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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耕泽     替身农妇养娃记txt下载     替身农妇养娃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 金婆子吃人的心都有

    待陈招娣离开后,打谷场上才慢慢安静下来。

    董梅又一次走到马寡妇身边,“马嫂子,您和几位嫂子织的图样毛衣,都是京都那边贵人定制的,别人不得有重样的,否则就是我们的失职。还望嫂子们切记保密。”

    众人点点头:“贵人可不好惹的。”

    “只要咱们好好干,拧成一股绳。我敢说你们这辈子就不愁吃不愁穿的,而且……”董梅停顿一下,大家都秉着呼吸看向她。

    “而且会越来越好,盖房子买地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董梅看着不敢相信的妇人们,一个个儿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衣食住行,衣排第一位,而且京都那边一年之中有四个月的寒冷天气,凡是穿过咱毛衣的人从此之后他就离不开。那些少爷小姐们一年年长大了,也是要不停买毛衣的,而且有钱人他至少得准备两三件,洗换着穿。”

    太有道理了,众人瞬间茅塞顿开。

    “梅娘,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先还担心这事不长久。”这么好的事要是只能做个一年半载的,岂不可惜。

    她们心下以为,这毛衣只做里衣穿在里面,又这么有韧性,几乎穿不破的。待那些个有钱人都买了一件后,那她们也就没活干了。

    这下好了,一辈子不愁活做。

    话说最近妇人们在家里的地位明显提高了不少。家里男人的说话声调变得温和了,有婆婆的也被看重几分。

    聪明的婆婆会留点零用钱在儿媳手里,以便鼓励儿媳好好干。也有少许贪心的婆婆全部收走了儿媳们的工钱。

    不过对于陈招娣的婆婆,却要分开来讲。

    据悉陈招娣婆婆金氏处事还是比较公正的,至少在吃穿用度上,大家都差不多。家里的银钱也没有偏向哪一个儿子,而且她慢慢地给家里攒下不少地了。

    只是陈招娣实在不着调,管不住贪吃的嘴,她手里若是有了余钱,就会全部变成零嘴了。

    这在婆婆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却说陈招娣回家后,金婆子气得拿笤帚满院子追着她,“你个蠢货,这么好的活都给你弄丢了,看我不打死你。”

    “娘,她那儿不要俺,俺去别处还不行么。”陈招娣抚着火辣辣的屁股,要是不被她婆婆打在实处,出出气,她这关也是过不去的。

    “别处?”金婆子抬起笤帚指向她,“你别以为金贵家的是个好的,蠢货!”

    金婆子吃人的心都有,纵使她上次把陈招娣强摁在梅娘这边做工,还是没能长久,她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个蠢笨的。

    可眼下她还得善后,倒不是为了给陈招娣说情,而是怕因此事影响了她那二儿媳在董梅那边的活计。

    金婆子是个很拎得清的人,她绝对地看好董梅这边,而不稀得眼馋钱氏那边高出两成的工钱。

    见二儿媳回家,她正色道:“老二家的,今个你大嫂她自个把好好的活作没了。”

    “娘,我本想帮着说情来着,可见那梅娘厉色得很,我……”老二家的生怕婆婆怪罪牵连。

    “这不怪你。”金婆子道,“这毛衣手艺本就是梅娘想出来的,试问天底下还有比她跟精通此道的人?”

    金婆子心底里的气又涌了上来,她抚了抚胸口,“希望你能分出个好赖,别眼皮子浅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娘,我知道的。”二儿媳乖顺道。

    “行了,我出去一趟,你去灶屋弄点晚食。”说完金婆子挽着一篮子菜出去,没走几步,就遇上迎面而来的春花婶子。

    “金姐,这是要去哪儿?”春花婶子见她这个点弄了一篮子菜,定是要送人去。

    金婆子摆摆手,“丢人哟,我要去趟梅娘家。”

    追问之下,金婆子才把事儿跟春花婶子说了,只叹息对不住董梅,要去给她赔礼道歉。

    “梅娘不是心窄的人。”春花婶子拉住她,两人立在一边说话。春花婶子跟金婆子年纪差不多,彼此性情也是知晓的。她今个来就是找金婆子做布偶的。

    “这,有这好事?”金婆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春花婶子,随后又觉得羞愧,“我哪有脸啊。”

    那边儿媳对董梅做了吃里扒外的事儿,她怎好意思伸手接这赚钱的营生。

    “要说你这大儿媳确实不着调,唉!”春花婶子道,“不过,咱老姐妹这么多年,我要是信不过你,也不会来寻你了。”

    “这事挺急,你现在就得给我答复。”春花婶子道。

    金婆子当然是不会推辞的,“行,我接下这活,必不让妹子失望。”说完她朝着前头疾步而去。

    “瞧把你急的!”春花婶子跟在后头,叫她宽心点。

    梅娘和秋菊正在灶屋里忙活晚食,趁着天还没黑,把要帮忙的姐俩打发看账本去了。最近王掌柜帮着收了不少铺子的账簿,姐俩每日带一本回家验看。

    家里的几个男人也辛苦的紧,凳子带着志远做卤菜,志明志宏忙着荒山药材的事,每日天黑才回家。

    “奶奶,您找谁?”青禾跟菜叶两正玩得起劲,听见大宝在前院叫唤,跑过去一看,见金婆子提了一篮子菜进门,迈着小步子打量着院子。

    “你是三丫头吧?”金婆子试探问道。

    菜叶姐俩认得金婆子,以前住得近,她俩附在青禾耳边说了什么。青禾才点点头,“您找我娘亲?”

    “诶。”

    金婆子被带到了灶屋,见董梅上蹿下跳地烧着饭,忙放下篮子跑到灶口,帮着添了些柴,又把火捅了捅。

    “婶子,您坐会儿,我把这骨头炖着就行。”

    锅里正煎着排骨,董梅正给翻了个个,两面爆香金黄后,下佐料,加水没过排骨一截儿,小火闷着就行。

    如今条件好了,大骨头吃得少,都是拣排骨炖,好在这儿的排骨也比肉便宜。

    “梅娘,这骨头也没一两肉在上面,能有滋味?”金婆子倒是闻到了香味,她觉得骨头不划算。就算买一小块肥肉,切下几片,到地里拔点菜一炒,那吃着才有滋味。

    “婶子,这骨头虽没肉,但是炖出来的汤特别好喝,待会子加点萝卜或者别的什么一起炖,可好吃了。”董梅道,“要不用这汤做锅面疙瘩、泡饭那也不错的。”

    就是费油,这儿的骨头都被剔除得干干净净,上面一点肥肉星儿都没有。不过,董梅这个是特意叫肉铺张给她留的,上面多留了些肉,当然价格要贵点儿。

197若是你娘要赶走你媳妇

    闻着香味,金婆子清了清嗓子,“梅娘,我今个是专程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这时秋菊正端了洗好的菜进来,金婆子也喊了一声“秋菊”,她也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秋菊也是个能的。

    “婶子,您是长辈,实在不敢当。”董梅看了眼金婆子,她正杵在灶头,脸带愧色。

    “是我没管教好儿媳啊。”金婆子道,“你放心,我那老二媳妇我一定严加管教,定不给你添麻烦。”

    看来春花婶子找的人还挺靠谱,拎得清。原本董梅还以为她提了一篮子菜,是为陈招娣来求情的呢。

    “婶子,我自是信您的。”董梅道,“今个春花婶子还跟我好一顿夸您呢。说您勤快,明事理,家里打理得妥妥的,村里没人不服的。”

    金婆子嘴角一咧,“羞人哟。”

    她没想到董梅能这么爽利,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这更加让她不好意思,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好些事看得明白。

    “梅娘,我没想到……我一把子年纪,还能做上赚钱的活计。”金婆子心里感慨万千,这事儿搁别家,定是另一番说辞。

    见金婆子要回去,董梅把她的竹篮子腾了出来,“婶子,这菜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啦。”

    这么一打趣,金婆子松快地笑开了,“尽管吃,地里还有,赶明儿我再送些来。”

    “那敢情好。”董梅道,“您知道,我家人多,我也种了点菜,可都干巴巴的,没您这个肥嫩。”

    金婆子也知道,董梅没地,“你那些个荒石子地,是长不出大棵的菜的。”说完她提着空篮子,迈着轻快的脚步家去。

    一路上,她都想着如何编排家里的劳力来,既然她自个也要上工,那就把灶屋里的活和养猪养鸡鸭的活都排给陈招娣。

    省得她在外又出幺蛾子。

    她就可以一心一起帮着董梅做布偶了,听说一日也能赚二三十钱来。

    话说李元珍回到家,把事儿跟钱氏一说,钱氏还夸她溜得快,董梅没法子拿她怎样。可是随后又听说陈招娣被赶走了,她才发现事情严重了点。

    现在可没人帮她盯着打谷场上的事儿了,而且这事不能叫赵氏知情。

    她也出了月子,今个刚从她娘家回来,就是为着毛衣去的,找了娘家房下的几个嫂子妹妹等人,因她出的工钱比董梅的高,所以又拉了四五个织妇帮她织。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样式,这点她倒是清楚得很。

    最重要的是人手,下月天就渐渐冷起来,到时候毛衣必定好卖得很。

    再有让她头疼的是,赵氏送来的三成利十六两银子差点就进了罗氏的腰包。

    “娘,若是大嫂的工钱上交了,那我也上交。”钱氏只得拿王氏说事儿,“否则这说不过去呀,您说是吧?”

    再者,赵氏的工钱也没上交,不过这事暂时是不用拿出来说的。

    当时罗氏脸黑压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心里一个劲儿咒骂王氏,这都是她带的头。如今她手里就点老底子,好些日子没有进项了。见钱氏藏着十几两银子,她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

    王氏不过是个管事的,大不了比手快的织妇多点,一月撑死一两银子罢了。

    若是把大房分了出去。

    不对,是把王氏赶出去,大儿子还得替家里干活呢。

    那老二媳妇的的银钱她就没理由不上交了。

    罗氏脸上的变化全然在钱氏眼里,她太了解这婆婆了。

    了解罗氏还有李光祖,近日来家里的气氛让他预感即将要发生的变故。

    这夜,他把李金富叫到了外边。

    “老二,若是你娘要赶走你媳妇,你怎么办?”老头开门见山问道。

    黑漆漆的夜晚,看不清李金富脸上的表情,他其实也有种隐隐的感觉,觉得她娘要对王氏下手了。只不过他不愿去想而已,总想着到时候再说,再看。

    “你媳妇是个好的,她才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李光祖幽幽道,“爹娘都老了,没多少日子。”

    “爹,您别这么说,我会孝敬您的。”李金富道。

    “你们两口子过好了,就是孝敬我。”李光祖道,“至于你的两个弟弟,他们都比你有主意,我自是不担心。”

    这话听着就是李金富无用,还得他这个老爹来操心了。

    事实也是如此。

    李金富愧疚低下了头。幺弟已然是秀才,日子自比旁人好了不少,也许将来还有更大的前程。他二弟自小比他机灵有主意,也更能讨他娘欢心。

    而自己呢。

    婆娘跟亲娘不和,自个夹在中间讨人厌。

    “爹,要不您跟我们过吧?”李金富道,他知道老头也过得不畅快,若是跟着他或许能好点。

    老头转头看了看儿子,心里还是有些许欣慰。

    他摇了摇头,他留着罗氏这边,好歹能把秤砣压一压。不管在哪,他都得下地干活,他是离不开那些土地的。

    “除了你,你娘还有两儿子,而你媳妇只有你一个。”老头留下这句话就往回走了,独留李金富怅然。

    而此时,罗氏也正在找李金富,见老头子进院子吼了一声:“你跟老大说了什么?”

    老头子也不说话,背着手回了自个屋。

    “老大,你过来。”罗氏朝着正回来的李金富喊了一句。

    李金富一怔,他娘这就要逼迫他了,恨不得立马把王氏扫地出门。

    “娘?”

