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供奉
卫襄说的激情昂扬,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尉迟嘉不露声色的拍了拍卫襄的脑袋:
“襄襄,大话不要说太早,万一将来你做不到,可不是让师兄失望了吗?”
卫襄被尉迟嘉这么一拍,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她连忙笑嘻嘻的把这件事遮过去:
“嘿嘿,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呀!”
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的贺兰辰,原本以为按着卫襄的脾气,肯定要跳起来还给尉迟嘉一下的,没想到她就这么认怂了。
贺兰辰心念一转,也微微一笑:
“小师妹还真是顽皮,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要是别人信以为真,岂不是要把你抓起来拷问?”
“明白明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卫襄笑嘻嘻地认错。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卫襄才有些后怕地跟尉迟嘉悄悄嘀咕:
“今儿是我太孟浪了,也怪贺兰师兄,这些天看他太可怜,我都差点儿忘了他不是个好人。”
“长生一事,和好人坏人无关,即使是再好的人,也很可能因为长生二字疯狂,所以,以后你的确是要谨慎为上。”
“嗯,我知道了。不过,贺兰师兄他那老爹想要蛇妖的胆?”
卫襄说着,从尉迟嘉的衣襟中将已经被打回了原型的蛇妖萌萌抓了出来:
“你的蛇胆很特殊吗?能让毗陵皇帝都心心念念,不容易啊!”
“我呸,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蛇妖顾不上细想卫襄眼底那亮闪闪的光芒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张口就骂:
“他这哪里是要蛇胆,他就是要我的命!不就是我以前从他的皇宫里偷过一小块灵芝嘛,也太小气了!”
“呦,你还偷过灵芝,灵芝呢?”
“被我吃了啊。”蛇妖言辞愤愤:“这个老东西就是想杀了我报仇,因为那块灵芝是东海的一个什么见鬼的仙人送给他的,说是吃了能让人长生不老,我简直都不知道他一个当皇帝的,怎么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看来你对那块灵芝的来历也很清楚,那么你去偷灵芝,是不是也是为了长生呢?”
“我,我才不是,我又不傻!”
蛇妖尴尬地辩解。
“好吧,你不傻,你就是有些蠢而已。”
卫襄点点头,把蛇妖又塞了回去,心里不由感叹,这些妖类好像都是实力和脑子不匹配,一个个实力强横,却都傻乎乎的。
只是好可惜啊,这蛇妖如今是尉迟嘉的镇魂兽了,不然还可以剥个蛇胆送回去给师父他老人家。
想起师父,卫襄就想起蓬莱,眼看着前面又快要到了岚苍山,卫襄准备和贺兰辰告别了。
“贺兰师兄,如今这蛇妖才刚刚做了尉迟嘉的镇魂兽,如果这部功法的隐患到最后能解决,那么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如果不能,我再找您的时候,您可不要赖账哦。”
卫襄郑重地对贺兰辰说道。
贺兰辰点点头:
“我知道当初私自把这部功法给尉迟师弟练,是我的不对,如果以后尉迟师弟还是无可避免地入魔,那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好,我就知道贺兰师兄是个负责人的好人。”卫襄笑眯眯地给贺兰辰戴高帽子。
贺兰辰也笑笑,师兄妹二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很好。
“不过,小师妹你和尉迟师弟不回蓬莱请师父看看尉迟师弟的镇魂兽吗?”
“不了,已经结下契约了,再看也还是这个样子,况且,我这刚走,尚且毫无长进,无颜回去见师父。”
“你呀。”贺兰辰摇摇头,眼神柔和:“你真的知道掌门师伯希望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从前或许师父只是希望我高高兴兴,逍遥自在地过完这辈子,但是现在,他或许希望我成为一个强者,成为能够守护东海和蓬莱的人,而且,这也是我的志向。”卫襄坦白道。
话已至此,贺兰辰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跟尉迟嘉拱手作别,就再次踏上了归去东海的路。
看着贺兰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山林间,卫襄骤然间也有些迷茫:
“你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要不,我们还是再去南海一趟吧,鲛人一族的王被我们带来了东海,可是狐狸精却被留在了南海,我总有些不放心。”
“好,襄襄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反正我此生的目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尉迟嘉朝着卫襄微微一笑,如同星光落入的双眸中光华璀璨。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看起来,都是这么好看,这么美啊。
卫襄捂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转身就走。
不行,不能再看着这个人了,再看下去,她会犯错误的。
东海和南海之间,说远也远,但对于仙门弟子来说,说近也近。
因为担心狐狸精,卫襄没有再矫情,任由尉迟嘉带着她,隐匿了身形,一路御风而行,两日的光景就再次来到了南海之滨。
海边,巨大的船只已经搁浅,一群出海归来的船夫正在岸上热热闹闹地吃喝玩乐。
卫襄瞅着那条船有些眼熟,就特意去人堆儿里绕了几圈,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被他们所救的石三的身影。
石三正一边喝酒,一边和人吹牛:
“……我跟你们说,别看我石三从前命不好,那都是海神娘娘考验我呢,不然这一次,我都要死了,海神娘娘居然显灵救了我,你们说,我这命怎么能是不好?”
“是是是,石老板您这就叫做否极泰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小酒馆里老得牙都要掉了的说书人文绉绉地奉承石三。
没办法,虽然大家都不信石三这话,都觉得他是在自吹自擂,但是同船回来的人都这么说,看来这事儿还真是有几分影儿。
而且石三还将海神娘娘和她身边侍奉的童子的相貌都描述了一遍,正请了画师作画,准备给海神娘娘建个新庙供奉着呢。
跟人堆儿里转了好几圈儿的卫襄自然也听见了这事儿,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傻不傻啊,还真的把我当成海神娘娘了啊?你说他要是真建个庙供奉我,我是不是也就是神仙了?毕竟我在人间也有香火了呢。”
“你现在也是神仙啊。”尉迟嘉也跟着笑起来:“我们是语凝海的丹灵,也是语凝海的海之领主,本就受语凝海万千镜灵的供奉,所以,也和神仙差不多了。”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供奉之力呢?”卫襄惊奇地问道。
“那是因为镜灵并不是凡间众生,他们的意念供奉和凡间的香火是不一样的,等你再强大一些,才能感受到这种供奉之力。”
“难怪,看来你已经有这种获取供奉之力的感觉了。”卫襄一瞬间颇有些羡慕嫉妒恨。
尉迟嘉看出了她的这点儿羡慕嫉妒恨,连忙安慰她:
“不过你我本就是一体,等你能够御剑飞行的时候,我就能把供奉之力分给你了。”
“好啊,那我们就在这南海多待些日子,我要继续学控水之力,继续学御剑之术,等我御剑飞回去看师父的那天,师父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卫襄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窝在尉迟嘉衣襟内的蛇妖却是兴奋又害怕
妖王在上,他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居然给一个海之领主做了镇魂兽!
哦吼吼,太开心了,飞升成仙指日可待啊!它再也不怕什么狗屎仙人了!
蛇妖在心里高兴到口不择言,卫襄却已经回过神来,跟着吹牛完毕,醉意熏熏的石三走出了小酒馆,然后在无人的地方出现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
“石三,我留在船上那只狐狸,你可曾善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虚荣冲昏了头脑,卫襄对着石三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就摆了几分神仙的架子,毫不客气地问道。
偏偏坚信自己遇到了海神娘娘的石三还就吃这一套,一听这威严中带着冷意的声音,酒立刻醒了一大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海神娘娘!”
“我问你,那只狐狸呢?”
海边渐渐吹起的夜风中,少女清冷的声音让石三很是激动,他毫不迟疑,咚咚咚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海神娘娘的爱宠,石三不敢怠慢,已将神狐与娘娘一并供奉在神庙中了!”
“神狐?供奉?咳咳,神狐……哈哈,供奉……”
真是她一人得道,这狐狸精都能升天啊!
惊愕万分的卫襄不无得意地想着,如果不是顾忌着石三还恭敬的跪在地上,自己还要保持神仙风范,卫襄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
海边一处正在修建的小庙里,两个雕塑神像的工匠发生了严重的争吵。
工匠甲:“海神娘娘不可能这么年轻,你看别的庙里的海神娘娘,至少该是三十往上的年纪!”
工匠乙:“可是石老板说了,海神娘娘就这么年轻,看起来顶多十来岁!不过你这侍奉的童子怎么雕得年纪这么小?”
工匠甲:“年纪小吗?既然是童子,那应该十岁左右正合适啊!”
工匠乙:“可是石老板说了啊,那童子少说也有二十的年纪!”
“这你就胡说八道了,哪里有侍奉的童子比海神娘娘年纪还大的,要真那么大,那就不是童子了,那是老白菜帮子!”
“哎,你又没亲眼看见,人石老板可是亲眼看见了!你赶紧改,不然到时候咱们这工钱结不了!”
“我就不改,石三八成是信口胡诌!”
“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你管他胡诌不胡诌,咱们的工钱要紧,快改!雕完了咱们还要雕神狐呢!”
“不改!就不改!”
“你是不是欠揍?”
两个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要动手了,却听房梁上传来一个妩媚无比的声音:
“你们,真的想知道海神娘娘长什么模样吗?”
这个声音不但妩媚,还带着些许的空灵和温柔,甚至是,诱惑。
两个差点儿打起来的工匠齐齐一个机灵从全身穿过,抬头望去,只见房梁上,坐着一个红衣的妩媚女子,酥胸半露,眉眼含情。
两人的身子立刻就酥了半边,咽着口水点头:“想,想知道!”
“好啊,我来让你们看看!”
女子身姿轻盈地从房梁上飘飘然地跳下,落在他们面前,双手如同灵活的蛇一般从他们眼前拂过。
两个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笑盈盈的少女站在了他们面前,容颜美艳中带着清丽绝伦,止不住地就让人口干舌燥。
而且,这少女还在向他们招手。
一步,两步……他们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心神一样朝着那少女走了过去,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女露出来的指尖上,尖利的指甲。
就在他们即将碰触到那少女的时候,变故突生。
“啪!啪!”
干脆利落地两声响,尉迟嘉一手一个将两个神智昏迷的匠人拍晕了过去,然后微微抬手,手心里金光直直地朝着那邪魅的少女照了过去。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整张脸迅速变幻,很快恢复成了狐狸精化作人形的样貌。
然后卫襄从尉迟嘉身后一阵风一般冲了过去,抬脚就踹:
“丫的你这遭天谴的狐狸精,你在老娘的庙里乱勾搭男人就算了,还变成老娘的样子,你丫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地上的红衣女子被踹得在地方滚了一圈儿,下一刻,却趁着这个空隙,一跃而起,飞快地顺着房梁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居然跑了,你给老娘等着,老娘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该死的狐狸精!”
卫襄气得跳脚,就要追出去。
尉迟嘉却拉住了她,将她护在了身后:
“不要追了,那只狐狸不是你要找的狐狸精。”
“不是我要找的狐狸精?”卫襄一愣,瞬间反应过来:“那胡三娘呢?它去哪儿了?”
“这个,我们就要问问这位石老板了。”
尉迟嘉回头,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石三,凌厉的目光仿佛能将石三整个人洞穿。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地头神
而先前还卑微恭敬的石三眼中绿光一闪,转身就跑。
“有我在,你还想跑?”
这回出声的,不是尉迟嘉,也不是卫襄一道褐色的影子从尉迟嘉胸口窜出,直直朝着石三袭去,然后一口咬在了石三身上。
不过是转瞬间,石三的身形立刻开始委顿,很快跌倒在地,然后开始缩小,就这么在尉迟嘉和卫襄面前,活生生地从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变成了一只灰色大老鼠。
“啊!老鼠!”
骨子里对老鼠的害怕让卫襄刹那间尖叫出声,惊恐地转身就要跑。
尉迟嘉从她身后伸出手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将她的脸埋在了自己怀里,瞬间心疼得眼泪都想要掉下来:
“我在,我在……”
他没有再跟卫襄说不怕,因为共同经历过前世的他们都知道,卫襄怎么可能不怕?
或许平日里她听到了不会怕,但是此时骤然看见,她怎么能不怕?
男子温柔抚慰,他怀里的少女嚎啕痛哭。
前世被老鼠围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卫襄忍不住如同那时一样尖叫痛哭,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个弱小的身影在她面前左突右冲地挡着,不再是她缩在角落里竭力躲藏,而是真的有人将她抱在怀里,为她遮去眼前的一切。
而她的哭声,也不再是绝望,而是解脱和释放。
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在凌乱的庙宇里分外美好,唯有从老鼠身上松开嘴的蛇妖萌萌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就是只耗子精吗,这两人干嘛啊?
它非常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听错了,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是海之领主吗?
好一会儿,在尉迟嘉怀里哭得打嗝的卫襄,哭声才渐渐停止,她心头被冰魄放大百倍的哀伤才逐渐散去,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狐狸精被人冒充了,那么这个石三,也是被人冒充了,还是他原本就是妖怪?
要是妖怪的话……
卫襄抬起头,被泪水洗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盯住了尉迟嘉:
“之前在海上我们遇到的那个石三,到底是人还是老鼠?”
“那个是人。”尉迟嘉轻抚着她的背,慢慢解释道:“我们离开之时的狐狸精和石三,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此时的这个。”
“看来我们走的这段时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卫襄从尉迟嘉怀里离开,鼓起勇气回头看向那只已经一动不动的灰色大老鼠。
蛇妖见她看过来,连忙将细长的身子扭了扭,努力摆出一个等待夸奖的姿态。
但是,卫襄并没有立刻夸它,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它:
“你,你居然把它给咬死了?”
“不咬死它,留着过年?”蛇妖莫名其妙。
“你咬死了它,我们去哪儿找线索啊?”卫襄气急败坏。
“这……”
蛇妖骤然感觉头大,赶紧扑回去检查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老鼠,松了口气:
“没死没死我是个好蛇妖,我牙齿没毒!”
“哦,谢天谢地。”卫襄点点头,给了蛇妖一个“你的小命保住了”的眼神。
然后指挥蛇妖:
“把它弄醒,严刑拷打!老娘倒是要看看,在老娘罩着的地盘儿上,谁敢兴风作浪!”
可怜的老鼠精又被蛇妖一口下去给咬醒了,惨叫着要跑,就蛇妖甩动着尾巴在地上抽了好一阵子,直抽得它如同一个陀螺旋转不停。
卫襄倒是时刻记得贺兰辰的那句话,对待妖怪,不能太善良,直接一张搜魂符扔过去,老鼠精就彻底不动了。
蛇妖被吓得跑出去老远:
“你,你怎么还会有搜魂符的?你的不是用完了吗?”
“你傻啊,用完了我不会画啊?”
卫襄对这条蠢蛇妖的鄙夷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吧。”
蛇妖脑袋一缩,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吭声了
它已经被用了三回搜魂符了,三回!结果这姑娘居然会自己画,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它活不活暂且不说,被搜完魂的老鼠精看起来是活不成了。
卫襄厌恶地盯着老鼠精:
“扔出去,喂猫!”
“不要不要,海神娘娘饶命!”
看起来好像已经死透了的老鼠精一听要扔自己去喂猫,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化作人形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卫襄冷哼:
“一看就是装的,我从来没见过搜个魂就能被搜死的妖怪那你说说看,我留你活着,有什么好处?”
“我,我可以去帮你们找到那只狐狸和被我冒充的那个男人……”
本来老鼠精是想说自己可以带他们去找海王的,但一想,自己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早都被搜刮干净了,人家知道的比自己记的还仔细,还是想别的办法保命吧。
“行啊,你带它去找!”卫襄随手一指,正正好指在了蛇妖的身上。
“这……”老鼠精瞅着自己身上被那蛇妖利齿咬出来的四个大洞,忽然之间好后悔。
蛇妖却如同听到佛语纶音一般,立刻兴奋的蹿了起来,张口咬住老鼠精,飞一般向外面跑去。
只要不在这个凶巴巴的姑娘面前,让他干什么都行。
“看来它是真怕我手中的搜魂符啊。”
卫襄眼看着他们消失在沉沉夜色中,转头看着尉迟嘉: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地头蛇,哦,不,地头神吧。”
从老鼠精的脑子里,卫襄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从前她只知道在人间,人要划分自己的地盘,猫猫狗狗也要划分自己的地盘,但是她从来不知道神仙也要划地盘。
原本东南西北四海之间互不干涉,卫襄和尉迟嘉的到来,显然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如果他们只是在南海绕一圈走了也就罢了,偏偏遇上了石三,顺带着救了整条船上的人命。
上岸之后,石三越想越激动,坚信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海神娘娘,就张罗着给卫襄建庙供奉。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举动直接激怒了南海原本存在的一位海神
海王。
要说海王这名头算得上是威风凛凛,但奇怪的是,他的名头在陆地上流传很少,又很少显出什么神迹来。
所以就连石三这样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船老大,都差点忘记了南海还有这么一位神。
如今又是请人雕神像,又是请人建庙宇,闹得沸沸扬扬,这位海王就不乐意了,于是特意点化了一只老鼠精,一只狐狸精,前来寻衅闹事。
如果卫襄再晚来几天,不用说,她这个新任海神娘娘要成为人人喊打的祸害了。
好在现在卫襄已经从老鼠精的脑袋里得知了这位地头神的来历和方位,就等着他们杀过去了。
尉迟嘉自然是对卫襄唯命是从的,点点头,就跟着卫襄走出了这座尚未完工的庙宇。
只不过在去往海王之地之前,卫襄得确定狐狸精和石三的安全。
这不光是两条性命的问题,这还是她的尊严问题。
而先前还卑微恭敬的石三眼中绿光一闪,转身就跑。
“有我在,你还想跑?”
