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干嘛戳人家的痛处
顾老头这才得意地瞥了眼袁伯，见他盯着野菜饼子出神。
一小笸箩里码得跟小山似的菜饼子，看着不起眼，那味道却十分独特。
这几个孩子怕是吃野菜饼子长大的，袁伯嚼着野菜饼，心里又生出不少事儿来。
见他夹着菜饼子迟迟不下嘴，青禾用小胳膊肘蹭了他一下，“袁爷爷，您不爱吃这饼子吗？”
“没有。”袁伯回过神道，“爷爷爱吃，爷爷小时候也经常吃野菜饼子，不过可没你娘做的好吃。”
青莲抬眼看了眼袁伯，自打她一进家门，这位袁爷爷就一直对着她笑，笑着笑着眼里似乎还泛着些许泪光。
“袁爷爷，您住得还习惯吧？”青莲问道。
“好着呢。”袁伯笑道。
“那就好，您别见外，把这儿当自个家一样。”青莲道。
“诶，诶。”顾老头瞥了眼袁伯，“都一把子年纪了，端着点儿，别掉了银豆子下来。”
袁伯也不搭理他，自顾自乐着呢。
这神医老头儿不过是妒忌他罢了，他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呢。往后他想看这些孩子，还不是得他们袁家人说了算，哼！
董梅瞧着这两老头暗暗较劲，真就是孩童一般。
挨着袁伯的是袁七，年轻人适应生活的能力自是强很多，他跟凳子和志明哥俩都很聊得来。
想不到的是，这袁七还是位高手。他初来乍到的，大家也没怎么关注他这么一位打下手的。再者，秋菊也不在家常住，更没人能识破他的功夫了。
还是在志明哥几个得空练功的时候，他直接上手就当起了师傅，毫不隐瞒他的身手。
秋菊说，袁七的功夫在她之上。
想想也是，袁家派这么一位老管家来，身边带的随从定然不是一般货色。
这几个小子，吃完了帮着刘妈收拾一番后，就在前院练起功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元喜了，一来不用回家喝粥，二来还可以跟着大家伙儿一起习武。
自从王氏决定盖房子后，董梅就把元喜留下来吃晚饭了，也算是帮王氏减轻了点负担。至于她们夫妇俩的吃食，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叫董梅好奇的是，以前凳子忙完了就回家，从不跟着他们一起瞎闹。但是，最近他也跟着大家练起了拳脚，尽管他手脚有些笨拙，但这上进心还是值得肯定的。
看来是刘妈那侄女入了他的眼。
“丫头，你当真要跟那哥俩在京都做买卖？”顾老头打断了董梅的思绪。
这老头儿消息真够灵的。
董梅和秋菊对了个眼，董梅笑着回话：“还在商议。”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有什么好去的。”顾老头说着把自个面前的一堆骨头拨给了大宝。
袁伯正夹菜的手也顿了顿，小姐要去京都做买卖，这事儿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晓啊。
“去京都也挺好的……”袁伯道，这样她就能跟老爷夫人团聚了。
“好什么好，你在那儿吃的亏还少？”顾老头说的就是袁伯弄丢梅娘的事儿。
黄昏的光线不那么明亮，看不出袁伯的脸色，但是董梅能感受到，袁伯内心的憋屈。毕竟梅娘是在他手里弄丢了的。
顾老头也真是的，干嘛戳人家的痛处。
“顾老，就算是去京都做生意，我们也不一定在那儿常住啊。”董梅拐着弯儿道，“有花家和言家在那儿顶着，我不过就是入了点份子，偶尔去溜达下就行。”
“这还差不多。”顾老头道。
“顾爷爷，京都不好吗？”青禾歪着脑袋问道，去年平哥哥可是从京都带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和姐姐们。
“平哥哥说京都可好玩了，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青柳又追问道，“地方大，人又多，机会自然也就多，难道不是这样吗？”
青莲也放下了筷子，这两爷爷心里都藏着事，也许娘亲知晓一些。
大家都不做声，瞧着顾老头。
顾老头只顾着帮大宝拾掇骨头，全然听不见两孩子的问话一般。
她们哪里晓得那些繁华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险恶。
“京都很热闹，很繁华。”袁伯干咳几声道，“但是，顾老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是有话说，机遇与风险并存的么？”
袁伯在京都断断续续的也有二十来年了，一般情况，上半年他在江南老家采茶制茶，下半年再把茶运到京都。
这么多年来，他和老爷经历了不少被人吃的事情，不是心底里念着小姐，怕是早就回江南了。
“袁师傅说的是。”
董梅明白顾老头所担心的，他的爱徒也是在京都弄丢了的，那段悲催的记忆在他心里抹不去。
“哟，都吃着呢？”这时从前院传来一妇人声音。
凳子立马起身朝那妇人望去，眼里隐忍着厌恨，嘴里还是得规规矩矩喊了声“嫂子”。
他的嫂子万氏突然到访，她怕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挨着凳子坐的刘妈特意瞅了眼万氏，万氏也盯着刘妈看，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相遇了，又各怀心事的收回了目光。
刘妈心里明白，这妇人应是来找她的。
董梅朝万氏点了点头，招呼大家接着吃。
“凳子，你也吃，这些菜不能过夜的，否则可惜了。”董梅特意叮嘱凳子，省得他左右为难。
见董梅这么体谅他，凳子感激地点点头，坐下身来埋头吃饭。
万氏的到来打破了刚才的沉闷，大家接着吃晚食。志明起身给顾老头夹了一筷子鱼肉，他专门把鱼头里面的那块最嫩的肉挑了给他。
“顾老，这鱼肉凉了可有股子腥味，千万别浪费了。”志明舔着脸道，“您吃得饱饱的，再拿我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岂不痛快？”
美食都到嘴边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顾老头夹起那块鲜嫩的鱼肉，瞥了眼董梅和秋菊，心道，罢了罢了，这俩丫头也是闲不住的，她们不到那繁华之地蹦跶几下是不甘心的。
看来他是真老了，老了。
他嘴里嚼着鱼肉，味道确实好，比不得京都那些大酒楼的精致，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见志明又狗腿般伺候袁伯，顾老头扒完碗里最后一粒米饭，起身看了看大家，背着手离了席。
当他经过身材消瘦，印堂过窄的万氏身旁时，厌恶地嘀咕一句：“没事别找茬！”
317 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万氏一个激灵，怪不得村里人都说，梅娘家收留的这些人都是些怪胎，就连她原本老实巴交的小叔子，如今的心眼也不少了。
若不是看在他每月上交给她工钱的份上，她早把人拽回了家，否则也轮不到她下地干农活。
没人搭理万氏，她就这么站着，手里还挽着个篮子，篮子里有几把根须带泥的蔬菜。
不知道从何时起，村里人传出话说，董梅爱吃带泥的蔬菜。
所以，凡是送菜上门的，甭管是“送”还是“卖”，那菜根上必须连着泥土一并拿来。有人说，董梅这是钱多烧的，虽然带着泥的菜吃着新鲜，但也要多费些钱不是？
之前万氏也来过董梅家几回，不过是想跟董梅套近乎，她不信凳子的工钱只有五百钱，几次探而不知，才没了脾气。
不过，今个她来为的是另外一事。
所以，她还特意从地里拔了些菜送过来。
其实董梅家的菜够够的。
志明哥几个在养殖场那边挖了一大块地出来，种了好些菜。当然，大都是凳子帮忙种的。
见凳子帮着收拾碗筷，万氏有些惊讶，这小叔子在家可从来没操持过灶屋里的活儿，如今在梅娘这儿倒是什么都干。
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连这几个小混子，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梅娘，这些菜都是刚从地底拔的，新鲜着呢。”见董梅吃完了起身，手里也端了一些碗碟子，朝灶屋去，万氏挽着篮子跟随其后。
“他嫂子，今年我家也种了不少菜，不缺菜的，还请拿回去吧。”董梅淡淡回了一句。
“不……缺……啊。”万氏看了看篮子，既然她家够吃，那这些菜也就不稀罕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月份哪家地里的菜都够够的。
唉！
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刘妈利索地在热水锅里刷碗，还不忘瞥了眼万氏，见她盯着自个的菜篮子发呆，难道她真的要往回拿？
“你家人多，还是留着吃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氏讪笑道，把腾空了的菜篮子随手又挽在手上，生怕落下了。
见董梅出了灶屋，万氏凑近了灶台，道：“你就是梅娘家的佣人吧？”
刘妈刷碗的手顿了顿，旋即给了万氏一个笑脸，应道：“梅娘管我叫刘妈，你是凳子他嫂子？”
村里人都说她是董梅家的佣人。
其实大家伙儿说得也没错，她就是董梅家的佣人。
但是，一有机会董梅就跟人解释，她不是佣人，就是在她家做工，凭自己的双手赚钱的。
这说法听着新鲜。
董梅的家人也从未拿她当佣人。她与大家坐一桌吃一样的饭食，在她忙不过来时，大家包括董梅在内都毫不惜力气帮忙搭把手。
所有这些事刘妈都记在心里，至于别人说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今个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万氏道，“听说你侄女缠上我家小叔了，村里人都传开了，那话说得可难听了。我也是看在梅娘的面儿上，才特意过来跟你说这些。你要是再不管教的话，吃亏的可是姑娘家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若不是怜惜侄女，且凳子又是个会疼人的，刘妈何来被万氏说一通，她低头忙活手里的碗碟子。
“她嫂子，话可不能乱说！”刘妈抬了抬眼，“我家大丫我清楚，是个正派人。再说村里人都长着眼睛呢，我可没听到什么难听的话。”
刘妈说着利索地换了一锅干净的热水，接着清洗碗筷。
那锅里的热水差点儿就溅到了万氏身上，她连忙后退了几步，却听刘妈道：“倒是你的话有些难听。你大可去问问凳子，可别污了我侄女的清誉。”
万氏瞧着刘妈的背影，这婆子竟不正眼瞧她，还不是仗着梅娘的势。话里话外竟没有断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看上凳子了。
“刘婆子。”村里人背后都这么称呼刘妈，万氏喊道。
她也不来虚的了，直奔主题。
“咱们都不说那些个没用的，你家老侄女她配不上我家小叔，叫她趁早死了心。”
万氏的目的就是要断了刘妈的念想，她琢磨着这事儿跟刘妈脱不了干系，至于董梅有没有掺和，她是不确定的。今个特意趁着董梅在家说这事，正好可以探探董梅的口风。
“大妹子，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刘妈转过身看了眼万氏，“别说这事儿还没影儿，就算是凳子看上我家大丫了，有你这么个尖酸刻薄的长嫂，我还得掂量掂量呢。”
“你！”没想到这婆子竟是能说的。
“她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还有脸挑人家，怕是被人挑都没得机会了。她没事跑这么大老远来，还不是想嫁到我们村来。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怕是跟我差不多岁数吧？”
