离计划,其他一切,都任由大家随意去“折腾”,给予了每个人以最大的自由度。

    这是,随着修为更进一步,来到元婴境的门前,越发沉浸在大道之中?

    他更进一步的放权,还顺带着锻炼大家独立做事和决策的能力,是不想将铁血军煞道的担子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思来想去,众人觉得也就这个思路最为合理。

    可是,如此的话,他就应该去闭关清修啊。

    可每天早出晚归,仿佛一个普通议事员般去杓山议事会打卡上班,这又作何解释?

    对于杓山议事会,贺文一贯以来的态度都是,在确保充分掌控的同时又充分的放权,这才是他坚持了几十年的风格啊。

    无论是杓山议事会的成员还是铁血军煞道的修士,都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固有认识。

    现在贺文忽然改变“传统”,若说铁血军煞道修士只是感觉困惑不解的话,那么杓山议事会的议事员们则个个都只感觉头皮发麻。

    一个金丹巅峰修士,在凡民眼中当之无愧的“仙人”,与他们这一群普通凡人一同共事,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您有什么吩咐,给个话就成,哪用得着劳烦您的大驾亲自来这一趟?

    议事会内部,原本亲切(彼此经常问候对方家中的女性长辈)而热闹(彼此经常发生肢体碰撞)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冷清而肃穆起来。

    这种情况下,贺文不时提出一些比较违背传统,正常情况下足以让支持反对双方发生旷日持久扯皮的议题,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全都给通过了。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再回头看贺文抛出的那些议题,一个个感觉又都懂了。

    因为这议题中有不少都与那些忽然全都心向杓山议事会的士子有关。

    而将所有议题全都串起来后,人们更是不难发现,这为那些士子大规模进入议事会铺平了道路。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铁血军煞道的发展。只不过,发力的方向变得不同了而已。

    姜乾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象,贺文如此做的真实目的,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他要靠他自己真切的感应到“官僚气”的存在。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感受到在他后续一步步的计划下,官僚气特性是如何一点点改变,从不堪造就变成可为一道之根本,以此把握住此气及此道真髓。

    以后,他还想更进一步,去感应烟火气、草莽气还有其他现在还不存在,但在他心中,却已经有了一席之位的百工百业之气。

    道路已经被“裴前辈”指点的如此明白,他不再甘心于只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动接受者,他想更主动的参与其中。

    对于他这种主动而强烈的想要“做事”的意愿,姜乾也乐得轻松,贺文愿意在这方面替他承担更多,并无丝毫不妥。

    将这样的道路毫不遮掩的在贺文面前摊开,激发出他心中更大的野望,本就不是要将贺文变成一个只会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应声虫。

    他巴不得贺文时时刻刻都有成长、有进步,因为这最终都会变成他的成长,他的进步。

    这直接关乎裴裳躯壳、龙兽躯壳的化神进阶,乃至这两条道路在化神之上的路。

    在这样的形势下,一年的调整适应期很快过去。

    此刻,罗凯等八百六十四位铁血军煞道的金丹修士,站在一艘大型飞船之上,呆呆地看着头顶天空那水域苍穹,惊奇道:“这就是空天之境!”

    相比于其他人,呆呆的看着头顶的气势恢宏、颠覆常理的水域苍穹,罗凯的心情比身旁同伴又要复杂很多。

    去年末的一天,他“亲眼”看见那存储在他思维之中的所有视频信息是如何迅速消失不见的。

    不仅是他有关他的那份视频信息全部消失不见,暂存在他这里,却属于其他潜入者的视频信息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

    这和视频文件中最早的日期,恰好相隔一整年。

    于是,他心中了然,地星盟是以一年为一周期,对“存储”在他思维中的信息进行收割。

    就在他自以为已经总结出这种规律的时候,从那次之后,收割周期忽然从一年变成了一个月。

    也即,存在于他思维中的一切信息,最多只会停留一个月就会被“上传”去不知名的所在,从他思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变化,让他当即便是一惊。

    “因为我的经历,我所接触到的一切信息被判定具备更高的价值,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我,了解这个世界更高层次的信息?”

    罗凯虽然获得了对思维中那些存储信息进行精确管理的能力,他可以将那些对他不利的、或者他单纯不想让对面从他这里知道的信息给直接删除掉。

    但这样的操作,他做得并不多。

    他非常清楚,无论他自认为做得多么的天衣无缝,若是他频繁的进行这样的操作,终究会在超级智能面前暴露出“人为的痕迹”。

    所以,他虽具备了这样的能力,但使用的次数却寥寥无几,用的最多的,反而是在使用角色设定、程序托管功能时对自我心智的保护。

    “要不了多久,地星盟就能借着我这双眼,看见空天之境的一切吧?”