这回出声的,不是尉迟嘉,也不是卫襄一道褐色的影子从尉迟嘉胸口窜出,直直朝着石三袭去,然后一口咬在了石三身上。
不过是转瞬间,石三的身形立刻开始委顿,很快跌倒在地,然后开始缩小,就这么在尉迟嘉和卫襄面前,活生生地从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变成了一只灰色大老鼠。
“啊!老鼠!”
骨子里对老鼠的害怕让卫襄刹那间尖叫出声,惊恐地转身就要跑。
尉迟嘉从她身后伸出手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将她的脸埋在了自己怀里,瞬间心疼得眼泪都想要掉下来:
“我在,我在……”
他没有再跟卫襄说不怕,因为共同经历过前世的他们都知道,卫襄怎么可能不怕?
或许平日里她听到了不会怕,但是此时骤然看见,她怎么能不怕?
男子温柔抚慰,他怀里的少女嚎啕痛哭。
前世被老鼠围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卫襄忍不住如同那时一样尖叫痛哭,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个弱小的身影在她面前左突右冲地挡着,不再是她缩在角落里竭力躲藏,而是真的有人将她抱在怀里,为她遮去眼前的一切。
而她的哭声,也不再是绝望,而是解脱和释放。
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在凌乱的庙宇里分外美好,唯有从老鼠身上松开嘴的蛇妖萌萌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就是只耗子精吗,这两人干嘛啊?
它非常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听错了,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是海之领主吗?
好一会儿,在尉迟嘉怀里哭得打嗝的卫襄,哭声才渐渐停止,她心头被冰魄放大百倍的哀伤才逐渐散去,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狐狸精被人冒充了,那么这个石三,也是被人冒充了,还是他原本就是妖怪?
要是妖怪的话……
卫襄抬起头,被泪水洗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盯住了尉迟嘉:
“之前在海上我们遇到的那个石三,到底是人还是老鼠?”
“那个是人。”尉迟嘉轻抚着她的背,慢慢解释道:“我们离开之时的狐狸精和石三,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此时的这个。”
“看来我们走的这段时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卫襄从尉迟嘉怀里离开,鼓起勇气回头看向那只已经一动不动的灰色大老鼠。
蛇妖见她看过来,连忙将细长的身子扭了扭,努力摆出一个等待夸奖的姿态。
但是,卫襄并没有立刻夸它,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它:
“你,你居然把它给咬死了?”
“不咬死它,留着过年?”蛇妖莫名其妙。
“你咬死了它,我们去哪儿找线索啊?”卫襄气急败坏。
“这……”
蛇妖骤然感觉头大,赶紧扑回去检查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老鼠,松了口气:
“没死没死我是个好蛇妖,我牙齿没毒!”
“哦,谢天谢地。”卫襄点点头,给了蛇妖一个“你的小命保住了”的眼神。
然后指挥蛇妖:
“把它弄醒,严刑拷打!老娘倒是要看看,在老娘罩着的地盘儿上,谁敢兴风作浪!”
可怜的老鼠精又被蛇妖一口下去给咬醒了,惨叫着要跑,就蛇妖甩动着尾巴在地上抽了好一阵子,直抽得它如同一个陀螺旋转不停。
卫襄倒是时刻记得贺兰辰的那句话,对待妖怪,不能太善良,直接一张搜魂符扔过去,老鼠精就彻底不动了。
蛇妖被吓得跑出去老远:
“你,你怎么还会有搜魂符的?你的不是用完了吗?”
“你傻啊,用完了我不会画啊?”
卫襄对这条蠢蛇妖的鄙夷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吧。”
蛇妖脑袋一缩,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吭声了
它已经被用了三回搜魂符了,三回!结果这姑娘居然会自己画,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它活不活暂且不说,被搜完魂的老鼠精看起来是活不成了。
卫襄厌恶地盯着老鼠精:
“扔出去,喂猫!”
“不要不要,海神娘娘饶命!”
看起来好像已经死透了的老鼠精一听要扔自己去喂猫,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化作人形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卫襄冷哼:
“一看就是装的,我从来没见过搜个魂就能被搜死的妖怪那你说说看,我留你活着,有什么好处?”
“我,我可以去帮你们找到那只狐狸和被我冒充的那个男人……”
本来老鼠精是想说自己可以带他们去找海王的,但一想,自己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早都被搜刮干净了,人家知道的比自己记的还仔细,还是想别的办法保命吧。
“行啊,你带它去找!”卫襄随手一指,正正好指在了蛇妖的身上。
“这……”老鼠精瞅着自己身上被那蛇妖利齿咬出来的四个大洞,忽然之间好后悔。
蛇妖却如同听到佛语纶音一般,立刻兴奋的蹿了起来,张口咬住老鼠精,飞一般向外面跑去。
只要不在这个凶巴巴的姑娘面前,让他干什么都行。
“看来它是真怕我手中的搜魂符啊。”
卫襄眼看着他们消失在沉沉夜色中,转头看着尉迟嘉: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地头蛇,哦,不,地头神吧。”
从老鼠精的脑子里,卫襄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从前她只知道在人间,人要划分自己的地盘,猫猫狗狗也要划分自己的地盘,但是她从来不知道神仙也要划地盘。
第三百三十章 化外之民
按照常理来说,妖魅精怪的内丹一旦破碎,是绝无可能再修复的。
但人和妖之所以修行,就是要逆天而行。尤其是妖类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这世上自然也有打破常理的存在。
只是这常理平常人看不到,便以为没有。
所以听到尉迟嘉说有办法,狐狸精的眼泪在一瞬间就刹住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珠子上,立刻跳跃出火苗来:
“有吗?真的有吗?”
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蛇妖,也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我们妖怪的内丹一旦破碎,那比死还严重啊,怎么能恢复如初呢?”
唯有卫襄,毫不迟疑的追问了下去:
“什么办法?”
尉迟嘉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狐狸精,再瞧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蛇妖,伸出手拉着起身:
“你跟我来。”
卫襄小心翼翼的将狐狸已经放在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叮嘱蛇妖好好照看,跟着尉迟嘉走去了一旁。
“到底什么办法?”卫襄明白尉迟嘉的用意,一边挥手布下结界一边问道。
尉迟嘉没说话,只是将卫襄的一只手掌拉了起来,五指并拢,把她素白的柔荑改成了浅浅的碗状。
然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划,他的手指就慢慢的渗出鲜血,极缓极慢的滴落在卫襄手心里。
“你这是做什么?!”
卫襄温热的手心骤然接触到冰凉如同水滴一般的血液,却如同火烫一样,她飞快的缩回了手,放在背后,震惊的望着尉迟嘉叫道。
尉迟嘉眼波流转,温柔中带着宠溺:
“这就是办法啊,妖类的内丹确实难以修复,但我们是海之领主,我们的本体是天地混沌生出的灵丹,我们的血液也就相当于灵丹的一部分,我一滴血足以让它的内丹慢慢回复到最初的完整。”
“可是你跟我说啊,我来拿我的鲜血给它,或者我让它咬我一口也行啊!你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混沌一片的结界内,蓝衣的少女气得几乎跳脚。
尉迟嘉的笑颜骤然盛开:
“我清楚,所以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你去拯救你在意的一切。襄襄,不过是一滴血而已,不要紧的。”
“怎么会不要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几近枯竭?难道你是海之灵主就了不起?难道你是海之领主,你就随便糟蹋自己,就死不掉吗?”
卫襄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声音里都忍不住带了哭腔。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为了尉迟嘉把自己气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忍不住!
卫襄心里的难过和矛盾,伴随着手指尖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眼泪终究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襄襄,不哭不哭,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真的,为了你,我哪怕去死都可以,这么一点点小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尉迟嘉笑着上前将卫襄抱在怀里,语气轻松的解释道:
“我不愿意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血液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如果真的瞒不住了,我也希望被人认为是长生药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那你就不怕他们群起而攻之,把你分吃了吗?”卫襄泪眼朦胧地在尉迟嘉背上拧了一把,又很快放开,恶狠狠的问道。
男子坚实的后背,手感堪称不错,可卫襄觉得这会儿也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那没有关系啊,把我分了,总比他们分你要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痒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尉迟嘉的声音里瞬间染上了笑意。
然后他就放开了卫襄,不等卫襄再抗议,就捧起她的手,五指合拢:
“好了,快去吧,既然我的血已经流了,就不要让它白流。”
卫襄沉默一会,不得不承认尉迟嘉说了这么多,这句话才是最有道理的。
“我跟你说,你以后再这样自作主张,我是不可能领你的情的,狐狸精也不会领你的情,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让它知道这滴血是你的!”
卫襄狠狠的瞪了尉迟嘉一眼,破开结界走了出去。
尉迟嘉在她身后微微一笑:
“无妨,只要它也不认为是你的就好,让它自己慢慢猜一猜。”
大石头上,狐狸精四爪摊开,肚皮朝天,完全一副等死的样子。
“完了完了,大魔王把小仙子给拉走了,他肯定是去忽悠小仙子,不让小仙子帮我了……”
一旁的蛇妖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指头在狐狸精脸上戳了戳:
“照你这么说,其实你知道,凶巴巴的小姑娘能帮助到你?那你刚才哭那么伤心,装的?”
“也不是装的,是真的。”
狐狸精的眼神中透露着万念俱灰:
“我是想要小仙子帮我,但我心里也很清楚,她帮不帮都是一样的,你听说过我们妖类的内丹碎了还能复原吗?”
“这个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蛇妖在狐狸精身旁坐了下来,不免有点兔死狐悲。
不管平时再怎么相生相克,互为天敌,但踏上修行路,大家就都是妖怪,物伤其类还是有的。
蛇妖开始暗搓搓的在心里担心自己
这狐狸精只不过是主人和那小姑娘的一个跟班而已,都被那所谓的海王如此凶狠的对待,那像自己这样的镇魂兽,岂不是跟着主人死定了?
蛇妖忽然间有点儿后悔。
不过当他看见卫襄从虚空中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扬起谄媚的笑容,迎上前去拍马屁:
“小仙子,我把这狐狸精照顾得可好了,我这会儿给它翻了个身,让它晒太阳呢!”
不管怎么说,看在主人的面子上,讨好这凶巴巴的小姑娘,是十分有必要的,蛇妖干脆也跟着狐狸精叫卫襄一声“小仙子”。
“不错。”卫襄简短地回了他两个字,就走去了大石头那边查看狐狸精的状况。
狐狸精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更不好了。
卫襄在它身边蹲下来:
“来,张嘴。”
“小仙子,你……”
狐狸精一听到“张嘴”这两个字,瞬间含满了期待
小仙子居然,居然,愿意让她咬一口么?
但是卫襄接下来的动作明显告诉狐狸精,你想多了。
她抬手,飞快地在狐狸精的嘴巴上抹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居高临下,眼神怜悯地望着狐狸精:
“没有办法,看在你这么痛苦的份儿上,我还是送你一程,帮你了结吧!”
“谢谢,谢谢小仙子什么?!小仙子你!”
接触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正打算对卫襄千恩万谢的狐狸精猛然醒悟过来,尖叫出声,跳了起来直奔海边:
“呸呸呸!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天哪,小仙子居然给它喂了毒药!
可惜那“毒药”入口即化,无论狐狸精怎么呸,都没能吐出来,狐狸精扣着嗓子眼儿,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
“就算是内丹破碎,就算是要重新做一直最普通不过的狐狸,我也不想死啊!呜呜呜……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死!”
伴随着狐狸精的哭声,卫襄的笑声也瞬间爆发:
“哈哈哈哈,好蠢,你简直和胖胖一样蠢,你们妖怪都好笨哦!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这么好笑吗?
狐狸精心里悲伤又难过。
但是下一刻,它却全身一震,猛然僵住了
它身体里因为内丹破碎而时刻存在疼痛,居然如同潮水褪去一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舒畅!
而且,它内丹都碎了,刚刚都不能动了,怎么,怎么蹦起来的?
那滴液体,居然,居然是小仙子的鲜血吗?
“小仙子,你,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
狐狸精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好感动,呜呜呜!
愣在一旁目睹整个全过程的蛇妖看着狐狸精这忽然就能闹能哭的矫健状态,目瞪口呆之下,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小仙子一定是给这狐狸精吃了什么东西了,可那,会是什么好东西呢?居然能让内丹破碎的狐狸精瞬间恢复!
但是蛇妖一转头,看见尉迟嘉也走了过来。
他连忙将自己的眼神收敛了起来。
他不傻,他知道,这个凶巴巴,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姑娘,是主人的逆鳞,他就算是要打主意,那也绝对不能让主人发现。
于是,两人两妖一同前往南海深处的路上,蛇妖趁着尉迟嘉和卫襄不注意,就悄悄问已经完全恢复了精气神儿的狐狸精:
“那会儿,小仙子到底给你吃了什么啊?”
“啊?我不知道啊。”狐狸精一脸迷茫:“她就是在我嘴唇上摸了摸。”
“……”信你才见了鬼!蛇妖愤愤地想道。
转过头去的狐狸精,脸上的迷茫也逐渐消失,只剩下精明。
除了小仙子可以说它蠢,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她的聪慧超群。
很显然,当时小仙子什么都没说,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血液里的秘密,所以,被小仙子救了命的自己,如何能转手就将小仙子卖了呢?
那也太不是人了。
打定了主意的狐狸精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谁也别想知道小仙子的秘密!
最南边的深海之地,风平浪静的海面逐渐远离,肆虐的暴风似乎永不停歇地从海面上掠过,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滔天巨浪。
尉迟嘉和卫襄在周身都布下了结界,两人两妖安安稳稳地被圈在结界内,分风拂浪,如履平地。
其实按照卫襄的意思,越是这样的大风浪,越是可以让她用来练习自己的控水之力,但最终还是被尉迟嘉阻止了。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来寻找那位海王,敌在明,他们在暗,还是不要太过招摇的好。
自认为脑子不太够数的卫襄很是谦虚地听取了尉迟嘉的建议,收起了自己的那些心思,规规矩矩地跟在尉迟嘉后面隐匿身形,悄然前进。
两人从日出时分出发,等望见远处一片绿色岛屿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但是卫襄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不是他们要找的那座荒废的岛屿。
因为在老鼠精的记忆里,海王身处一个废弃的岛屿,可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岛屿,明明就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重点是,还有许许多多,成群结队的人。
那些人乍一看,至少有数百人之众,而那些人,全部都是坦胸露背,只用一些兽皮树叶裹住要紧处。
虽然那些男人长相威猛粗犷,女人也是十分矫健貌美,卫襄也只看了一眼,就捂住了眼睛:
“天哪,这些人是化外之民吗?为什么都这幅打扮?真是,真是让人没眼看!”
两世为人,卫襄虽然不怎么要脸,但她还真的没同时看到过这么多**的男男女女,顿时又羞又恼。
尉迟嘉瞧了瞧四周一望无际的海面,再瞧瞧这岛屿的大小,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人应该就是化外之民,以大周的国力,根本管不到这里来。”
“那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卫襄悄悄松开捂着眼睛的手指,从手指缝儿里悄悄往那边瞧,滴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说实在的,她从来都没见过化外之民,其实挺想去看看的。
尉迟嘉差点儿都答应了,但是他扫了一眼那些男人们古铜色的胸膛,心口又忽然有点儿抽抽
他又不傻,怎么会答应自己的女人去看那些**着的男人?
“那个,我们还是先去了结我们的事情吧,不然若是露了我们的踪迹,总归不大好。”尉迟嘉很快找了个一本正经的理由。
“好吧。”
好在卫襄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怏怏地答应了。
于是两人就转身继续往南而去,而岛上的那群人正在围着篝火,又唱又跳,陌生的歌谣传入人的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和魔力。
卫襄掏了掏耳朵:
“这些人在唱什么呢,我怎么听着这么想去跳海呢?”
“小仙子你也有这种感觉?”
狐狸精惊讶地在旁边插话:
“我也是这样,我一听他们唱歌,我就心里难过,我就想去跳海!”
“别,千万别,来,把耳朵堵上!”卫襄撕了个布条给狐狸精,而它自己的耳朵,则是由尉迟嘉亲手捂上了。
“这不是歌声,这是祭祀的巫语,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听。”尉迟嘉跟她解释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海王的新娘
“祭祀的巫语?”
卫襄一听,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那既然是祭祀,应该是传达祈求之意才对啊,为什么会有这种让人想跳海的感觉?”