说起来大丫比万氏也就小一岁。
如今下沟村可是个香饽饽，附近村子适龄的姑娘都想着嫁过来。
凳子就在门外，本来是要去卤菜坊那边忙活的，他实在不放心他嫂子。
正当他想进去的时候，被董梅拉住了，董梅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嫂子，我瞧着下沟村的人都挺厚道，今个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刻薄的话。”刘妈道，“你也别一口一个老姑娘，还是给自己留点口德吧。我家大丫是个好的，人品样貌都不差，如今也在梅娘这儿领着活儿，你去打听打听，哪个不说她好。”
这话噎得万氏嘴角抽搐，那老姑娘确实有些人缘，干活真是一把好手。村里好些人说，自家的孩子或是子侄要不是太小了，都想把她娶进门呢。
但是万氏却不这么想，这老姑娘若是进了她家的门，以后凳子的工钱她一个子儿也别想了。
“哟，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万氏朝刘妈走了两步，“总之我家不稀罕那样的货色，一把年纪也不害臊，谁知道是不是破了身子没人要的烂货！”
“你……”刘妈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若还赖在我们村，玷污了我们村的名声，别怪我撕烂她的脸面……”
“你要撕烂谁的脸？”董梅手拿着抹布，递给刘妈，“刘妈，您忙您的。”
“梅娘，你不知道，她……她那侄女缠上凳子了，我这才……”万氏不敢正视董梅的眼睛，说话有些结巴起来。
318 你若真要为了堵住别人的嘴
自打万氏一进门，董梅就料想她是来找刘妈的。
“他嫂子，不管在哪儿，说话得留三分。”董梅声音冷冷的，“大丫是我请来的，她也算是我家的一份子，你有什么资格赶走她？”
“我……你别被她骗了……”
“你要再这么说话，咱们得找个地方说理去。”董梅走到一长凳上坐了下来，“去祖祠还是衙门？”
万氏听完不服地“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别仗着有钱动不动就唬人。”
她可不是那王婆子，在祖祠被吓得连腿脚都不利索了。
对于这样的无知村妇，董梅原本不想搭理的，但是为了凳子的终身大事，她不得不多费口舌了。
“你一直在污蔑大丫，损毁她的清誉，这就是犯法！若是去衙门，一告一个准，至于祖祠的话，你怕是忘了老祖的的训诫了吧？”
当初老祖惩治芸娘前婆婆，时有言道，凡是乱嚼舌的妇人一律关祖祠，听祖训。
这话万氏不记得，怕是村里的妇女人们都不大记得。
至于现在嚼舌的妇人少了，主要原因还是没那么多空闲了，一门心思想着赚银钱。
除了银钱，别的都提不起多大兴趣了，除了像万氏这样的懒骨头。
不过，董梅说的有鼻子有眼，万氏也紧张起来。
“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假，她惦记凳子是真，我没诬陷她……”万氏辩驳道。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刘妈补充道。
“大丫是我请来的，如今在村里也跟大家相熟了，可没传出半点不好。”董梅道，“若是明个我听到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说你该不该进祖祠呢？”
董梅瞪了眼万氏，对于这些好吃懒做，整天吧嗒吧嗒个不停的妇人，还是抬出祖宗家法才有震慑力。
“再说了，大丫没嫁人又不是什么坏事，否则，凳子还找不着这么好的媳妇儿呢。”
“什么？”万氏惊愕道。
刘妈也很诧异，想不到梅娘就这么把事儿挑明了。
“不行！不行！”万氏道，“我不同意！”
“在我这儿你也别装好人。”董梅起身踱着步子，“凳子也有十九了吧，你一直就没想过替他找媳妇，你巴不得他打一辈子光棍，好贪没他一辈子的工钱，是不是？”
刘妈错愕地看着刘氏，人都说长嫂如母，想不到她心里竟是这么打算的。
可怜的孩子啊。
“我没有……”万氏心虚辩解：“那工钱……我都收着……替他娶媳妇用呢。”
“哦？”董梅嘴角上扬，看着万氏躲闪的眼神，“我给凳子发的工钱至少有四千钱，你若是能拿出三千钱，那凳子的亲事我也就不操心了，怎么样？”
“这……那钱有些花掉了……”万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即使董梅听不大清楚，也能猜得出来。
董梅道：“自从凳子来我这儿，他就没吃过你家一口饭，连年夜饭都是在这吃的，过年的新衣也是我这个嫂子买的，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操心他的亲事？”
“我这不是花在家里吗？”万氏道，“我家田少，地里的粮食都不够吃，去年多亏他的工钱，才买了些粮食过冬，否则他侄子侄女还不……他可是他们唯一的小叔啊。”
说着说着她竟然演起苦情戏来。
凳子家地少不假，但是他家人不多，去了凳子的口粮，剩下的管他哥嫂一家四口人足够。至于凳子的工钱，买些零星的东西也用不了那么多。
好些钱都被万氏霍霍掉了，有些妇人越是懒就越好吃，那零嘴都不便宜，就像那硕鼠拨弄粮食一样，一天一点儿不见少，日日堆积起来才发现那洞里都堆成小山了。
万氏就同那硕鼠一般。
另外她还得拿些去孝敬她娘家人了。
据凳子说，她娘家姊妹五六个，就一个弟弟，且那弟弟又生了五六个孩子，全靠这些出嫁了的大姑子养活。
“我这儿可管着几家作坊的账簿，就四千钱的账目你也别费尽心思来编排了。钱怎么花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清楚，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
“你若真要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想为凳子寻门亲事，怎么着也要往里搭进去些钱吧？一千钱或者再多点？”董梅饶有意味地盯着万氏。
乡下人娶个媳妇也是要花点钱的，除非像当初梅娘那样的不花钱，捡媳妇也要机遇缘分的。
最便宜的就是找那些山里人家，穷得揭不开锅，到了卖儿卖女的份上了。
如今怕是不好找了，因为茶山的开发，养活了不少山里人。
当然这要感谢花言二位有钱人，雇了不少人开山种茶种药呢。
据说，最近有不少财主，到处打听种药种茶的事儿。怕是不久就要找到董梅家来了。
见万氏无话可说，董梅又道：“你也别寻摸了，大丫就很好，凳子刚才跟我说了，叫我当媒人，他要娶大丫。”
“梅娘，这样怕是不妥吧。”万氏急道，“我是他长嫂，这亲事还是得我同意才行，他一个后生，哪里识得姑娘的好坏。”
“你是长嫂不假。”董梅反问道，“但是凳子他也喊我一声嫂子，我若不帮他，岂不叫他寒心？叫村里人说我不义？”
“若如你意，别人该说我的不是哟。”万氏道。
“你当真在意别人说你？”董梅挑了挑眉，“你当真不知这些年村里人是怎么说的你？我都能看穿你的心思，那些年长的婶子们婆婆们眼尖着呢！”
村里人也不过是说说，谁又能真去插手别人家的事儿。
“当然，你要是依了凳子的意，那乡亲们对你又是另一番说辞。”董梅接着道。
说到底凳子这亲事还得是万氏点头才行，毕竟她是他嫡亲的嫂子。董梅若要来硬的也不是不行，不过传到别人耳朵里可能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事理的知道她这是可怜凳子，好事的或说她手长多管闲事，以势压人等等。
万氏抬眼看董梅，她这是在逼迫她！
“我不是逼你。”董梅道，“凳子他爹娘去了，留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而不是相互算计。否则凳子凭什么把全部的工钱都上交给你啊，还不是看在他哥和侄子侄女的份上？”
“你大包小包的提着去你娘家，用的都是凳子的钱，他可有说半个不字？”董梅顿了顿，“就为这，你心里就不能替他多想想？”
319 娘您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董梅是尽量把万氏往好人堆里推，她若是真要撒起泼来，叫凳子更加为难。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凳子迟早要娶媳妇，你还能管得了他一世？再说了，有个妯娌，在外头也有个帮手不是？你还指望那些跟你一起嗑瓜子的帮你不成？”
董梅也算是好话说尽了，听与不听她就顾不上了。
万氏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瞥了眼刘妈，她侄女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进了她家门，她这个大嫂的身份怕也是顶不住了。
“梅娘，你说的我都懂，就是……她侄女不是比凳子大不少么？我这也想着托人寻摸合适的。”
董梅暗笑，这万氏也不算厉害，大丫还没进门就对她发憷呢。
她这贪婪的性子也是因着没有婆婆管教罢了，凳子哥俩又敦厚，想着家里突然多一个女人，还是个厉害的，往后她说一不二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大个三四岁不打紧的。”董梅道，“大丫你也见过，真真是个好姑娘，会干活，会疼人。你若寻摸个十五六的丫头片子来，还不得你伺候她？这往后家里多了个能干的，大家有劲往一处使，过个两三年，兄弟俩一起盖个大院子，和和美美的，多好！”
万氏的脸色明显和善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拧巴。
刘妈更是惊诧万分，看着就要掐起来的架势，竟被董梅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以后大丫有这样的东家帮衬着，何愁日子过不好？
说了这许多，董梅瞅瞅门外，天已经大黑了。
“她嫂子，天黑了，你还是早些回去。”董梅起身道，“我今个说的这些话也请你好好想想，回头跟他大哥商量商量。”
见董梅没有把话说死，万氏这才揣着心事家去了。
刘妈赶忙给董梅泡了碗茶，道：“瞧你这东家当的哟，比亲嫂子还好。”
“刘妈，我总觉得这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不变的坏。”董梅喝了茶，叹息一声：“凳子他嫂子也不是大恶之人，好像她进李家门不久她婆婆就不在了，没个人管教。如今想到大丫要进她家门了，她心里其实是担心的。”
董梅对着刘妈笑了笑，“你尽可放心，凳子对大丫也是真心的。”
“放心，我放心。”刘妈接着收拾灶屋。
月夜星空的，院子里好热闹。
青禾喊来了苦菜苦叶姐俩，还有胡家的斌子，这几个凑一起玩得不亦乐乎。而青莲抱着的小四也不甘心，小手巴巴的想要凑过去。无奈，青莲只得抱着她跟那几个一起玩儿。
青柳则是被元喜缠着一起练功去了。元喜对青柳是又怕又黏的，他其实是挺享受被青柳管教的感觉。
董梅漫步过来，慵懒地靠在廊下。
“姜姐姐，辛苦你了。”她仰望星空，听着孩子们欢乐的嬉笑声，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秋菊就坐在亭子边的椅子上，也不应声。
两人心相知，秉性却不同。董梅毕竟是现代的灵魂，喜欢表达自己的感受。
而秋菊一般不会情绪外露。
“娘，我抱四妹去睡，您跟姜姨呆会子。”青莲抱着哈欠连连的小四过来。
董梅起身，接过小四，“娘来吧。”
走着走着，怀里的小四就睡着了，姐姐们都在家，她也凑热闹玩疯了。董梅把小四放床上，见她大姐还杵着，小声道：“你有话跟娘说？”