    罗凯心中这般想着,有些疑惑,又有些焦虑。

    他想,那位曾与他有过短暂交流的前辈,必然是此界真正的大老无疑,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连自己思维中这个特殊的玩意儿都一清二楚,为何还要任由自己来到这里?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来到的这里,就相当于地星盟的视线同步移到了这里?

    亦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第一八零章 阵法制符

    杓山城。

    灵桃雅园。

    青汕脸上带着些许疑惑,被韩林带到一片空地之上。

    青汕左右看了看,似在寻找什么奇异的东西,最终却什么特别的事物都没有找到。

    他便看向韩林,一脸的疑惑,似乎在问,你今天到底要让我看个什么?

    韩林对他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奇怪的器械,放在两人身前的空地上。

    当他取出此物时,青汕的全部注意力就已经被吸引了过来。

    当韩林将其摆放好,这才问盯着这件器物打量了好一阵的青汕问:“你觉得此物如何?”

    青汕又认真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有点……不好说。”

    韩林知道,这其实是青汕给自己面子的说法,人家真实的想法是,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确实,别说是青汕,就是他本人,在没见识过其最终效果之前,也会认为这就是个毫无价值的玩意儿。

    虽整体都是用灵性材料制作而成,还有着阵法和符文的痕迹,但这东西显然既不是符文,也不是阵法,也不是法器。

    说它是个法器,都是对法器的不尊重。

    不过,此刻他却对青汕认真介绍起来:“此物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储存符墨,确保其灵性不失。”

    听到韩林的解释,青汕反而越发不解起来,道:

    “若是如此,无论是储灵玉盒,还是储灵玉瓶都可以达成此效。

    若是还嫌不够,还可以配合多种偃息抑灵的符箓,便是将符墨存储数百年都可使其灵效不减。”

    可面前这个器物,丝毫美感都无,榔槺巨大,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秤砣杵在那里,但其内腹的储墨空间却并不大。

    而在这器物的四壁上下还都有符文痕迹,但他却看不出其具体的作用,他便直接问:

    “第二个作用是什么?”

    韩林道:“它们还是一个完整阵基的一部分。”

    “一个完整阵基的一部分?”

    青汕喃喃了数遍,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自己没看明白,并不是自己水平不行,而是面前之物是个组合阵基的一部分,在未见其全貌之前,自己看不出更多东西很正常。

    组合阵基虽然比较少见,但也曾在修行界流行过一段时间。

    当这种习气到达巅峰之时,这甚至成了判断阵法师能力的一个核心标准,谁能用出更多的组合阵基谁的能耐就越强。

    组合阵基确有其独到之处,但到了那种地步,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这种局面,因一位阵道宗师而终结,为阵道之路正本清源。

    【能够用一个阵基就完成的事,为什么要人为的分成两个甚至更多的阵基?

    阵法变成了炫技,阵法师变成了炫技师,很荣耀吗?

    便是有的组合阵基确有其用意所在,咱们应该做的,也应是尽可能减少、简化组合阵基的数量,而不是增加。

    每多一个阵基,都会让阵法布置的难度增加,咱们阵法师追求的,应该是用尽可能少的阵基达到最大的阵法效果。

    而不是反过来,阵法效果增长不明显,但却一味增加阵基数量、提升布阵难度!

    这毫无意义!】

    青汕当然知道,以韩林的性格,并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炫技之事,听他这般解释,反倒越发好奇起来。

    韩林手中又出现一个巨大的方形器物,和刚才那个仿佛巨大秤砣一般的器物遥遥相对。

    它们虽彼此间隔了一定的距离,但以青汕的阵道造诣,却能直观的感受到它们彼此气机一体。

    青汕根据自己在阵道上的造诣,立刻便得出了判断,它们完全组合在一起,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阵基。

    韩林打开这个方形器物的盖板,露出里面一个不大不小的空腔。

    介绍道:“它和刚才那物组成一个完整阵基的同时,它本身还能储存符纸。”

    说着,他还对青汕道:

    “我当然知道,将它们两个合为一体才是最合适的,不过,我这人脑子不灵光,弄出这样的效果就已经穷尽心力了,要是再将它们合为一体,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我的目的本就不在这里,便是将它们合为一体,于我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由两件器物组成的最简单组合阵基,且其中一个有储存符墨功能,另一个有储存符纸的功能。

    可是,这样的用意何在呢?