“我想,是因为这原本就不是给我们听的,这是给祭品听的。”
“祭品?”卫襄哈哈一笑:“难道他们的祭品是活的?而且听了他们这种巫语,就会自动跳进海里吗?”
尉迟嘉沉吟片刻:
“我想,应该就是你猜测的这样。”
“……”
卫襄的笑容凝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瞧了瞧尉迟嘉,有点儿奇怪: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我好歹也是蓬莱弟子,这些东西只要好好上早课,芜青师叔都会讲到的。”尉迟嘉谦虚地说道。
“嗯,优秀,十分优秀。”卫襄摸了摸鼻子,什么也不想说了。
从前是大师姐,如今是尉迟嘉,个个都是学霸,用实际行动来虐她这个不学无术的渣渣啊。
两人边说边走,渐渐地离岸边远了,那些如同诅咒一般的巫语也渐渐地听不到了。
只是卫襄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徘徊着那些节奏,然后双脚在海面上一点一点。
滔天的波浪间,蓝衣的少女步伐奇异,看起来就像是从海中走出来的精灵。狐狸精趴在蛇妖的肩头,脑袋也跟着卫襄的脚步一点一点。
蛇妖本来就对让它扛着狐狸精这件事极其不满,此时狐狸精脑袋这么晃,让他也有些站不稳,差点儿一头栽进海里去。
他忍不住拍了狐狸精一巴掌:
“你做什么?安分点!小爷可不是你勾搭的那些男人,不吃你这套!”
“哎呦,你拍我屁股干嘛?不吃我这套你还对我动手动脚?你这个流氓!”
狐狸精夸张地叫了一声,立刻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你这妖怪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有本事自己滚下去自己走!”
“我这不是正学着小仙子怎么在海上行走吗?你嚷嚷什么?等我学会了,才不要你背!”
狐狸精白了蛇妖一眼,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半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毕竟小仙子以后就是海神娘娘了,无论是在东海做海之领主,还是在南海做神仙,总之是离不开水了,她还是早点儿克服自己对水的恐惧比较好。
蛇妖无奈,只得认命。
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对这狐狸精好得很,可怜他被这么欺负,也是求告无门,毕竟他那个没良心的主人,是肯定不会管他的。
两只妖怪跟在后面吵吵闹闹,尉迟嘉也发现了卫襄的步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襄襄,你在做什么?”尉迟嘉停下来问道。
卫襄眉目间浮现困惑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虽然听不见那巫语了,但只要想起那祭祀巫语的节奏,我的脚就不听自己使唤……”
“那就不要再想了,我总觉得这巫语不是什么好意思。”
尉迟嘉牵过卫襄的手,一边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尽量控制速度,打乱卫襄的脚步。
卫襄的脚步很快凌乱起来,但整个人却显得轻松了不少,似乎有一种控制她的力量从她身上褪去了。
卫襄不禁心生警惕: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海王搞的鬼?”
“有可能。”尉迟嘉点点头,却忽然看着前方海面的某一处,停下了脚步。
“你看什么……”
卫襄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过去,却在看到海浪中翻飞的一角红衣之后,惊讶出声:
“咦,那是什么?好像是个人!”
说完,不等尉迟嘉反应过来,卫襄就快步跑了过去,翩跹的身影如同行走海上的仙子,很快就到了那角红衣旁边,然后伸手一捞,将那角红衣拽出了海面!
“哗啦!”
一声轻微的水声响过,出现在尉迟嘉和两只妖怪面前的,是一个半昏迷的红衣女子。
女子系满了各种贝壳饰品的黑色长发尽数被打湿,和红色的衣服一起凌乱地贴在身上,双眼微闭,原本有些黧黑的面孔被海水泡的发白,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哎,醒醒,你醒醒!”
卫襄动作不太熟练地将那女子提在手中甩了甩,给她控水。
狐狸精捂住双眼,不忍目睹:
“小仙子,你这样甩,好好的人都要被你甩死了,咱们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在给她控水吧!”
“哦,你说的有道理。”
卫襄觉得狐狸精说得有道理,就虚心接受了,拎着这女子向着最近的礁石飞奔而去。
尉迟嘉紧跟了上去,蛇妖也只能扛着狐狸精跟了过去。
卫襄好不容易在一块大礁石上找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就把这女子脸朝下放在了大石头上,然后用手肘不断击打她的后背。
狐狸精看着她这不熟练的手法,有些好奇:
“小仙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控水的啊?”
“这还用学吗?这是每个东海弟子都必须会的技能好吧?毕竟我们是仙门弟子,平日里行走海上,看见了落水的人,都要施救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狐狸精点点头,从蛇妖肩膀上跳了下来,蹲在卫襄身边,歪着脑袋看着卫襄:
“所以,你就这么见个人就救回来?”
“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卫襄听出了狐狸精的意思,不以为意地道:“既然石三都要在这南海给我立海神娘娘庙了,那我随手救个人,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小仙子,你不觉得,这个女子出现得太奇怪了吗?”
“奇怪就奇怪吧,要真是海王派来的,那就让我先把她弄醒,再严刑拷问好了!”卫襄说着,又将那女子转过来,在她胸口的位置猛按。
其实这些救人的方法也不是别人教给她的,而是大师姐教给她的,但是大师姐叮嘱过她,不许对别人提起,她也只好不说,就是不知道这方法到底管用不管用。
尉迟嘉站在旁边看着卫襄忙活,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上前帮忙。
蛇妖就觉得纳闷儿:
“主人,小仙子在救人,您不要过去帮帮忙吗?我看她都能把那女的肋骨给摁断!”
“无妨,若是真的救不活了,也是这女子的命数,襄襄能救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尉迟嘉淡淡地答道,脚下纹丝不动。
这……主人不会是因为这是个女子,所以才如此冷眼旁观的吧?
蛇妖看着尉迟嘉淡定的模样,心里啧啧感叹,主人这是对这小仙子格外忠诚啊。
也算着女子倒霉,遇上这么两个人,就算真的被小仙子给摁死,大概也是没人管的。
好在卫襄救人的手段也没蛇妖想象得那么差劲儿,折腾了好一阵之后,那女子开始身子一挺一挺地往外吐水。
吐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地睁开眼睛。
然后眼神直接略过蹲在她旁边的狐狸精和卫襄,看向了冷冷地站在丈许开外的尉迟嘉。
“……”那女子嘴唇动了动,眼神迷离地望着尉迟嘉,然而说了什么,根本没有人听得清。
“你说什么?”
卫襄凑过去听。
那女子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朝着尉迟嘉叩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是卫襄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在说什么?你们有人能听懂吗?”卫襄看了看狐狸精,又看了看尉迟嘉和蛇妖。
尉迟嘉神情淡定依旧:
“听不懂。”
狐狸精和蛇妖也争先摇头:
“我们也听不懂。”
好吧,看来又得画符了。
卫襄从怀里掏出符纸和朱砂,当场龙飞凤舞地画了一张符,就往那女子身上一贴:
“来来来,试试这易言符,有什么话慢慢说!”
易言符是大师姐自创的一种符,据说能将百兽异言全都化成人类的语言,便于仙门弟子捉妖时使用,就是不知道对这说着异族语言的女子管用不管用。
事实证明,程无心这个人是很靠谱的,她创造出来的易言符也是很靠谱的,这符一贴上去,那女子所说的话落在众人耳中,总算是清晰明了了。
“……海王大人,您的子民前来侍奉您,愿您收下子民的献祭,护佑我们在这无尽的海上,繁衍生息,子嗣不绝……”
侍奉?
狐狸精一听这两个字,立刻暧昧地看向了卫襄
不得了哦,终于有人来跟小仙子抢男人了,好激动的说!
救人救了个情敌回来,看小仙子这回怎么办!
卫襄也愣住了,看向了尉迟嘉:
“她什么意思?她是献祭的?她还把你当成了海王?”
“应该,是这样。”尉迟嘉也没想到这女子叽里咕噜的语言翻译过来居然是这个意思,脸色顿时尴尬。
他已经极力避免和这女子有所沾染了,谁知道这女子一醒来就奔着他来,襄襄该不会生气吧?
尉迟嘉忐忑地看着卫襄,谁知道卫襄却兴奋得很,眉飞色舞地拍掌:
“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没救错人,我们劫了别人献祭给海王的祭品,海王一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不用我们找他,说不定他就出来找我们了!哈哈,这可真是妙极了!”
“襄襄……”尉迟嘉好笑又失落:“听到别的女子说要来侍奉我,你就一点,不介意吗?”
“介意啊,我当然介意,我也怕你被海王的祭品所迷惑,但你本来就不是海王嘛,怕什么!”
由于卫襄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实在是太过于没心没肺,尉迟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高兴,眼神反倒愈发黯淡。
她有心动,但是离从前的那种喜欢,还是很遥远啊,从前那个不许任何女子靠近他半步的卫襄,真的好生让他怀念。
这边尉迟嘉心中失落纠结,那边卫襄就去拍那女子肩,顺手指了指尉迟嘉:
“没错,他就是海王,说吧,是哪个部族将你献祭上来的?”
那女子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茫然地看着卫襄,似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好吧,我忘了,我说的话听在你耳朵里也是鸟语,根本听不懂。”
卫襄无奈,只得给自己也拍了张易言符,才得以与那女子顺畅沟通:
“我是说,他就是海王,你是海王的祭品吗?”
“祭品?”
那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我不仅仅是海王的祭品,我也是海王的新娘。”
“咦,海王的新娘?海王要娶老婆?原来他真的是个男人啊!”卫襄不禁拍了一下掌,为自己成功套到了一句话喝彩。
“你,你也是海王的新娘吗?”那女子似乎听不懂卫襄在说什么,反问了一句。
卫襄笑笑:
“哦,对,我也是。”
以不变应万变,这女子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尽量多套点儿海王的事情出来,卫襄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谁知那女子看向卫襄的眼神骤然间就充满了冷漠和排斥: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并未恪尽职责,导致我们部族遭受天罚的献祭者既然如此,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投海自尽了,以后,海王就由我来侍奉。”
“什么?”卫襄愣了一下,合着她救了这姑娘一命,然后这姑娘命令她去死?
凭什么啊?
虽然是想套情报,但这口气卫襄可咽不下去。
她亮闪闪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朝着那女子挑衅一笑:
“你让我投海自尽我就投海自尽啊?海王还都没发话让我去死呢,你就别想着来抢我的位置了!”
“不,你必须死,每一任海王的新娘,都是不能长存世间的,你已经活得太久了,你必须死。”
那女子像是在对着卫襄念出什么命令一般,神情严肃而庄重。
有那么一刹那,先前听过的巫语又从卫襄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声声地在卫襄脑海里回荡,让她不由自主就想把脚伸向礁石的边缘。
但是身后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紧紧拉住了她,将她拖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襄襄,回来!”
刹那间的恍惚立刻消失,眼前一片清明,卫襄看着那女子点点头:
“很好。看来,你果然是出自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部族,你们可真是个愚蠢的部族你们难道不知道,真正的神祗,是不可能取人性命为祭品的,如果非要让你们以性命献祭,那就不可能是你们的守护神,而是残害你们的恶魔!”
“你这个失败的献祭者,你不能如此玷辱海王大人!海王大人恕罪!”
那女子神情更加古怪而焦急,在尖利的礁石上膝行几步,朝着尉迟嘉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子民无心冒犯,海王大人恕罪!”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吃货海王
“无心?我看你有心的很!海王没让我死,你却让我死,你这才是冒犯!”
卫襄对着那女子斥道,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心里觉得她有些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要说嘲笑这女子吧,那还真笑不出来,因为一个人能这样坚定地遵守自己的信仰,原本就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嘲笑的事情。
只是这女子也太掂不清轻重,看不清形势了。
而对于这样的人,卫襄的处理风格向来干脆利落,她直接走到了那女子的身边,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刀砍在了女子的脖子上,直接将她打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女子发丝凌乱,额头上破了皮的地方血迹斑斑,脸色青白,看上去半死不活。
但是卫襄并没有怜香惜玉,将那女子拎起来放平,就这么直直地将她像一块破布一样晾在了礁石上。
此时正值正午,夏季的南海阳光炙热,就连礁石都是滚烫的,那女子接触到石头的时候,湿淋淋的衣服都瞬间蒸腾出了热气。
可想而知,一个人要是被放在这样的礁石上曝晒,用不了一天,都能晒成人干儿。
蛇妖有些看不下去了:
“小仙子,你,你这是要直接把她晒死在这里啊?”
蛇妖一边说,一边偷偷地去瞧尉迟嘉的神色。
但是很可惜,尉迟嘉神色淡淡,岿然不动,光看眼神,似乎还对卫襄这残忍的做法颇为赞同。
蛇妖心里就有点儿抽搐
哎,好不容易来个女的敢于奉献牺牲,主人却一点儿怜香惜玉,见异思迁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让人失望!
那边卫襄给蛇妖回过来一个白眼儿:
“谁说我要晒死她了?我要是现在晒死她,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救她!”
“哦,我,我就知道小仙子您是很善良的。”
蛇妖讪讪地笑了笑,退去了一边,心里却是很不服气的先前你又不知道这女子会跟你抢男人啊!
蛇妖心里刚这么想着,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以后不许这么欺负她。”尉迟嘉语气淡淡地警告。
蛇妖脸上赔笑,心中咆哮
麻蛋,这叫欺负?这叫欺负?!
他干什么了他?!
那边卫襄已经在女子的周围布下了一层无形的结界,在别人看来,这女子就快要被烤死了,但实际上她躺着的那块石头已经没有任何的热气了,这女子就算是在上面躺一年,也不会被热到。
然后蓝衣的少女就开始手舞足蹈,仿佛在跳什么古怪的舞蹈。
但是礁石周围的海水却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召唤,原本平静的海面如同一块巨大的蓝色琉璃被打碎,湛蓝色的海水猛然卷上高空,又狠狠落下,拍打着海面,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向着四周的海域蔓延。
即使他们站着的礁石并没有被这巨浪拍打道,但是这样随时可能会被海水当头淹没的恐惧感还是将狐狸精吓得再次蹿上了蛇妖的肩头。
“太可怕了!小仙子的力量居然这么恐怖!”
狐狸精蹲在蛇妖肩头感叹,听着却是挺兴奋的。
蛇妖也是目瞪口呆,他,他一直以为这姑娘一无是处,根本就是仗着主人的势才跟他耀武扬威的,但他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厉害之处,根本不在那莽莽深山里,而是在这无垠大海中!
不过,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凶巴巴的小姑娘到底有多么厉害了,现在的重点是,这姑娘到底是想干什么?
狐狸精也在疑惑,但是它到底跟了卫襄这么长时间,比蛇妖先一步明白了卫襄的意图
小仙子是在拿这女子和她自己的力量为诱饵,引那海王出来!
“小仙子,快停下,你这样太冒险了!”
狐狸精朝着手臂越舞越快的卫襄喊道。
但是蓝衣少女无动于衷,只是操控着海水,掀起更猛烈的风浪,向更远的地方延伸而去。
狐狸精急了,转过头朝着尉迟嘉吱吱大叫:
“大魔王,你不能不管她啊,她这样万一把深海里的精怪什么的全都招来怎么办?太危险了!”
“无妨,有我在。”
尉迟嘉负手站在礁石边儿上,眼神温柔地看着卫襄,就像是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
而人在面对一个孩子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格外宽容,好像这个孩子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反正有大人在背后给她兜着。
以狐狸精的阅历,自然是看透了尉迟嘉的意思,她立刻就闭了嘴。
罢了罢了,人家这背后有大魔王给兜着呢,她操的哪门子心呀?
于是一蛇一狐,加上尉迟嘉,就静悄悄的站在一旁看着卫襄随意施展,静等海王的出现。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半时分。
辽阔的海面上,夜幕低垂,苍穹深邃,如同一颗颗宝石一般的星辰点缀其上,美不胜收。
蛇妖仰头望着星空,很是文绉绉地感叹:
“自从跑来你们人类的世界,都很少看到这样的星空了,还是老家好啊。”
对这样的感叹,同样是从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狐狸精嗤之以鼻: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的老家肯定是哪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有什么好?荒郊野岭,穷乡僻壤,怎么比得上这华美人间?”
蛇妖原本打算借着这思乡之情赋诗一首,结果被狐狸精这么粗俗的一搅和,那点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诗意,也顿时消失无踪。
这可把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指着狐狸精连连叹道:
“粗鄙,真是太粗鄙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妖怪?”
“你还知道自己是妖怪呀?既然做妖怪就要有个妖怪的样子,一天到晚文绉绉的,你又不是人类需要去考状元!”
狐狸精对他更是嫌弃,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这边两只吵得热闹,那边卫襄和尉迟嘉并肩坐在礁石边上,望着依旧空无一物的海面,不免有些焦急:
“那个海王不会是要当缩头乌龟了吧?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是不打算来接他的新娘了?”
“或许他是见你太厉害,害怕了呢?”
尉迟嘉微笑着将她被海风拂乱的头发拢了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她:
“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这什么啊?”