青莲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学校的事？”董梅抬眼问道，一手轻柔地抚摸小四的背。
“学校挺好的，有姜姨在，我们都安心呢。”青莲道，“就是家里……娘您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见小四呼吸均匀，该是熟睡了，董梅拉下帐子，拿起油灯走到窗前的榻边，“坐这儿，咱娘俩好久没聊了。”
“莲儿，你觉得哪里不对劲？”董梅问道。
“娘，我这也不常住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青莲转过身子，一手撑在榻上，“我就是看袁爷爷不对劲，还有他跟顾爷爷之间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一样。”
刚才饭桌上两人互掐，看情形两人就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
特别是袁爷爷看她们姐妹几个的眼神叫人生疑，青莲道：“那眼神里似乎有说不清的意味，不似单纯的欢喜那么简单。”
董梅嘴角上扬，不知是这丫头第六感作祟还是观察力了得。
“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见董梅一脸平静，青莲不禁问道。
“我跟你一样，也仅是怀疑，不过……”董梅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娘以前说过的关于娘的身世吗？”
“记得一点儿。”青莲沉思片刻道，“有一次奶把我和二妹关在柴房一整天，待你日落回家后，冲进柴房发疯似的抱着我们痛哭，哭着哭着就昏厥过去了。正好那日爹在家，否则我们怕是要吃更多的苦了。”
“爹一直守着你。”青莲的声音有些哽咽，“半夜你醒来后跟爹爹说了一些话我听不大明白的话……”
至此，董梅心里有些激动，但面上不露。
她本是问去年跟她们以及大家说过的，她那要饭的爹不是亲爹这码事，哪里晓得能从莲儿这里听到些重要的线索。
“我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穷人家的孩子早熟，当时五岁的青莲已经懂得不少事，那晚的情形她记得很清楚，但是事后梅娘却闭口不提。
青莲沉浸在过往里……
当时梅娘受惊后昏厥过去，一直到半夜，睁眼见到守候床边的金水，她道：“相公，我也曾被关在柴房好几日，吃的是馊饭，喝的根本没有。刚才见孩子们惊恐卷缩的样子，突然头疼得厉害，我好像想起来当初被人抱走的情景。”
“既然疼，就别想了。”金水怜惜道。
“不，我还是要跟你说说，我怕明个又忘记了。”梅娘道，“当时我应该比莲儿大一点，模糊的印象里到处都是人，都是花灯，像是元宵节。我记得我跟着一盏梅花灯走，走着走着就被人一把抱走了，还捂着我的嘴巴，但是我听见有人在喊‘梅儿’，那就是我的小名儿。那声音好似就在我耳边，撕心裂肺的那种，我猜那定是我的家人。”
“你记得那是哪里吗？”金水问道。
320 您是怕我把您的本事学了去
梅娘摇摇头，反过来宽慰金水：“相公，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帮我寻家人，这世间这么大，谈何容易。如今有你有女儿，我很知足了。”
金水咬咬牙，强忍着泪水，“我保证以后不接大活儿，晚上尽量回来住。”
“嗯。”梅娘抚摸金水的脸，“有你在，我们娘几个受点委屈不算啥。”
自那以后，无论多远的路，金水都尽量赶回家住。
听到这儿，董梅已经是泪流满面，不知是想梅娘还是心疼孩子们，她紧紧握住青莲的手。
“莲儿，你爹虽然走了，以后娘会护着你们的。”
“娘，我知道的。”青莲伸手擦了擦董梅脸上的泪水，“娘，都怪我，让你想起爹了。”
董梅长舒一口气，道：“娘小时候被人贩子抱走了，据你顾爷爷说，那繁华之地就是京都。”
“顾爷爷？他怎么知道这些？”青莲诧异道。
“顾爷爷的爱徒，也就是他的侄孙女当时也被拐走了，所以他一路追查，查到了我这儿，不过那孩子可没我幸运，她没躲过那劫。”董梅道，“年前，顾老说帮我找亲人，这不就找来了这袁爷爷。”
“那……袁爷爷是你的家人？”青莲慢慢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该是吧。”董梅道，“他应该是你姥爷家的大管家，而且是当年之事的经历者。”
“……”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年你娘就是由于他的疏忽才被人钻了空子。”董梅抬眼瞅了眼窗外，没了孩子们的嬉闹声，看来老三被青柳带去她们屋里睡觉了。
“娘，这么说来我就明白了，袁爷爷看我们的眼神里有欢喜，有疼爱，还有深深的愧疚。”青莲道。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顾老，那袁家怕是也找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董梅道，“不过，袁爷爷来了这么久，也忍了这么久，怕是你姥爷那边也忍不住了，下封信上定要把事情说开的。”
得知这么大的事儿，这丫头竟然这么平静，看起来没多大波澜。
董梅心下思念梅娘来，她若是还在，一定很欣慰吧。
“娘，姥爷姥姥一定很想你。”见董梅的眸子泛着泪光，青莲宽慰道，“你该高兴才对。”
“说起来惭愧，我竟然想不起他们的一丝音容笑貌来。”董梅苦笑道。
青莲起身走到董梅跟前，抚摸着她的肩膀，“想不起来有什么打紧的，终究是亲人，就像我们一样。”
“幸好还有你来宽慰娘。”董梅道，“这事咱俩知道就可以，先别告诉旁人。”
青莲点点头，去了自个儿屋。
第二日，姐妹俩硬要跟着袁伯去茶山。袁伯原本不乐意，姑娘家家的，应该在家里绣绣花写写字才对，何必去吃那个苦来。
“袁爷爷，您是怕我把您的本事学了去？”青柳嘟囔着嘴巴，故作不悦道。
青莲宠爱的戳了一下妹妹的脑门子，“就你心眼儿多。”
“袁爷爷啊，什么都可以教给你们哟，就是要我这把老骨头，也是乐意的。”
瞧着姐俩开心的样子，袁伯脸上的褶子都要开出花儿来。
“袁爷爷，您可别惯着她。”青莲道，“她可是个得寸进尺的，就得撂着她才行。”
刚从灶房出来的青禾，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
姐姐们好不容易在家待一天，竟不跟她进山去玩，要去什么茶山。
哼！
“你想去就去，今个爷爷自己进山去。”顾老站在她身侧，小丫头的情绪全都表露在脸上。
“爷爷，我……想进山的。”但是也想跟姐姐们一起，怎么办？
袁伯瞥见师徒俩都拧巴着，怪有意思的，笑道：“顾神医，你那边的药山不去看看么？前儿个那言公子还念叨来着，说厚此薄彼什么的，反正我是没听全。”
“我就是厚此薄彼！”顾老头白了袁伯一眼，他就是见不惯他整天像吃了蜜糖的样子。
“是是是，您老厚此薄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袁伯上前走了两步，“要不今个咱俩一起，带着她们仨，如何？”
姐妹几个相互看了看，青禾立即扯着顾老头的衣袖，满眼期待：“爷爷，您看行么？”
青柳本想上去求个情，却被姐姐拉住了，并示意别掺和。
顾老的倔脾气她可是见识过的，越掺和他越拧着干，唯有青禾能让他改变主意。
这不，片刻间，顾老头就点头同意了。
待他们上了马车，快要出发时，刘妈赶忙拎着一包袱，递给青莲。
她特意为她们做了蒸米糕，她学着董梅的法子，米粉里面掺了些玉米粉、绿菜叶汁、红菜叶汁等，那米糕就成了黄的、绿的、紫红的，光看着就稀奇。
米糕吃起来更是软糯香甜，不似大饼子那样干巴巴的。
董梅也在门口叮嘱了几句，就回了屋子。
秋菊一大早出门了，至今还没回来吃早食呢，估计是去自家地里转悠了。
如今她不得空下地，姜家的那几亩地也都是志明管着，志明忙不过来的时候，董梅就付些工钱请村里人做。
刚一端起小四的粥碗，董梅听着院里的脚步声就猜到，定是她干娘来了。
“梅娘，你吃了没？”村里妇人一贯的作风，人未到声先到了。
“正在吃着呢。”董梅也回喊了一句，“干娘在这儿吃点吧。”
“我吃了过来的。”汪氏朝刘妈打了招呼，直接去了饭厅，“我来喂，你吃你的。”
“啊，啊。”小四张着嘴吧，等着进食呢。她有些不满叨叨不停的汪氏，急得伸出小手去抓，若不是汪氏手紧，那小碗粥真就被她拨弄倒了。
“瞧瞧这丫头，是个急性子。”汪氏搅了搅蛋黄粥，轻轻吹凉，再送进小四的嘴里。
“梅娘，刚才我经过塘边，好些人在议论凳子的事。”汪氏道，“那万家的也在，她一见我就把话噎了回去。”
“说凳子和大丫的事吧？”董梅道。
“那万家的不同意吧？”汪氏问道。
董梅点点头，把昨个晚上跟万氏的谈话一并告诉了汪氏，“干娘，凳子是个好孩子，我若是不帮他一把，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是该帮帮，不过……”汪氏道，“以万家的那脑子，怕是还得点拨点拨才行。”
321 我这也算是替他们爹娘做回主了
刚才塘边那些洗衣的妇人，对于凳子和大丫的事儿，都打岔呢。万氏哪里知道人家打岔的真正缘由，还以为是为她着想呢。
不过，那些妇人确实是为她着想。
说什么那大丫如何泼辣，往后要爬到万氏头上去了。更有好事者把大丫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说大丫在村里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所以至今她都嫁不出去。
再有，她家穷，还有弟弟要照顾，以后少不了要贴补娘家等等诸如此类。
所以刚刚万氏瞧见汪氏才把话咽了回去。
话说万氏昨晚回家，把董梅的意思跟凳子他哥愣子一说，他当然是同意的。
愣子自小就不爱说话，才得了这个名儿。其实人脑子不愣的，心里也门清，对于自家的懒婆娘也管教不来。在他的世界观里，只要别太出格，闹得鸡犬不宁就好。
所以，他弟弟上交的工钱也都由万氏管着，仓库里的粮食够吃就行。
人活在世，不就是管个饱饭么，至于别的什么愣子从没想过。
不过他弟弟的亲事，他倒是想过，但他一个大男人也办不了这事。若是万氏不帮忙张罗，以后就叫自家儿子给他叔端灵位。
这就是一个乡下男人的简单想法。
所以听到说董梅要当媒人给凳子娶亲，他心里是乐意的。
“他娘，我看行。”愣子简单应了一声。
“你傻呀！”万氏剜了眼愣子，小声道，“他要是成了亲，那工钱咱可就没份了，就靠你那手里的锄头能变成现钱？万一年下又下大雪，咱们就等着饿死算了。”
“你……这……”愣子被万氏呛得说不出话。
但他心里清楚，若是万氏勤快点，帮着下地，他也可以多些时间去董梅那儿赚工钱。又或者她跟别的妇人一般，好好织毛衣那也能赚些现钱。
当初万氏也跟着织了几日的毛衣，但是她没耐心，嘴巴又闲不住。
她抱着毛线一边跟人拉呱闲聊，一边织毛衣，结果是既没速度又没质量，那毛线拆了织织了拆，最终被芸娘劝退了。
正好她自己也有个很好的借口跟外人说，自己不是那块料，可不是因为她懒。
旁人听了不过笑笑而已。
“二弟成了亲，你还是长嫂，这家还是你管。至于工钱，他总归要上交一些的。”
愣子挠了挠头，顺着万氏的话道。至于谁管家，他是不在意的，只要别断了一大家子的口粮就行。到时候管家的事儿让她们妇人自个说去。
“你说得轻巧！”
万氏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男人，除了每日扛锄头下地，家里的事儿一概不问，也不想着替她们娘仨多留个心眼。
“我可告诉你，那大丫是个厉害的，她真进了咱家门，可没我们好日子了。到时候过不下去，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去。”