    听明白了韩林的解释,但青汕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

    韩林这时候也不耽误,已经完全投入到了阵法布置之中。

    只见他又连续扔下几个阵基,所有阵基之间的气息隐隐联动起来,不过,这些阵基却都只是单纯的阵基,并无诸如储存符墨符纸这样的特殊功能。

    亲眼见证这一切,青汕眼中的迷雾却越来越重。

    而就在他疑惑之中,整个阵法的气机越来越完整,韩林将最后两个阵基取出,和最初那两个阵基紧挨在一起,首尾连接成环,阵法气机也变得完整一体。

    这意味着,阵法布置完整。

    可是,有什么用呢?

    而且,整个阵法虽然看似已经完整一体,但却没有“流动”,仿佛一段生机停滞的朽木。

    这是独属于阵法师才有的一种感悟,这说明这个阵法还存在一个缺口,要么还有一个隐晦的瑕疵存在。

    青汕心中这般想着,眼神反而越发专注的看着韩林的后续操作。

    “这最后两个阵基,除了承担阵基的作用,勾连阵法一体之外,都还有额外的作用。

    它们具体的作用,你一看就会明白。”

    说着,他手中出现一张用灵性材料精心制作的一张卡片,卡片的正面反面都铭有一个足够简单、却又足够奇特的符纹结构。

    他将这张卡片插入倒数第二个布置出来的阵基凹槽之中,在他的神念之下,能够清楚看到,卡片上的符文结构与这个阵基中的符文结构恰到好处的连接成为了一个整体。

    原本在他感受中还有瑕疵存在的整个阵法彻底宛然一体,气机毫无滞涩的循环流动。

    青汕用神念感应着那张对整个阵法结构都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卡片,心中的好奇心简直快要满溢而出。

    但他却死死的摁住了询问的欲望,只安静的看着韩林操作。

    塞入卡片之后,韩林又取出一小瓶符墨倾倒进第一个那宛如巨大秤砣的器物空腔之中。

    然后又取出一叠整齐的符纸,放在他第二个取出的那方形器物的空腔之中。

    最后,他带着一脸迷惑的青汕后退几步,手掐了一个灵诀,阵法被他完整的启动了。

    随着阵法的持续运行,青汕的神色有惊奇变成震惊。

    只见随着阵法的运行,一张张符纸如同排着队伍一般出现在最后一个阵基的平整台面上。

    与此同时,符墨在阵法力量的约束下,如同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一般,在阵法约束出来的空间中流动。

    随着符墨流经不同的阵法区域,在阵法的影响下,符墨在一边向前的同时,如同蚯引蛇躯一般蜿蜒盘旋,而且,其内每一段的粗细轻重、其所蕴含的灵气都有不同的变化。

    当这符墨在阵法中行走过半的路程后,青汕已经知道,符墨蜿蜒盘旋出来的形状结构,不就是符纹的走势么。

    而且,这可不只是形状上的相似,制符者运使符笔在符纸上的轻重提按、快慢顿挫、流泻圆折等诸多技巧手法,包括灵气的多寡,制符过程中的所有技巧,在符墨从这阵法中流过的时候,便都一一具备了。

    而且,还是完美的、没有丝毫失误的完备。

    当这线符墨流到最后的阵基处,一个由符墨虚空构成的完整的“驱尘符”结构也已经来到这个阵基上方。

    然后,与后方符墨连为一体的符文结构从尾部悄然而断,这个符文结构往下落去。

    而就在下方,一张符纸正安静的等在那里。

    两相一合,完美的符墨结构便被符纸完美的吞纳吸收。

    一张完美的驱尘符便已成型,这已成型的驱尘符在阵法的推送下,自动移到一旁。

    后面排队等候的空白符纸依次前进一位,刚好填补上这张驱尘符离去后的空缺。

    而就在同时,在最前一张空白符纸的上空,又一个完美的、由符墨形成的符文结构也已走完了整个阵法流程,自尾而断,向下方的空白符纸拓印而去。

    且在阵法的影响下,首尾连接成环,形成一体。

    就这样,在青汕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张张完美品质的驱尘符源源不断的被阵法生产出来。