卫襄接过去,打开一看,顿时高兴起来:
“居然是肉脯哎,这一路上我都没想着带吃的,你是去哪里弄到的?”
“来的路上,趁着你歇息,我偷偷去买的,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容易饿了,但我也不想太委屈你的肚子。”
夜风微微,夜色撩人,身边的绝世美男深情款款的说着这样体贴又温馨的话,即使卫襄是个石头人,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不必说她从前结结实实的,对身边这个人动过心的。
卫襄的心口又开始不争气的乱跳,如同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而且这种心跳一开始,就好像由不得她自己控制一样,愈演愈烈。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卫襄仓皇起身,就要逃开。
尉迟嘉长臂一伸,拽住了她的衣袖:
“你跑什么?”
“我,我肚子疼……”
卫襄胡乱的找着借口,一甩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尉迟嘉手心里挣开,谁知道手一滑,手里的小包就直直的朝着海面掉下去了。
“啊!我的肉脯!”
卫襄惊叫一声,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其实说真的,在海上她的肚子总是要受委屈的,好不容易有一包肉脯能来安慰一下她的肚皮了,居然这么眼睁睁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真的要哭了好吗?
卫襄垂头丧气的站在礁石边,手还保持着去抓肉脯的姿势,内心无比委屈。
“对不起,襄襄,我这就去给你捞上来。”
尉迟嘉也没想到会这样,安慰了卫襄一句,转身就要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去。
卫襄扯住了他:
“算了算了,这么黑更半夜让你下海去捞一包肉脯,这算什么啊?南海这么大,反正你也捞不着的,我不吃了,你去捕鱼回来给我吃。”
无垠的大海之上,星辉漫漫,蓝衣的少女,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甜美可人,又带着几分撒娇的俏皮,让人望一眼,就从心底生出无限暖意来。
“好,我去给你捉鱼。”尉迟嘉对着卫襄粲然一笑,瞬间仿佛将周围的夜空都照亮了不少。
“去吧去吧!”
卫襄连忙垂下眼帘,手抚在胸口,紧紧的按住了再次开始跳动的心。
稳住,稳住!绝对不能再这么不争气!
过了不多时,正在彼此吵架,彼此嫌弃的狐狸精和蛇妖同时发现,这块不大的礁石上,除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之外,又出现了一抹红色,赫然正是跳动的火苗。
随着火光的照映,烤鱼的香气四散飘来,就连蛇妖这个不怎么吃熟食的妖怪,也忍不住耸动了一下鼻尖,更不用说跟着卫襄已经混成了半个吃货的狐狸精。
狐狸精利利索索的跳下蛇妖的肩头,朝着卫襄奔去,一脸谄媚地赔笑:
“小仙子好口福呀,能否分我一块儿?”
“行啊,给你个鱼尾巴!”
不得不承认,尉迟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卫襄吃的不亦乐乎,面对狐狸精的讨食儿,也只小气巴拉的分给了她一个没啥嚼头的鱼尾巴。
狐狸精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一接收到旁边尉迟嘉投过来的眼神,立刻就怂了,兴高采烈的捧起鱼尾巴开始啃:
“好吃好吃,真好吃!真香!”
“嗯,你也觉得香吧?我也觉得特别香,这南海的鱼是真好吃,比东海的鱼好次多了!”
卫襄含混不清地附和。
狐狸精却刹那间脸色大变,手里的鱼尾巴也吧嗒一声掉在了礁石上:
“小仙子,这‘真香’两个字,好像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还有谁?”卫襄随意的回了一句,但是下一刻她也僵住了,猛的跳起来环顾四周,厉声呵斥:
“谁?”
就这么一个字,礁石上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狐狸精吓得连鱼尾巴都不敢啃了,蛇妖也顿时绷紧了身子,如临大敌。
只有尉迟嘉慢慢悠悠的放下手里正在烤着的海鱼,站起身朝着黑夜的虚空中微微一笑: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说到底,是你自己根本对付不了我们,是吗?”
“不是我对付不了你们,是等我吃完了再来对付你们!”
尉迟嘉的激将法似乎起了作用,夜风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而这声音在他们的耳间萦绕,就如同有人在几人耳边说话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好可怕!”
狐狸精也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哧溜一声又蹿回了蛇妖的肩头,尖利的爪子抓得蛇妖一声痛呼。
但这个时候也没人管他们俩,卫襄环视一圈周围,猛然抬手,一大片海浪哗啦一声朝着礁石上压了下来,篝火瞬间熄灭,而篝火上原本架着的烤鱼,也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海王也是个吃货啊。”
卫襄不禁感叹,抬手拍了拍尉迟嘉的肩膀:
“你可真是厉害,我费劲浑身解数都没能把它引出来,你倒好,一条鱼就把人给引了出来,看来你烤的鱼还真是美味!”
“呸,这算什么美味?人间最美的滋味,就是妙龄少女的心献祭者,准备好你的心脏吧,将它奉献给我,我赐予你们人间最高的祝福!”
那个声音仍在若有若无的徘徊,说出来的话,让人瞬间有点想吐的冲动
看来这就是那个海王本尊吧,难怪那些曾经作为献祭者的少女都活不长,被掏心挖肝的人,哪里还活得下去嘛?
不过既然说到献祭者了,卫襄蹲下来,拍了拍仍旧在礁石上昏睡不醒的红衣女子:
“嘿,快醒醒,到了你英勇献身的时刻了,快起来向你的海王奉上你的心脏和生命吧!”
这一拍,也算是解了红衣女子身上的禁制,一直浑浑噩噩沉在睡梦中的红衣女子,豁然睁开了双眼。
“海王大人……”
她愣愣地望了望卫襄,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
她连滚带爬的朝着尉迟嘉奔了过去!
“请海王护佑您的子民,请海王护佑!”
卫襄一下子就笑了:
“我瞧着你让我去死的时候,那般大义凛然,还以为你是个无私的奉献者,闹了半天原来你也不想死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海王的过去
卫襄笑眯眯地说完,就一手抓过那女子朝着海中扔去:
“你认错人了,你的海王大人,在那里!”
“啊!”
女子凄厉的叫声在海面上响起,就在这一刹那,漆黑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比这夜色更加黑暗的影子,快速向着下坠的女子袭去。
“等的就是你!”
卫襄洒然一笑,什么也不用说,原本在她身后的尉迟嘉就已经出手。
一道金光直直的朝着那个黑影袭去,如同天降惊雷,准确无误的劈了上去。
已经包裹住了红衣女子的黑影发出一声惨叫,迅速向远处逃去,劫后余生的红衣女子继续向着海面落去。
“追!”
卫襄喊了一声,然后也飞身而起向着海面上飘去,在红衣女子落入海面的瞬间,将她捞了起来。
卫襄再次将落汤鸡一样的红衣女子扔在了礁石上,只给狐狸精和蛇妖留下一句“好好看着她”,就再次走入海面,朝着尉迟嘉和黑影的方向追去。
风高浪急,波涛怒涌,少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上。
狐狸精和蛇妖面面相觑,就,就这么英勇无畏的去了?
不过对于留下来的这个女子嘛
狐狸精直接一巴掌挥过去,再次将她打晕。
反正小仙子说的是“好好看着她”,而不是“好好照顾她”。
只是小仙子这样的行事作风,真的好让人担心啊,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不然等到明天,自己和那个蛇妖,大概得陪着这女的,在这里被晒成干儿。
狐狸精心里的这些碎碎念卫襄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尉迟嘉和那个黑影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暗夜茫茫,海面无边无际,卫襄站在波涛间一遍遍地呼唤:
“尉迟嘉!尉迟嘉!”
可是除了呼啸的海风,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卫襄茫然四顾,心口紧紧的揪了起来,她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尉迟嘉?
放血?可是她没有尉迟嘉的法力,说不定没等找到尉迟嘉,她就会被海里闻着血腥而来的海怪啃得骨头渣子都不。
心灵感应?可是她的法力还是太低微,魂魄相连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怎么办,怎么办?”
卫襄焦灼地在海面上走来走去,海水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的焦灼一般,随着她的走动剧烈起伏。
忽然间,卫襄觉得脖颈间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在脖子上抓了一下,扯到了一小块圆润的东西,正是那枚水滴状的蚀心蛊。
黑暗的夜色中,原本暗沉无色的白玉吊坠,开始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卫襄即使不借任何光线,也能看得清白玉吊坠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小虫子在快速的挪动。
她心里为找不着尉迟嘉着急,这个虫子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
卫襄想了一下,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继续四处查看,却蓦然发现,只要她往南边多走几步,白玉吊坠的温度就会降下来,而里面的蚀心蛊也会安静许多。
难道,这个白玉吊坠还和尉迟嘉有什么关系不成?
卫襄满心疑惑,但她也来不及多想了,干脆就顺着蚀心蛊的心意四处走动,竭力寻找能够让蚀心蛊越来越安静的方向。
而这个方向却是进入海底深处,慢慢向前,一直到穿越了大半个海沟,卫襄才来到了一处海底洞穴入口处。
海底是暗无天日的,卫襄只能用寻仙符在指尖燃起一簇火苗,为她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洞穴没有门,有的只是门口处,凌乱堆积在一处的沙石和珊瑚,以及洞穴深处,堆积成山的白骨。
当卫襄指尖燃着火苗,慢慢走进洞穴的时候,宛如走进了人间炼狱
洞穴的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骨,被进入洞穴的海水常年冲刷,泛着令人恶心的黄色。
但这些都没有让卫襄害怕,也没有让她退却,因为她终于看到了洞穴的角落里,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的尉迟嘉!
“尉迟嘉!”卫襄慌忙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尉迟嘉的手臂,而她手心里握着的白玉吊坠,也在一瞬间收起了幽幽的绿光,重新变得冰冷。
“你这是怎么了?他伤到你了吗?”
这个时候卫襄也顾不得自己是稳住还是稳不住了,伸手抚上了尉迟嘉的脸颊,想要将他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迷迷糊糊中,尉迟嘉似乎听到了卫襄在喊自己的名字,又感觉到了一只带着温热的小手在自己脸颊上拂过,濒临昏迷的他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卫襄的手:
“襄襄!”
即使海底光线幽暗,即使这洞穴里阴森可怖,但在这一刹那,尉迟嘉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心口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伸出双臂,一把将卫襄抱在了怀里,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肩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
“你来找我了,你居然来找我了……”
“我当然要来找你啊,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得跟着你承受的,你要是死了,那我肯定也是活不成的。”
卫襄很客观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但尉迟嘉可不这么觉得,这样的话听在他耳中,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他将卫襄抱得更紧了些:
“襄襄,我不会死,为了你,我也一定会活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那个海王呢?”
“他啊……”
尉迟嘉依言放开了卫襄,眼神直直看向了洞穴的更深处:
“他可能是真的活不成了。”
洞穴的最深处,一条如同骷髅一般的身影,静静地卧在地上,望着越走越近的这对男女,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原本我还怕一个人的心肝不够我享用,没想到居然又自动送上门来,真是上天厚赐于我!”
卫襄是第一次听见妖魔鬼怪把吃人心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再想一想刚才看见的那些白骨森森,忍不住就有些恶心,毫不犹豫地斥道:
“死到临头还想着吃,你真不应该做什么海王,你就应该去做一个人间杀猪的屠夫!”
被卫襄如此怒斥,已经面目如同骷髅一般可怖的人,语气里居然透露出一丝久远的怀念:
“人间啊……如果我能回得去,那我就算做一个杀猪的屠夫,又有什么不行呢?”
卫襄才没有功夫听他感叹,直接一张符就朝他扔了过去。
那黑影虽然在走神儿,但注意力还是时刻放在卫襄身上的,见她手里的符飞过来,骷髅一般的身躯居然灵活的躲开。
但是尉迟嘉手心里陡然劈过来的金光,他就没有那么容易避开了。
金光如同火焰一般打在他的身上,黑影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裹着的黑色袍子瞬间化为粉末,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骨架。
“天哪,这不就是大师姐讲过的故事里面的白骨精吗?这世上真的白骨也能成精哎!”
卫襄兴奋的感叹道。
“我不是白骨精,我是人,我是这世间唯一永生不灭的!”那架白骨愤怒地咆哮。
卫襄才不管他,在尉迟嘉手心里的金光再次劈过去的时候,瞅准时机,贴了一张符上去,顺便呸了一声:
“我可去你的永生不灭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可以永生不灭,想要永生不灭,你就先去死!”
“难道你们以为我还活着吗?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算是活着吗?”
白骨一边惨叫一边声嘶力竭的反问。
但卫襄只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白眼:
“爱活不活吧,我懒的和死人吵架!”
白骨气得简直都要冒烟儿了,但卫襄贴在他身上的符,还是让他渐渐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一动不动,在原地站成了一具僵骨。
卫襄围着他转了一圈,回头问尉迟嘉:
“你说如果我贴张搜魂符上去,能不能抽取他的记忆?”
尉迟嘉点点头:
“虽然他现在是个死人,但他毕竟魂魄犹存,照理来说是可以的。”
卫襄很满意:
“那就好,反正我也懒得跟他吵架,还是直接看看这家伙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吧!”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明明你们是打不过我的,明明他刚才都要死了,为什么你们还能……”
白骨不甘心的喊了起来,卫襄却毫不犹豫的将一张搜魂符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废话可真多!”
卫襄嘀咕了一声,就开始专心致志的搜刮白骨的记忆。
很快,卫襄就发现,这白骨还真不算是一个死人,因为这家伙虽然成了一具白骨,但从来就没有经历过死亡的过程。
三百年前,这具白骨的前身,还是西海仙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每天勤勤恳恳的修行,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活到两百岁。
为了这个目标,白骨勤奋修行,不近女色,过着和尚一般清心寡欲的日子,但是岁月不饶人,他资质平庸,修仙无望,到九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如同平凡老人一样垂垂老矣。
眼看死亡渐渐逼近,不甘心的他就打起了长生药的主意,离开了师门,四处寻访长生药的消息,最后如同世间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样,前往东海蓬莱寻找长生药。
但是蓬莱也没有长生药呀,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找,招来了很多人的嘲笑,也招来了很多不怀好意的丹师。
很多丹师都想炼出长生不老药,但是长生不老药这玩意儿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就算他们练出来了,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也没那个胆子吃,害怕不但不能长生,反而短命。
而敢吃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死了,这让那些练长生不老药的丹师们一时间臭名昭著。
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狂热的长生不老药追寻者,简直就是丹师们的福音。
前前后后有十几个丹师找上了他,给了他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长生药,有婴儿指甲炼成的,有沧桑老妪的眼泪和白发炼成的,甚至有传说中仙人血肉炼成的。
眼看死亡就要来临,他再也等不了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那些长生药都吃了下去。
而前面那些稀奇古怪的长生药吃了以后,最多只是让他拉了几天肚子,其他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最后一粒,据说是妙龄少女的心肝儿练成的长生药,在他吃下去以后,让他整个人发生了变化
他白发转黑,牙齿新生,佝偻的身躯重新挺拔,浑浊的双目重新变得熠熠生辉。
他兴奋极了,正要去感谢那丹师,但最坏的恶果出现了。
重新长出来的黑发和牙齿快速脱落,他的肌肤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不见,在经历了整整三天的痛苦和挣扎之后,他彻底变成了一副雪白的骷髅。
更要命的是他这个鬼样子,被东海的仙门弟子发现了,他顷刻间就成了无人认识的白骨精怪,人人喊杀,偌大的世间,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他只能逃离东海,一路到达南海,然后发现南海居然是一个灵气全无的地方,民众愚昧未开,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安全地方。
所以他就在南海留了下来,一过就是三百年,不死不灭,残存于世。
而这三百年的漫长时光里,他念念不忘的,只是想回到从前的自己。
所以他伪装出海王之名,迷惑那些化外之民为他献上少女为祭品,吃了有一个又一个少女的心脏,企图时光逆转,血肉重生。
当卫襄的海神娘娘之名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引起了他的慌乱。
南海的民众信奉海神娘娘,但是他在南海呆了三百年,已然知道这位海神娘娘只是民众臆想出来的一位飘渺虚无的神仙而已。
这个时候,如果真的出现一位海神娘娘,那么他这个海王之名必然会彻底消失,等到没有人再给他送上祭品之时,他最后的希望也就没有了。
他想了想,干脆先下手为强,只想保住自己在这一片海域的威名,能够怀抱残存的希望,继续熬下去。
可惜,三百年前的东海仙门,他尚且无力对抗,如今亲自来了两个海之领主,他的下场只有沦为炮灰。
看完了这所谓的海王的过去,卫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
“又是一个被这见鬼的长生药毁了的人,在这上面都死了多少人啊,难道就这样永无尽头了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海神娘娘的巫女
“只要人心有贪欲,就永远没有尽头。”
尉迟嘉挥挥手,那白骨骷髅就在一瞬间化成了飞灰,散落于海水中。
卫襄愣愣地望着飞灰消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白骨骷髅有点儿可怜:
“其实这白骨精也算是本分,没有跑到那些海岛上胡乱吃人,也算是他仅存的一点善良了,可惜,他的罪孽还是太过深重,毕竟这个洞穴里,那么多的森森白骨,皆是无辜。”
“这也并非是他良善,而是生存之道。”
尉迟嘉牵起卫襄的手往外走,慢慢地跟卫襄解释:
“他要是冲到海岛上随意吃人,就算那些岛民都是化外之民,也迟早会被人知道,说不定就会有人前来诛杀他,但他只是让岛民心甘情愿供奉,那么这鬼神之事,只要人类自己笃信,谁又能横加干涉呢?”