愣子心里清楚，她不过吓唬他而已。别说娘几个去姥姥家住了，就算是吃顿饭还得看万氏她娘的脸色，吃多了那老脸就不大好看了。
见男人不吭声，万氏哼了一声，道：“说到底还得怪梅娘她多管闲事，否则咱们再过两年给他叔寻摸个老实本分的，那才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二弟不小了……”
“什么不小？村里比他大的小子多的是！我看就是梅娘挑唆的，早知道不去她家做工了。”
不去她家做工？去年她收凳子的工钱她可是欢得很。
当初董梅要了凳子，她还不是跑去巴结人家来着，眼看凳子要成亲，担心工钱要不来，才想起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事在愣子心里转了几转。
两口子没聊出个结果，就各自揣着心事睡下了。
所以一大早，万氏心里不得劲，就急急忙忙拣几件衣服，跑去塘边找妇人说道去。
“梅娘，这事你也别再出面了，我去找万氏说理去。”汪氏道。
“干娘。”
董梅吃完抱起小四，带着汪氏来到院子里，道：“不好把你牵扯进来吧？”
“什么牵扯不牵扯的，好歹我是长辈，这事儿我还是能插手的。”汪氏道，“他家人丁单，他爹他爷爷都是独苗，所以上面连远亲的长辈都没有。”
这些董梅还真不清楚。
“这么说来，干娘你出面还是合适的。”董梅道，“到时候叫凳子好好谢你。”
“谢什么，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汪氏道，“那哥俩都是老实人，万家的就是个蠢的，若真是大丫进了门，这家也算是能撑起来了。况且，他们爹娘去世的时候，也托你叔照看些。”
“我这也算是替他们爹娘做回主了。”汪氏说完突然想起来一事，她今个过来是想聊聊袁伯的。
李勇早就叮嘱她，问问袁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梅娘。
可别有什么旁的心思。
“干娘，这事还不大好说。”董梅道，“不过我只告诉你，他可能是我娘家的人。”
“可能……是你娘家人？”汪氏放低声音，这消息若是被人听了去，怕是整个村子都要沸腾了。
“十有八九就是，不过他们还没把事儿说开。”董梅道，“干娘，您心里有数就行。”
汪氏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真是菩萨保佑，你还能找到家人。”汪氏朝天拜了拜，“那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不？”
“不大知道。”董梅摇摇头道：“从袁师傅说过的话看来，爹娘都在，娘身体不好，可能是我当初丢了以后，受不得打击造成的。”
“是啊，哪个当娘的受得了孩儿离开自己遭罪。”汪氏以己推人，“那兄弟姐妹呢？”
“应该没有，袁师傅他从没提及过。”
“不管怎样，这是天大的喜事。”汪氏道，“你叔眼尖，看出那袁师傅不一般，才叫我来问你。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董梅点点头。
不过她心里倒没什么波澜，她本不想白白占便宜，但实际上已经得了袁家的恩惠了。
就凭袁伯那样全心全意为她种茶，一般外人是办不到的，那诚心多少会打些折扣的。
待她们聊完，秋菊才带着一脚的泥进了院子。
“秋菊啊，你家那些地志明都照看的好好的呢。”汪氏道，“你难得在家歇一日，也闲不住作甚？”
“婶子，我也就是去看看。”秋菊笑道，如今她话也多了点。
“看看踏实，毕竟以前都是你一双手伺弄的。”汪氏笑着摆了摆手，回家给老头子复命去。
322 他们挖的不是山，是希望
董梅和秋菊在家商量着去府城助力开学的事儿，而枣子沟那边的茶山上则热闹非凡啊。
可能是今个天气好，茶山上吸引了不少人到访。
阿龙带着乡亲们热火朝天地开山，如今那梯田形的山地已初具模样，乡亲们更是有劲儿了。
姐妹几个是头一回来这儿，见那情景甚是感慨。
青莲抬眼望去，“怪不得娘亲说人多力量大，这么大一山头，翻出了新土，整出了这么多的红土地。”
“袁爷爷，您可真是了不起!”青柳发自内心地佩服。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都是靠乡亲们自己的力气啊。”袁伯带着众人朝半山腰去，那处搭了个石房子，是他着人利用挖出来的石头建的。这房子以后留着看茶山的人住，所以房子不算小，里外两间呢。
眼下做活的人多，这边也能烧些热水，供大家喘口气的时候用。
顾老头走在最后面，他瞧见房子前面特意留了一棵三人高的树，树下还整出一平地，挨着树的枝杈还搭了个草棚子，能避雨遮阳的，挺好。
他就想不到这些，回头在下沟村的药山也盖一处这样的房子，待他想清净清净时，还可以当临时住处。
“莲儿，你们怎么来了？”
志明戴着一草帽，着蓝裳蓝裤，腰间系了跟蓝腰带，跟他平日着长衫出门办事完全是两样人。
“大舅，这儿好热闹啊。”青禾扶了扶自个的蓝色遮阳帽，娘亲做的，她特喜欢，戴着出门晒不到脸。
“你带我去山顶上玩儿。”
志明后退几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旋即蹲下道：“行，一会子大舅带你去。”
“大舅，你可别惯着她。”青莲拉过三妹道，“我们是来帮忙的，可不能给你们添麻烦，否则倒是不该来了。”
“没事儿。”志明抱起了青禾，“大舅带着三儿一样可以做事，放心吧。”
“袁师傅，您来了？”阿龙跑过来招呼，“小姐，你们也来了？”
阿龙也认得姐妹几个，在下沟村盖房子那阵儿，他们可是时常照面呢。
“龙叔，叫我青莲就好。”青莲笑道。
“那怎么成？”
“你喊我们小姐，我们可有应你？”青柳怼了一句。
但是，董梅是她们的东家，东家的姑娘不就得喊小姐了么。虽然她们没应过，但阿龙还是照着这个理儿来喊。
袁伯一旁听着，这要是在江南他一定要跟她们好好论论这理儿，他们袁家的小姐都金贵着呢。但是，在这儿，他不能插手这些，他知道小姐是个倔的，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大小小姐，二小小姐，爷爷带你们去那边看看茶苗去。”
袁伯这一喊，直叫青柳想翻白眼。
青莲倒是明白多了，他这是依照袁家的规矩呢。
“顺便带上我们一起吧。”
棚子外面传来一爽朗的男声，听脚步声可不止一人呢。
“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顾老不屑地瞧着眼前的两公子哥，可真是变了样了。他们竟然对这穷山沟的事情感兴趣，也不知是不是变了性子耍着玩。
“顾老，我知道我们入不了你的眼。”言豫狗腿般凑近了顾老头，“但是，你瞧瞧这些人，他们挖的不是山，是希望。”
花辞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以前他们真就看不到这些，满脑子都是生意、算计，尽往人多的地方钻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将目光投向了这山沟沟里。
“二位大掌柜，我娘叫我带话了。”青莲朝着他们福了福身，“谢谢二位慷慨解囊，修了一条通山大道。”
修路的事儿董梅跟姐俩说起过，至于带话的事儿，董梅心里早就谢过他俩了。
“嘴巴上说说，我可不依。”言豫道，“我这晚食还没着落呢？”
“大掌柜，您可别说得这么可怜。”青柳立在姐姐身旁，抿嘴笑道，“怕是早就惦记我娘做的菜吧。”
“你这丫头。”
言豫走近了青柳，小声道：“看破不说破嘛，咱们是朋友。”
“行，我郑重邀请你们去我家吃晚饭。”青柳挑了挑眉，看了眼花辞。
“那就多谢二小小姐了。”言豫朝着姐俩躬身行礼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青柳道：“大掌柜您怎么也跟袁爷爷一样？”而青莲心里明白一事儿，那就是她娘亲的身世怕是这二位也知晓了，说不定还从中帮了忙。
瞧着这热闹景象，袁伯通身都是劲儿，道：“咱们看看茶苗去。”
众人跟着他一同去了靠溪边的那茶苗圃。
青莲缓缓步子，挽着顾老头的胳膊，“顾爷爷，要不我们去看看药苗子去？”
闷不做声的顾老头低头看了看青莲，舒展眉头，道：“行，看药苗子去。”
这边的药苗子大都是袁伯照看的，这育苗的法子也是他提出来的，顾老头也相信他，才让他带人弄的。
他自己以前也育过药苗，相比之下，还是袁伯的法子好。
话说回来，人家可是种了一辈子茶的，还是有本事的，否则袁家也不会派他前来。
“茶苗长出来了耶！”那边青柳兴奋得大喊。
这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不少干活的汉子顿了顿锄头，那茶苗可是他们的希望啊。
想想以后这连绵的山峦都变成了茶山药山，那他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想不到这儿的土壤也能种出茶来。”花辞感慨道，“袁师傅，您果真是江南的大师傅。”
袁伯摆摆手，道：“我不过是种了一辈子茶的老茶农罢了。这儿能长出茶来，还得多亏这些能干的乡亲们。”
“您过谦了。”
“当然，还得谢谢我们小姐的慧心和远见。”
“那是，董老板心里素来装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再就是二位大掌柜和曾大人，能全力支持这件事，附近的百姓才有了希望啊。”袁伯指了指不远处，有一对人马朝山这边过来。
花辞看着袁伯道：“怕是寻你而来的。”
如今附近郡县的大财主都坐不住了，都想着能和董梅或者花言二人搭上话，也想入了这茶行药行。
这时，袁伯才想起来前儿个小姐跟说过的话。
董梅叫他有个心理准备，若是有人上门求他帮忙种茶，他是帮还是不帮呢。
袁伯本想这事儿由董梅拿主意。
但董梅的意思是全凭他自己的意愿，她不想干预袁伯做任何决定。若是袁伯不同意，她出面把人挡了去。
323 莫不是家里缺柴火了
对于董梅内心的想法，袁伯是知道的。
只要能帮上山里的贫苦百姓，她是十分乐意的。
所以，袁伯做了个粗略的打算，凡是买山种茶的，他愿意合作。若是有些大地主用好好的旱地来种茶，那就毫不客气地拒绝。
并要在契约书上写明，不得欺压茶农，否则将停止一切合作事宜。
当时董梅由衷地会心一笑。
“袁师傅，您先别跟人碰面。”董梅道，“真要找上门来，我先来跟他们谈。您老毕竟是外地人，万一哪家儿有个什么大来历，得罪了都不知道？”
“小姐，我一把子年纪不怕……”
“您是不怕，那袁家毕竟家大业大……”董梅打断他的话，“您放心，若真得罪了人，我一单薄妇人，他们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再说还有曾大人在，多少会看点他的面子。
她为镇上的百姓做了点事儿，这点情他应该记得的。
袁伯既高兴又心疼，有些不敢直视董梅的眼睛，还脑补了不少推理。小姐是真的知道了实情，否则她怎会这么替袁家着想？
“再有，若是那二位大掌柜在场，你尽可推给他们挡一挡。”想来那些个财主们定要找个引荐人，一般不会那么唐突，直接找袁伯本人的。
想到这儿，袁伯朝二位大掌柜躬身道：“大掌柜，他们定是先找您的，我不过是下人，很多事还得问我们主子才行。”
花言二人心领神会，袁伯毕竟是远道而来，还是他们先出面挡一挡再说。
“行，袁师傅您先忙去，我们在这等着就是。”花辞说完看着青柳，“丫头，你留下。”
袁伯朝着青柳点点头，带着一行人往山上去了。
而青柳则是乖乖立在花辞身旁，跟刚才调皮样判若两人。
眼见那两辆马车停在了山脚，片刻工夫，两中年男人上了山，后面跟着三四个仆人，他们远远地就朝这边招手。
估计是怕人躲开避而不见。
“花大掌柜，言大掌柜。”
“这不是程老爷和刘老爷么。”言豫道，“二位来这荒山作甚？莫不是家里缺柴火了？”
“您就别笑话我们了。”那胖点的程老爷道。