    “老大,你媳妇忤逆我这么久,你说该怎么办?”罗氏沉声问道。

    刚才老头跟他交了底,这回李金富反倒没有那么无措,他稳稳心神,道:“娘,她哪敢啊!”

    “你去打听打听,村里没一个像她这样不上交工钱的。所以,我替你做主了,把她休了吧!”罗氏发号施令般的语气。

    “娘,她没什么大错,还不至于被休掉啊。”李金富颤抖着声音道。

    “她不敬我,就是不孝。我是她婆婆,我有资格休了她。”罗氏道,“况且你也管不了她了,还是休了的好。”

    “我……我不同意。”李金富脸上青筋暴起,也许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罗氏见不到他的表情,他才放肆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来。

    二房门前的廊下,立着一黑影。

    “且轮不到你不同意,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罗氏不容置喙,“明个就找里长来,把这事办了。”

    “不,娘,我要分家。”李金富攥了攥拳头,“我带着他们娘几个单过。”

    “啪!”罗氏抬手就是一巴掌,“反了你!你娘我还没死呢!”

198 分家那晚上

    这一巴掌拍醒了李金富,他才深切体会到老头话里头的意思,他娘还有两个儿子,特别是她倚重的秀才儿子。

    “娘,不管分不分家,我都会孝敬您,您饿了病了,我都会管您。”

    “你个不孝子,竟敢咒我!”

    顾不得罗氏凸起的眼珠子,他接着道:“我明个请里长来,谈我们分家的事儿。”

    “啪!”

    这一巴掌让李金富有种快意的感觉,罗氏打得越狠,他心里反而越坚决,再无留恋愧疚之意了。

    “除非我死了!”罗氏歇斯底里的,这儿子变了,也脱离了她的掌控。

    李金富缓缓转身,朝自个房间去,而廊下的那个黑影却一把拉住了他,“谢谢。”

    三日后,王氏特意来了董梅家。

    她很少这么正式过来。

    “梅娘,我分家了。”说完她长舒了一口气,“是你的倔强,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否则我还稀里糊涂地混日子呢。”

    正在院里逗小四玩的董梅母女,都微笑着看向王氏。

    青莲特意给她上了碗茶。

    分家那晚上,李金富又挨了不少打,罗氏一个劲儿咆哮着,骂他不孝,悔恨当初没把他摁在粪坑里淹死。

    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

    而李金富心里反倒平静得很。

    只要要求不过分,他也一一答应。王氏的唯一要求就是分家,亏点她也认了。

    李金铭也没多说什么,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

    往后他娘也罩不住他了。

    李家田产分成四份,老两口也算一份,所以李金富只得了八亩田地,当然都是次等田地。至于房子就他们一家子住的两间,别的想都别想。这两日,李金富在挨着他们的房间的墙壁搭了个小棚子,暂做灶屋。

    就这样也被罗氏咒死了。

    而且李金富每年得孝敬罗氏二百斤粮食,外加四两银子。

    若是老两口有个病有个灾的,他们也得出一份子。这点倒是合乎情理的,其他就只能呵呵了。

    分家条件自然比董梅好多了,毕竟是自个的亲生儿子。

    作为证人的李勇没插一句嘴,尽管不太公正,但是瞧着李家这气象,搅和在一起也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挺好的,往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过日子了。”董梅道,“你的钱是要取回去么?”

    王氏连忙摆手,“不,我还是存在你这里,等哪天有大用处了我再来取,你看合适吗?”

    “随你。”董梅道,瞧着王氏是有话要说的。

    王氏接过她手里的小四,稀罕得不得了,她也想要个丫头。

    “梅娘,其实我是想……”王氏顿了下,“唉,我都愁了好几天了。”

    元海眼看就要十三岁了,元喜也十岁多了,都是能干活的料。元林暂时读着书,倒不用考虑他的事情。

    “你能不能帮我参参,他俩干点什么好。”王氏问道,她知道董梅主意多。

    这两孩子,她最近也熟了点。特别是远喜,常来这儿练功,急性子,还有股子侠气。

    元海壮实,性子沉稳些。

    “要不叫元海来跟着凳子,帮我送送卤菜,一月工钱六百钱,你看如何?”

    “这?”王氏当然高兴,她真不是求董梅给安排活计的,真就是请董梅给她出出主意的。

    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先让凳子带带他,挑能做的做,毕竟年纪小,有些事儿可以慢慢学。”董梅道。

    她这也合个人帮衬着,免得凳子和志远每日太过辛苦。

    而且她才知晓,志远每晚回房后还得看书,最近经常拿些不懂之处来问秋菊。若他真是个读书了料,光跟着她做这些杂事岂不浪费了。

    “那当然好的。”王氏道,“就是工钱可以少些,可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无事。”董梅笑道,她在亭子里走了几圈,这元喜该干点什么好呢。

    青柳一边缝着衣服,嬉笑道:“不如让他跟着大舅进山挖药材、种药材,到时候送药材也得让他去。”

    谁叫他拳脚学得比她快,还得先生夸赞了好几次。找个辛苦的活,累不死他。

    虽知是妹妹恶作剧,但是青莲也跟着点点头,那小子好动,确实不适合规规矩矩的活。

    没等董梅回过神,王氏哈哈笑起来,“梅娘,我看行,要是不麻烦的话,让他跟着志明。”

    董梅见姐妹俩眉目传神,看来还是孩子了解孩子。

    “那小子就喜欢上蹿下跳的野日子,让他跟着做点事,我还省了心。”王氏探头看向董梅,“不过,你千万别他工钱了,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就烧了高香了。”

    瞧着王氏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董梅道:“那就先让他跟志明试试看,若是他乐意,咱再谈工钱的事。”

    “这个咱后边再说。”王氏笑道,“你跟志明说,帮着紧紧皮子,这小子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走。”

    青柳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

    “柳儿,你得空也帮我管管,他听你的。”元喜在家一聊到柳儿,就卡壳,对这丫头有点发憷。

    见小四被王氏摇着摇着睡着了,董梅抱着她就去了卧房,王氏也跟了去。

    “梅娘,你猜怎么着?”王氏神叨叨地看着董梅。

    怕是罗氏的日子不好过了吧?

    分家第一天,钱氏带着元珍做了饭,罗氏也高高兴兴坐在了主位上。少了李金富一家子,饭桌也不挤了,菜也够吃了。

    罗氏心里还没舒坦一会,就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当她叫钱氏拿出钱时,钱氏道:“娘,按理说这钱是婆婆管的道理,我也没话说。”

    “如今大房跟我们分了家,我跟她三婶还是一伙儿的。以往她没交过一个子也就算了,但是往后要上交银钱那就都得上交,不能光要我一人的。”钱氏说着还给罗氏夹了一筷子菜。

    罗氏哪里吃得下,剜了一眼钱氏,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不是住在娘家么?也没花销家里的。”

    “娘,这话就不对了。”钱氏道,“她住娘家是她自个愿意的,再说她的房间也没被人占着呀。”

    “她从家里拉去的粮食也不少了,我看他们两口子还吃不完呢。她回家我都当客人款待,笤帚倒了不知道扶一把,咱家的灶火口冲那头她都不知情呢。”钱氏道,“娘,您还是跟我们的时间长久一些的。”

    “你到底什么个意思?”罗氏筷子一拍,到底没使下劲。

    见婆媳两火药味浓起来,李金贵赶忙打圆场,“娘,钱放哪儿不是放,您要买什么,我跟您买去。”

199 那得有粮食可卖啊

    他起身走到罗氏身边,帮着把筷子重新递给罗氏,“娘,您也该歇歇了,别操那些心。幺弟已经是秀才了,衙门还给发银子。他媳妇那么精,又能赚银子,一批货就快四十两银子,往后说不定就上百两,上千两了。

    我们才十几两,也没见我眼红的呀。她那钱供幺弟读书绰绰有余的了。往后您就别操心了。

    您就跟着我们享享福,过些安稳日子。”

    此时罗氏心里清楚得很了,这两口子老早就想到今日之事了。

    她嚼着菜,“老二,你这是要接管当家了?”

    “娘,哪能啊。”李金贵道,“您是当家的。”

    “哼!既然我是当家的……”罗氏还不死心。

    “娘,幺弟他常年在镇子,一年也难得回来。想想这些年,围着您转的不还是我们。我们也理解,他那是为了光耀门楣,为您挣面子,但是我们也没少做啊,我们在家孝敬您二老,为您挣里子呢。”钱氏抢着道。

    这婆婆还没搞清楚局势呢,往后端茶倒水的不还是近前的儿子,他李金铭能指望得上?

    见罗氏憋着不说话,李金富坐到跟前,看了眼元康元珍,“娘,前个我去接元康,先生还夸赞他呢。说他是块读书的料,就是要花不少银子。还有元珍,也得备着点嫁妆了,她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也能帮帮家里不是?”

    罗氏瞥了眼孙子,只是要等她考功名,她自个怕是没那个命了。

    “娘,往后咱家就转了运,您儿子有功名,孙子也有功名,说出去谁不羡慕您啊。”钱氏朝元康挤挤眼。

    “奶,我一定会考取功名的,光宗耀祖。”元康会意道。

    一直默默吃饭的李光祖,将三房的挤眉弄眼尽收眼底,老婆子的说一不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罗氏要不来钱,草草摆了筷子,到自个儿房里生闷气去了。

    第二天一早,见罗氏房门吱咯响,钱氏才抱着啼哭的小儿子往灶屋去,面带愧色道:“娘,您先烧着火,我奶了宝儿就过来。”

    不待罗氏回应,钱氏抱着孩子转身就回了自个屋。

    气得罗氏摔了手里的火钳子,她哪里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拿孩子当挡箭牌,借机使唤她呢。

    结果当然是罗氏做了早食,钱氏才进来灶屋,顺便把罗氏一通夸赞。

    说到这儿,王氏叹息一声,“种豆它怎能长出瓜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董梅又问起了姐俩在镇上的一些事情。自从她俩去了镇子,都会给董梅传递一些信息。

    特别是青柳,她每日趴着柜台,总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娘,今个还真听说了有客商来咱这采购毛衣。”青柳道,“您猜怎么着?”

    那些客商找到了镇上的一些散户,收购了一批毛衣,听说把年下的毛衣都预定了,二话不说就给了定金。

    “这对梧田镇来说是好事。”董梅道。

    “丫头,这样的话,不影响你的生意?”顾老头难得插上一嘴。

    “来的人越多,咱的织妇们就越有劲头了,今个冬天能安心地猫在家里。”董梅答非所问,不过脸上是挂着笑的。

    “钱多有什么用啊,那得有粮食可卖啊?”老头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提醒了董梅。

    很关键一点,梧田镇以及附近郡县,产粮都不多。

    往年百姓手里也没银钱,也谈不上是否能买到粮食。倘若没有更多的粮食运进来,到时候粮价疯长,银钱也就间接地贬值了。

    也不知道那位曾大人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饭都凉了。”见她歇了筷子,秋菊提示道。

    “顾老说得对,得有粮食。”董梅扒拉完碗里的饭粒儿,放下筷子,看向顾老头,“您觉得县丞曾大人会不会有所作为?”

    “管他干什么,你先想想自家人的肚子吧。”老头白了她一眼,真是个操心的命,还真当自个是救世主。

    “要是他连这点都想不到,干脆回家带孩子去。”顾老头丢下话,背着手出去消消食了。

    也是,先管好自个家人的肚子。

    隔日,青莲一到米粮店,就按照董梅的叮嘱,跟林掌柜订购了三百斤细粮,并侧面提示他,今年冬天粮食肯定大卖。

    其实也很好理解,如今百姓手里有钱了,不像往年,有粮也没钱买啊。

    另外,董梅安排志明这几天去临县,寻找大地主家再采买五百斤,总之多多益善。

    一个冬天至开春解冻有四个来月,一家子十来口人,可要不少粮食。

    刚刚结账了一批毛衣款子,正好用来买粮,以备不时之需。

    她大概了解了下,这个的冬雪天气那是寸步难行的,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无法出门。

    这日,志明赶着牛车回来,车上堆满了麻袋,都是刚刚秋收上来的粗粮,什么玉米大豆之类的,本地的稻田不多,即使有可能早就被人定了。

    “姐,听说我买粮,好些地主家找到我,问还要不要?”志明指着牛车上麻袋道,“这个就有五百来斤了。”

    “要的……”董梅还没说完,汪氏正寻了过来,好奇问道,“梅娘,你买这么多粮食干啥?”