“原来是这样啊。”卫襄点点头,又有点儿怏怏地感叹:“其实这个原因,我自己也能想到,你干嘛要说得这么清楚,都让我对‘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产生怀疑了。”
“因我怕你被人骗啊,你性子太单纯,对这等吃人的白骨都能觉得可怜,别人要是在你面前卖惨,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把你骗走?”尉迟嘉笑答道,手心里的金光灿灿亮在他和卫襄之间,如同温暖的灯火。
卫襄撇撇嘴:“我哪有那么好骗。”
“你若是不好骗,为什么要去救那个红衣女子呢?”
“我救她,只是觉得她快被淹死了我既然要做南海的海神娘娘了,她也是我的子民了呢!”
“可你若是不救她,她也根本淹不死。”尉迟嘉看着卫襄:“你相信常年生活在海岛上的人,会被海水轻易淹死吗?”
“这……”卫襄愣了一下,当时她没想那么多。
可是……
“可是当时我不救她,她就真的会死啊。算了算了,我已经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了啊,等回去了,我就把她扔回她的部落,我们再也不用管她了。”卫襄嘴硬地辩解道。
尉迟嘉也不与她争辩,笑笑不再说什么。
襄襄的心软,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好处,但是对于襄襄本身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弱点。
狐狸精和蛇妖靠在一起,一边打瞌睡,一边晃着脑袋朝四处望。
哎,等不到那两个回来,真是想睡觉也睡不踏实啊。
而蛇妖可就不仅仅是睡不踏实这么简单了,他又着急又后悔。
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死了也就罢了,但是主人要是死了,他这做镇魂兽的,还有活路吗?哎,当时真不该为了面子,给人类做什么镇魂兽,真是吃饱了闲的!
两只妖怪心里都在默默盘算,那个原本昏迷的红衣女子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轻启双唇,低沉的吟唱声从她口中慢慢逸出,在狐狸精和蛇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一般,钻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狐狸精和蛇妖不约而同地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进去梦乡的时候,才忽然被一声惨叫惊醒!
“啊!”
这声惨叫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个红衣女子的。
夜色中,结伴归来的一对璧人正站在浪涛之间,冷冷地看着她,尉迟嘉手中的金芒一闪而逝。
卫襄三两步跳上礁石,狠狠地给了那女子一脚,愤愤道:
“哼,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真的会魅惑之术!亏我还同情你被族人退出来献祭,现在看来,你也真不是个好东西!”
那女子先是被尉迟嘉手中的金光击中,又被卫襄踹了一脚,直直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但是一看见尉迟嘉,她却又挣扎着朝尉迟嘉的方向扑过去:
“海王,海王大人……护佑……”
“别做梦了好吗?你的海王大人已经死了,你要是一心追随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卫襄不耐烦地将她拎起来,随手招呼早就被惊呆在一旁的狐狸精和蛇妖:
“好了,我们也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就回岸上去,走吧!”
“好嘞,小仙子,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狐狸精喜出望外地朝着卫襄扑过去,扑到一半被尉迟嘉凌空揪住,扔回了蛇妖的身上:
“离襄襄远点儿!”
狐狸精堪堪抓住蛇妖的衣领,只能灰溜溜地所在了蛇妖的肩膀上,什么都不敢说了,只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什么人啊,根本不是醋坛子,这是醋缸!
连她一个女妖精的醋都吃,也不怕把自己酸死!
在狐狸精的一片腹诽中,两人两妖,加上那个红衣女子,终于返程。
此地离红衣女子族人所居的海岛不远,走了没多远,天边刚刚现出拂晓的一缕晨曦,他们就已经到了海岛边上。
一路上卫襄好几次都想让尉迟嘉把这个女子提着,但尉迟嘉就是不接手,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把卫襄给打发了,平日里对卫襄的百般呵护,都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这让拎着个人,拎得手臂酸痛的卫襄满腹怨气。
于是看到海岛之时,卫襄就毫不客气的奔了过去,随手将那女子往海滩上一扔:
“好了,我能将你送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自己回去吧!”
“不,不,海王大人,不要抛弃您的子民……”
女子却固执的不肯离开,仍旧朝着尉迟嘉的方向爬去,试图用手拽住他的衣襟。
但是尉迟嘉一直站在远处不曾上前。
在他眼里,除了襄襄以外,任何的女子都会让他感觉到厌烦。
“我不是海王,海王已经死了。”
尉迟嘉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然后对着卫襄伸出手:
“我们走吧。”
“哼,男女授受不亲!”
别想冷哼一声,绕开尉迟嘉,直接往海上走去。
尉迟嘉轻笑一声,也不再勉强,跟上了卫襄的脚步。
两人衣袂飘飘,衣角在海风中纠缠碰触,从他们的身后望去,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可是,他们离开了,自己怎么办?
已经献祭给海王的巫女,居然活着回来了,是会给族人带来灾难的!
红衣女子从海滩上爬起来,踉跄着追了上去。
只是她的脚步跟那两人比起来,实在是太慢,不过追了一小段距离,那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们,让我侍奉在海王的身边……”
女子跪倒在沙滩上,痛哭起来,哀伤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而原本平静无波的海浪随着她的哭声,渐渐起了波澜,慢慢聚拢,旋转,拍上高空。
海面上,也如同暗夜的苍穹绽放星芒一样,逐渐露出一个又一个亮着尖利獠牙的海兽。
正在走远的卫襄和尉迟嘉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不对劲,等他们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海面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海兽。
海上初升的朝阳,照在他们的眼睛上,刺眼而又让人瞬间清醒。
“呵,一直以为那个海王才是最厉害的,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这个被献祭的牺牲品,原来也这样阴差阳错掌控着大海深处的力量。”
卫襄毅然回头,朝着那些海兽奔去。
“小仙子你要做什么?”眼看着卫襄似乎又要去惹事,狐狸精心惊肉跳,大声喊道。
尉迟嘉却似乎知道卫襄要干什么一般,只是一言不发,快步跟上,然后从旁指导:
“控水之力和御兽之力不一样的,这些海兽,并没有生出灵智,他们听不懂我们人类说话,他们只能听得懂巫语的召唤。”
“嗯,我明白,不过我也不需要它们听懂,我只要它们害怕就够了!要是它们不退,这个愚蠢的女人迟早被啃成渣滓!”
卫襄双臂飞快的舞动着,海水再次翻涌,席卷着海面上的一切拍上高空。
海兽的惨叫声和怒吼声瞬间响彻海面,海滩上红衣女子的哭声被打断,涌而来的海兽飞快的退散而去。
卫襄凌空踏浪,重新走到了红衣女子的面前:
“为什么一定要侍奉在海王的身边?为什么不愿意回到你的部落和你的族人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因为我已经献祭牺牲,我的身躯和灵魂都已经归于海王,被献祭的人如果活着回到族群,只会为自己的族人带来灾难……”
那女子激动的陈述着,长发上的贝壳饰品随着她的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响声。
“原来是这样啊。”
卫襄迎着朝阳笑了起来,对着那女子点点头:
“其实你说的没有错,你已经为你的族人带来了灾难我只劝诫你一句,以后闲来无事,不要随意哭,不然你们的生存之地,一定会被海兽所践踏,天地之间,将不再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你,你是谁?”
女子怔怔的望着卫襄,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个救了自己,却又特别嫌弃自己的人。
“我啊……”
卫襄微微一笑,神情顿时庄重:
“我是这南海的新任海神,卫襄。”
“海神,娘娘?”
女子喃喃低语,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在她的双眸中再次燃起点点光亮。
海岸之上,石三的身体稍好一些,就迫不及待的亲自起身,去督促神庙的建造进程。
看到神庙内雕的乱七八糟的雕像,石三忍不住发脾气:
“这都多少天了?你们还没把海神娘娘的神像给造好,你们再这样给我磨蹭下去,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付工钱!还有你们别再给我拧着来,我说海神娘娘是多大年纪就是多大年纪,你们再拧我就另请他人……”
那两个雕刻石像的工匠,只觉得自己那天夜里像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也见到了海神娘娘的真容似的,所以此时对于石三的吩咐,也没有了抵触,又开始叮叮当当的干活。
卫襄和尉迟嘉,隐匿身形站在房梁上,忍不住感叹:
“石三这个人,还真算是条汉子,不过随手救了他,居然能想到给我立神庙,真是没想到我卫襄毫无建树,也能受万人膜拜。”
“你当初救了他,这就是你的功德,再说了,让南海的民众来拜你,总比他们去拜一个残暴的海王要好得多。”
“嗯嗯,有道理,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没事我们就来南海转转,维护维护我们的子民!”
卫襄兴奋的计划着,尉迟嘉则是无条件表示同意。
不管做什么,只要襄襄开心就好。
不过对于接下来的行程,卫襄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
“对了,那个白骨骷髅来自西海,西海也有仙门吗?”
“自然是有的,芜青师叔也讲过的。只是东海与西海,相隔整个大陆,很少有人去到极西之地而已,所以西海仙门在东海的传说也就少而又少。你平日里上早课又不专心,所以不知道。”
尉迟嘉语气和缓地解释道。
卫襄脸就悄悄地红了红,好吧,这个问题无知又可笑,再一次验证了她是多么的不学无术。
不过现在嘛,不了解,刚好去了解了解喽。
卫襄纤手一挥: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直奔西海,我要去看看那些仙门到底是怎么修炼的,白骨骷髅活到九十岁都那么费力气。”
尉迟嘉微微弯了眼睛,笑意浅浅:
“那你不在南海练习控水之力了?”
“这个不影响呀,只要是有水的地方我都可以练嘛,现在多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才是最重要的!”
卫襄大眼睛转了转,振振有词。
尉迟嘉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还是那句话,只要襄襄开心,他怎么样都可以。
至于狐狸精和蛇妖,不同意也得同意,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于是两人两妖,再次离开南海,踏上了前往西海的路。
而在他们走后半个月,一艘小船渐渐靠岸,一个红衣女子走上了海岸,来到了新建成的海神娘娘庙,此生再也没有离开过。
有人问她是什么人,她回答说,她是专程前来侍奉海神娘娘的巫女。她曾经承蒙海神娘娘出手相救,所以下定决心,要把一生献给海神娘娘。
这样一个来历莫测的巫女,再加上石三不遗余力的宣扬,远去的卫襄并不知道,她的香火,正在逐渐鼎盛。
而她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西海,怎么这么冷?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祝言
没错,身为仙门弟子的卫襄,此时感觉自己简直是要被冻成一个冰块,与这浮冰飘荡的西海融为一体了。
“我只听说过北海是极寒之地,可这西海为什么会这么冷?居然连我们布下结界都不管用!”
卫襄将狐狸精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围脖,挂在脖子上,一边哆嗦,一边问尉迟嘉。
尉迟嘉将卫襄揽在怀中,又在她身周布下了一层结界,才说道:
“先前听莱芜师叔提起过一次,说西海如今渐渐有了乱象,具体怎么回事,还没听他说,我们先去那边的镇子上打听打听吧。”
西海如今虽然成了苦寒之地,但也如同东海南海一般,气候再恶劣,也还是有人居住在此。
卫襄点点头,向前飞奔而去,先不说打听消息,至少先找个小酒馆客栈什么的让她取取暖啊。
跑了两步,狐狸精指着卫襄身后,提醒她:
“哎哎,小仙子,小仙子,蛇妖哪去了?”
“蛇妖?不是跟着我们吗?”
卫襄回过头,一脸懵逼。
尉迟嘉却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团细细长长的一段褐色面条一般卷在一起的东西。
“他,他这是进入冬眠了?”
卫襄惊讶不已,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蛇类嘛,本来就是怕冷的,到了这两天寒地冻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他一个蛇妖。
“好啦,这是你的镇魂兽,你把它揣怀里暖着吧!”
卫襄说完,又把手塞进狐狸精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面,朝着镇子上跑去。
这天寒地冻的地方,镇子上的小酒馆里,最重要的用处果然就是供人取暖。
跟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小酒馆里篝火熊熊燃烧,喝酒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卫襄一进去就感觉到暖气带着酒气,扑面而来。
“掌柜的,来三斤好酒!”
卫襄和尉迟嘉挑了个靠角落的小桌子坐着,招呼小二要了酒,三杯下肚顿时觉得身上暖烘烘起来。
卫襄就揪着那小二开始打听:
“我上次来的时候咱这儿还没这么冷啊,怎么现在就冷成这个样子?”
“姑娘你不是说梦话的吧?”
那店小二皱眉看了看卫襄,一副“姑娘你是不是有病”的神情:
“咱这地方一直就是这么冷啊,从来就没有暖和过!”
“这……”卫襄摸了摸鼻子,陡然觉得尴尬。
旁边一个桌子的客人却伸过头来,将卫襄从头打量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才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是仙门中人?”
“你什么意思?”
卫襄立刻警惕地瞪着他。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姑娘说,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不太冷,可这儿……两百多年前,的确不太冷。”
那人拎着酒壶,蹭到了卫襄这个桌子上,刚要往卫襄旁边坐,就接收到尉迟嘉冷冷的眼神,赶紧又往后退了退,笑嘻嘻的解释道。
这啥意思啊?卫襄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
狐狸精刚刚露出你好笨的鄙夷表情,尉迟嘉就传音过来了: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两百多年前曾经来过这里,那么你就绝对不会是凡人。”
“哦,我懂了!”
看来这个人是将她当成两百多岁的仙门老怪了。
卫襄大眼睛转了转,也压低了声音对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以前确实来过,这事儿,你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啊!”
“不敢不敢,今日得见仙子芳容,实在是祝言三生有幸,祝言绝不敢胡乱向外传!”
那男人一阵激动,两眼放光,恭维的话说个不停,又招呼小二给他们这桌好酒好菜。
男人原先坐着的桌子旁,几个男子同时探过头来,好奇道:
“祝言,你和这位姑娘认?”
“啊……认识认识,从前见过,你们喝你们喝,我过来个旧!”
祝言笑哈哈的打发了几个原本一起的同伴,开始殷勤的给卫襄倒酒布菜,很是自来熟。
看着这陌生男人突如其来的殷勤,卫襄就是再傻心里也明白了,这家伙肯定以为自己活了两百多年,怕是想跟她讨论一下怎么延年益寿吧?
不过有所求也好,有所求,自己才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卫襄当下也堆起笑脸,和祝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
旁边,尉迟嘉也明白卫襄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拦,只是笑微微的侧耳倾听。
这个变现就让狐狸精有点不满意了,合着她一个女妖精的醋都要吃,这个陌生男人的醋,尉迟嘉反而不吃了?
这还有没有一点天理啊?
狐狸精心情正郁闷呢,偏偏那祝言聊着聊着,为了跟卫襄套近乎,手欠的摸了一把垂在卫襄肩膀上的狐狸尾巴,恭维道:
“仙子这个围脖看起来可真不错,可是北海火狐制成的?”
卧槽,居然敢占老娘的便宜!
狐狸精大怒,抬头就要咬祝言一口,却被卫襄不动声色的按住了。
“这位仁兄可真是见多识广,居然能认得北海火狐?”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这还是早年间我去北海游历之时,见过这样的狐狸皮,所以我想着,仙子的围脖应该也不是凡品,除了北海火狐,哪里还有这么好的皮子!”
祝言舌灿莲花,使劲的把卫襄从围脖到衣衫夸了一遍。
卫襄也大概估摸出这人为什么一门心思认定他是仙门之人了
这个小酒馆里所有的人,包括店小二,都裹着厚厚的皮裘,唯独她和尉迟嘉衣衫单薄,穿的利利索索。
这样可不是好事儿,一个祝言来搭讪也就罢了,后面要是再遇上什么居心不良的人,那可不是好事儿。
卫襄想了想就笑道:
“我这衣衫和围脖的确不是凡品,这不,上次来西海的时候这儿还不太冷,这次来也就没准备御寒之物,这也是路上随手买的两件儿,一会儿我还准备再去为自己添置一些衣物呢。”
“那敢情好,我可以带着仙子去啊,这镇上卖皮裘的跟我都熟,而且我知道有一家卖的皮裘之上还有阵法附着,就算是凡人穿在身上,也绝对不会被冻死!”
祝言立刻找时机攀扯。
卫襄也两手一拍,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正愁两百多年过去了,对这儿不熟呢,有仁兄带路,真是再好不过了!多谢多谢,今日这顿酒,我请了!”