“这位程老爷去年可是捐了粮食五千石啊，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花辞对着青柳介绍道。
青柳礼貌跟那程老爷行礼问好。
“刘老爷也是善人，直接捐献了白银千两，另有棉衣数千件。”花辞接着道。
见状，那程刘二人也对青柳另眼相待，都是人精，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位就是董老板的二小姐。”花辞道。
“那位名声在外算术了得的先生？”程老爷诧异道，“真是天赋异禀啊，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厉害。”
程刘二人又审视起青柳来，青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李先生，我得多谢您哟。”程老爷以夫子之礼行之。
青柳也福身回礼，“程老爷严重了。”
“我是真诚感激李先生的。”程老爷连忙摆手，一脸诚挚地看青柳，“小女翠芝在学堂深受您的教诲，可真是大变样，勤快、懂事，还孝顺体贴呢。”
原来是程翠芝她爹啊。
青柳道：“翠芝姐姐本就是个聪慧的，性子直爽，算术也是拔尖儿的。”
“您这么称呼她真是要折煞她了。”程老爷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小先生果真不凡。别家这么大的丫头还在爹娘跟前撒娇呢，这孩子不但算术了得，处事还落落大方。
“我不过仅有一技之长罢了，姐姐们的长处可比我多得多呢，她们也是我的先生。”青柳道。
“哈……哈哈。”程老爷开怀大笑，“我本想去拜访令堂大人，又怕太过唐突，所以今个才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到这话题上，青柳就不便回应了，她乖巧地朝花辞身旁走了过去。
“您老运气不错，今个遇见了这位小先生。”花辞笑道。
“这莫不是那茶树苗？”刘老爷四下张望，那边被人围着的该是那江南来的大师傅。
“真是好啊。”程老爷也蹲下身子，盯着那刚出土的嫩苗。
“咱梧田素来是七山二田一分地啊，如今这七分山能大有作为，真是天大的好事，这一方百姓就再也不担心饿肚子了。”程老爷起身看着这环山，不免感慨起来。
“老程啊，这一切还得是董老板有心有魄力啊。”刘老爷道。
“是啊，是啊。”
“那我们也不能落后，得为这山里的百姓做点事。”
“比起捐粮食，不如给他们活计养活自己牢靠。”
“这不就是应了那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
花言二人听着这俩老爷的一唱一和，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不是青柳在身旁，保准都笑出声来了。
听说这俩老爷也买了山头，准备种茶种药。
今个来这里也是曾泰为他们指的路，通过花言再接触董梅，只要董梅点了头，事儿就成了。
“程老爷，刘老爷，口渴么？”言豫问道。
“渴？”程老爷讪笑，“不渴，不渴。”
“不渴的话你们慢慢看，我们渴了，喝茶去了。”二人带着青柳朝山腰的石房子走去。
“渴，渴，我们也渴了。”刘老爷赶紧示意程老爷跟上，事情还得是坐下来好谈的。
花言二人的随从早就在石房子处烧好了茶水，备上了点心，等着主子饿了倦了过去食用。令青柳惊喜的是，他们还准备了几袋子白馍，说是给做活的村民当点心，由于人多，每人只能分一个。
“一个也很好啊。”青柳道。
两随从在主子的示意下，扛着袋子给人发馍去了。
“二位大掌柜可真是周到啊。”程老爷有些喘气了，他身子重，怕是多年没爬过这样的山了。
青柳赶忙泡好了茶水，这茶叶也是他们带来的，真是讲究。不过这些茶碗可不讲究，就是一般农人吃饭喝水用的大碗，他们该是想着这碗留着给干活的人用，省得他们从家里带。
“谢谢李先生。”刘老爷接过青柳送上的茶，“以后若是能喝上咱自己的茶，那该多好哇。”
“三年后，一定能喝上的。”青柳笑道。
“丫头，别忙活了，歇会子吃点东西。”花辞指了指包袱里的点心。
青柳也不客气，点点头坐在一旁吃起点心来。
“不瞒二位掌柜，今个我俩有事相求啊。”程老爷这才开口，说起了来意。
324 这世间吃不起白馍的人
二位老爷无非就是请他们牵个线，见见董梅，请她帮忙说服袁伯带着他们一道儿种茶。
另外，那顾神医更是个怪人，要他带着种药谈何容易啊。
“其实只要二位能多多体贴这方百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言豫喝了口茶，满口的清香润湿，竟比家里泡的好喝多了，真就怪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老爷道，“我二位也算是响应曾大人的号令，好好利用这些荒山，也让这山里的百姓能有活路。”
虽然看中的是这茶的利，但他这么说并没错。
他们二人不也是这样的心思。
既能赚钱，又能助人，何乐不为呢？
“二位在这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花辞说完带着青柳找袁伯去了，并顺手把那点心包袱塞给了青柳。
袁伯听闻那二位老爷的来历以及打算，没做过多考虑，就点头应下了。同时，也请花辞转告了自己的条件。
说实在的，他也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儿。
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得从老家派几个人来才是。
青柳给袁伯分了点心找姐姐去了。
顾老头的药苗圃离茶苗圃有二里地的距离，她抱着包袱边走边看。
“大姐，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们也没见过白馍，更别说吃白馍了。”青柳指了指那些干活的人，“大掌柜给他们发了白馍，可是我没见一个人舍得吃，都揣着兜里带去给家人吃吧。”
青莲打开包袱，喂给正伺弄药苗的顾老头一块糕点。
“是啊，这世间吃不起白馍的人，没有九成也有八成了。但愿爷爷的这些药苗能长好点，往后他们就算吃杂面馍也能管个饱。”
“一定可以的。”青柳拉了拉顾老头的衣襟，“对吧，爷爷？”
顾老头看看开山的农人，缓缓点了点头。
他大半辈子都在钻研医术，治病救人，如今全力教小丫头，顺便歇歇脚，种种药也挺好的。
“爷爷，您看这些是什么？”青禾大老远朝他们喊道，正是下山的路，跑得飞快。
“汪汪。”大宝跑在她前头，生怕她像球一样滚下去。刚才一下马车，他就往山上跑了，先探探这儿的地形，待志明带着青禾进山里，他就又跟着他们。
“慢点，慢点。”后面背着一捆树根的志明拉都拉不住她。
“大舅，快点，快点。”青禾着急地叫志明放下背着的东西，“爷爷，这个可以种吧？”
顾老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几棵老药桩可了不得啊。看样子是被农人当柴火砍了去，才只剩下光秃秃的老桩子了。但是待他们长出了树枝，还可以扦插成活的。
“爷爷，这树桩子那里还有不少呢？”青禾得意道，“是大宝带我们去的。”
“汪汪。”跟着这爷孙俩，他都识得不少药材了。他只要用鼻子闻闻，就能找出爷孙俩曾经挖过的草药。
青禾轻轻抚摸大宝的脑袋。
“真的？”顾老头也兴奋不已，“那志明，你带人去，把这些树桩全都挖了，移栽过来，一定要保护好根须，这种猴头伞全身上下皆可入药。不过一般用的都是枝部，基本能隔年收一回的。”
“那太好了。”志明又背着那药根往山上去。
青莲不忘追过去，塞给他几块点心，“大舅，别忘了吃东西。”
“知道了。”志明道，“你回屋子里歇着，一会子太阳更大了，你那帽子也顶不住了。”
志明身上是揣着干粮的。
刘妈每日都有给他们备着，就是一忙起来就忘了吃。
“爷爷，我渴了，咱们去喝点水吧？”青禾拉着顾老头朝石房子那儿去，一路上叨叨个不停。
说这边山里的草药比她家附近的多多了，以后要来这里寻药才好。又说，这边山上人多热闹，好玩多了。
顾老虽不言语，但心里也有了想法。
种一个山头是种，种十个山头也是种。且刚才姐妹俩讨论白馍的事情，让他也有了感触。以前费尽心思救一人出鬼门关，现在教人种药说不定是救了百十人，又或者更多的人。
正直中午，石房子里人一下子多起来了，树荫下坐了不少老少汉子。年迈的有六十多了，年少的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青莲进去里间，把带来的米糕拿出来分了分。她先拣着那年迈的发，再挑年少的发。
嘴里还一直叮嘱他们，身子是第一的，活儿可以慢慢来。若是身体垮了，不但得花钱治病，反而更耽误工夫，这账是不划算的。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理儿，就是穷怕了，饿怕了，才拼了命地干。
“这一定是大小姐吧。”程老爷道。
他从女儿嘴里听说过青莲，他知道，女儿翠芝一直跟这两位先生叫着劲。如今见着二位姑娘，才明白翠芝如今为何服服帖帖了。
这大小姐跟二小姐完全不同，心慈稳重，言语间甚有亲和力。
不愧是长姐。
再有那个“咕噜咕噜”喝水的小丫头，还好奇地朝他眨巴眼睛，可爱得紧，她可是顾神医的关门弟子啊。
不过她身边的大狗子可有些凶悍，看来护主得很。
听闻董老板独自带着女儿过活，家里还有个不足周岁的娃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妇人。
“顾神医，久仰久仰！”程老爷朝着顾老头真诚一拜。
顾老头瞥了眼两位财主，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来意，本不想跟人凑一块的，但是小丫头正朝他眨巴着眼睛，他也只好“嗯”了一声。
花言二人对了个眼，有门儿。
花辞朝程老爷挤挤眼，这么好的机会，能开口。
程老爷朝青禾笑了笑，转而对着顾老头道：“顾神医，我二人也买了个山头，想种些药材，还请顾神医指教一二，定当感激不尽。”
这时众人都看向顾老头。
袁伯则是一旁抿嘴笑，他看他能绷到什么时候。
顾老头瞅着袁伯看戏的表情，道：“种药可以，所有条件跟他一样，你们找他谈就可以了。”
众人又把目光聚在袁伯身上。
“什么？”袁伯有些后悔刚才得意的太早了，“这……我怎么能做主啊？顾神医，您别甩给我呀！”
袁伯求救似的看看二位掌柜和小小姐们。
小小姐们也只能耸耸肩，无能为力了。
325 那不过是董梅的推脱之词
言豫赶忙打圆场。
“袁师傅，您别急。到时候签契约的时候，无非就是把种茶改成种药，其他都一样的。”
“程老爷和刘老爷会多派些能干的，您只要指指画画就成。”花辞看了看二位傻眼的大老爷。
“对对对，一定不能累着您了。”程老爷道。
“人我们有的是，您只要费些口舌就成。”刘老爷也帮腔。
青莲大概也明白了这二人的意思了，她走近了二位大掌柜，道：“大掌柜，这茶山药山加起来有四五座山头了，我担心袁爷爷和顾爷爷他们真忙不过来。”
花辞点点头，确实如此，光跑腿就得一日工夫，别说做活了。
还是大丫头思虑周全。
“咱们答应下来倒是一点头的事儿，可万一误了事，不尽人意，到时候伤害的可就不是一家两家了。”青莲拧了拧眉，“最近袁爷爷和顾爷爷忙活二位大掌柜的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二位老爷刚刚放下的心就有悬了上来。
“我觉着这事还是先回禀我娘，再做回复比较稳妥。”青莲定定神道。
“对对对，是得跟小姐商量一下。”袁伯笑道。
程刘二人只得轻叹一声。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青柳凑近了姐姐，小声介绍了程刘二人。