    董梅示意志明几个把粮食运到地窖去,这地窖还真就用了用处。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她可没想到什么地窖。

    都是周树根提示她,说庄户人家,哪能少得了地窖。

    “干娘,我也正要找您的。”董梅把屯粮的事情一说,精明的汪氏连连点头。

    “是要屯点,谁知道那鬼天气要多久。”汪氏道,“今年大家都有点余钱,我叫你叔给大伙儿说一身。”

    梅娘不在了,她都没法子了解以往的雪天到底恶劣到啥样子。董梅试探道:“希望少冻死饿死点人就好了。”

    “可不。”汪氏说着打了个寒颤,“有一年雪大得很,那雪堆了有半人高,好些村子死了一半人呢。唉,真是惨啊。”

    汪氏瞧了眼院里头,“我本是来看看小丫头的,今个我就不进去了。这屯粮要趁早,我得回去跟你叔说一下。”

    李勇夫妇办事效率相当高。

    当天晚上,各家的户主就聚集在祠堂开大会。

    “今晚要说的事就是给大家提个醒,这也是梅娘提醒了我。”李勇道,“马上要入冬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各位屯上三四个月的粮食。”

    在场的人马上沸腾起来。

    有的人觉得有必要,也有的人觉得杞人忧天了。

200 至于修路,这更是好事

    下沟村田地少,刚秋收得的粮食大部分人家还是能支撑三四个月的。但是三四月后呢,还有几个月青黄不接,万一今年冬季有个天灾,到时候就是有黄金也买不来粮食。

    还有小部分人家的都不够两三月的口粮,就别提能吃到开春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李勇急着召集大家,就是叫大家不要把刚收的粮食卖了。往年这个时候,好些人家会卖粮食换点银钱。

    就怕有人动了卖粮食的心思,毕竟也只有粮食变现来得快些。

    粮食不多的人家赶紧趁着秋收,粮食价格不算贵,有余钱的适量屯一些。

    老祖咳嗽一声,“要说天灾,那是谁也预料不到的。我这辈子见过三次大雪灾,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雪,全镇被冰雪冻了两个多月,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以往咱手里也没钱,活命全凭老天爷心情。如今咱手里有点余钱了,还是屯上一些比较好,什么都没有人命金贵。”老祖看着大家的神色,还是有小半人不愿意或者说没钱屯粮。

    有人念叨:“我觉着没必要吧,开了春再买也不迟?”

    庄户人就是这样,手里攥着的钱,再要花出去就像要剁他的手一般。若是平常的冬季,开了春会有些南方的粮食运来,价格倒也公道。

    万一这有暴雪天气,那就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粮食运来了。

    “屯不屯都是自己的意愿。”见大家讨论不休,李勇抬了抬手,“若是想屯的又没钱的,到我这报个数,我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帮着筹点。”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万一,到时候可别指望别人。”李勇看了眼拿不定主意人,总有些人顾头不顾尾的,得给他们把后路断了。

    祠堂里讨论不休,而董梅在家也坐立不安。

    不管有没有天灾,也得做好以防万一的措施。

    这儿的人听天由命惯了。

    但是她害怕那种没有保障的生活。屯粮只是一个方面,保暖措施,房屋道路修整等都得考虑到。

    她自个的新房子自是不用担心,村里还有好些像芸娘那样的草顶子,甚至还有些不如那样的窝棚。

    见她无心做饭,秋菊接过她手里的铲子,“你去一趟吧,该提的提下。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你能考虑的事情了。”

    祠堂里,有人到老祖跟前禀报:“老祖,梅娘有事跟大伙儿说。”

    老祖看了眼门外,示意把她请了进去。

    按照祖宗规制,男人们议事的时候,妇人是不得进入祠堂的。

    董梅进了祠堂,给老祖们行了一礼。老祖示意她站在自个的身侧,像自个孙女一样,这是告诉大家他看重董梅。

    “梅娘,有什么话就对大伙儿说吧。”

    董梅颔首致意,“今个我说的话纯属个人建议,若是觉得不合理的就当我没说。”

    她又向在座的老少爷们行了一礼。

    “在任何天灾面前,我们犹如蝼蚁般弱小。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做到未雨绸缪,不能全凭老天爷的喜怒决定自个的命数。”

    屯粮只是其一。

    她建议大家把自家的房子修缮一番,房梁是否结实,顶子有无疏漏,房前屋后清扫一番,特别是自个门前的路是否平整等等。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自个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

    “再有一点,村里的几条道需要大家一起修修,再树立个什么高杆路标,即使有半人高的雪,咱也不至于掉沟里。万一家里有个急事,出门求援也便捷些。”

    通往镇子的路最好也能垫吧垫吧,至少把那些个大坑铺一铺。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有人不解,门前的路修修得了,怎么还扯到通往镇子的路去了。

    要他们出私力修公路确实别不过那个劲儿,修不修的看老祖和李勇的意思了。

    最近几次送货出去,村口的路确实不太好走,特别是雨天,车轮子在那坑坑洼洼的泥泞里甚是打滑。

    李勇深有体会,心里也有了想法。

    他示意董梅接着说。

    家里屯足了柴火,有条件的可以屯些木炭。

    “叔,您看能不能组织些人烧点木炭,免得去外面采买。”董梅看向李勇道,“若是有人烧炭,我头一个买。”

    “我看行。”李勇道,“董梅这个想法可以,说不定外村的人也会来咱这买。”

    老祖也点点头赞同,“勇哥,你叫那些没活计的去烧炭,算给他们工钱。”

    董梅心下欣慰,下沟村的这两主事的可真行。

    “梅娘,你接着说。”李勇道。

    最后一点,就是家里备点草药,什么治伤的,风寒的,特别是家里有老人小孩的,一个伤寒就会要人命了。

    “还得备药?”有汉子难以理解。

    特别是他们骨子里觉得这是不吉利的事情,好好的备什么药,那不是咒自家人得病么。

    “我看很有道理,哪年冬天都有几个因救治不及时而丧了命的人。”老祖看向董梅,“梅娘,我听你的,回头就叫孙子去帮我买点药放家里。”

    众人不解,老祖都不忌讳那些么?

    这就是老祖,一个看得远看得开的老祖宗。

    “命是自个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大雪天上哪儿弄药去?别到时候没冻死饿死反倒病死了,冤不冤啊。”老祖瞥向身旁的老祖们,他们纷纷赞同,都是惜命的老头。

    董梅朝老祖扬了扬嘴角,“老祖,我说完了。”

    老祖笑着柱起拐杖起身,董梅连忙搀扶着,他轻咳两声,道:“梅娘说了三点,屯粮屯柴、修房修路和备药。”

    “我老头子还从来没见过考虑问题这么全面的人,如果咱们都做到了,那这个冬季就安逸了。”老祖朝着他的子孙们看了一眼,“别眼皮子浅了,屯些东西又不浪费,勇哥不是说了么,没钱的去他那儿登记,咱一起想办法。”

    “至于修路,这更是好事。”老祖拐杖一戳,“这事儿我定了,不光要修,还得修好。”

    即便没有大灾,就是往常的冬季,由于路不好而间接丧命的也不少。

    况且李勇也跟他提过,出村的路该修修了,既便利了村里人,也便利了那些来村里拉货的客商。

    总之是一件利好的大事。

    “就用村里的公款修路吧。”老祖拍板道。

    “老祖,若是下了决心要修路,我倒有个建议。”董梅道,“如果用土填坑始终还是泥泞路。”

    “那用什么?”有人问道,“难不成全用石子?”

201 妇人不能被写进功德簿

    这得费多少石子啊。

    “咱修路是村里世世代代的大事,修好了,子孙后代都受益。”董梅看向周树根,“周大哥,我记得上次盖房子的时候,你说砖瓦窑有很多碎砖碎瓦?”

    周树根朝着她点点头,“是有不少。”

    “那好,那修路用的碎砖碎瓦算我的。”

    各位老祖们相互看了看,这可是要费点钱的。

    “梅娘,这样的话不公平。”老祖道,“光叫你一个人出钱,那村里老少爷们的脸往哪儿搁。”

    老祖是个明理的人,特别是在大是大非上,他必须掌好舵。

    在场的也有些人附和老祖的意思。

    路是大家的,按理说大家一起出钱出力才对。

    也有些不吭声的,缘由很简单,一来董梅比他们有钱,二来来往村里的牛车马车大都是奔着作坊而来的,董梅又占着各个作坊的份子。

    由她出大头也实属情理之中。

    “老祖,我一个妇人,也没力气帮忙,您就别拒了我的意。”董梅朝老祖颔首道,“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够。最好再掺点石子沙子进去。”

    “梅娘这法子不错。”周树根道,“咱再铺垫些夯土,砖瓦片就不会被雨水冲走了。”

    “还是周大哥想得周全。”董梅道,好在这儿的路大都是人走,马车牛车行驶,最重也不足千斤的重量。

    既然董梅都出了大部分材料,那在座的爷们也不好说什么,他们不过出把子力气。

    这路也不是一直修道镇上,不过是从村里到通往镇子主道上罢了,也就两三里地,两马车的宽度。

    “既然梅娘慷慨解囊,为村里谋福利,那就把这事写进功德簿里。”老祖沉声道,不能叫梅娘白白出了钱。

    此话一出,下面又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而董梅是头一回听到有功德簿这码事,她不解得看向李勇,李勇示意她别说话。

    生怕她哪句话说得不好,影响她上功德簿了。

    所谓功德簿,大都是记录各里长、老祖做过的一些利民的事情。再有就是村里有人做过特殊贡献的事。

    不过功德簿上记录后者的寥寥无几。

    祠堂里的功德簿可不是一般人能写进去的,况且她还是个妇人。把妇人的事迹跟祖宗排位放一起,受子孙后代祭拜。

    在场的大老爷们难免心里有疙瘩,“老祖,梅娘出钱,大家感激她,但她毕竟是妇人,怕是祖宗们不愿意?”