    整个过程,除了最开始的掐诀启动之外,韩林和他一样,都只是安静的旁观,没有施加任何外力的干预。

    从头到尾,都是由阵法自行完成。

    而就在青汕心绪激烈波动的这片刻功夫,将近两百张完美品质的驱尘符就已经整齐的摞成了一叠。

    与此同时,符墨也已用尽,符纸虽还有不少剩余,但阵法制符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韩林再度手指掐诀,将在空转的阵法停了下来。

    他先是上前检查了一下消耗微乎其微的灵石,这也是驱动整个阵法持续运转的源头。

    坚持,他满意的点头道:“看来这个阵法消耗的灵石远比我预估的还要少很多,这几颗灵石,若是制作驱尘符,完全可以连续制作五六千张。”

    “再换一种试试。”

    在他自语中,原有的那张卡片被他取了出来,他将另一张卡片塞入卡槽之中。

    这张卡片的正反两面,同样都铭有简单而独特的符文结构,而其首尾同样能与阵基相连,最终,将整个阵法贯通成一体。

    最后,韩林收起原有的符纸,换了另一种符纸,再倒入另一种符墨,带着青汕退到远处,重新掐诀启动阵法。

    随着阵法运转,质地和驱尘符的符墨有些不同的符墨开始在阵法中蜿蜒流动,最初还看不出明显的分别,但当其形成足够鲜明的结构纹路以后,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驱尘符的符文结构。

    青汕认真看着,虽然这个符文结构距离完整才只不过十分之一而已,但他心中却已基本有了判断。

    “灵甲符?”他轻声问道。

    韩林点头道:“对,这次就是灵甲符。”

    “两次启动阵法,产生的效果怎会如此不同,是那两张卡片的缘故么?”青汕问。

    “对。”韩林道。

    “这是何缘故,我看那两张卡片上的符文结构虽然奇特,可也非常简单,根本不可能蕴含如此复杂的变化才对。”青汕又问。

    韩林道:

    “你以为这两次阵法变化都是这两张卡片带来的?

    其实不是的,这两种阵法变化本来就存在于这个阵法之中,就像是被存于两个房间之内。

    这两张卡片的作用就像是钥匙,我用不同的钥匙打开不同的门,其结果,就是随着我简单的更替卡片,就能起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可以分别制作两种完全不同的符箓。”

    说到这里,韩林心中很有些得意。

    虽然,整个阵法的核心思路都是他利用罗凯提供的“幻阵检测机器”从十几万之巨的数字海洋中寻找到的。

    但在学习这门阵法的过程中,他却没有完全的生搬硬套。

    在完全领会了这种阵法制符的核心思路后,他直接将两种符箓的制作阵法融合在了一个阵法之下,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创新性尝试。

    听了他的解释,青汕问:“还能用更多卡片制取更多不同种类的符箓吗?”

    韩林摇头道:“我只在这阵法中预埋了两种路径,所以,最终也就只有这两种功能,不过,既然这种尝试已经成功,那要融入更多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随着融入的越多,阵法的制作和布置难度都会越来越大,成本也会越来越高,我认为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二合一就是最实惠、最划算的,要是想要更多,那多做几套阵法比这轻松多了。”

    此刻,青汕已经在围着整个阵法结构四处打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还用神念仔细探查,恨不得将其运作的所有细节都深深的烙入脑海之中。

    转了一圈之后,他这才再次扭头看向韩林,神色间,有赞叹,有敬佩,更有如同看妖孽般的惊奇。

    他道:“这些年,你便是在琢磨这个阵法?”

    他想起韩林这些年越来越魔怔的表现,心中明悟。

    韩林点了点头,却没有细说此事,而是道:“理论上来说,这不只是一个阵法,而是一整套完整的、阵法制符的全新体系。

    不过,我只亲自验证了最简单的驱尘符和灵甲符的制作流程,没有尝试更多,一来要针对某一符箓设计出一套对应的阵法流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符箓本身越复杂,难度便越大。

    我现在却不想在这上面继续投入更多的心力和时间了,我就想把这套阵法的后续开发交给阵道院去接手。

    就是不知道他们接不接得住。”

    青汕听韩林说要将这套价值无量的、全新的阵法结构全部送给阵道院,他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听了他最后的言语,他毫不犹豫的直接道:

    “这套阵法结构最有价值的地方是其颠覆性的理念,它不仅巅峰了固有的阵道理念,甚至颠覆了固有的修行理念,这才是它最具价值的地方。

    其次,便是它切实的证明了这种理念的正确,这是一条走得通的路,而非妄念空想。

    再其次,便是这套阵法结构完整的演示了在摆脱修行者和符笔,只依靠阵法是如何实现完美制符的。

    最最后,才是驱尘符、灵甲符利用具体的阵法完美实现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注视着韩林,道:

    “通过这套阵法,你已经将最有价值、最珍贵的部分尽数表达了出来,要是阵道院还不能沿着这条路往前开拓,那所有阵法师都该羞惭无地了。”

    韩林点头。

    待制取灵甲符的符墨和符纸都消耗殆尽,阵法再次变成空转之后,韩林将阵法停了下来,将所有阵基再次收入储物袋中。

    最后,他将储物袋交给青汕,同时,还递过去一枚玉简:“这是所有阵基的制作,还有阵法的布置方法。”

    青汕双手郑重接过之后,韩林犹豫了一下,才道:“嗯,之前我是个什么状态,你也清楚。”

    “嗯。”青汕点头,却又有些疑惑,不知道韩林为何又提起此事。

    “受此界既有观念的影响,我虽然有心想要做些新的尝试,却也困难重重,长时间进展缓慢,心态也很有些压抑。

    后来之所以忽然顺畅起来,思路彻底被打开,却是受了罗凯的很多帮助和启发。”

    “就是贺文的那位学生吗?”青汕自然便想起了当初韩林向贺文借学生这件事,而那位学生,就叫罗凯。

    韩林点头道:“是的,就是他。”

    说到这里,他又再次顿了顿,才继续道:

    “他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很多想法都与此界常理相违背,所以,他应该和寻常人有些不同。”

    听到这里,青汕神色豁然一变,手中已经多了一枚传讯符,立刻就传送了出去。

    他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看向韩林,认真道:“你提起他,就是反映这件事吗?”

    韩林平静道: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进入三宗的视线,如果没有,我就提醒你们一下,如果有——”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片刻,才道:

    “我也不知道你们对他会有什么安排,只不过,我这次能够成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劳,我希望你们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能够酌情……酌情考虑一下这点吧。”

    说这些话,对他似乎格外艰难,他犹豫停顿了几次,才将想说的话含混的表达了出来。

    最后,他有些期待的看向青汕:“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吧?”

    青汕点头道:“你是在向他求情。”

    韩林连忙摆手道:“不是,我可是站在完全公正的角度……我可还主动点破了他身份上的疑点呢。”

    青汕却没有与韩林在这事上争辩什么,重重点头道:“放心,我会将此事完整的反应上去。”

    就在这时,两人之间的虚空忽然泛起一点涟漪,一枚玉符凭空出现在青汕的掌心之上。

    青汕伸手接过,很快就将玉符中的内容读完。

    随着信息流淌进入青汕心中,玉符化作粉末,消化完其中所得,青汕脸上泛起惊讶之色,抬头对韩林道:

    “罗凯的事,居然一直都在由大明寺的明见大法师亲自负责。”

    韩林也有些惊讶,但依然算得上平静,没有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却也有些莫名的遗憾。

    要是这件事的处置权在书院手上,自己的意见或许会更受重视些吧?

    见他如此,青汕赶紧道:“你放心,这件事书院会全力争取的!”

    韩林点了点头,他自己反倒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赶紧道:“也不要太为难。”

    说着,他直接把话题生硬的再次转到阵法上。

    “这阵法的本质就在于‘自动化’,我想,这种思路还可以往其他领域延伸,比如炼丹炼器,也是可以尝试的嘛,只不过,要实现的难度或许比阵法制符更大一些。

    不过,我倒是有两个小灵感,那就符墨和符纸的制作,我稍微模拟了一下,感觉这两种符箓材料是完全可以用阵法制取的。

    到时候,只需要提供制符所需的各种标准形态原材料,后续一切就都可以交给阵法来完成了。”

    等青汕离开之后,韩林回到洞府,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心道,我还是做我的“清苦”修士吧,轻松又自在。

    罗凯的事,就让他多次陷入纠结之中。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若是隐藏得好好的罗凯因为对自己的帮助,以至于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破绽”,最后因自己的“检举告发”而获罪落难,那这件事必将成为他的心结,长久的啃食他的良心。

    可是,他更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坐视一个身份明显存疑之人在眼皮子底下活动而无动于衷。