青莲上前朝二人行礼，道：“程老爷，刘老爷，请别见怪，俗话说急于求成，欲速则不达。这种茶种药咱们都是头一遭，还指不定是啥样结局呢。”
二位老爷的眉眼松了松，“道理不错……”
他们怕的是挤不进这茶行药行，那不过是董梅的推脱之词。
“其实，我们也是想先商量个万全之策，既不浪费你的银钱，也不误了大家的事儿。”青莲道，“退一步说，今年种不成，咱明年种，也亏不了什么。说不定汲取了先头的经验，反而是后来者居上呢。”
主要是这种植技术学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万一学岔了，那真是费力不讨好了。
况且，土地上的事儿，本就急不来的。
这跟别的生意可不一样，它完全受节气的影响。人家这里苗都长出来了，他们才开始，那能来得及吗。
“对对对。”至此程老爷的脸色是笑开了，“李先生言之有理啊。”
“且不敢这么称呼。”青莲道，“小女青莲，二妹青柳，三妹青禾。”她笑着一道介绍了。
招呼完这二位老爷，青莲又走开了去，她找阿龙说点事儿。
前不久，阿龙在下沟村做工时，是见识了董梅家一大早卖卤菜的热闹情景。
想当初董梅带着女儿们离开李家，也不过得了三亩田。
他曾对志明道，若是能有董梅百之一的聪明，做个小买卖，一日能进十个钱他们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枣子沟附近几个村子，几乎是没有水田，仅有的山地也是自个儿垦荒出来了。这些山地也只能种些粗粮，收成很不好。
所以大部分百姓靠山过活，春夏季节忙着挖野菜，拾菌子。有能耐的住户在秋冬能猎上点活物，拿去镇子换银钱或是米粮等。
如今村里的汉子可以干这开山种茶的体力活，但这活也不是天天有的。过阵子山地整好了，就又闲着了。
另外，村里还有些闲散的妇人。
所以，董梅叫青莲传话给阿龙。
“龙叔，我娘说凡是山里能吃的用的东西，都可以弄些去镇子卖，或是赶场子，或是走街串巷，朝人多的地儿去，总有人稀罕山货的。”
董梅发现，这儿的普通百姓基本没有商业意识，眼里就盯着那土地那庄稼。
山里不缺山货，勤快点，弄些去卖，总能找补几个钱的。
青莲向阿龙附耳道：“若是顾神医去山里，你们可要好好照料，跟紧点哦。”
阿龙忍不住朝顾老头看了眼，他们也知道山里有药材，但是没人识得，更没人会炮制草药。若是能跟着神医识药制药，则又多了一进项。
“我明白了。”阿龙小声回答，东家可真会钻营。
“明白什么？”一直缩在阿龙身侧的大狗子嘀咕出声。
青莲抿嘴一笑，接着道：“我娘说，若是村里有胆儿大的，可以收齐大家的山货，弄到县城去卖，价钱会高点儿。”
阿龙搓搓手，做买卖他们可是一窍不通啊。
“龙哥，我胆子大，这事儿交给我就行。”见阿龙一脸狐疑，大狗子在阿龙耳边又嘀咕起来。
阿龙转头瞪了眼大狗子，“多听着点！”
大狗子听话地捂着嘴巴，乖乖闭嘴。
“狗子叔，做买卖急不得，还是要一步一步来，自己多琢磨琢磨才行。”青莲耐着性子慢慢道，“先从小做起，能卖一个是一个，哪怕一日五个钱呢，那也能买一斤糙米不是？”
“是……是。”
“我先叫得空的妇人背着篓子去场子里试试。”阿龙道。
“再有，若是谁家想多养些鸡鸭鹅，或养猪，她可以借本钱的。”青莲接着道。
“这……这怎么成？”阿龙惊诧得结巴起来。
“你别着急，可不是白借的。”青莲浅浅一笑，“借钱养鸡鸭鹅的，是要收利息的。至于借钱养猪的，待猪出栏时，除了收回本钱，我家得收一成的卖猪钱。”
大狗子暗暗叫好，养猪她老娘可在行了。光景好的时候，他家里也养过猪。去年的雪灾，把各家都压垮了，哪里还有闲钱买猪崽啊。
而阿龙已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东家这是变着法儿帮他们啊。
想当初，他招呼了那么多人去打劫董梅的家，谁承想，人家却一心一意地对他们。
真是心有愧啊。
“大小姐，我这是走了什么运哟！”阿龙更咽道。
“龙叔，您别想多了。”青莲道，“想借钱养猪的人是要签契约的，是有风险的，可不是白白拿钱的哦。”
两人的谈话还是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围过来不少人打听这事儿。
青莲就又细细说了一遍。
“丫头，真有这好事儿？”一老汉紧了紧白眉，眯着眼睛问道。
青莲点点头，坐到老汉身旁，道：“凡是想养猪的人，去龙叔那里说一声，到时候叫卖猪仔的一并送来村子，省得你们跑一趟。”
“丫头，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老汉再次求证。
“板上钉钉-没跑了。”青莲浅笑道。
“不过……”老汉沉思片刻，“万一中间出了岔子，这账该怎么算呢？”谁也不能保证那猪它就一定会顺当，万一病死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它夭折了，岂不是两头都亏了？
326 这山沟沟的生意都不放过
既是借，至少本钱要还人家的。
但是养猪的人不但白忙活一场，到头来还欠了一笔债，岂不是比原先更糟了？
“爷爷担忧的不无道理。”
青莲起身走了两步，道：“但是，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点儿风险也没有的。相反，越是有风险，赚头就越大，就看大家有没有承担风险的勇气了。”
其实，那点利钱对于董梅来说聊胜于无，她不过是给借钱的百姓施加一点儿压力罢了。
若是这事儿一点风险压力都没有，效果未必好。
当真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说得好。”
老汉深吸一口气，他都快入土的人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自己个儿不拼着点儿，就是人给你个银砣子，也是守不住的。
他朝远山望去，那里面多的是猪草，只要人不懒，一家养一头猪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头猪养到年底，怎么也能卖个二三两银子，能换不少糙米啊。
“你娘是个好人，山神会保佑她的。”老汉收回目光，慈祥地看着眼前的面慈心善的姑娘。
“山神也会保佑您和这山里的人们。”青莲道。
不远处，喝茶闲聊的贵人们也竖起了耳朵，怪不得他们的曾大人曾说，要论这造福乡里，他不及李娘子啊。
程刘二位大老爷心下震惊，往日传言说那董老板是个心善的。今日看来，怕远不止心善这么简单了，应该是大慈大善才对。
虽然救灾时他们也捐了不少物资，但那不过是帮一时罢了。
这些靠山吃饭的百姓，若没个营生，生活艰难的程度是明摆着的。他们不过是得了祖上的庇护，否则跟这里的百姓没什么两样。
董梅买山种茶，教他们做小买卖，资助他们养鸡、养猪，这些赚钱的法子可比危难之时捐钱捐物要高明得多。
程老爷往青莲走近了几步，他对老汉道：“老人家，那深山能卖钱的可不少啊，像竹笋干，菌子干，野菜干，甚至草药这些，我铺子里可都收购的。专门买到塞外去，还有些经府城，辗转几路去了海外的。”
老汉缓缓撑起身子，坐久了腿脚有些麻木了，青莲顺手帮扶了一把。
“这位老爷说的可是真的？”
程老爷和刘老爷都点点头应承。
“我年少时倒是能弄些山货来，现在腿脚不行，深山老林是进不去了。”老汉指了指阿龙，“如今靠他们这辈儿咯。”
青莲朝阿龙挤挤眼，阿龙赶忙拜谢二老，“程老爷，刘老爷，我替乡亲们谢谢你们。”
“你先别急着谢我们。”程老爷摆摆手道，“既然是做生意，咱们一码归一码。”
阿龙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龙叔，以往你们的山货多是自家吃不完的才拿去换点东西，我想那卖相品质等必定不讲究。若真要当成生意来做，那就得合符规矩了。”青莲耐心解释，“你最好去程老爷的铺子里看看，他们的山货是什么样子，哪些好卖，各货物的价钱都稍稍了解一下。”
程刘二人相互会意，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聪慧。
“明……明白了。”阿龙恍然道，“程老爷，您放心，一定不叫您失望。”
“你叫阿龙？”想必这位是村里领头的，程老爷稍稍打量阿龙，方脸，额宽眉浓，是个讲义气的正派人。
阿龙点点头。
“你直接去镇上的程记铺子，那里的伙计会教你的。”程老爷道。
“谢谢，谢谢。”阿龙激动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您老手伸得够长的，这山沟沟的生意都不放过。”言豫双手一摊，打趣道。
“言大掌柜这是在笑话老夫？”程老爷苦笑道。
“程老爷本就仁义，今个我算是见识了。”花辞朝他躬身行礼。
“当不得了。”程老爷摆摆手，“我这也是向二位大掌柜学习了。”
以前这二位很少在镇子长住的，也不喜跟人打交道，更别说掺和事。不知从何时起，见他们经常出入酒楼，在此呆的时间也长不少。
今日得见，怕是跟这位董老板有点关系。
程老爷看了看自个的空茶碗，又瞥了眼满怀心事的袁伯，无论怎样，这茶他一定要种的。
而令袁伯担忧的是，小姐这么惦记这方百姓，以后怕是回不了江南了。
那老爷和夫人该怎么办啊。
为今之计，只有鼎力相助，把这几座茶山种好才行。
下半晌，阿龙带着乡亲们继续整地，志明把这片山地都交给他打理了，凡是人员管理、分派等事他皆可做主。
袁伯也挑了几个细心勤快的，手把手教着种茶。
不过，除了袁伯自己，都是头一回种茶的，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啊，须得日日来查看，日日教徒弟们种茶。
这也是刚才青莲婉拒二位老爷的原因。
几队人马都散去。
到岔路口时，程刘二人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往下沟村去，奈何没被邀请，他们跟董梅也不相熟。
不过，刚才他俩一再请青莲姐妹带话给董梅，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董梅和秋菊在家，算是好好歇了一日。两人边谈事，边做吃食，难得孩子们在家，弄些好吃的解解馋。
晚上把李勇两口子，周家和长庚家都叫来，吃个便饭。
瞧着人多，但做饭也简单的，不像现代那样七个碗八个碟的，烧起来费工夫。
现在生活条件好起来了，董梅越发觉得柴火大锅烧菜真的很好吃，特别是做硬菜，炖一大锅菜的那种。
前世的她可从来没有吃到过柴火大锅菜。
所以，刘妈照吩咐用豆泡炖了一大锅鱼。鱼是普通的草鱼，目测一条两斤重的样子。处理清洗好的鱼两面煎黄，下佐料，再抓几把豆泡加水一炖即可。熟了后先盛起来一大钵给孩子们吃，剩下的抓一把辣子闷锅里，大人们吃。
那鱼汤奶白浓稠，香得很啊。
另一锅里则是炖着竹笋老鸭汤。
家里人多，杀了两只鸭子，焯水后加开水，下竹笋、红枣、莲子等慢炖。口味清淡，但不失鲜美。
有了两个大菜，再炒两蔬菜，上几碟子凉菜，蒸一大锅米饭就可以了。
届时请李勇和周树根陪两老头喝点小酒，也让他们乐呵乐呵。
另外，董梅和秋菊一道儿做了两样点心，老婆饼和烧麦。
烧麦倒是简单，但是刘妈却一个劲儿夸董梅心思巧妙，面皮包着糯米饭也能弄出花样来。
327 铺垫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董梅做的老婆饼看起来真不咋样，前世吃过不少，大概的做法也晓得，就是手法，经验都不足，没有韩氏做的卖相好。
不过味道是不差的。
这厢晚食快备好，前院就呼啦啦地进了不少人。
“姜姐姐，来食客了。”
秋菊抿嘴笑，“你心里早有打算吧。”
“我可没有千里眼。”董梅笑道，来了就来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添加的了，他们若是不嫌弃，尽管来吃就是。
人多热闹。