“仙子这说哪里话,能为仙子效劳,这是祝言的荣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高高兴兴的一起吃了饭,喝了酒,等离开这个小酒馆儿的时候,俨然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没错,身为仙门弟子的卫襄,此时感觉自己简直是要被冻成一个冰块,与这浮冰飘荡的西海融为一体了。
“我只听说过北海是极寒之地,可这西海为什么会这么冷?居然连我们布下结界都不管用!”
卫襄将狐狸精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围脖,挂在脖子上,一边哆嗦,一边问尉迟嘉。
尉迟嘉将卫襄揽在怀中,又在她身周布下了一层结界,才说道:
“先前听莱芜师叔提起过一次,说西海如今渐渐有了乱象,具体怎么回事,还没听他说,我们先去那边的镇子上打听打听吧。”
西海如今虽然成了苦寒之地,但也如同东海南海一般,气候再恶劣,也还是有人居住在此。
卫襄点点头,向前飞奔而去,先不说打听消息,至少先找个小酒馆客栈什么的让她取取暖啊。
跑了两步,狐狸精指着卫襄身后,提醒她:
“哎哎,小仙子,小仙子,蛇妖哪去了?”
“蛇妖?不是跟着我们吗?”
卫襄回过头,一脸懵逼。
尉迟嘉却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团细细长长的一段褐色面条一般卷在一起的东西。
“他,他这是进入冬眠了?”
卫襄惊讶不已,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蛇类嘛,本来就是怕冷的,到了这两天寒地冻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他一个蛇妖。
“好啦,这是你的镇魂兽,你把它揣怀里暖着吧!”
卫襄说完,又把手塞进狐狸精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面,朝着镇子上跑去。
这天寒地冻的地方,镇子上的小酒馆里,最重要的用处果然就是供人取暖。
跟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小酒馆里篝火熊熊燃烧,喝酒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卫襄一进去就感觉到暖气带着酒气,扑面而来。
“掌柜的,来三斤好酒!”
卫襄和尉迟嘉挑了个靠角落的小桌子坐着,招呼小二要了酒,三杯下肚顿时觉得身上暖烘烘起来。
卫襄就揪着那小二开始打听:
“我上次来的时候咱这儿还没这么冷啊,怎么现在就冷成这个样子?”
“姑娘你不是说梦话的吧?”
那店小二皱眉看了看卫襄,一副“姑娘你是不是有病”的神情:
“咱这地方一直就是这么冷啊,从来就没有暖和过!”
“这……”卫襄摸了摸鼻子,陡然觉得尴尬。
旁边一个桌子的客人却伸过头来,将卫襄从头打量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才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是仙门中人?”
“你什么意思?”
卫襄立刻警惕地瞪着他。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姑娘说,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不太冷,可这儿……两百多年前,的确不太冷。”
那人拎着酒壶,蹭到了卫襄这个桌子上,刚要往卫襄旁边坐,就接收到尉迟嘉冷冷的眼神,赶紧又往后退了退,笑嘻嘻的解释道。
这啥意思啊?卫襄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
狐狸精刚刚露出你好笨的鄙夷表情,尉迟嘉就传音过来了: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两百多年前曾经来过这里,那么你就绝对不会是凡人。”
“哦,我懂了!”
看来这个人是将她当成两百多岁的仙门老怪了。
卫襄大眼睛转了转,也压低了声音对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以前确实来过,这事儿,你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啊!”
“不敢不敢,今日得见仙子芳容,实在是祝言三生有幸,祝言绝不敢胡乱向外传!”
那男人一阵激动,两眼放光,恭维的话说个不停,又招呼小二给他们这桌好酒好菜。
男人原先坐着的桌子旁,几个男子同时探过头来,好奇道:
“祝言,你和这位姑娘认?”
“啊……认识认识,从前见过,你们喝你们喝,我过来个旧!”
祝言笑哈哈的打发了几个原本一起的同伴,开始殷勤的给卫襄倒酒布菜,很是自来熟。
看着这陌生男人突如其来的殷勤,卫襄就是再傻心里也明白了,这家伙肯定以为自己活了两百多年,怕是想跟她讨论一下怎么延年益寿吧?
不过有所求也好,有所求,自己才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卫襄当下也堆起笑脸,和祝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
旁边,尉迟嘉也明白卫襄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拦,只是笑微微的侧耳倾听。
这个变现就让狐狸精有点不满意了,合着她一个女妖精的醋都要吃,这个陌生男人的醋,尉迟嘉反而不吃了?
这还有没有一点天理啊?
狐狸精心情正郁闷呢,偏偏那祝言聊着聊着,为了跟卫襄套近乎,手欠的摸了一把垂在卫襄肩膀上的狐狸尾巴,恭维道:
“仙子这个围脖看起来可真不错,可是北海火狐制成的?”
卧槽,居然敢占老娘的便宜!
狐狸精大怒,抬头就要咬祝言一口,却被卫襄不动声色的按住了。
“这位仁兄可真是见多识广,居然能认得北海火狐?”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这还是早年间我去北海游历之时,见过这样的狐狸皮,所以我想着,仙子的围脖应该也不是凡品,除了北海火狐,哪里还有这么好的皮子!”
祝言舌灿莲花,使劲的把卫襄从围脖到衣衫夸了一遍。
卫襄也大概估摸出这人为什么一门心思认定他是仙门之人了
这个小酒馆里所有的人,包括店小二,都裹着厚厚的皮裘,唯独她和尉迟嘉衣衫单薄,穿的利利索索。
这样可不是好事儿,一个祝言来搭讪也就罢了,后面要是再遇上什么居心不良的人,那可不是好事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仙奴
“这……”老板有点儿心疼。不是心疼衣服,是心疼这个跟强者结交的机会。
但是想了想,他到底还是开了个很低的价格给卫襄:
“这两件衣服,仙子就给三千两银子吧。”
结交这位仙子固然重要,但仙门弟子一般都有自己的傲气和脾气,太过谄媚惹恼了她就不好了。
“三千两?”
卫襄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衣服还真贵。
要知道在长安,上好的皮裘也不过数百两白银而已,这上面不过就是刻印了些根本无用的阵法,就敢要这么贵?
况且三千两……她可从来没有随身背着几千两银子的习惯啊。
不过,她貌似还有点儿银票。
卫襄从腰间摸了摸,摸出来几张银票在老板面前挥了挥:
“这银票你收不收?”
“这……”老板瞥了一眼,很快点点头,伸手去接:“收,这些就够了。”
倒是卫襄脖子上的狐狸精悄悄地拽了拽卫襄的耳朵:
“小仙子,这里好像不是咱们大周的地界儿……”
卫襄立刻反应过来,对哦,这里不是大周国境,乃是极西之地,大周的银票怎么能在这里流通呢?
卫襄飞速将手里的银票收了回来,面对老板诧异的目光,尴尬不已。
唉,早知道,她真不该装那个逼的,人家免费送,就要好了,何必呢?
好在尉迟嘉立刻就出声替卫襄解了围: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次来西海,没有带多余的银子,这银票看起来似乎也并不能用。不如这样吧,我看老板这店里的衣服上有些还未刻印阵法,不如,我们替你将这些衣服刻印一些阵法,抵作银钱,你看怎么样?”
刻印阵法抵银子?
老板愣了一下,大喜过望:
“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要知道他这些衣服也不是件件都能刻印阵法的,送去给那些仙长们刻印一件,就要几百两的银子,实在是贵啊!
卫襄诧异不已,是尉迟嘉要刻印阵法,这老板老逮着她谢什么啊?
但是尉迟嘉却对她暗暗传音道:
“衣服上的阵法,你来刻。”
“我?我那点儿三脚猫一样的法术,能行吗?”卫襄严重怀疑自我。
“再不行,也比这两件衣服上的强。”尉迟嘉毫不犹豫地替她打气。
“好吧,那我试试。”看看这两件衣服上的阵法,卫襄的自信心立刻就爆棚了。
这阵法刻印得跟狗屎一样,她再不学无术也比刻这个阵法的人强啊。
带着这样的自信,卫襄双手结印,动作生疏地开始在店里的衣服上刻印阵法。
一件又一件,前后大概用了半个时辰,总共刻印了二十件。
卫襄觉得自己这个速度要是被大师姐知道了,大概会把她骂成狗屎还差不多。
但看那老板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老板带着震惊,崇拜,敬畏,膜拜……等等复杂的眼神,如同梦游一般送卫襄和尉迟嘉出了门,一直到他们走出去老远,才飞快地转身,跑回店内,抱着那二十件堆在一起的衣服,当着店里的伙计们的面儿,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这是哪路神仙啊,刻印二十件衣服,只用了半个时辰!
要知道他找那些仙门大佬们刻印,那也得一天一夜才能刻印一件,而且十件能刻坏五件好么!
而且这还不是关键,瞧瞧,瞧瞧这阵法,他一个没修过仙的商人,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上面强烈的法力波动,别说辟邪了,就是海里的冰怪,怕是都能吓跑!
这样的衣服,一件要十万两银子都会有人争着抢着买!
老子赚大发了!
老板激动得涕泗横流,帘子后面躺了好半天的祝言也终于悠悠转醒,爬起来,一阵懵然
他是怎么晕过去的来着?
好像是那个仙奴拍了他一下?可是怎么可能呢,一个仙奴,怎么能一下子就把他拍晕过去?他又不是纸糊的!
他掀了帘子走出来,看见老板正在抱着一堆衣服哭,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安慰:
“这些衣服又被那些仙长们给刻坏了?老杨啊,你也别哭了,你这一哭,要是被那些仙长们知道了,还以为你对他们不满呢,你做这行生意的,就得想开点儿啊……”
正安慰到一半,却忽然觉得不对
那些,那些在老杨身周细细飞舞的金色光点是什么?!
“法力,这些衣服上居然有这么高强的法力?这些衣服谁刻的老杨?!”
祝言扑了过去,抓住了老杨,激动得声调都变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
“老杨,我,我带来的那个小仙子和她的仙奴呢?他们,人呢?”
镇子外面,渐渐飞舞而下的茫茫飞雪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慢悠悠地走在积雪深深的旷野上。
“尉迟嘉,你说那个祝言和那个老板,为什么说话做事,都好像在围着我转啊?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你才是大佬,才应该是他们讨好的对象吗?他们居然会认为你是我的仙奴,呵呵,太可笑了……”
卫襄打死也想不通为什么。
尉迟嘉牵着卫襄的手,微微一笑:
“怎么,襄襄不喜欢我做你的仙奴吗?”
“第一,我不是仙,第二,我姐姐要是知道我敢收你做奴婢,还不得把我腿打断?”卫襄严肃又认真地强调。
尉迟嘉站住脚,将卫襄柔若无骨的手掌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沉默了一下,也很认真地强调:
“可是,襄襄,我很愿意做你的仙奴。”
周围雪花飞舞,风声呼啸,男子的声音很低,如同他的姿态一般低。
这低低的声音落在卫襄的耳中,轻柔如鹅毛,一直一直往她的心里落去,然后在那片早已平静的心湖上轻轻一碰,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但这涟漪,却叫人害怕,叫人想起那曾经坠入深渊的绝望。
男子的手掌宽厚修长,冰凉一片,似乎能给人无尽的安全感,却又让人想要逃离。
她想要像从前那样,坚决地甩开这只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决绝。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茫茫大雪中,就这么执手相望,如同两尊被白雪覆盖的雕塑。
而缠绕在卫襄脖子上的狐狸精则是被冻的打了两个哆嗦,无语望天。
这两人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上演这种深情款款不好,非要选择这个时候这个地儿,站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当成黑白无常!
就在狐狸精再次开始腹诽卫襄的时候,雪中渐渐走来一行人。
“大师姐,你看,那里好像有两个人!”
“不是好像,是的确有两个人,而且他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真不错,不知道从哪儿买的……”
为首一男一女说着话,渐渐走近卫襄和尉迟嘉。
喧闹的说话声瞬时打破了这方天地的静谧,卫襄也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刚刚,刚刚她在想什么啊?
牵着她的那只手依旧冰凉,卫襄却还是如同被火烫一般将这只手甩开。
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尉迟嘉怎么能容她再次挣开?
尉迟嘉毫不犹豫地再次紧紧将那只小手攥在手心,冷冽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雪中走来的一行人
好不容易,他能再次感受到襄襄的心跳了,却被这些人搅扰!
真是该死!
那当先走过来的女子,原本只是随意瞟一眼,却在触到尉迟嘉这冷冽的目光之时,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身形高大的男子身披玄色大氅,站在茫茫飞雪,面容绝美如同西海之上耀眼的冰雪,如墨的双眸更是如同两潭深深的漩涡,只要看一眼,就似乎能将人的整个魂魄都吸进去。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原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瞬间却成了她眼前世界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如同灯火,将她的心海彻底照亮。
从前,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事情。可此时,她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像是天生就有一种颠倒众生的魅力,一眼,胜过万年。
可他……手中却牵着另一个少女。
她眼神挑剔的看向那个身披雪色斗篷,一张小脸瓷白剔透的少女。
这少女长得还算好看,但是跟这男子的相貌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
那她与这男子是什么关系呢?情侣,还是主仆?
如果是主仆,谁又是主,谁又是仆呢?
女子心念急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她微微向前一步,似乎是要继续走自己的路,脚下却猛然一滑,像是崴了脚一般,直直的朝着尉迟嘉的方向倒去。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弱。
“大师姐!”她身后的男子就要上前搀扶,却被她巧妙躲过,眼看着就要撞到尉迟嘉的身上。
尉迟嘉终于朝她伸出手来,女子正在心中暗喜,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击在了她的身上
“啊”
女子的惨叫声响彻荒野,绿色的身影远远飞出去,飞了好一会儿才重重跌落在地。
“大师姐!”
那个似乎是她师弟的男子飞奔过去查看。
尉迟嘉轻轻一拽卫襄的手,两人同时迈开脚步,身影迅速远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旷野中。
走了好一段路,直到回头已经彻底看不见那个小镇,卫襄才死拉硬拽着尉迟嘉停了下来。
“好好的,你打那女子干什么呀?我们刚来西海,你就准备惹是生非是不是?”
卫襄有些不满的质问。
尉迟嘉的眼眸有片刻的黯然,说出口的话就委屈如同一个受了冤枉的小孩子:
“怎么能是好好的呢?你没发现他打算非礼我吗?”
“她,非礼你?你一个大老爷们,你怕什么非礼啊?”
卫襄愣了一下,被这个理由给逗乐了。
不过,想起刚刚那一幕,那个女子倒过来的时候,的确,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故意?
唉,带着这么一个妖孽一般长相的人行走四方可真是不安全呀,随时随地都有人想打注意呢。
卫襄如此想着,心里居然有点儿说不出的酸溜溜。
这下尉迟嘉的眼神可不光是暗淡的,几乎就如同明灯刹那熄灭一般,彻底沉了下来,话语间带着咬牙切齿:
“襄襄,你难道喜欢看着我被人非礼?可是我不喜欢!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非礼我,如果是别人,我宁可杀了她!”
卫襄似乎突然间明白了,尉迟嘉为什么会这样,可她也不敢问。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接下来的局面她可能会无法掌控。
“你……算了算了,我们继续走吧。”
卫襄避开尉迟嘉的眼神,拽着他继续向前走。
刚才在小镇上和那祝言闲聊之间,卫襄已经对西海的大致情况有了了解。
在二百多年前以前,西海的仙门分布和东海类似,大都是建立在海中的岛屿上。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海越来越冷,整个西海海面开始结出大量的浮冰,海中也出现了大量吃人的冰怪,仙门弟子伤亡惨重,陆地上的凡人则是冻死冻伤无数。
之后的两百多年,为了继续生存下去,西海之上的仙门尽数撤到陆地上,陆地上的凡人也终于得到仙门庇护,仙凡之间得到了空前的融合,这才勉强生存了下来。
但是西海仙门弟子的修仙之路,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起来。
从前西海也是灵气稀薄,修仙不易,但好歹还能勉强修行,可如今,仙门凋敝,早年有所成的修仙者已经一一陨落,其余的后来者,基本上都是修仙多年,难有寸进,能好好的活到百岁以上都已经是难得的了。
而那个祝言,就是其中一个仙门北斗门的外门弟子。
当然,说是外门弟子,其实跟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比平常人更多了几分仙门的见识而已。
当了解了这些之后,卫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祝言在误会她活了二百多岁以后,对她那样巴结了
人家可不是真的以为她是什么神仙,只是宁可巴结错,也绝不放过罢了。
那么现在,他们就先去西海仙门聚集之地,打探打探吧。
卫襄拿定了主意,就朝着远处的深山走去,尉迟嘉依旧沉默地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最终准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站在深山的一处山门前,卫襄脑子里自动蹦出了这句读过的诗。
看来自己还是蛮有才华的嘛,卫襄有些得意地想着。
一路走来,山间寂静无声,草木都已经被掩映在厚厚的积雪之下,鸟兽绝迹,人迹罕见。
走在这样的深山里,卫襄能够充分的想象出二百多年前,气候突变以后,哀鸿遍野的西海沿岸是怎样一副凄惨的景象。
如今二百多年过去了,看样子还是没能恢复元气。
尤其是这隐蔽在山间的山门,跟东海仙门的气象万千比起来,显得寒酸而可怜。
卫襄和尉迟嘉走过去好一会儿,才从林间地走出来两个手持长剑,浑身上下裹得圆滚滚的男子,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由于这两个人实在穿的是太厚,头脸都裹在厚厚的皮裘中,卫襄连他们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她与尉迟嘉快速对视一眼,想了想,回道:
“我们从此路过,天寒地冻,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不知这里可否方便?”