    “你问得好!”老祖粗哑的嗓音提高了几分,“今个我就解释清楚,免得日后有人嚼舌根。”

    “大约两百年前,咱的祖先就定居在此。为了激励族人们好好建设家园,才有了功德簿。功德簿第一页有明示,凡是为村里做出特殊贡献的人一律写进功德簿。以供子孙后代瞻仰祭拜。”老祖拄着拐杖,在厅里踱着步子。

    这功德簿也算是族人的一种传承了,还透着点深厚的底蕴。

    董梅规规矩矩的听着,此时是没有她说话的份的。

    “祖宗并没有说,妇人不能被写进功德簿。”另一老祖的白眉毛还颤了颤,“若有不服的,就跟梅娘一起出钱买砖买瓦,咱也给写进功德簿里。”

    这话怼得直接,看来这位老爷子是个直肠子,懒得跟人解释,直接来硬的。

    他的话当然没人敢接下去。

    那是要付出实实在在的银子的。

    犯不着为了一个虚名而让全家人饿肚子。

    “老祖说得有道理。”一汉子直言道,瞧着像是陈招娣男人李南平,“要说梅娘的功绩,不光是她要出钱修路,更多的是带着大伙儿办作坊,让我们都有活干。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

    “咱不能有偏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得写明白了,让后世也看看咱是怎么起家的。”

    这可真是怪了,陈招娣跟李南平完全不似一路人。

    唉,这就是古代盲婚哑嫁的产物吧。

    既然再没异议,老祖又强调了修路之事是件福泽后代的大好事。至于其他的防灾事情各凭自愿。

    众人散去后,董梅就把拉碎砖瓦片的事托给了李勇,由他全权安排,她只负责出银子。

    “叔,眼下您又要忙起来了。”

    屯粮、修路、烧炭,这些事都得他起头。这个世上,大都以村子为单位,相互依附着生存。

    很多事一两家是做不成的。

    “对了,叔,您那边登记下要借粮的人家,我叫志明一起办了。”董梅道,“这阵子,志明正好在外面跑粮食的事情。”

    “那行。”

    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梅娘,他们的借据留我这儿,你不要出面。”李勇道。

    董梅道了声“谢”就朝家去。

    李勇这是在保护她呢。

    出资修路跟帮人买粮这是两码事,一个为公一个为私。哪个世道都有仇富的人,特别是像董梅这样没有根基的寡妇。

    若得知是董梅帮着筹的粮食,到时候指定有不还钱的,或者拖欠的。人们会觉得董梅不差这点,干脆就送给他们得了。

    不是说董梅送不得人粮食,是这种做法会让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李勇就不一样了,他是里长,他操持这事也算是职责所在,而且人们会感念他的好,会更加拥护他。

    接下来几日,村里为屯粮的事吵翻了天。特别是家里有粮的反而更难抉择,大儿说留着粮食,心里不慌;二儿又说不如卖掉些粮食,好把钱用在别处。

    都是一大家子,意见很难统一。

    不过这些李勇不操心,万一有事,那都是他们自找的。

    幸好,村里十来户特困难的,都来他这儿登记借粮了。

    其中一户就是顶替了苦杏舀胖豆子的那女孩家,她爹姓胡,娘姓叶。

    叶氏敲开了李勇家的门,开门的是汪氏,汪氏热络地把人领进了屋。赶巧了,董梅抱着孩子来跟李勇说事,被汪氏拉着聊天还没离开。

    董梅是不认得叶氏的,不过叶氏跟汪氏打过招呼后,接着又喊了一声“梅娘”。

    那日开会,她男人去不了,她本到了祠堂门口,还是迈不开脚进去。

    从邻居那得知可以借粮,她才厚着脸皮来找李勇。她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八岁了,就在豆腐坊做事,六岁的儿子在家里帮衬着,她自个就忙外边的事儿。

    她家没有水田,两亩荒地还是她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种了些高粱玉米,完全不够吃的,这两年都是靠着山里的野菜一家子才没饿死。

    就她来李勇这儿借粮的事,还是瞒着他男人来的。

202 你怕他去死?

    她怕万一有个天灾,她舍不得她的一双儿女啊。

    “婶子,我……我听说,叔这里可以借粮?”叶氏小声问道,脸都有点不自然地红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叔今个不在家。”汪氏道,“你要多少粮食,跟我说就成。”

    说着汪氏从屋里拿出一本子,上面早已登记了他男人胡山根的名字,她只要按个手印就行。

    叶氏看着上面的字,即使不认得,她大概也知道那都是村里的困难户,当然也包括她家。

    她红着眼圈按下了手印。

    董梅一边打量这瘦瘦高高的妇人,却听汪氏道:“梅娘,你不知道吧,她那女儿就是豆腐坊喂胖豆子的那丫头。”

    原来是她!

    叶氏抬眼看了眼董梅,又赶忙低头擦擦手指头的红印尼,显得有些慌乱。

    上次曹氏跟她说了不少她家的事儿,董梅又重新打量起叶氏来。

    不到三十岁,那按手印的手比汪氏的还要粗糙。她搬来村里也有四年了,不太跟村里人打交道。

    听说她男人从来没出过屋子,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

    唉,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婶子,那麻烦叔了,那个钱我明年开春还行么?”叶氏试问道,待开春了她就能进山弄些野味去换钱。

    “行,有什么不行的。”汪氏道。

    “那谢谢婶子,我这就回了。”叶氏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汪氏还是忍不住把她叫住了,“孩子啊,婶子跟你多句嘴,行不?”

    叶氏回头一怔,不明所以。

    “你男人能坐着不?”汪氏问道。

    叶氏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不过一个大男人,怎能光靠你一妇人撑起整个家呢。”

    汪氏也有所耳闻,大概就是他男人瘫了,觉得抬不起头,天天把自个闷在屋里。

    脾气还老坏。

    这就是作的,作自个的妻儿。

    “他……摔了腿,没法子走路。”叶氏解释道。

    “腿不行,那不是还有手么,有手什么做不得?我看就是你太善了。”汪氏愤愤道。

    叶氏闷闷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婶子,你就别说她了。”董梅接茬道,“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瘫痪了,是很难接受现实的。”

    董梅抱着小四走过来,“听说你男人以前靠打猎养家,想必是个有本事的。”

    叶氏点点头,没说什么。内向,自卑,又有点倔强,看来她自己也很难接受她男人现在的样子。

    “你一直顺着他,生怕惹着他的自尊心?”董梅试探道。

    叶氏诧异地看向董梅,“你怎知……?”

    这不难理解,一个靠打猎养家的汉子,原本就有一副好身子,且身手不错。连山里的豺狼虎豹都不惧,这样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傲气的。

    一下子靠妻女挣钱养家,他心里必不好受,所以就关着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度日。

    “连妻儿都养不活,还能要什么自尊心!”董梅道,“反过来说,若是身体残疾了,他还能养活妻儿,那才叫本事呢。”

    “梅娘说得有道理。”汪氏道,“是个爷们就得立起来,哪怕是用双手也得撑着这个家。”

    叶氏张张嘴,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相公心里是苦。”董梅道,“但是你不能光顺着他,偶尔也得挑拨下他的逆鳞。”

    “我怕……”叶氏欲言又止。

    “你怕他去死?”董梅直白地说出她的担心,“不会的,要死他早死了,他若真舍得你们而去,你怎么样都无济于事的。”

    汪氏拉着叶氏又走回院里,“梅娘,你教教她,该怎么办。”

    叶氏也像寻找答案一样,看着董梅。

    “这种事哪教得了。”董梅摇摇头,“不过,叶家妹子,你得让他知道,你每天做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别把你的那些苦那些罪都藏起来。”

    “梅娘,这样会不会刺得他更加受不了,万一真的……就不好了。”汪氏看着叶氏脸上有同样的疑虑。

    “还真有可能。”董梅挑眉凝视叶氏,“这就看妹子怎么选了。”

    “其实,他怎么想象不到你的辛苦?”董梅反问道,“你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不把他当依靠,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叶氏眸光闪烁,董梅的话似乎一下子戳进了她的痛处。

    四年来,她咬着牙熬日子,何尝不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若没有两孩子,她可能都抱着相公一起去了。

    “有句话叫身残志坚,我见过好些这样的人,没了双臂的人能下水,没了双腿的能走路,照样过得好好的,甚至比常人过得还好。”董梅道,“因为他们知道,生命来之不易。既然上天收回了手,那就用脚活,收回了脚,那就用手活。”

    “梅娘,你说得是真的吗?”二人震惊地看向董梅。

    “是真的!”董梅道,“不过他们要付出比常人更大的代价,所以才会更加珍惜。”

    “谢谢你,梅娘!”叶氏含泪道。

    董梅把小四递给汪氏,凝神看向叶氏,“你得把他看成正常人,他就是当家人,凡事多依赖他,多跟他商量。他或许能重拾信心,担起责任。”

    一个男人,真担不起事,那还留着干嘛?

    过来好一阵儿,叶氏才大大方方的正视董梅,道:“谢谢你,梅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她出门,汪氏还有点不放心,“梅娘,你说她回去不会吵架吧?”

    “不会的。”董梅无奈叹了一口,“吵架也比闷着好。”

    汪氏还真担心,那瘫子万一想不开寻了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干娘,没事的,放心。”董梅笑道,“猎人该是有股子血性的,主要还是跨不过那道坎儿。比起妻儿所受的苦,那道坎儿真就不算什么,如果连这点都想不明白,那真不如死了干净。”

    “梅娘?”汪氏看看外边,生怕被人听了去。

    见汪氏一脸防范的样子,董梅转过话题问道,“刚才您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汪氏突然敲了自个脑门子,“瞧着这记性。”

    叶氏进来之前,汪氏本就拉着董梅谈事,结果跟叶氏扯了半天。

    “梅娘,真是多亏了老祖啊,你要是上了功德簿,将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办什么事儿?”董梅问道。

    “事儿多呢。”汪氏凑近董梅,放低声音道,“往后孩子们大了,招了女婿,得立户吧。你上了功德簿,那立户就好办多了,你女婿也能被人高看一眼。”

203 就不至于被动丧命了

    原来是这事儿。

    “干娘,这个以后再说,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活法。”

    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招不来女婿又有什么关系,立户不立户也无所谓,无非就是舍点财,就当做了善事。

    见拗不过董梅的意,汪氏只好放人离开了。

    接下来这段时日,下沟村忙翻了天,男女老少没一个闲着的,都在为过冬准备着。

    这事儿不知怎的传到了曾泰大人的耳朵里。

    他专程来到迎客酒楼,却见王掌柜和黄胖子正吵得不可开交。黄胖子脸鼓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王掌柜则是一边陪着笑。

    见曾泰到来,老黄都忘了行礼,“曾大人,您给评评理。”

    “董老板的女儿来这里做工,他竟然瞒着我!”黄来福气急道,“好歹我还跟董老板做着生意。”

    今儿有客人去福临酒楼吃饭,都聊着对面的迎客酒楼有位小账房先生,一打听才得知姐俩来镇子上工许久了。

    这下可把黄来福气得蹭蹭地跑来兴师问罪。

    “您说,他王掌柜是不是太贼了?”

    王德才脸抽抽,忙躬身解释道:“曾大人,您说这……唉!”

    “曾大人,他那已经有个得力的账房先生。董老板吩咐我,帮着这两丫头找些账本历练历练,别的就不要叨扰她俩了。再说两孩子只做半日工,下半日回家看账本。”王德才委实觉得被冤枉了,“我真没故意瞒他。”

    “你就是有意的!”

    曾泰笑着朝里走,“叫丫头来评评。”

    “这笔账记错地方了。”柜台后面的小人儿,指着账本一错处道,“支出项有日耗、月耗、季耗或者年耗。每一笔都不能记岔了。这关乎到成本核算的。”

    秦冬松撇过头定睛一看,还真是记岔了,“先生,我下回一定注意。”态度非常诚恳。

    三人就这么看着小先生大徒弟专注于手里的账簿。

    此时店里还没客人,厅里仅有几个伙计忙着整理桌椅。

    见青柳发觉了他们,他们才上前说话。

    “丫头,这是你的大弟子?”曾泰柔声问道。

    青柳看了眼秦冬松,抿嘴一笑,“算是吧。”秦冬松不好意思挠挠头,咧着嘴尴尬地笑了笑。

    虽然他认了青柳当师傅,也确实打心眼里服她,但是被说成是丫头的徒弟,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先生是不论大小的,能着为之。”曾泰看了眼脸红的秦冬松,“你能当她的徒弟,受益不浅啊。”

    “可不?”黄来福抢着道,“就连我那做了一辈子的账房老先生,都不见得有这丫头的能耐。”

    “听见没,可得好好学。”王德才拍了一下外甥的手,这机会难得,入了冬她俩就不来了,往后也不会像这样日日在一起,手把手教。

    “这话可担不起。”青柳朝黄来福行了一礼,“黄掌柜,您那位老先生可是厉害得很。我娘说过,人的阅历是没办法学的。老先生做了一辈子的账房,自有丰富的经验。我不过是在某些地方讨巧罢了。”

    “这孩子,还谦虚起来了。”黄来福语气温厚,“丫头,你来这么久,也不去我那坐坐,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怎么会呢?”青柳道,“您今个不来,我也要去找您的。”

    “哦?”黄来福朝大家看了看,“可是有事?”

    青柳点点头,“还麻烦您给递个话,我能不能在老先生手底下打个下手?”