“娘亲，娘亲。”小吃货闻着香味儿跑来，看着大桌上摆着的老婆饼，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是真饿了。
董梅端起一小竹筐饼子，递给青禾，“到院子里，给大家一起吃。”
“嗯。”青禾高兴地接下任务。
小吃货端着竹筐，见人就发，结果发到言豫时，竹筐里就剩下一个了。言豫瞧着小人儿纠结的表情，伸出了手，等着她发饼子呢。
“言叔叔。”青禾仰头看向言豫的脸，“这是最后一个饼子了，我还没吃呢。”
然后呢……言豫收回手，眼睛也盯着那最后一块饼，馋的不行。
“要是往常的点心，我一定会给您吃的，毕竟您是客人。”小人儿脆生生道，“但是这个饼子是我娘头一回做的，我也没吃过……”
其实，韩氏上次带过来一些，她吃过的，但是董梅做的这品相与之相差太大了。
“要不，我俩一人一半吧？”铺垫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言豫笑着蹲下身来，“可以，咱一人一半。”
“那太好了。”
小吃货把竹筐放在凳子上，两只小肉手小心翼翼地把饼子掰开，看了看两半儿，觉得差不多，就递出一半儿给言豫。言豫也不客气，接过饼子吃起来。
“好吃吗？”青禾舔了舔空手上的碎饼子皮，问道。
“好吃，好吃。”言豫道，“这跟镇上卖的老婆饼颇为相似。”
“你说的是韩大娘家的吗？”青禾吃了一口，觉得跟韩氏带来的饼子差不多。
“韩大娘？”
“上次韩大娘给我带了些饼子，跟这个差不多。”青禾吃完了半块饼，又忙着捯饬竹筐里的碎饼子皮，吃得满嘴都是黄黄的饼渣渣。
“真好吃！”她一说话，就往地下掉碎渣子，“还是娘亲做的好吃。”
不等言豫说话，她抱着空竹筐去到灶屋。半个饼哪儿够吃啊，她琢磨着娘亲不止做了这些的。
花言二人也尾随她身后，他们不请自来，得跟家主打个招呼。
“娘亲，饼子都发完了。”
“真乖。”
“……”
“竹筐搁桌上就成，先玩儿去吧，马上就要开饭了。”
“那……那饼子我只吃了半块……”
里面传来噗嗤一声笑，“还有呢，娘再给你一块，留着肚子吃饭。”
“嗯，留着肚子吃饭。”
待她在门口撞见言豫二人时，条件反射的看了眼自个手里的饼子，要不要分一半儿给言叔叔呢？
言豫瞧着小家伙丰富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谁知，她转身又朝董梅走去，“娘亲，刚才言叔叔也只吃了半块饼，您也给他一块吧。”
不待董梅吱声，却听她道：“言叔叔，叫我娘再给您一块吧。”说完咬了一大口饼，满足地离开了灶屋。
“这小鬼。”董梅哭笑不得。
至此，董梅也明白了半块饼的故事。
“董老板，姜校长，打扰了。”花辞对着她俩躬身行礼，言豫则是笑了笑，他的饼子还没要到呢。
“最近镇上的老婆饼可是叫得响，这么好的生意，您怎么不带上我呀？”言豫委屈得像是少赚了一百两银子似的。
“言大掌柜，您若是爱吃，我这就叫韩嫂子日日给您送家去。”董梅顺手掀开了一白布，露出了一筐子老婆饼，“管饱。”
“这又是什么新吃食？”花辞瞧着秋菊包烧麦的手法，很是好奇。像包子，但是又不封口，且包的是米饭。
“烧麦。”秋菊道，“糯米饭里拌了肉末，菌子丁，葱花等，用面皮裹着，再上屉子蒸一蒸。”
“瞧着味道不错。”言豫吃了块饼子，拍拍手，“我得留些肚子，今个咱们真来对了。”
“二位还是先去院子里歇着，省得……”董梅包完最后一个烧麦，把笼屉架在大锅上，叮嘱灶口的刘妈可以添柴烧大火了。
“梅娘，梅娘。”话还没说完，就听汪氏扯着嗓门进了灶屋。
“来……来客人了。”乍一见二位贵人，汪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没有跟人怎么说过话。
言豫嘴里还嚼着饼子呢，花辞也正要跟汪氏打招呼，却听董梅介绍道：“大掌柜，这是我干娘。”
既然不请自来，那就得按她这儿的规矩来，长幼有序。
“干娘好。”花言二人识相地朝汪氏行礼问好。
没料到董梅会这么介绍，汪氏一时愣住了。
“好……都好。”
“那你们忙，我们去院子里。”二人说完便又行了一礼，才出了灶屋。
汪氏朝门外探了探头，见人走远了点，才抚了抚胸口大喘气，道：“梅娘，我还是头一回跟这样的人讲话哩。”
她的意思是指花言二人身份贵重，平日里她们哪能说得上话啊。
“干娘，您是长辈。”董梅笑道。
“干娘是沾了你的光咯。”汪氏帮着刘妈搭把手，把菜盛大瓷钵里，“你干娘我也就在村里声音大点，去了镇上，我可不敢大声说话。”
刘妈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汪嫂子直爽哟。
“梅娘，梅娘。”吴氏和曹氏的声儿听起来也有点不对劲。
“这两人怕也是被那俩贵人吓着了。”汪氏道。
不会吧。
两人进了灶屋，还不时回过头朝院里看，吴氏道：“梅娘，那俩大掌柜咋个变了？”
董梅和秋菊都心犯嘀咕，怎么个变法儿？
“那大掌柜喊我婶子，喊燕儿娘嫂子。”曹氏说着又瞅了眼外面，“还跟我们行礼来着，就那声儿听着也不一样了。你们说怪不怪？”
“还没完呢。”吴氏缓了口气，“他们喊勇叔为叔，管我家那口子周大哥，还叫长庚兄弟。”
众人都聚焦董梅，这全都是按照董梅的辈分来的。
“为了口吃的，他俩还真是豁得出去，嘴甜脸皮厚了。”董梅干笑两声。
328 生怕他婆娘得意忘了形
汪氏随手轻拍了下董梅，低声道：“可不能这么说人家。”
“我瞧着就是跟你走得近了，把你当朋友，人家才这么待我们的，这都是你的面儿。”她又朝窗外瞟了眼，“人家这么给面儿，咱也不能不懂礼数不是？”
“是这个理儿。”吴氏道，“这人呐，相熟了总会有情义在里头的。”
“人家愿意来咱这乡下，哪里就为口吃的，人家什么没吃过？”曹氏叮嘱董梅道，“待会子可别瞎说，好好招待人家。”
“对的，我瞧着那二位公子一向和善，也一直帮着你。”汪氏道。
和善？她怎么看不出来？
“可不？”吴氏又道，“刚才那言公子还抱着小四玩呢，小四可喜欢他俩了。”
董梅：“……”
瞧着一个两个的都偏心眼了，她好气又好笑。
不就是陪了个笑脸，喊了声婶子大嫂，他们这就把人心收买了去。
这也忒容易了吧。
她可是上蹿下跳地忙了大半日，也不见人说她好啊。
“亏了吧？”秋菊笑道，“一会子你可小心点，万一没招待好贵人，可是要犯众怒的。”
“多谢校长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董梅苦笑道。
“你是该注点儿意，别看人家对咱热络了，咱就不顾着礼。”汪氏又给她拧了拧弦，“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可讲究了，咱如今也不是小门小户了，为了孩子们，也该讲究点。”
汪氏想得远，董梅的这几个女儿将来上门求娶的可不是普通人家。
“知道了，干娘。”董梅道。
“姐，院里桌子摆好了。”志明进来道，“可以上菜吧？”
“上菜，上菜。”董梅借故给她们安排了活，省得又要叨叨个不停。
院里照例拼了两桌子。
今个董梅改了规矩，两老头带着众男人坐上桌，她们妇人带着孩子坐下桌。另外还备了一小桌给志宏、凳子、元海元喜、袁七和那俩随从，菜色一样不少。
这样安排倒不是觉得他们矮人一等。
一来人多确实坐不下，二来也是为了照顾他们，能自在敞开了吃。特别是那俩随从，若是他们跟主子一桌吃饭，定是吃不饱的。
“顾老，袁师傅，最近辛苦了您二老了，今个可要喝好吃好了。”
董梅为二老斟了酒，随后把酒坛子给了志明，由志明给大家斟酒。李勇陪着二老喝酒，并照顾下二贵客。她自己坐到了秋菊身旁，招呼妇人们吃。
哪晓得妇人们全都盯着俩贵人，一个劲儿招呼他俩吃。
“大掌柜，这些农家菜还吃得惯不？”汪氏用极其温和的声音问道，惹得上桌的男人们都顿住了筷子，而她身旁的曹吴二人也用同样的语调关照了二位贵人。
“干娘，婶子，嫂子，叫我小言就是了。”言豫起身用同样的语调回礼道。
汪氏惊诧：“小……言？”
“不妥，不妥……”李勇赶忙起身，生怕他婆娘得意忘了形。
“没什么不妥，干娘是董老板的干娘，自然也是我的干娘，就叫小言，小花。”言豫打断李勇的话道。
董梅抬眼对上了花辞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小花，倒是挺合适的。
花辞嘴角上扬，道：“干娘，何止是吃得惯！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恨不得天天在这儿吃。”
“嗯嗯，天天吃都吃不够。”言豫话音里都带着喜乐，真不是装的，一点儿都不违和。
“那就别客气，多吃些。”汪氏道，“言……公子，改明儿想吃了就过来，也就是一马鞭子的功夫。”
小言是叫不出口的，也是万万不能叫的。
汪氏朝李勇回了个眼神，那意思是她心里有数，别瞎操心。
“诶！”言豫应道，言公子比掌柜听着还是要亲近些的。
“真没空了，叫梅娘做好了着人送去。”曹氏道。
“叫你周大哥送也行，他得空。”吴氏道。
董梅瞥了眼嘴角抽搐的周树根，他整日忙得团团转，哪里就是得空的人了。
“不麻烦，想吃我们自己过来就是了，就怕麻烦董老板了……”言豫朝董梅看来。
“麻烦是……”还没说完，她就收到了几束胁迫的目光，“……不麻烦，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行。”
“那感情好。”花辞道，“这儿山好水好，人更好，怎么会嫌弃。”
“说得太好了。”汪氏道，“言公子，花公子，赶紧多吃些。”
妇人仨恨不得上手给他俩布菜，亏得是今个分桌坐了，否则那场面怕是控制不住了。
董梅也只能暗自摇头，随她们去吧，反正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再者，二贵人讨好汪氏和曹吴的样子着实可爱，叫人厌恶不来。而且妇人仨个也非常享受被人敬重的感觉，乐在其中呢。
她干脆照顾孩子们吃饭得了，却见周燕和青莲青柳低头聊着什么，专注得很。
而青禾则是专心啃着鸭腿，完全没心思管别的。
当然，她还得伺候大宝，时不时给他扔个骨头。
小四被刘妈抱着，叫她别操心。
李勇带着周树根和长庚已经敬了二老的酒，二老也很客气地喝了酒。
轮到花言二人敬他们的酒时，袁伯立马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他一个下人，怎能喝这二位的酒呢？
“怎么就使不得？”顾老头放下酒盅，“你是长辈，别总觉得矮人一截子。这是在丫头这儿，不是袁家，她说了算！”
若不是见这老仆人忠心耿耿，有情有义，他才懒得管呢。
袁伯哑然，殊不知他心里很是感激顾老这一番话。
“袁师傅，顾老说的对，”花辞举着酒盅道，“您是长辈，我们理应如此，不必多虑。”
“诶，诶。”
顾老头瞧着袁伯有些不争气的模样，心里感慨，毕竟是做了一辈子下人的，怎叫他不激动。
虽说管家权利不小，但是也没有跟主子同桌吃饭的规矩，更别说有主子给他敬酒了。
“还算有眼力。”顾老干了他们敬的酒。
“多谢顾老夸赞。”言豫道。
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吃着饭聊着天。袁伯的反应令她们不解，她们只知道袁伯是大管家，顶有权利的大管家，至于深宅里的规矩好些是知不道的。
李勇起身端起酒盅给二贵人敬酒。
言豫立马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们哥俩敬叔才对。”说完，二人几乎同步把酒干了。
329 你怎能要求她拿我们当朋友
李勇还傻傻地举着酒盅愣神呢。这二位的突变让他不适应，之前那样清冷寡淡的态度反倒他安心。
“他们是小辈，理应敬你的。”顾老拉着李勇坐下。
“不敢，不敢。”他算哪门子长辈，若不是梅娘的原因，就这二位的身份背景，他哪儿高攀得上啊。
周树根正要举杯的时候，二人的酒盅就伸了过来：“周大哥，我们敬你。”
“这……”周树根犹豫间看向董梅。
“周大哥，你看董老板作甚？”言豫直言道，他竟然见董梅的眼色行事。
周树根：“……”