“原来是要借宿啊,那你们可找错地方了,我们北斗门又不是供凡人借宿的客栈,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以前很客气的说道,然后转身就走,尉迟嘉一言不发的跟上。
只是他们二人身上所穿的皮裘上,有意无意的就散发出了金色的光点,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中,虽然微弱,却散发出强烈的法力波动。
果然,那两人愣了一下,立刻又追了上来:
“站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啊……我们无门无派,一直在西海岸边流浪。”
卫襄回过头,笑嘻嘻地答道。
“无门无派?可我瞧着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无门无派啊。”
两人中当先的那个走上前来,一边说,一边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卫襄和尉迟嘉身上的皮裘,目光中闪烁着不容错辨的贪婪。
卫襄彻底转身,轻轻一挥手,皮裘上重新刻印上去的阵法之力,快速在她身周散开,那人脚下一顿,居然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就是这种无形中的阻力和威压,让那人被贪婪冲昏的头脑刹那间恢复了冷静
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他们仙门弟子尚且需要裹得跟个狗熊一样,这两人却将整张脸都露在外面,毫发无伤的走在这山间。
再加上他们身上这皮裘之上的阵法,绝对不是普通仙门能刻印上去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说自己无门无派,八成也是骗人的。
他在心中快速衡量了一下,悄悄向身后正准备动手的同门做了个手势,叫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他才将自己包裹着脸部的皮毛掀了开来,露出一张算得上俊朗的脸庞,朝着卫襄露齿一笑:
“看来仙子是自谦了,还请恕在下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上门即是客,两位既然来了,那就里面请吧!”
结合先前这人的眼神和举动来看,这种邀请,就像是一只大灰狼邀请小白兔进入她的洞穴中一样,诚意十足,但歹意明显。
狐狸精挠了挠卫襄的耳朵,意思是小仙子你可千万别答应。
但卫襄却瞬间将少女不谙世事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朝着那人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我认识你们北斗门的一个外门弟子,他叫祝言,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不过后来走散了,我就想着来找找他,所以,要说我是你们的客人,那你也算是说对了!”
“原来仙子还与祝师弟认识啊,那可真是自家人,快请快请!”
那人这下更热情了,转过身就在前面带路。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他们北斗门下到底有没有祝言这个人,但是呢,能把这个小姑娘请进来是最好不过,毕竟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可真是难得遇上呢。
那人一边朝着门派内走,一边在心里喜滋滋的想着。
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的卫襄,心里也美滋滋的。
看来认识那个祝言果然是诸事便利,她倒要好好看看,西海的仙门都是什么货色。
山门外漫山遍野皆是银装素裹,山门内也是素白的一片玲珑世界,琼楼玉宇点缀其中,花花草草也颇有几分玉树琼花的风范,没办法,都结冰了嘛。
卫襄也很快发现,外面纷飞的大雪,到了山门内明显就小了很多。她仔细看了看,这边的山上也有一层无形的结界。
但是这种结界跟东海各大仙门的护山阵法比起来,简直就像一张薄薄的纸,手指轻轻一捅就能直接撕个口子出来。
只此一点,卫襄就对这北斗门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散去了。
嗯,西海无仙门,她卫襄说不定也能称大王呢。
或许是因为接到了这两个弟子的传迅,卫襄走到一座三层小楼前的时候,位于底层中间的大门豁然洞开,一位白须白发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哪位小友上门来了呀?”
老头望见卫襄和尉迟嘉,眼神微微一眯,立刻满脸慈爱地笑道。
“在下卫襄,见过前辈。”
卫襄停下脚步,朝着这老头拱了拱手。
老头长得慈眉善目,跟传说中的老仙人差不多,一眼看上去倒是挺和蔼。
但这内心和蔼不和蔼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卫襄内心思忖之时,带他们进来的那名弟子上前跟老头耳语几句,老头的笑容就更真挚了:
“原来这位小仙子是上门来找祝言的,我这就传令下去,让祝言速速归来,好让你们团聚。”
“那就多谢前辈了。”虽然只是一个借口,但对方要把这个场面顾全,卫襄自然是从善如流。
一老一少,一对一答,场面很是融洽,不多时卫襄就跟着老头走进了这栋三层小楼。
一进去卫襄就察觉到了,小楼内部也有结界,而且比外面护山的那层结界结实多了。
虽然这种结界在她眼里,依旧是不堪一击,但是做人要厚道,卫襄也没有对此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在老头的热情相邀之下,于大厅内落座。
攀谈间,卫襄将早就准备好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无门无派,一直流浪在西海岸边,来北斗门一是为了找祝言,二是为了长见识。
也不知道老头是相信了卫襄的话,还是看在卫襄和尉迟嘉身上两件儿衣服的份上,反正表现得越来越热情。很快表示,他们尽管在北斗门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以跟祝言好好相聚一番。
卫襄再次对老头表示了感谢,然后才随着要给他们安排住处的弟子离开。
然后卫襄对这引领他们的弟子展开新一轮的打探消息。
“你们搬到这山上多少年了呀?”
“得一百多年了吧,你们在外面流浪多少年了呀?”
那名弟子很爽快的答道,却也不忘反过来打探。
“我们也到处走了好些年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快两百年了吧。”卫襄吹起牛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样啊,那也真够不容易的。”
那弟子点点头,以一种极其羡慕的语气感叹道:
“小仙子无门无派,却能这般长生,还能将容颜保持得这么好,可见天资聪慧啊,不像我,今年才三十岁,容颜都开始衰败了。”
“没有呀,我看你长得挺好的。”
卫襄暗搓搓的拉拢这名弟子,不过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又多嘴问了一句:
“不过你是男子,又何必如此在意容颜呢?”
“不在意不行啊!去年我本来有希望给冰清上仙做仙奴的,就因为我这眼角的褶子,没能选上,我这心里,遗憾啊!”
“遗憾什么啊,有我在,我来教你驻颜之术!”卫襄豪爽地说道。
那弟子大喜过望,两眼放光:
“真的吗?如果仙子能教我驻颜之术,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今年我就说不定能去碰碰运气!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但是卫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想了想,弱弱地问了一句:
“在你看来,给那什么上仙做仙奴,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那何止是光荣,那简直是我家祖坟上冒青烟儿!”
那弟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只要我能给冰清上仙做仙奴,那我就能得冰清上仙亲自传授仙法,至少能多活上百年!而且冰清上仙容颜绝佳,万一我在与冰清上仙双修的过程中,能从一众仙奴中脱颖而出,那我就可以与冰清上仙正式结为道侣,共问仙途!”
卫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兄台,恕我冒昧啊,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这给人做仙奴,主要是干嘛的?端茶倒水,还是洗衣服扫地啊?”
“端茶倒水,洗衣扫地这些活计嘛,自然是要做的,但做人家仙奴的,最主要的就是能贴身服侍,那个,比如铺床叠被,然后顺便暖个床什么的……小仙子应该懂得的哦!”
那弟子利利索索地解释道,然后暧昧地朝着卫襄挤挤眼睛,又朝着尉迟嘉看了一眼。
她应该懂得?
卫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铺床叠被,顺便暖个床,这,这是陪睡吗?
卫襄不由自主地也随着那弟子的眼神看了尉迟嘉一眼,刚好就和尉迟嘉笑微微的目光相撞。
可是,襄襄,我很愿意做你的仙奴。
雪花飞舞的旷野上,尉迟嘉说过的话,此刻在卫襄耳边轰隆闪过
他,其实是在说,襄襄,我很愿意做你的陪睡?
陪睡……卫襄捂住了脸。
真的,她再也无法直视“仙奴”这两个字了。
而那弟子完全不知道卫襄为什么忽然捂脸,只觉得自己跟这小仙子说话挺投缘,还在喋喋不休:
“……小仙子,要说你也真是艳福不浅,居然收了个长得这般好看的仙奴。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好看的仙奴大家都喜欢,你可得看紧了,别一不小心被人抢走了,那可就不美了……”
“谁告诉你这是我的仙奴?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我的仙奴了?你这个不知廉耻,不害臊的家伙!”
卫襄终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那弟子被她吼的有些懵,反应过来,就不悦地看着卫襄:
“那他自从进了我们北斗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敢说,跟在你身边也甚是谦恭,他不是你的仙奴,那能是什么?再说了,我不就是想做冰清上仙的仙奴么,这是个正常男子都会有的志向好吗,你凭什么说我不知廉耻,不害臊?”
“你们这怎么会是正常的志向?你们这是以身体换取修仙的仙法,和青楼里的姑娘们有什么两样?”卫襄又羞又恼地反驳道。
“青楼里的姑娘?”
那弟子神色有瞬间的恍惚,却很快点点头:
“你说的是凡间供人寻欢作乐的青楼是吧?那你知不知道青楼里的姑娘为什么要出卖自己换取利益?”
“这……”卫襄莫名有一种此人在给自己上课的感觉,但她还是顺着答了下去:“自然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才会,才会出卖自己的……”
“那就对了啊,凡人活不下去的时候会出卖自己,我们仙门弟子,不也是这样吗?我们抛弃家人,斩断凡间的一切尘缘,孤注一掷地来修仙,但后来,我们发现,我们修不好这个仙。修不好,就得死,我们不甘心啊,如果出卖自己就能换取长生,换取问道仙途,我们为什么不卖?”
那弟子一改方才的温和,眼神和语气皆是咄咄逼人,直逼卫襄:
“再说,在西海,给人做仙奴换取仙法,这是大家都认可的规则,是能让我们这些仙门弟子博得一线生机的规则,我为什么不愿意?我为什么要去管那些虚无缥缈的狗屁廉耻?!”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沿路两旁花草上冰雪结成的冰晶都被簌簌震落。
卫襄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可怕最荒谬的话。
她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具白骨骷髅宁可变得不人不鬼,也不愿意放弃长生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修仙,就可以抛开一切,包括廉耻,包括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尊严!
这就是西海仙门的最终准则!
可是,仙门弟子,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谋算
千山飞雪,寂寂无声。
卫襄坐在窗前,屋内是熊熊燃烧的炉火,但她却比什么任何时候都觉得冷。
修仙修仙,为什么会修成这个鬼样子?
那个弟子激昂的质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在凡人眼中,我们是仙门弟子,但是身在仙门,我们就是仙门的最底层!”
“所有的仙法都掌握在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手里,他们凭什么会把自己的仙法白白给我这样的蝼蚁?如果出卖自己能活命,我为什么不卖?”
“你或许在这世间另有机缘,你不必像我们一样苦苦挣扎,所以你才能站在高处来斥责我没有廉耻,没有尊严!”
“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踩在脚下,你会保持你的廉耻吗?你也不会的!”
……
其实直到此刻,卫襄才渐渐明白,那个弟子站在雪中,声嘶力竭,并不只是为了辩解。
他在发泄他踏进仙门那一刻所有受到的不公,他在发泄他对这个见鬼的仙门的憎恶!
但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找无数的理由来为他自己辩解,告诉自己,就这么活着吧,就这么丢掉所有的廉耻,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吧。
所以,她又怎么能戳穿那个弟子最后的一张遮羞布呢?
她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站在高处俯视着,然后再上去踩一脚。
可她又能怎么做呢?
身后炉子里燃烧的精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狐狸精蹲在旁边昏昏欲睡,只有开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困不困?怎么不睡会儿?”
尉迟嘉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卫襄看着他,就微笑着问道。
“睡不着了。”卫襄摇摇头。
尉迟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卫襄身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在卫襄面前的小桌子摆好,将筷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也得先吃饱睡好,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手里的筷子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尉迟嘉的手指是同一个感觉。
卫襄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转过头看着尉迟嘉:
“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可能会被所有西海修仙者们追杀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我能做吗?”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能做还是不能。”
似乎是知道卫襄想要做什么,尉迟嘉只是微微一笑,转移了这个话题。
卫襄眼底闪过一阵失望,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开始吃饭,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一片,只剩下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北斗门的密室中,白须白发的老头端坐在蒲团上,面前跪着一个男子,正是刚刚送卫襄去住处的那名弟子。
“成烈,对方才那两个人,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那两个人夸夸其谈,身上的衣服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师父不如早点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在我们门内惹是生非。”
被唤作“成烈”的弟子低头说道,似乎很希望卫襄和尉迟嘉被立刻赶走。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摇摇头:
“还是再等等,等祝言回来,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赶他们走。”
千山飞雪,寂寂无声。
卫襄坐在窗前,屋内是熊熊燃烧的炉火,但她却比什么任何时候都觉得冷。
修仙修仙,为什么会修成这个鬼样子?
那个弟子激昂的质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在凡人眼中,我们是仙门弟子,但是身在仙门,我们就是仙门的最底层!”
“所有的仙法都掌握在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手里,他们凭什么会把自己的仙法白白给我这样的蝼蚁?如果出卖自己能活命,我为什么不卖?”
“你或许在这世间另有机缘,你不必像我们一样苦苦挣扎,所以你才能站在高处来斥责我没有廉耻,没有尊严!”
“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踩在脚下,你会保持你的廉耻吗?你也不会的!”
……
其实直到此刻,卫襄才渐渐明白,那个弟子站在雪中,声嘶力竭,并不只是为了辩解。
他在发泄他踏进仙门那一刻所有受到的不公,他在发泄他对这个见鬼的仙门的憎恶!
但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找无数的理由来为他自己辩解,告诉自己,就这么活着吧,就这么丢掉所有的廉耻,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吧。
所以,她又怎么能戳穿那个弟子最后的一张遮羞布呢?
她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站在高处俯视着,然后再上去踩一脚。
可她又能怎么做呢?
身后炉子里燃烧的精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狐狸精蹲在旁边昏昏欲睡,只有开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困不困?怎么不睡会儿?”
尉迟嘉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卫襄看着他,就微笑着问道。
“睡不着了。”卫襄摇摇头。
尉迟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卫襄身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在卫襄面前的小桌子摆好,将筷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也得先吃饱睡好,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手里的筷子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尉迟嘉的手指是同一个感觉。
卫襄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转过头看着尉迟嘉:
“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可能会被所有西海修仙者们追杀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我能做吗?”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能做还是不能。”
似乎是知道卫襄想要做什么,尉迟嘉只是微微一笑,转移了这个话题。
卫襄眼底闪过一阵失望,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开始吃饭,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一片,只剩下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北斗门的密室中,白须白发的老头端坐在蒲团上,面前跪着一个男子,正是刚刚送卫襄去住处的那名弟子。
“成烈,对方才那两个人,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那两个人夸夸其谈,身上的衣服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师父不如早点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在我们门内惹是生非。”
被唤作“成烈”的弟子低头说道,似乎很希望卫襄和尉迟嘉被立刻赶走。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摇摇头:
“还是再等等,等祝言回来,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赶他们走。”
千山飞雪,寂寂无声。
卫襄坐在窗前,屋内是熊熊燃烧的炉火,但她却比什么任何时候都觉得冷。
修仙修仙,为什么会修成这个鬼样子?
那个弟子激昂的质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在凡人眼中,我们是仙门弟子,但是身在仙门,我们就是仙门的最底层!”
“所有的仙法都掌握在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手里,他们凭什么会把自己的仙法白白给我这样的蝼蚁?如果出卖自己能活命,我为什么不卖?”
“你或许在这世间另有机缘,你不必像我们一样苦苦挣扎,所以你才能站在高处来斥责我没有廉耻,没有尊严!”
“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踩在脚下,你会保持你的廉耻吗?你也不会的!”
……
其实直到此刻,卫襄才渐渐明白,那个弟子站在雪中,声嘶力竭,并不只是为了辩解。
他在发泄他踏进仙门那一刻所有受到的不公,他在发泄他对这个见鬼的仙门的憎恶!
但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找无数的理由来为他自己辩解,告诉自己,就这么活着吧,就这么丢掉所有的廉耻,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吧。
所以,她又怎么能戳穿那个弟子最后的一张遮羞布呢?
她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站在高处俯视着,然后再上去踩一脚。
可她又能怎么做呢?
身后炉子里燃烧的精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狐狸精蹲在旁边昏昏欲睡,只有开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困不困?怎么不睡会儿?”