    “有何不可?”黄来福笑道,他的酒楼他说了算。

    “您可别替他应了。”青柳正色道,“我是想学艺的,一定不能勉强。他要不嫌弃的话,我还想拜他为师呢。”

    姐俩在镇子上工一月有余了,董梅也根据她俩的状况做了调整。还是觉得姐俩得跟本地的账房先生学一阵子,然后再融汇她所教的现代财会知识,二者结合,才能更好地处理当下账房这块工作。

    “行,那回头我问问。”黄来福应道。

    “你俩的事情说完了的话,我要找丫头说点事。”曾泰瞧了瞧二位掌柜。

    “说完了,说完了。”

    “那去楼上雅间吧。”王德才说着伸出手,领着曾大人和青柳去了楼上。

    麻溜的伙计立马摆上了茶点,轻轻地关上门。

    见青柳一直站着,曾泰探头道:“丫头,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别拘礼。坐吧。”

    青柳这才坐下,问道:“大人找我有事?”还没到饭点,他又是独自来的,以往都是三人同行。

    “我听说你们村在做一些防灾的措施?”曾泰把点心盘子都挪到她面前,示意她拿着吃。

    她也不客气,抓了块绿豆糕,往嘴里塞。

    “我娘说,天灾是没办法预测的,但是我们可以提早做好应对准备。这样灾难来临的时候,就不至于被动丧命了。”

    确实如此,衙门里也有惯常的预防,只不过是备点粮,备点棉衣罢了。那都是按照朝廷的标准配备的,数量少得可怜,真有大灾,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一听说下沟村发动全村里,一起为雪灾做预防,而且考虑得非常周到。

    青柳见他凝神思索的样子,方道:“我娘说,要发动群众的力量。”

    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惧于圣人矣。

    “说得太好了!”曾泰激动得起身来回念叨“众力强大”。地处偏远的梧田镇,乃至附近郡县,若全然依赖朝廷支援,就如往年一样,效果甚微。

    若是发动老百姓自个的防范作为,那将能大大改善往年的局面。不冻死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丫头啊,你能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么?”

    青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我只知道,我们祠堂开会的时候,我娘急着赶去跟大伙说了些事儿。具体我不太清楚。”

    “不过,这事儿的起因我倒是知道。”青柳想起来那日,顾老头说的一句话。

    有钱没粮也是白搭。

    还说要是曾大人想不到屯粮这事,那他干脆回家抱孩子去。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学给曾泰听。

    曾泰想起顾老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见青柳闪躲的眸光,笑道:“那老头是不是说了我坏话?”

    “你们既认识,那下次见着他您自个问就是了。”她才不上当呢。

    “要不回头我问问我娘,再告诉您?”

    “不必了,这是大事,一两句是说不清楚的。”曾泰摇摇头,“不过,我得请你帮我带个信儿。”

204 给人活计才是最好的帮扶办法

    隔日,梧田镇衙门内集聚了各村的里长。

    众人闹哄哄的,纷纷揣摩今日议会的名目,是不是又有什么发家致富的好法子,要提供给大家。

    李勇早就被人围了起来。

    自上次给他们介绍了办作坊的一些经验后,各村也落到实处,实实在在取得了一些成效。

    “李老弟,你别藏着,给我们透露透露。”一年长的里长看向李勇,“今儿到底为什么事而来?”

    “是啊,你给大伙儿说说。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其实具体事情,李勇也不知情的。青柳给他带信只说今个来开会,并没有交代别的什么。

    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些,定是为了防灾而来的。

    “我真不知情。”李勇一脸的无辜,“就是我们村最近在防灾,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好歹得透露点,否则人家还以为他摆谱呢。

    “防灾?”

    不待众人继续追问,台上的衙役已经扯开了嗓子,“静一静,静一静!”

    众人抬眼瞧去,只见曾泰已经站在台上,他双手一挥,大伙儿立马安静下来。

    “乡亲们,今个请大家来,是有要事商议。”曾泰大声喊道,扫视了一圈场下的人。

    “眼下快要入冬了,想问问大伙儿该做何准备?”

    往年入冬前,大不了备点粮食,干柴,然后就祈祷着天神能发发慈悲,少飘点雨雪下来。

    但这儿的冬天特别邪性,就正常情况,每年都有两个月间歇性地下雨下雪。湖里的冰厚的能承载一个成人的体量,那个北风刮得人脸上能起红印子。

    至少有一个月得猫在家里。

    “若是老天爷发了怒,两三月出不了门也不一定啊。”曾泰道,“我瞧着大家伙儿气色不错,定是家家户户有了点余钱吧?”

    “大人,托您的福,这几月乡亲们都有些进项了。”前排一年长点的里长道,“特别是俺村里的妇人,织那个毛衣赚的比老爷们都多。”

    “是啊,比往年好多了。大家也屯了点粮,准备过冬呢。”

    “屯粮好啊。”曾泰看着面带欣慰的里长们,“至少得屯够三四月的粮。我听说下沟村,为了过冬的事,专门开了大会,做了不少准备。”

    “下沟村里长,请你上来给大伙说说,你们村都做了些什么?”曾泰招手示意,请李勇上台。

    就这样,李勇在众人的聚焦下上了台,一五一十地把防灾措施说了个详细。

    随着他的介绍,台下一阵阵骚动起来。

    “想得周到,做得细致。”

    “屯粮屯柴、修房子这些都是紧要的,至于修路备药那就更妥帖了。”

    “要说大雪灾,我倒是遇见过两回。”一年长的里长道,“他们村所应对的就是防着大雪灾,按这标准来看,一点儿也不为过。”

    “牛里长说的是,俺们就是怕有天灾啊,防着点安心。至于修路,不光是防灾,那也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李勇朝着老里长道。

    且让台下人议论一番,曾泰在台上又询问了李勇一些措施上的细节。

    在场的里长们几乎没一个不赞同的。

    不愧是各村的行政长官,还是有些见地。

    但是难度是相当大的。

    主要还是钱的问题。再有,要全村的老少爷们同意,那也要费不少口舌。

    “我知道大家都有疑虑。”曾泰道,“除了修路这条,其他咱都学着下沟村的来。”

    “大人,费力气的事儿好办,就是……”还是那位牛里长说出了大家的难处,“像我们牛家沟,山里头田少地少,刚打上来的粮食交完了税,好些人家也就够二三月的口粮。”

    “老人家,您说的我知道,这也是我正要往下说的事儿。”曾泰道。

    他已经知会镇子各大粮商,正在往里加紧运粮食呢。

    “粮食的事情不要担心,不日镇上粮店就会运来不少粮食。”曾泰道,“不过这买粮的钱要大家自个想办法。”

    “像下沟村的法子就不错,村里先帮着凑一凑,待明年再叫人还上。往后做工的活计也不少,还钱不是问题。”曾泰提议道。

    下沟村有个李娘子乐善好施,那别的村子呢?即使有那样的富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相助。

    这就要看村里的凝聚力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乡里乡亲的,应该帮衬着。”不少人赞同道。

    “若是还有凑不齐的,再到我这儿登记下。”曾泰道,“咱们一起想办法,一起出力,争取安稳地度过今年冬天。”

    这话一说,后边的好几位里长连连拍手叫好。

    这几位都是特困村的里长,村里还有些缺田少地的人家。好歹也是一个村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饿死。

    “特别要顾着点那些困难的人家,大伙儿帮着搭把手,修修屋顶子,梁柱子。别到时候塌陷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曾泰道。

    这个防灾大会开得非常成功。

    几日后,曾泰手里真有了一份名单。

    花辞、言裕接过名单一看,都是偏远点的几个村子报上来的粮食缺口。

    “麻烦二位大掌柜,帮着施以援手了。”

    二位当然是点头同意了,不过曾泰接着道:“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钱对于你们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能救命。他们若是能自个救自个的命,往后定会想着法子赚钱。”曾泰道,“不能让他们一味接受别人的施舍,否则就成了懒民了。”

    再者,他们的馈赠得留着大用处,别想用几个粮食钱就能打发了事。

    况且这是第一次实施这么大规模的防灾策略,若是他们得了衙门的救济,往后这大防灾策略就不好实施了。

    “不愧是父母官啊,想得就是长远。”言裕挑着眉头。

    “我这也是从下沟村那学来的。”曾泰转动着手里的茶碗,抿了一口道,“那位李娘子,给村里修路出了银子。可是村里困难户的粮食却是打着借条的。”

    相比较修路费用,那点粮食值不了几个钱。

    花辞点点头,董梅已经分到二千多两毛衣的红利了,当然不在乎那点粮食了。

    “给人提供活计才是最好的帮扶办法。”花辞收拢手里的扇子,看向言裕道,“咱俩都不如那位董老板了。”

    在他俩眼里,董梅不过是赚了个零头,但是她却给全镇的妇人提供了活计,让人有了赖以生存的手艺,这可算是帮了人家一辈子啊。

    “不过,若真有大雪灾,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花辞正色道,“你们衙门是不是也得有所准备。”

    “这点我也想过了。”曾泰道,“所以我打算明日去趟下沟村,去请教下那位李娘子。”

205 是给你当学生来的

    “下沟村?”言裕来了兴致,“听说她那院子挺有趣的。”

    花言二人互相对了个眼儿。

    隔日中午,周平给青莲青柳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得先回。

    见门口停着的马车,黄胖子赶紧催促道:“二小姐,别管那些了,先回家吧。”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青柳笑道,“先生,下半日麻烦您了。”今日她就来了福临酒楼,跟着老先生学习。

    老先生非常中意青柳,不过并没有收她为徒,只说互学。

    所以青柳也就不勉强了,但她心里是拿老先生当师傅的。

    “去吧。”老先生就像她的爷爷一般,对着青柳总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而面对别人却是冷着脸。

    米粮店的林掌柜也是个有眼力的,朝着站柜台的青莲道,“青莲,赶紧跟周平回去,店里的事不打紧的。”

    “莲儿,你回吧。”

    青莲来米粮店的第二日,林掌柜就把女儿林玲儿交给了她,请她收下当徒弟。当时莲儿道:“什么徒弟不徒弟的,我教玲儿姐就是了。”

    林玲儿原本就识字,学起来倒也不费劲。

    自家的账簿,细心些就是了。

    莲儿交代完事,刚走出铺子,就被跑来的韩氏塞了一包东西在手。

    “莲儿,这里都是大娘做的吃食,拿回去给你娘和妹妹们尝尝。”韩氏几乎天天叫她带点自个做的吃食回去,她实在太稀罕莲儿一家了。

    “大娘,您不必这么费心。”青莲抱着包袱道,“我娘说了,下次来了镇子要拜访您的。”

    “那太好了。”韩氏见马车等着,赶紧摆摆手,催她上车。

    既是不请自来,到家门口时,马车里的人没有先下车。

    周平带着青莲青柳先进了家门,可是家里空无一人,连小四的婴儿车也不在。

    这个时间点,顾老头带着人进山挖药材了,志宏则是忙着开垦荒山的事儿。一般董梅和秋菊都是在家里忙活,但是周平去了养殖场那边也没寻到人。

    “大人,你们先进屋吧。”青莲道。

    周平帮着车夫把马车停到卤菜坊院子里,而那三位贵人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院子外墙。

    “姐,你说娘去哪里了?”青柳低声问道。

    “小车子不在,肯定没进村。”青莲道,“进山也不大可能,该是跟着大舅去了药山。”

    “还真是。”青柳嘀咕道,“前几日,娘不说要去看看她那梯田有没有成型的么。”

    那荒山离这儿也不远,小车子定是抬着过去的。到了地儿能把小四搁车子里玩儿,董梅就能放开手脚巡视她的药山。

    姐妹两嘀咕的话落入三人的耳朵里,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曾泰道:“丫头,带我们去药山看看。”

    姐俩也对了个眼儿,点点头,“行,那咱们就去药山看看。”

    周平带着两车夫,其实就是花言二人的侍从,一起跟在后头。曾泰私访,一般不带衙门里的人。

    一刻钟的路程,一行人就见着药山了。

    远远望去,山上人头攒动,个个儿抡起锄头挖地,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娘!”

    “姜姨!”