“上次你帮了我大忙，那卫生间建的极好。还有长……”花辞一时想不起来。
“长庚。”长庚早就端着酒盅，他本就话少，但脸上都挂着笑的。
“对，长庚兄弟也帮了大忙，我敬你。”言豫道。
这声音已然有点上头的感觉，难道喝醉了？董梅心里直打鼓，以前可从没见过哥俩这样的一面，总是一副叫人不敢靠近的做派。
“董老板，我们敬你。”二人竟下了位，端着酒走到董梅这边，“你喝豆浆就行，我们干了。”
“诶！”董梅本想拦着的，这么喝下去该醉了。
已经醉了。
“干娘，婶子，嫂子，敬你们。”这哥俩又喝了一酒盅。
“慢点喝，慢点喝。”汪氏劝道，“醉了该难受了。”
“高兴，高兴。”言豫说着指了指董梅道，“董老板你也别犯嘀咕，今个我们就是高兴。在家里都得端着，还是你这儿自在。”
“他是真醉了，我没醉。”花辞对着董梅道，“我们一直把你当朋友，董老板也是这样对我们的吧？”
她真没把他们当朋友。
花辞眼里的真挚让董梅不由得点点头。
“我知道，你……没把我们当朋友。”花辞道。
“你才知道？”言豫有些晃神了，“她除了知道我们的名字，其他一无所知，你怎能要求她拿我们当朋友？”
“也是。”花辞接过话，“其实她拿我们当不当朋友没关系，她本就是纯粹的，我们拿她当朋友不就行了？”
“说得好。”言豫端起酒盅跟花辞的碰了一下，“咱哥俩喝一个。”
“喝一个。”
“可惜书呆子没来……”
“梅娘，这样没事吧？”曹氏有些担心。
董梅耸耸肩，她也是头一回见他俩这幅德行的，“顾老，要不您帮忙劝着点？”
“劝什么，随他们去，又不是小孩子。”顾老头又抿了口小酒，自在得很。
而袁伯也喝了不少，院里的灯光昏暗，看不清脸色，倒是那说话声听着就不对劲。
“顾神医，我敬您。”他对着顾老头道，“多谢您帮我找到了小姐，否则我……一世难安啊……”
袁伯竟然哭了起来。
院里也安静下来。
“若不是我的疏忽，老爷也不至于掌不了家……夫人也不会神志不清……都是我的错啊！”
“这不能怪你，是那些畜生的错。”顾老头端起酒盅一口干了，喉咙里火辣辣的有些难受，即便是剁了那帮畜生也不解恨。
“如今好了，我找着小姐了，他日也能安心闭眼咯……”袁伯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就趴桌子上了。
那哥俩却举起酒盅，对董梅道：“董老板，恭喜恭喜。”
“谢二位掌柜。”董梅也端起了碗，喝了口豆浆，转而吩咐志明把袁伯送去房间。
袁七早已立在袁伯身后，董梅一发话，他就抄起袁伯的胳膊，扶着去了前院。
“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青柳忍了有一会儿了，见袁伯被扶着走了，才忍不住发问。
而曹吴二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汪氏轻轻摇头，示意她们别急着发问。
董梅也是焦头烂额，瞅了瞅花言二人，花辞一手强撑着脑袋，言豫则是半靠着他，都硬撑着呢，脑子该是清醒的。
“顾老，您看这……怎么办？”
“准备客房吧。”顾老头发话。
这样子上路确实不放心，与其叫志明送去镇子，还不如就地住一晚，她还省了事儿了。
“志明，把志远的房间整理下，另外备一间客房就行了。”董梅吩咐道。
“姐，我去吧。”志宏道，勇叔和周大哥都在呢，他哥得陪着。
志宏麻溜地往前院跑去，二人的随从也各自驾着主子去了前院，凳子则是带着人去卤菜坊忙活。
董梅招呼剩下的人继续吃，却没人动筷子。身旁的秋菊也下了桌，帮着刘妈抱小四了，刘妈才去了小桌吃口饭。
“啧—”顾老头又干了一酒盅，“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董梅点头应承。
此时院里寂静极了，连树叶都顶着风硬挺着不动。
“丫头呢，其实是江南袁家的孩子，袁师傅就是她家里的老管家，当年那些畜生从袁师傅手里偷走了她……袁家也是得知这事儿，才特意派他来确认的……”
“那就是没岔了？”曹氏问道。
“没岔。”顾老头接着道，“我也是当年的知情人，丫头的年龄、丢失时间、家世都对得上。”
“另外，袁管家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顾老头看向董梅，“丫头，你自己也应该想起来些什么了吧？”
“算是吧，一些模糊的片段。”这还是莲儿帮忙想起来的。
“姐姐，你早知道这事儿？”青柳戳了下平静的青莲。
“我也是昨个才知道的。”
“那你咋不告诉我？”
“别怪你姐姐，是我不叫她说的。”董梅道，“你姐也不是我告诉她的，是她自个瞧出来的。”
好吧，还是姐姐心细，她就察觉不出这些，青柳有些泄气。
“再说，袁家也没挑明这事，我也不好说。”董梅道，“若不是袁师傅喝醉了，怕是要再等些日子才会提及这事的。他若明个醒来不记得这事，那我们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梅娘说的是。”汪氏道，“这么大的事儿得正儿八经地说道说道才行。”
“梅娘，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曹氏道，“想必你爹娘这些年也是肝肠寸断，得空去看看，尽尽孝心。”
“是啊，带着孩子们去，让他们高兴高兴。”汪氏道，“你们这也算是苦尽甘来。”
“那你以后不会在江南不回来吧？”吴氏的这一问可让众人有些失落起来。
330 我们有我们的活法
不管从哪方面说，江南都比这儿好啊，再说她娘家又是大户人家，董梅做回江南人不很在理么？
若是金水还在，那另当别论了。
“怎么会？”董梅应道，“不会的，这儿是我的家啊。”
再说，那袁家八成不是清净之所，她才懒得去蹚浑水呢。不过梅娘的双亲她还是得孝敬的，为了梅娘也为了孩子们。
“梅娘，你是李家的媳妇，下沟村的人，永远都是。”李勇沉思片刻道，至于以后的事儿全凭她自己的意愿了。
李勇心里清楚，甭管董梅是不是江南人，以后她也不会在村里长住的。
“叔，我知道的。”董梅道。
顾老头嘴角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就背着手离了席，往前院去了。李勇和周树根等起身送了几步，也就在院里溜达溜达了。
剩下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刘妈忙着收拾碗筷，妇人们也都帮着搭把手。
翌日一大早，花言二人本想辞了董梅，赶去镇上。
但是灶屋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食，董梅笑道：“是嫌早食不合口味，还是怕麻烦我？”
“董老板说哪里话。”言豫讪笑道，“昨个真是失礼了。”
花辞也揉了揉脑门子，现在还有些晕呢。院子里安静得很，不见孩子们的身影。
原来秋菊和青莲姐妹早就去了学校了。
“喝点热乎的，会缓解不少。”董梅示意他们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瞧着董梅碗里的豆腐脑，言豫忍不住问道：“这豆腐脑还有搁酱油搁菜的吃法？”
“当然。”董梅笑道，“要不要尝尝？”
“尝，得尝尝。”
他拉着花辞一起坐下，朝外头喊道：“刘妈，来碗豆腐脑，搁酱油的那种。”
“诶。”刘妈也爽快地应了声，这两大掌柜真不错。
应该说跟梅娘来往的人都不错，都是好人。
刘妈端了两碗豆腐脑去里间，热络道：“趁热吃，肚子会舒坦些。”
“谢刘妈。”花辞道。
而言豫用木勺子拨了拨豆腐脑上面的卤菜，有木耳、菌子、黄花菜，葱花等，散发着一股香油的味道。
“香，真香。”
二人均赞不绝口，他们只吃过甜味的，这咸味的还是头一回吃。
桌上还有鸡蛋、烧麦和米糕，他俩挑着烧麦吃起来，昨夜喝大了，真没太在意这东西。
“大掌柜做过茶叶生意吗？”董梅冷不丁问了这句。
茶叶生意没做过，但是他们最近了解了不少，特别是通过袁家的茶生意，知晓了不少行情。
就算是大楚境内，茶叶也是紧俏的。
再有通过海运去到海外，那更是抢手货。
“董老板是担心，咱这边茶山多了，到时候茶叶的售卖会成问题？”花辞问道。
对于这里的市场，她不了解，只能慎之又慎。
“茶叶历来都是紧俏货。”花辞道，“不说大楚境内，就是海外求购的大宗货物都是茶叶。所以朝廷鼓励种茶，特别是咱们新开的茶山，自产茶起，往后三年是不用交税的。”
“看来是我多虑了。”董梅道，“那程刘二位老爷的山既然买来了，就叫他先派人去枣子沟学着点，把地整好了再说，至于今年能不能种上茶，得等等再说。”
吃豆腐脑的二人有些不解其意。
“目前状况，袁师傅一人是忙不过来的。”董梅道，“若是已经种下的茶苗有剩余，到时候可以给他们种上，又或者……”
董梅顿了顿，转念道：“总之就是这么个现状，麻烦二位传个话，确有难处。”
“你得给个准话才成。”言豫犯难道，“否则不好跟人说啊。”
“准话得过个几天才行，我现在还拿不准。”董梅道。
“你莫不是等着袁家来人？”二人对视一眼，花辞试探道。
董梅浅浅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最不济明年种就是了，袁师傅的身子要紧。”
幸好昨个莲儿把事挡了挡，否则应了人家又反悔，着实不好。
“行，就按你的意思办。”言豫想了片刻道，“程老爷那边我去说，他会理解的。”
“多谢二位了。”董梅道，“若再有人种茶，咱们还是得悠着点，毕竟这能不能产茶还是个未知数，省得到时候人有怨言。”
二人嘴里含着烧麦，缓缓点头。
董梅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万一产不了茶，又或者卖不起好价钱，那可就亏了人家了。
“这早食还合口吧？”董梅含笑道。
“非常好。”
花辞瞧了眼进进出出的刘妈，感慨了一番。
这院子就她一个仆人，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有时候还得帮忙照看孩子，这么多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脸上还总是乐呵呵的，叫人瞧了就欢喜。
不像他们的家宅，光厨房忙活的就四五个人，事情也没见做得有多好。
不得不说这效率天差地别。
“还是你这里简单。”言豫道。
“大掌柜，不能这么比较的。”董梅起身，顺手就把他们的碗筷收拾了。
她抬了抬手里的碗，这就是区别。
言豫无奈地摇头苦笑，在京都家里，他家厨房长什么样他都不清楚，更别说帮忙收拾碗筷了。
当然，他的夫人也是没有进过厨房的，双手也没沾过洗碗水。
“这不算什么，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活法。”董梅又把桌子擦了擦，“自个儿自在就行。”
“在理。”花辞道。
董梅把人送到门外，那俩随从早已在马车边等候，他俩一大早也跟着志明帮了不少忙。
能跟随主子出门的，手脚勤快，人也机灵。
二人的马车刚走不久，袁伯就急匆匆赶过来，衣着不整，脸色也不大好。
对于昨晚醉酒说漏话的事情，他是有印象的，所以，天蒙蒙亮时他就起床了，去了附近茶山转悠，也好理理思路，寻摸着怎么跟董梅说清楚。
可是。
待他回头经过村子时，村里竟然把董梅的身世传开了。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就是董梅的亲爹，怪不得他对董梅如此上心。有说董梅是被亲爹抛弃了，才被拍花子拐了去。
既然有传言，那袁伯也来不及思考，当即就把董梅是身世说开了，董梅是他家的小姐，当初被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偷了去，直到现在才找着。
但是后面那难听的传言，惹得袁伯跟人动起手来，若不是汪氏拦着，定是一场恶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