    若是因此而给此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那落在他心中的,就不再是心结,而是彻彻底底的心魔了。

    所以,他一边主动点明了罗凯身份上的疑点,另一方面,他却又努力的为罗凯争取更好地条件。

    现在,知道罗凯早在自己“举报”的更早之前,就已在大明寺的严明关注之下,他心中甚至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轻快感。

    那来自于道德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一大半。

    “还是闭关研究阵法是最快乐的事。”他心中忍不住这么想。

    此刻,他已再次置身于幻阵之中。

    那台由幻阵塑造,巨大而精妙的机器安静的匍匐在那里。

    幻阵图书馆中,原本多大十几万,等待检测的卡片现在只有一半不到。

    韩林的运气不算好,却也不算太花,在多达将近十五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他得到正确“答桉”的时机既不是太靠前,也不是太靠后。

    他是连续在“垃圾堆”中翻找了超过八万次,这才找到正确的答桉。

    不过,需要一提的是,在这超过八万次的翻检过程中,除了他最需要的“正确答桉之外”,其他也并非全都是垃圾。

    事实上,这里面隐藏的、有价值的收获还非常多。

    且不说那些过检失败的每一种可能性中,并非全都是废物垃圾,说不定其中就蕴藏着全新的、绝妙的理念,能够给阵法师提供非常有价值的灵感,只是因为最后一环、甚至最后几环的失败,过不了检,无法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现在这种机器检测手段无法解决的问题。

    它只能将过检的作品呈现在自己眼前,至于其他未过检的,不论任何原因,不给通过就是不通过。

    这是这种检测手段从源头处就存在的固有缺陷。

    所以,这种情况不予考虑,也无法考虑,只说那些成功过检的、被判定为完整阵法的数量,就超过一千之数。

    虽然其中大半都是已经存在的阵法,依然还有部分是完全没有被触及的全新阵法。

    若非随着经验的提升,他只需大略浏览一下,就可判断出该阵法的效果方向,不再需要详细的验证一遍才知其具体功效,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出正确的答桉。

    他现在之所以这般迫不及待的将阵法制符的后续工作全部交出去,不是他不知道其中所蕴含的价值,而是,相比于在一条已知的道路上深入挺进,他反倒更喜欢这种开未知宝箱的乐趣。

    这也是他现在只将阵法制符这个具体的成果送了出去,却对眼前这个存在于幻阵中的检测机器只字不提的重要原因。

    开宝箱的乐趣,可不仅在于满足好奇心,更因为,自从晋入金丹境以后,苦修所能给他带来的修为提升几等于零,反倒是这种“开宝箱”,每成功发现、并验证一种全新的阵法结构,能够给他带来显着的提升。

    从阵道感悟,到心灵境界,到实际修为。

    阵道上的进步和修为上的提升,被完美的统一在了一起。

    以前的他,认为系统发布给他的这个考验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苦差。

    现在,他却已经彻底的沉迷其中。

    “哪怕将来终究还是要将此法公布取出,那也先等我开出足够多的宝箱再说。

    何况,单是这个阵法制符,都能给此界现行阵道理念,甚至整个修行理念带来巨大的冲击,若在这个时候再抛出另一个冲击更大的新事物,其实并不是好事。

    这很容易就会动摇自身的根基。

    最好的时机,得等到阵法制符所带来的的种种理念被彻底消化之后,那时候,才是送出去下一波冲击的最好时机。”

    找到这样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韩林这才真正的心安理得下来。

    不过,在去开那些“宝箱”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韩林小心翼翼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石盘,在心中轻声而深情的呼唤:“系统,系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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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土,开局掌握生死二气介绍:
正经版:在一场大规模的诸天穿越中,姜乾落地成土,意识与一方土地融合,英雄人杰,古往今来,沧海桑田,烟云往事。
……
心语版:我落地成土那一刻,我就心怀忧虑,“只要不被灭就永远不死”,这看似祝福,又何尝不是诅咒呢。
君不见,鬼屋凶宅虽能逞一时之威,终将被灭;禁地诡地或能威震诸天,终将被灭;深渊归墟神厄之土,名头一个比一个恐怖,终将被灭;便是有那另辟蹊径,将自己装扮成灵地福地宝地圣地,终将被灭!
灭灭灭灭灭!
我总有种错觉,从我落地成土那一刻开始,我的最终使命就是等待一个人的出现,而他,为灭我而来!
我,姜乾,誓要终结此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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