    姐俩挥舞着手臂,朝着她们大喊。

    山腰一处较为平整的地块,摆放着小四的小车子,为了稳当点,秋菊还帮着在车轴处压了一块大石头。

    今个董梅来巡山,又认识了几位种地的能手,都是山那头的村民。

    刨了一辈子的地了,经验自是丰富。

    根据董梅提出的梯田型方案,那几位种地能手帮着把山头又分块规划了一下。

    根据现有的地形,分出来的梯田更为合理,也便于日后耕种。

    “姜姐姐,您瞧,咱家来贵客了。”董梅也朝她们挥着手。

    秋菊用锄头紧了紧土壁上的石头,这土里挖出来的石头,随即又码在旁边,真真像个大台阶一样。

    “是给你当学生来的。”秋菊打趣道。

    青莲姐妹已经跑到了董梅跟前,娘几个正聊着呢。

    而后面跟着的三贵客却止住了脚步,站远处更能看到药山的全貌。这荒山改造已初具规模,弯弯曲曲,一层一层的,还真像个梯子。

    “你这一文不值的劳什子山,在她手里还真能长出摇钱树来。”花辞道。

    “若真如此,那梧田镇就有救了。”曾泰朝上山走去。

    “我也买个山头,叫顾老头帮我种药材。”言裕道,“省得他闲得慌。

    见人都朝着她们走过去,董梅带着女儿们在平地处候着。

    “曾大人。”董梅行礼招呼道,“小女不懂事,带贵客来这荒郊野外,实在不周。”

    “无妨。”曾泰看着小车子,掀开了帐子,里面的小四正自顾自地玩着自个的手指头,还朝着曾泰“咯咯”笑起来。

    “这娃儿乖巧极了。”一贯板着脸的曾泰这会子眼里满是柔柔的笑意,“李娘子竟然带着这么小的娃儿下地干活,实在令人钦佩。”

    “大人说笑了。”董梅道,“我本就是乡野农妇,下地干活不是本分么?”

    自穿来大半年的时间,她都是挺着大肚子,下地的机会还真不多。不过在贵人面前,适当树立下自己勤劳农妇形象是很有必要的。

    曾泰点点头,他看了看观山的二人,忙介绍道:“李娘子,这二位是我的朋友,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

    董梅秋菊又福身行礼。

    “其实你们早就认识了。”曾泰扬起了嘴角,“言裕,丰裕当铺东家。花辞,鑫泰货栈东家。”

    “原来是二位大掌柜,失礼了。”

    身后的周平暗惊,这二位的身份就这样介绍给了董梅。他俩的身份少有人知道,鑫泰货栈一直是张裕出面经营。丰裕当铺的生意更无须言裕出面了。

    张裕从来没跟周平说过大东家花辞的事情,当然言裕的事更是没必要跟他提了。

    但是周平还是探知了二人的身份,学徒多年还是学了点本事的。

    “久闻董老板大名,今日冒昧前来,还望见谅。”花辞也躬身行了一礼。

    不远处挖地的村民,见来人衣着不凡,都忍不住瞅了瞅这边。

    “董老板,我们能随便瞧瞧么?”问话的是言裕。

    “请便。”董梅招手叫来了志明,“你带几位贵客到处瞧瞧。”

    “晓得了。”志明道,说完带着他们朝山头走去。

    “你叫志明?”曾泰看着志明,这孩子变化真大。

    志明点点头道:“都是姐姐给重起的名字,我二弟叫志宏,三弟叫志远。”

    “你们都跟着董老板姓了?”花辞问道。

206 你又不是衙门里的老爷

    “没有,姐姐说姓氏是我们家族血缘关系的标志,是很重要的符号,不可更改。”志明道,“不管姓什么,姐姐永远是我们的亲姐姐。”

    曾泰满意地点点头,人啊贵在知恩图报。

    “这些做活的都是你们村的?”曾泰指着干活的汉子们问道。

    “不是的。”志明道,“我们村大都在作坊上工,这几日又忙着修路、烧炭等事情。这些人大都是山那头的村民,挖一亩地给六十钱,难挖的地儿适当加点。”

    不是按日记工,而是按地算钱。

    为了多赚钱,大家只得多挖地,还不用人监督。不像地主家请的长工,即便有个监工在场,长工也不会那么拼着干。

    其结果就是,东家的地在最短时间挖好了,而做活的人也能在短时间内拿到最多的工钱。

    余下的时间又可以去干别的营生。

    还真是两边不亏,边边得利。

    言裕看得最仔细了,他指着那片刚栽好了的药苗子问道:“这片都是顾老头新种的?”

    “是的。”志明道。

    “马上入冬了,不怕被冻死?”

    “顾老说了,这个就得入冬前移栽。”志明说着把一捆草垛打散来,铺在药苗根部。

    看着他动作娴熟,言裕指了指这片山地,“这儿如今归你管了?”

    “差不多吧,不过大事还是得我姐拿主意。”眼前的三位看着清冷,其实都没什么架子。

    后边的曾泰正跟挖地工聊了起来呢,问他们一天挖多少地,能拿到多少工钱,家里人能否填饱肚子等等。

    起初那老汉还拘束着,问一句答一句。聊着聊着就发觉,眼前衣冠楚楚的后生也没那么外道,话也就多了起来。

    “待这片山挖完了,我能拿到一两多银子哩。”老汉停下挖地,双手扶锄。看着有五十过半了,他黝黑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却藏不住收获的喜悦。

    他用手指着前边的几个壮汉,“他们才拿得多呢,有二两多的,还有三两多的呢。”

    年龄悬殊是没法子比较的,却听老汉道:“不过,我很知足了。”

    许是心情愉快,聊得顺畅,老汉干脆把锄头横在一土墩子上,指了指横着的锄头柄,“这儿干活按地收钱,我挖得少就少拿点。他们挖得多就该多拿。”

    曾泰看了眼锄头柄,配合地蹲坐下来。

    “这样好啊,我心里还踏实。”老汉絮絮叨叨起来,“以前在外做工,看着我们上了年纪的,那把头都不稀得要。现在想想也不怨人家,人家按日算工钱,凭啥不要年轻力壮的?”

    “你说是吧?”老汉侧头问曾泰,“那我要是东家,我也选力气大的。”

    曾泰点点头,看着远处的母女们,方道:“多劳多得嘛。”

    “是这个理儿。”老汉也看向董梅那边,“这位女东家是个好人。她还许诺我们,要是活计好的,为人实在的,以后就可以一直在这片药山上做事。”

    药材既然种起来了,往后少不了要请人手。

    老汉收回目光,凑近了曾泰低声道:“我得感谢咱衙门里的那位老爷。”

    谢他干什么,这里有他什么事儿?

    “若不是那小气的老爷把这没用的荒山送给了我们东家,那我们东家也就不会垦荒种药材,现如今我们也就没这活干了。”

    原来送荒山这事,在百姓眼里竟成就了他小气的名声了。

    也是,衙门能送人的也就是这些个不值钱的荒山了。用一个没用的荒山头,换了人家那么能赚钱的手艺,可不就是小气的老爷么。

    见曾泰笑着点头,老汉又道:“你说那老爷是不是够小气的,就算是荒山,你到底多送两个也成啊。”

    “多送两个?”曾泰疑惑道。

    老汉指着附近连着的绵绵山峦,“你瞧瞧,咱这除了山就是山,与其放着长草,不如送给我们东家种药材。”

    “这样的话,我们村里的人都有活干了,就连我老头子也能做到入土的那日了。”老头眸光伸向悠悠远山,他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山,是山养活了他,但是大山也让他们畏惧。

    因为山里长不出庄稼。

    “老爹,你这想法很好啊。”曾泰撑起身,这才是真正地靠山吃山。

    “好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衙门里的老爷。”老汉也站起身来,拍拍手接着干活,憨笑两声,“我跟你这后生聊个什么劲啊。”

    “汪汪!”

    挖药材的一行人回来了,大宝瞧见小四的车,兴奋地飞奔过来,他围着小车不停摇尾巴。

    “娘亲,娘亲,你瞧我今天采了什么药?”青禾求表扬似的看向董梅,她拉着董梅蹲了下来,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真的?”董梅惊讶地向顾老头求证。

    “千真万确。”顾老头高兴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千万要存着。”

    “不过,这东西还是您老保存着合适,万一不小心被我卖了或者弄丢了,我可不担这罪过。”董梅苦笑道,“所以说,放您那儿更保险。”

    老山参嘛,健健康康的人也用不着这玩意。

    顾老头瞥了眼董梅,“小丫头跟它有缘分,那条山道我走了不下百次,它却从来不入我的眼,今儿小丫头才走一次,就被它看上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缘分。”

    有这么邪乎?

    不过这些董梅也只能半信半疑了。

    顾老头突然闷着不说话,朝那三人看了会儿,带着志宏元喜去把药苗子种了。忽而回头问董梅:“他们没说我坏话吧?”

    董梅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生怕被人揭了短,丢了面子。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竟然在她这儿聚一块了。

    “娘,我们也去了。”青莲姐俩也跟着过去帮忙栽药苗。而青禾则带着大宝满山跑,好不欢快。

    见药苗挖来了,志明跟曾泰打过招呼,也忙活去了。

    土坑是志明事先挖好了的,最近他几乎一整天都待在这儿,趁着空子就把坑挖了。

    所以这会儿只管栽种和浇水了,完事前还得在土上盖一层草,以免水分蒸发得太快了。

    两侍从眼尖得很的,见周平担着水桶挑水去,也担起了剩下的空桶子,跟在周平后面。

    周平朝他俩点点头,表示谢意。

    能跟随主子出门的,定不是那蠢笨的,说不定还是个人精呢。

    “老头子何时这么规矩过。”顾老头指挥着大伙栽种药苗,俨然像位经验老到老农夫。言裕说着朝他走去,却被曾泰叫住了,“你可别去惹他。”

    “放心,我就是过去看看。”

207 脸皮咋这么厚呢

    不料,言裕被顾老头当成了空气,只好跟着姐俩一起学栽药苗。他不会一手抚苗一手用锄头填土,只得学着姐俩的样儿直接用脚拨土。

    可惜了他脚下绣着精美花纹的靴子了。

    惹得青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莲也扬起了嘴角,道:“大掌柜,您歇着就行。”

    不过,他栽一株苗的时间,姐俩都已经栽了三株了。志明他们就不用说,都栽了有八株了。

    “就你这样的,离了家,饿不死你!”顾老头忍不住碎了一嘴。

    连个小丫头都不如,言裕神色难免有些许尴尬。他执拗地又拿了一株苗,说道:“顾老,赶明儿我也弄个山头,你也帮帮我呗?”

    “哼!”老头踩着土,赶紧离他远远的。

    那边曾泰和花辞也跟着志宏一起,栽起药苗来。

    人多力量大,今儿要提早点下工了。可叫董梅犯难的是,这几位八成是要吃顿饭再回的。

    “姐,我去打个招呼,咱们先回家备着点。”董梅说完朝着他们过去,脑子里忙着搜索今晚的菜谱。

    “曾大人,要不你们几位先跟我回家歇着?”董梅试探道,“让你们在这忙活半天,真是怠慢了。”

    “这儿很好。”

    曾泰往药苗根部使劲儿地跺了几脚,抬眼见董梅回头看了小车子,才恍然道:“李娘子先行回去吧,小娃儿可不能在外待久了。”

    见秋菊已经把小四抱了起来,董梅对着曾泰行礼道:“晚上请大人和二位掌柜在寒舍吃个便饭。”

    “那就叨扰李娘子了。”曾泰拱手道,还有好些事没有请教她,那就放在吃饭的时候说。

    坡上的顾老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脸皮咋这么厚呢。

    董梅跟志明交代了一下,就带着女儿们先行回家了。今晚有贵客,得花点心思做晚食了。

    多亏了大宝,家里还有只兔子,和两只野鸡。

    待把小四哄睡了之后,董梅来到灶屋,只见秋菊手起刀落,不一会就把兔肉拾掇好了。

    “姐,你以前没少吃兔肉吧。”董梅一边拿过挂着的围裙,一边走到灶台。

    “是没少吃。”秋菊递给她洗好的兔肉,走去灶口生火,“不过,都没你做的好吃。”

    她也不是什么大厨,不过前世小视频看多了,无非就是料足味香罢了。

    “今晚咱做个特别的,麻辣兔肉。”董梅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吃得惯吃不惯。”

    “吃得惯。”秋菊笃定道,“无非就是麻点、辣点。”

    “吃不惯咱自个多吃点。”董梅笑道。

    说话间,兔子已经焯过水。

    待锅里油热后,董梅又切了几片肥肉下锅炼油,接着下花椒、八角、香叶、桂皮、干辣椒和葱姜蒜等,炒制出香味后,倒入沥干水的兔肉继续翻炒。

    此时香味已经充斥着整个灶屋。

    “娘,好香啊!”

    姐俩提着处理好的两只野鸡进来,交给秋菊开膛破肚了。青柳挨着灶台看,酱色的兔肉咕咚咕咚的,实在诱人。

    “馋吧?”董梅一脸满足的笑容,孩子们喜欢吃,她最开心了。

    加水后,她盖上锅盖,等着慢慢闷煮了。

    “莲儿,灶火小点,慢慢闷着。火大了一会儿兔肉没熟,就烧干锅了。”董梅擦把手,又忙着拿米淘洗,开始焖饭了。

    一般都用最里面的大锅焖饭,饭熟了后,上面还可以架个蒸笼,把菜搁里头。

    时间统筹得非常好。

    米饭锅里飘着香味的时候,兔肉也完美炖烂了。把里面的大料简单挑拣一下,装入大钵了,先蒸在米饭上。

    待开吃的时候,再撒上香葱。

    接着炖野鸡了。

    这野鸡她还是喜欢炖着吃,不放那些大料,口味清淡,且柴火炖出来的味道就是纯。

    两主菜弄好了,再炒个醋溜白菜,这是顾老头每日必吃的。

    拍黄瓜,凉拌腐竹,家里的卤菜各来一碟子。

    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事情。

    董梅赶紧去卤菜坊,着凳子去请李勇和周树根来这吃饭,顺便从卤菜坊拿几块豆腐来烧个家常豆腐干,顺便再提一桶豆浆过来。

    白酒家里也有一坛子。

    凳子出门不久,汪氏就赶了过来。

    “干娘,你哪里走得开啊。”这个点真是妇人忙晚食的时候,接着灶屋一摊子事儿也够忙活的。

    “放心,晚食我已经做好了。”汪氏接过董梅手里的铲子,“你那两嫂子会收拾好家里的,她们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做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董梅还愣着神,汪氏又道:“她们知道我来你这里,都抢着干活呢。”

    “干娘,还是您管家管得好,嫂子们才服您。”董梅道。

    一户人家,特别是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世道,女主人的做派尤其重要。男人在外做苦力,若是家里乱成一锅粥了,那还做个什么劲呐。

    像陈招娣婆婆,也是个有远见的,即便陈招娣作死,也影响不了家里的大局。

    芸娘前婆婆作来作去,把个厉害的狠角儿招进了家门。

    “这山鸡就得用山里的菌子炖,味道才鲜美。”汪氏拍了一下走神的董梅。

    “行,我原也是这打算。”

    见锅烧热了,汪氏没倒油就先下了鸡肉,接着快速翻炒。待鸡肉里藏着的水分炒干了之后,再沿着锅壁慢慢倒入油,锅里立马“滋滋儿”响。

    不一会儿,锅里就冒出浓浓的香气。

    正在饭厅整理碗筷的姐俩,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相视一笑。

    “奶奶,太香了。”

    “等会儿奶奶先给你们添一碗吃了,免得到时候人多,你们又拘着,吃不了两块。”汪氏朝着姐俩喊道。

    董梅看了看外头,笑道:“没您这么护短的,这要让客人听见了还不得说我们失礼了。”

    “失什么礼。”汪氏故作怒斥道,“她们姐妹能吃多少,看给瘦的。都是你平时拘着她们,太斯文了要吃亏的。”

    “干娘,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董梅哭笑不得,难道她当娘的还饿着孩子不成?

    姐俩平时饭量就不大。三儿倒是能吃,现在就肉墩墩的模样了。

    见董梅一副委屈的表情,青莲青柳忍不住大笑起来,“您可真冤枉我娘了。”

    秋菊从卤菜坊那边弄了一大托盘卤菜过来,正在门口听着董梅挨训,憋着笑懒得帮她说情。

    “对了,叔咋还没来呢?”董梅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我猜他定是去了药山。”汪氏说着尝了一口鸡汤,随后就给姐俩添了一碗,叮嘱她们赶紧先吃,垫垫肚子。

208 你就多余叫他们

    正当她要出门寻青禾的时候,小吃货闻着香就过来了。

    “奶奶,好香啊。”

    “来,奶奶先给你添一碗吃了。”

    汪氏帮着把碗放在院里的方凳子上,青禾麻溜地端了小椅子,惬意地享受美味的鸡肉来。还不忘赏给大宝一块她吃不大干净的鸡块。

    “汪汪。”今儿的鸡肉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然,做饭还是老辈儿本事点。

    “小丫头,吃什么这么香呢?”顾老头甩了甩刚洗的手,笑咪咪地走过来。

    最近安逸得很,从药山归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洗个手,灶屋的桌上就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而且味道很中他的意。

    青禾用筷子夹了一块,递给老头,老头也不介意,直接用手接了过去放嘴里。

    “这山鸡味儿跟以前不一样啊。”老吃货一口就尝出了味儿。

    “奶奶做的。”青禾端起碗,吸溜一口鸡汤,“好喝,爷爷喝一口。”说完她把碗端起来递给顾老头。

    顾老头忙接过碗,又放回了方凳子上,生怕打翻了就可惜了,“爷爷待会儿喝。”

    前院,志明志宏已经备好了水,正拿着帕子要给三位贵人掸灰尘,却被人夺了帕子去。

    那两侍从麻溜地接过帕子,轻轻擦拭他们身上的尘土,从上往下,直至蹲下身来把脚上的鞋子也擦拭一番。

    他们的主子只管站着,适当地抬抬手。

    这可真是细心啊。

    志明退到一旁,扬起帕子给自己拾掇一番,心想,幸好没有掸在贵人身上,要不太失礼了。

    “大舅,没事。”周平来到志明跟前。

    他刚刚帮着曾泰简单拾掇了一下,伺候人的事他也会点。张裕的很多事都是他打理的,不过可没那两侍从那么精到,大不了递个帕子,打个洗脸水什么的。

    “里长,你们别站着,歇着去吧。”曾泰理理自个的衣衫,对着立在他身侧的李勇和周树根道。

    见他清洗好了,李勇道:“要不咱们去后院看看?”

    “合适吗?”曾泰问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李勇走在前头,“梅娘这院子简单,没那么多规矩。”

    而花言二人正在请教周树根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周师傅,听说这院子是你监理的,那……也是你做的?”花辞指着前院角落的公共卫生间问道。

    “确是我着人做的。”周树根躬身道。

    “那能不能帮我也造一个这样的?”花辞试探问道。

    “这……应该可以。”周树根稍有犹豫,“不过这些图纸都是梅娘画的,我待会就问她要。”

    这事他只能答应,但是这人情还得记在梅娘头上。

    花辞怔了一会,道:“没事,我一会儿跟董老板商量。”

    他也跟着叫董老板了,毕竟两人还做着生意呢。

    “什么感觉?”他转头看了眼四下张望的言裕,言裕轻笑了一声,道:“简单,但又不简单。”

    “日”字型的两进院子,初一看方方正正,空空荡荡的。除了凉亭边上有个小孩子玩的秋千,再没纯粹观赏玩耍的景致。

    就连凉亭的柱子、顶子也是简简单单的,没半点装饰雕刻,看着却十分地宁静雅致。

    “给人一种‘合’的感觉。”言裕站在后院中间,四周合起来的屋子不高,院里生活的人自在得很。

    其实盖这院子,董梅是精打细算过的。

    真正的四合院那也是要雕梁画栋的,不过她不舍得把钱花在那上面而已,也觉得没必要费那个钱。

    更没必要那么惹眼。

    “大人,二位大掌柜,请到饭厅用饭吧。”青莲青柳来到院子里,请客人们上桌。

    饭厅的大圆桌已经摆好碗筷,满满一桌子菜。尤其是那两钵洒着葱花的兔肉和中间一大盆鲜美的菌子鸡肉,让顾老头不停地咽了咽口水,他老早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他们磨磨唧唧的,他都吃好饭溜达去了。

    今个董梅把他按在了上位,有他镇着,她心里踏实些。曾泰是官,场面上的等级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另二位看样子出身不凡,难免有些尊卑有别的观念。

    “你就多余叫他们。”顾老头抱怨道。

    他就喜欢董梅这自由自在的日子,除了吃饭前要他洗手外,其他的都没人管他。怎么随意怎么来。

    “顾老,让您久等了。”见老头有情绪,曾泰躬身致歉。

    “要吃就快点,不吃就回去。”顾老头甩了他们一脸子。

    李勇周树根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老头,脾气果真大,连县丞大人都敢怼,可见老头不一般啊。

    厅里弥漫着麻辣兔肉的香味,光闻着香味就叫人开了胃。

    “董老板,您这手艺好啊。”花辞坐下道,“这道兔肉的做法我还是头一回见。”

    “自家吃的,没那么讲究。”董梅浅笑道。

    “顾老,怪不得您不舍得回自个的窝棚,原来是舍不得这好吃的呀。”言裕不顾老头吃人的表情,打趣道。

    待贵客都坐下后,见志明和周平一副下人模样立在一旁伺候着,董梅道,“志明,周平,你们也坐下吧,今个辛苦了。”

    “姐(婶儿),我们伺候着就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吃个饭要伺候什么!”顾老头拿起筷子,“赶紧坐下,别耽搁我吃饭了。”

    曾泰也抬了抬手,示意道:“坐下吃吧,今个你们两人最是辛苦了,还教了我们不少种药的事情呢。”

    李勇和周树根规规矩矩的,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曾大人,二位大掌柜,请随意。”董梅道,“我们农家院,没那么多礼数,还请见谅。”

    “这样很好。”

    “叔,周大哥,你们多吃点,待会陪曾大人和二位大掌柜多喝几杯。”董梅道,他俩就是被请来陪客的,省的董梅一妇人不大方便。

    再者,多跟领导接触接触,总会是有好处的。

    “这兔肉口味奇特,麻中带辣,吃着容易上瘾。”花辞夹起一粒儿小花椒,“原来是椒的麻味。”

    花椒做调料,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董梅点点头,笑着端起了豆浆,“曾大人,二位大掌柜,今儿大家来寒舍做客,着实怠慢了。我以此代酒,敬诸位一碗。”

    “李娘子客气了,是我们不请自来,唐突了大家。”曾泰也端起了豆浆,“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碗这香醇的豆浆,感谢李娘子款待。”

    顾老头也配合着喝了一大口。

209 包干到村

    真是好喝。

    不过顾老头还是觉得兔肉就得配着酒才够味。

    “顾老,我敬您。”曾泰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盅,见老头爱搭不理的,笑着一口干了。

    董梅朝老头挤挤眼,老头才抿了一口。

    接下来花辞言裕也给老头敬了一酒盅,老头都很给面子地抿了一嘴。

    “顾老。”李勇和周树根也站了起来,“您来梅娘这许久,可帮了她大忙,我们谢谢您了。”

    “不谢不谢。”顾老头端起了酒盅,对着二人乐呵呵的,“坐下喝,别站着。”

    “你们两以后有空多来陪我喝几盅,一个人喝没意思。”老头对着他二人道,脸上和和气气的,倒叫先前敬酒的三人有些尴尬了。

    “听顾老的,坐下喝,慢慢吃。”曾泰帮腔道,尽管老头不领情。

    见李勇和周树根喝了盅酒,又坐了下来,曾泰接着道:“李叔,近来村里防灾进展得可顺?”

    “顺当的。”县丞大人喊他叔,不光是李勇,在座的都吃了一惊。

    “那就好,以后各村的一些事物还得麻烦李叔了。”他转向董梅道,“李娘子,虽然咱做了这么多准备,若真有雪灾,也怕是不够的。”

    她没见过这儿的雪灾,就连科技那么发达的前世,应对大雪灾也是很棘手的。

    “若真连着下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的大雪,就会发生很多难以预料的事儿。”曾泰担忧道。

    “是啊,天灾面前,人类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董梅道,“真有万一,道路和讯息是极其重要的。”

    曾泰点点头,这就是关键。否则衙门官府两眼一抹黑,即便有心,也无从下手。

    官道不通,物资进不来,全镇都抓瞎,搞不好会引发民怨民愤。

    雪道只能清扫,但是光靠衙门的几十人是万万不够的。只能发动百姓一齐行动,但是既然路都不通,又如何发动百姓呢。

    这其实是很矛盾的。

    “曾大人,若是能把内路包干到村,是不是可行?”董梅道。

    “包干到村?”曾泰眸光一亮,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先得通了内部道路,才能聚众抗灾。

    这样的话,到时候村村路通,传递个讯息也及时。

    “不过,这样的话,衙门是不是得准备一笔款项,专门用来通路的?”董梅试探道,若人知道这主意是她出的,还不得被人骂死。好歹给村民争取点福利,不能叫人白白干活啊。

    衙门里没这笔款项啊!他不好意思说出这话。

    曾泰放下了筷子,无奈苦笑。

    梧田镇没什么税收,衙门自然也没什么钱了。

    “不过真要全都靠你们衙门出力,那也是受不住的,何况是天灾。”董梅道,这是全镇的事儿,当然要全镇的人一起出力。

    “按常理,万一有天灾或者民变,损失最大的该是哪些人?”董梅有意地看了眼二位大掌柜。

    “丫头,你犯不着说这些,他们可都本事着呢。”顾老头又抿了一口酒。

    曾泰干笑了一声,以往都是灾后再发动乡绅富豪捐赠,这样往往失去了救灾的先机。

    “李娘子真是思虑周到。”他对着董梅饮了一盅酒。

    他一早就知道多多少少有些收获,今儿真是没白来。

    有了银钱,百姓扫雪护路的积极性自然高涨,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所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那不出力的乡绅富户,出些小钱总没法子拒绝。

    曾泰心情瞬间好起来,接着跟大家聊起来。

    而在外间的汪氏正领着孩子们吃饭,秋菊则去了卧房照看小四。

    “小哥儿,别客气,多吃点。”汪氏说着往两侍从碗里舀了一大勺菜,“咱这儿没什么好吃的,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没没,这菜太好吃了。”

    那两侍从千恩万谢的,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家奴,吃起饭来也规规矩矩的。

    “好吃就多吃点。”汪氏笑道。

    “诶。”

    好东西他们也吃过,但就这样吃饭的气氛他们是从来没见过的。在主子跟前总得多个心眼,忙的时候随便扒拉几口,闲的时候也不能乱了规矩。

    元喜扒拉着碗里的鸡汤拌饭,含糊不清道:“汪奶奶,可太好吃了。”他一般都是回家吃饭,今个是被青柳叫住了的。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见他说着话,喷出了不少米粒,青柳忍不住损了他一嘴。

    元喜被她噎得咳了两声,见自家哥哥正盯着他,才又闷着头干饭。

    王氏回家晚,李金富又不会做饭,元喜最近还学了点。所以他娘嘱咐他回家帮着做饭,其实王氏是不想太麻烦董梅的。

    元海忙着卤菜的事儿,晚食后还得忙活一阵子,她也就不好叫元海回家了,只得叮嘱孩子好好做事,不要偷懒。

    青莲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卧房,换秋菊来吃饭。

    待外间都吃好拾掇完,饭厅里的人才出来。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众人来到院子,姐俩又给客人上了茶。

    临行前,花辞向董梅行了一礼,“董老板,我还有个事想请教一下。”

    “大掌柜客气了。”董梅回礼道。

    “我见你这‘卫生间’挺好的。”刚才特意向姐俩了解了一下,那两孩子说起这个一点一不避讳。

    特别是青柳,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谁也少不了啊。”

    她们房间那个才叫方便呢。

    “这些都是周平他爹造的,大掌柜问他就行。”董梅叫来周树根,“周大哥,你跟大掌柜说吧。”

    花辞看了眼周树根,这两人有意思,都把这人情推给对方。

    “那就谢过董老板了。”

    见周平跟在他身后,方道:“你在家住一晚吧,明个再回。”

    “谢大掌柜。”

    父子两相视一笑。

    那边言裕跟在顾老头后头,说了些什么,起初老头喊了句,“没那闲工夫。”过了会子,老头就没说话,似是被说动了的样子。

    而李勇已经把曾泰送到了门外的马车旁。

    待众人散去后,院里只剩顾老头一人。往常这个时候他要么在外溜达,要么在前院歇息。

    天黑后他一般不在后院。

    “顾老。”董梅走了过去。

    老头沉默了一会,道:“丫头,你就不问问,我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有什么好问的,他想说就说呗。

    “看得出来,你们关系不一般。”董梅道。

210 我本想带走那孩子

    “是啊,我跟他们结着怨啊。”老头的语气透着些怨气和忧伤。

    接着,董梅听了好长一故事。

    宛城顾家,是个大家族,顾家去世的老太爷有两儿子,大儿子曾任太守,官居四品。

    而谁也不知道,顾家老太爷还有个弟弟,一直在外学医。

    顾老头就是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二十年前,顾老太爷临死时,顾老头才回家探望,这时顾家才得知还有个学医的老太爷。

    那时顾老头也就五十出头,他正想在家族寻个机灵的侄孙收做弟子。但是他自个学医就没得到家族的同意,可想而知,那些子侄更不同意自个孩子学医了。

    一来学医辛苦,二来没什么前途,且地位低下。

    当然所谓地位是相对而言的,对于他们那样的名门望族,学医确实不是什么好前途。

    他看中了个侄孙女,名福贞,当时五六岁,生的机敏聪慧。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养闺女无非就是教些琴棋书画和绣活等,到时候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一来闺女自己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二来也能帮衬着娘家点。

    也就是家族间的常规联姻。

    所以顾老太爷生前就给福贞定了一门亲事,京都言家的大公子,言裕的哥哥。

    “五六岁的娃娃就订了亲,懂什么呀。”说到这儿,顾老头哀叹一句。

    想着福贞还能在家养个十来年,那他也就横下心跟小侄子把事儿说开了,就说想把衣钵传给小福贞。

    可是他那小侄子当时就满口决绝了,“您叫她跟着您抛头露脸的,叫她以后如何嫁人?”

    但是倔强的老头并没有放弃,此后就偷偷地教福贞。

    好在福贞也非常配合。

    不过一年的工夫,福贞进益非常快,顾老头非常高兴。可是东窗事发,福贞学医的事儿被他小侄儿知晓。

    小侄儿也不敢顶撞他这个暴脾气的叔父,只得跟言家商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把小福贞送到京都言家养个一年半载的,晾晾顾老头,兴许他就断了念想。

    但是福贞走了半年后,顾老头也进了京都。

    他那时就是想看看孩子,毕竟跟着他一年了,又是亲侄孙女,那感情也处出来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见到福贞,就听说她不见了,被人掳走了。

    那是元宵节,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在街上赏灯。当时好几个下人陪同,到底是被人盯上了。

    言裕也不见了,还有花家的小少爷花辞。

    据说那夜街上失踪的孩子有几十个。

    很显然,这是早有预谋好了的,衙门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捉拿人贩子,结果可想而知。

    顾老头多方打听,寻着踪迹往西而去,在一处破宅院找到了一些孩子。

    言裕和花辞都得救了。

    可唯独不见福贞。

    据小言裕道,被拐的孩子里有几个得了病的,福贞见人可怜,就声称自己会医术,请求跟着病孩子关一起。

    本来言裕和花辞也想跟着她一起的,但是人贩子怕他两也被传染了,所以就只带走了福贞。

    据被抓的人贩交代,那些得了病的孩子,怕提前死在手里,就贱卖给了下家。

    也就是说,连着福贞一起,那些孩子其实已经提前被卖了。

    但是道上有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不问底细的。所以顾老头又只能根据他们提供的一点儿信息,找到了嘉平县。

    其实那些孩子早已经被分散卖了,还有些被掺和在牙行里当贱民卖了。

    “当时听说有个女孩被买去配冥婚了,我急忙找到那户人家,发现那孩子不是福贞。”顾老头看着天上闪耀的星星,“我本想带走那孩子,但是发现那户人家对她不错。当时我急着寻福贞的下落,也就打消了念头。”

    后来找到福贞的时候,她已经在梧田镇的乱葬岗待了好几天。

    据说她被边城的老鸨子买去,途径梧田镇,一次逃跑被抓回后,被老鸨子失手打死了。

    老头沉默了许久才道:“若不是我要教她医术,他们也不会把她送到言家,也就不会遇害了。”

    事后顾老头无处宣泄,跑到衙门里大闹一番。

    当时京兆府尹是花辞的爷爷,在他眼皮子底下掳走了这么多的孩子,还有自个的孙子,虽说最后救了回来,他也没有脸面了。

    此后府尹大人花费了一年多时间,几乎缉拿了全国上下的人贩子,一旦抓获,立马处死。

    往后几年一直到现在,再没出现大规模的人贩子踪迹。

    老头悔恨之余,也就跟花家、言家结下了不解之仇。

    他也无颜再回家了。

    后面的事儿董梅没听多少进去,反正知道老头跟两家结怨了。

    但是听到人贩子,嘉平县等处,总觉得有点耳熟。

    “丫头,你就是那个买去配冥婚的吧?”老头突然问道。

    “我?”

    好像那夜梅娘是这么说的。

    “顾老,我忘记了很多事儿,至于你说的福贞,我也不记得。”董梅道,梅娘连姓什么都不记得,就是梦里有人叫她“梅儿”,所以才跟着养父姓董,名梅。

    “元宵节那夜,被拐卖的孩子,有些是京都的,还有些是外地来京游玩的。”顾老头道。

    自从他来梧田镇后,不知什么原因驱使他,他特意回了嘉平县,原本想看看被卖的董梅过得怎样。没见着董梅,他心里还有点惦念,详查之下,发现董梅也来了梧田镇。

    第一次见董梅是他给志明看腿的时候,他是没认出董梅来。

    后来为志明看腿次数多了,也了解了董梅的一些情况。

    他详又查了董梅的身世,发现大致的事情都对得上,而且细看之下,发现董梅跟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却有相似之处。

    特别是青莲的样子,像极了那时的梅娘。

    “丫头,事过二十年了,估计京都衙门也没保留那些报案人的案底了。”顾老头道,“我当时要是回头就寻了你,你或许早已见到家人了。”

    老头有些歉疚。

    “这不怪你,当时是人牙子卖得我,我自个也不记得来处。”董梅道,“也不能确定我就是元宵节那日被掳走的。”

    如今梅娘不在,她更是没有记忆了。

    不去想这些没用的了。

    “丫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家人,给你个交代。”老头似乎在跟谁叫着劲,说完就起身去了前院。

    若是梅娘在,她定会希望找到家人,于董梅而已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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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农妇养娃记介绍:
失去做母亲资格的董梅,穿越到山村寡妇梅娘身上。丢下三个女儿外送一遗腹子给她抚养,这下玩大了,秒变孩儿娘,进阶成寡妇。
什么?这个亲娘魂魄一直跟着她,监督她教养那几个懦弱的娃儿。
从此两娘亲一边吵闹,一边合作种田养娃。有生活的艰辛,收获的喜悦。
文文没有金手指,没有超人,一步一个脚印好好生活,好好教娃。
无cp没有男主哦,好这口的入,不好这口的也请捧个场,说不定能入亲亲的慧眼呢!替身农妇养娃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身农妇养娃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身农妇养娃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