尉迟嘉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卫襄看着他,就微笑着问道。
“睡不着了。”卫襄摇摇头。
尉迟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卫襄身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在卫襄面前的小桌子摆好,将筷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也得先吃饱睡好,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手里的筷子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尉迟嘉的手指是同一个感觉。
卫襄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转过头看着尉迟嘉:
“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可能会被所有西海修仙者们追杀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我能做吗?”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能做还是不能。”
似乎是知道卫襄想要做什么,尉迟嘉只是微微一笑,转移了这个话题。
卫襄眼底闪过一阵失望,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开始吃饭,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一片,只剩下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北斗门的密室中,白须白发的老头端坐在蒲团上,面前跪着一个男子,正是刚刚送卫襄去住处的那名弟子。
“成烈,对方才那两个人,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那两个人夸夸其谈,身上的衣服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师父不如早点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在我们门内惹是生非。”
被唤作“成烈”的弟子低头说道,似乎很希望卫襄和尉迟嘉被立刻赶走。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摇摇头:
“还是再等等,等祝言回来,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赶他们走。”
千山飞雪,寂寂无声。
卫襄坐在窗前,屋内是熊熊燃烧的炉火,但她却比什么任何时候都觉得冷。
修仙修仙,为什么会修成这个鬼样子?
那个弟子激昂的质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在凡人眼中,我们是仙门弟子,但是身在仙门,我们就是仙门的最底层!”
“所有的仙法都掌握在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手里,他们凭什么会把自己的仙法白白给我这样的蝼蚁?如果出卖自己能活命,我为什么不卖?”
“你或许在这世间另有机缘,你不必像我们一样苦苦挣扎,所以你才能站在高处来斥责我没有廉耻,没有尊严!”
“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踩在脚下,你会保持你的廉耻吗?你也不会的!”
……
其实直到此刻,卫襄才渐渐明白,那个弟子站在雪中,声嘶力竭,并不只是为了辩解。
他在发泄他踏进仙门那一刻所有受到的不公,他在发泄他对这个见鬼的仙门的憎恶!
但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找无数的理由来为他自己辩解,告诉自己,就这么活着吧,就这么丢掉所有的廉耻,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吧。
所以,她又怎么能戳穿那个弟子最后的一张遮羞布呢?
她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站在高处俯视着,然后再上去踩一脚。
可她又能怎么做呢?
身后炉子里燃烧的精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狐狸精蹲在旁边昏昏欲睡,只有开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困不困?怎么不睡会儿?”
尉迟嘉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卫襄看着他,就微笑着问道。
“睡不着了。”卫襄摇摇头。
尉迟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卫襄身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在卫襄面前的小桌子摆好,将筷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也得先吃饱睡好,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手里的筷子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尉迟嘉的手指是同一个感觉。
卫襄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转过头看着尉迟嘉:
“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可能会被所有西海修仙者们追杀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我能做吗?”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能做还是不能。”
似乎是知道卫襄想要做什么,尉迟嘉只是微微一笑,转移了这个话题。
卫襄眼底闪过一阵失望,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开始吃饭,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一片,只剩下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北斗门的密室中,白须白发的老头端坐在蒲团上,面前跪着一个男子,正是刚刚送卫襄去住处的那名弟子。
“成烈,对方才那两个人,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那两个人夸夸其谈,身上的衣服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师父不如早点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在我们门内惹是生非。”
被唤作“成烈”的弟子低头说道,似乎很希望卫襄和尉迟嘉被立刻赶走。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摇摇头:
“还是再等等,等祝言回来,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赶他们走。”
第三百三十九章 神佛遗弃之地
一片好意被人误会,卫襄怒不可遏。
于是那些受命盯着她的弟子们全都遭了殃,一次次地跟上去,一次次地被卫襄从山上一挥手给扔下去。
尤其是成烈,摔得格外惨。
“原本看你是个有慧根的,现在看看,老娘真是瞎了眼,我呸!”卫襄气得叉腰大骂。
但是成烈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一个女子,忽然告诉他,要教他仙法,不是想收他做仙奴,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这天上还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大馅饼掉下来,直接砸他头上?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个运气。
所以就算现在被那女子使诡计摔得鼻青脸肿,他也不相信,绝对不能相信。
怒气冲冲回去的卫襄心里也委屈得很:
“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冥顽不灵!”
狐狸精知道卫襄心情不好,早就乖觉地跑得远远的,只有尉迟嘉坐在卫襄旁边陪着她生气。
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地沸了,尉迟嘉默默地取了茶杯,泡了香茗端到了卫襄面前,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相信呢?”
“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啊,他就是鼠目寸光,胆小如鼠!”卫襄还是想不通。
尉迟嘉笑着摇摇头:
“他和我们不一样啊。襄襄,如果你认为他是井底之蛙,那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生气,而是该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让他愿意跳出这个井底,不然,井底对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他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一个看不起他的人?”
“我,我没有看不起他……”
“我明白,你是怜悯他,但在他心里,你的的确确地轻视他。”
尉迟嘉修长的手指伸到卫襄面前,手心向上摊开:
“如果我们和他是站在同等的位置,那我们向他伸出手,他会觉得是交好,但现在我们站在高处,站在一个他够不着的高处,所以,你现在对他伸出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卫襄盯着尉迟嘉的手掌心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尉迟嘉说得很有道理。
人心原本如此,是她理解得太浅薄。
但也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卫襄又开始忧心忡忡:
“那照这么说,等我们真的开山立派了,有人会相信我们吗?”
“一开始肯定没有人相信我们,所以我们一开始不要说教给他们仙法,只说我们要收弟子,这样西海的人会更容易接受一点。”尉迟嘉认真地分析道。
卫襄点点头,很赞同:
“没错,我现在说我什么都不要,教别人仙法,肯定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但如果我说我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他们肯定相信。”
“就是这样,襄襄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尉迟嘉立刻开始夸赞卫襄。
这样的夸赞听在狐狸精耳中,无疑是非常肉麻的,这也用得着夸?这可是连它一个妖精都知道的道理啊,人性本贱嘛。
不过尉迟嘉爱夸,那就夸吧,反正谈恋爱这种事,就得这样腻腻歪歪跟白痴一样才有意思。
狐狸精心情很好地在这两人旁边蹦来蹦去,气氛一片和谐。
不远处,那座三层小楼内,气氛却格外尴尬,白胡子老头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弟子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要哭的是,自己的弟子们居然如此不争气,该笑的是,他们北斗门内,居然来了这么一尊大神。
而且,他也格外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对这尊大神下手。
“你们下去吧,以后再跟着她的时候,离远些吧。”他最终跟弟子们如此吩咐道。
待弟子们离去之后,他才又叫来了外事堂的弟子,询问道:
“听说这几日山下没有再送来皮裘让我们刻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别的门派抢了我们的生意不成?”
“不是,别的门派这些日子也没有生意,据说是那家店的老板最近遇上了一位贵人,那贵人一出手就给他刻印了二十件极品皮裘,传说那些皮裘上的阵法,连西海之上的冰怪都能对付得了呢,所以那老板也不急着刻印别的皮裘了,正一心一意地造势,要拍卖那二十件皮裘,说是价高者得,现在还没开始拍,一件都炒到十万两银子了!如今大部分的西海修仙者都聚到了山下的镇子上,就等着开拍呢。”
“十万两?!”
已经见惯了各种风浪的掌门老头听到这个数目,老腰也忍不住闪了一下,心口怦怦地跳。
老头捂着胸口,神情扭曲:
“十万两啊,真是疯了,这店铺老板也是个脑子不管用的,俗话说财不露白,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他手里有笔横财,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可不是疯了,我们都不信这什么人,能刻出这样厉害的皮裘,所以那老板也可能只是攀上了哪家大门派,虚张声势罢了。”
外事堂的弟子直觉那是店铺老板揽财的伎俩。
不过……
“弟子觉得,前几日来找祝言的那两位,身上穿的皮裘怕就是从那个店里买的。”他想了想又说道。
老头儿点点头:
“看样子应该是,罢了,你们这几日好好守着山门,我亲自下山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子遵令。”外事堂的弟子松了一口气。
只要掌门亲自去看了,总不会再责怪他们外事堂的弟子不会办事儿了吧?
卫襄并不知道他们刻印的皮裘居然会在那个小镇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她正在跟祝言叙旧。
祝言接到消息就开始往北斗门赶了,但是他到底连北斗门的正式弟子都算不上,仙法也只会个皮毛,大雪封山之下,他爬了好几天,才算是跌跌撞撞摸到了山门前。
因为亲眼见识了那二十件由卫襄刻印的皮裘,所以祝言和疑神疑鬼的成烈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无条件相信卫襄,并且崇拜卫襄,然后,讨厌尉迟嘉。
“去去去,你一个仙奴,你有什么资格跟卫仙子平起平坐?你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祝言把坐在桌子旁的尉迟嘉赶到一旁,端起笑脸在另一边坐下:
“卫仙子,不是我说,您可不能太仁慈了,您这仙奴啊,一看就不太懂规矩,您可得好好管管。”
不太懂规矩,好好管管……
卫襄一边在心里为祝言默哀,一边瞅了瞅装无辜装可怜的尉迟嘉。
嘿,别说,尉迟嘉这厮此时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仙奴,但一想到这仙奴其实就是个陪睡的,卫襄什么调侃的心情都没了。
她正色看向祝言:
“祝道友可是怀恨他那日打晕你的事情?”
“不不不,这我怎么敢!”
祝言连忙否认,堆起笑脸表明心迹:
“他一介仙奴,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啊,我知道其实是卫仙子想和我开个玩笑罢了,而且那天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对卫仙子逾矩的,还请卫仙子见谅!”
祝言这么一大堆话噼里啪啦地说出来,卫襄心里不禁感叹,原来被人仰望和崇拜的感觉,如此之好啊。
以前在东海,她是那个草包,她只能仰望大师姐那样的牛人,可谁能想得到,东海的草包,在西海居然也能成为人上人了呢?
感叹完了,卫襄觉得,既然这个祝言如此诚心,又对她如此信任,她应该带这孩子多见见世面的。
于是卫襄就说道:
“那日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祝道友心里不怪我就好。能结识祝道友,也是我的荣幸,等日后我再游历四海的时候,咱们可以一同前往。”
卫襄这原本也只是一句朋友之间结交的客气话,但她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祝言的神色瞬间就黯淡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艳羡和遗憾:
“卫仙子真是说笑了,我这一生,都走不出西海之境,又何谈游历四海呢?”
“走,走不出西海之境?这怎么可能呢?西海虽然大,但是人这一生很长的,祝道友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卫襄有点儿吃惊,又觉得有点儿可笑。
祝言却很认真地摇摇头:
“卫仙子误会了,我说的走不出去,是真的走不出去,并非是走不到其实在西海气候骤变的那些年,就有很多前辈想要离开西海,另寻适宜的地方继续修行,但是他们却到底都没有走出西海。每当走到西海范围内的陆地边境,就会受到无形的阻碍,根本走不出去,如果强闯,下场也往往是魂飞魄散,惨烈非常。”
“原来,原来是这样……”
卫襄震惊难言,但脑子里却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以人类的秉性而言,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处,西海成了这个样子,活下去都困难,那么西海的仙门最好的出路就是迁徙别处,重新开始。
但是没有,西海的仙门还在苦苦支撑,无人离开!
原先知道的时候,她还想不通,只觉得西海仙门的人都过于迂腐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不想走,是他们根本就走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阻碍了西海仙门向外迁徙的脚步?
卫襄脑子里乱纷纷地想着,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这两百多年来,有别的地方的人来过西海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来自别的地方的人来到西海。”祝言毕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能知道这些,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多余的,他也说不上来。
卫襄也没有勉强他,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就像是有人特意在西海画了一个圈儿,将西海之内的修仙者全都困在了这里一样,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意思,是上天要把西海仙门的人全都困死在这里?
可是西海的人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上天这样的惩罚?
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海,蓬莱。
德山老头终于收到了卫襄穿山越岭传递过来的消息。
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之后,德山老头忍不住对自己这个小弟子咬牙切齿:
“这一看就是早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西海是什么地方,那是神佛遗弃之地,是连上天都抛弃了的地方,她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在那里拯救苍生!”
“神佛遗弃之地?有什么说法吗?”一片静默中,入门不久的蓝冰展现了自己的勤学好问。
德山老头心烦气躁地挥挥手:
“无心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良夜记得跟你蓝师弟讲解一下这个问题。”
沈良夜应声是,然后转身向外走,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唯有程无心,在所有人都出去以后,不用师父吩咐,就先动手在屋子里布下了一层结界,然后看向了师父,眼底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
“师父,如果西海真的是神佛遗弃之地,那么小师妹她,她怎么进去的?”
“没错,她去了西海……”德山老头说了一半,猛然反应过来。
是啊,被天地神佛一起遗弃的西海之境,从两百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是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了,那么卫襄,是怎么进去的?
是怎么做到不但进去了,还能往回传讯的?!
德山老头在瞬间感觉到,自己的修仙生涯,遭到了严重的认知挑战。
因为被这个疑惑深深困扰,德山老头直接叫程无心也离开,然后他立刻闭关开始思考。
但无论他怎么思考,信纸上的那些字迹总是在他眼前晃动。
他几乎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顽劣不堪的草包徒弟,一脸认真地与他争论
师父,是您亲口告诉我,天地不宁,方有蓬莱。蓬莱与别的仙门不同,我们不但以修仙为己任,我们亦要以天地安宁为己任,我们不能因为西海是被天地神佛遗弃的地方就放任不管。弟子既然来了西海,就不能对西海这样有辱仙门的准则视而不见……
头疼,真是头疼,越想越头疼。
德山老头睁开眼睛,振振有词的小徒弟顷刻消失不见,但是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渐渐成形
所有人都无法踏足的西海,小徒弟却能进入,并且立刻就发现了西海残酷的准则,立刻就想要改变,这和小徒弟的一向草包严重不符!
难不成,他的这个小徒弟,竟是上天留给西海的最后一线生机?
第三百四十章 强买
这边德山老头脑袋里乱纷纷,那边卫襄脑子比师父还乱。
祝言已经告辞离去,但是卫襄的震惊犹存。
尉迟嘉也跟着沉默不语。
他听莱芜师叔说过西海渐渐有乱象,但也没听说过西海与外界被彻底隔离。
而且这个祝言
“襄襄,我觉得这个祝言是个骗子。”尉迟嘉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直挂在卫襄脖子上伪装成围脖的狐狸精也立刻跳到了地上,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仙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祝言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把我当成了北海火狐,还说他早年在北海游历之时见过那你想想,照他现在的说法,他这辈子都没能出过西海,他上哪儿见识所谓的北海火狐?再说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西海,他一丁点儿惊讶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卫襄被狐狸精这么一说,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对啊,他当初跟我说的话,和他今天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啊!不行,我得抓他回来问问清楚!”
说完卫襄就要去抓人。
尉迟嘉连忙拉住了她:
“襄襄,先等等,我们现在把他抓回来,那是就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里,我们再直接过去。”
尉迟嘉的手心冰凉一片,卫襄也瞬间回过神来。
是的,虽然北斗门的这些弟子比她还草包,但架不住人多,她现在去抓祝言回来,的确会惹人生疑。
如此一想,卫襄只得将自己一颗愤怒的心强行按捺了下来。
她就说么,哪里能一来西海就遇上好人,原先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呢,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别人就是看她傻!
哼,这一次她不整死祝言这贼厮,她就不叫卫襄!
狐狸精一见卫襄很显然是憋了满肚子的闷气,又溜了,就剩下尉迟嘉陪着卫襄。
尉迟嘉好笑的看着卫襄,又没敢笑,他牵起卫襄的手,带着她向外走:
“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我方才去厨房的时候,似乎听说今日北斗门会来一位贵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襄襄以为如何?”
“凑热闹?好啊!”
卫襄的本性,是极其喜欢凑热闹的,“贵客”这个名头,更让她多了几分好奇,立刻就跟着尉迟嘉出门了。
狐狸精一看卫襄要出去,立刻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再次以围脖的方式挂在了卫襄的脖子上,任凭卫襄生拉硬拽,就是不下来。
卫襄也只好作罢,就这么招摇地挂着这条“火狐围脖”出了门。
北斗门的亭台楼阁都高高低低地分布在山间,从远处看,错落有致,颇为美观,从近处看嘛,几乎是一栋房屋占据一个山头,不走个几步,是到不了的。
卫襄站在门外山石上,放眼望去,只见原本寂寥的山间小路上人影绰约,都是朝着最高处的一座七层塔楼而去。
“看来待客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了!”卫襄朝着那座七层塔楼指了指:“我们就去那里看看热闹!”
七层塔楼之内,一二两层已经被打通,大厅之内灯火明亮,暖意融融,弟子们穿梭不停,将大厅之内布置得华丽非常。
掌门老头坐在上首,他的大弟子正附在他耳边向他请示:
“师父,今晚的宴会,要不要邀请那位卫仙子过来?”
“当然不……算了,还是去知会她一声吧,来不来由她。”
其实按照老头的本意,那位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得罪了贵客,那可就糟糕了。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请了,最多是一会儿有点儿糟糕,可要是不请,怕是立刻就要糟糕。
这边德山老头脑袋里乱纷纷,那边卫襄脑子比师父还乱。
祝言已经告辞离去,但是卫襄的震惊犹存。
尉迟嘉也跟着沉默不语。
他听莱芜师叔说过西海渐渐有乱象,但也没听说过西海与外界被彻底隔离。
而且这个祝言
“襄襄,我觉得这个祝言是个骗子。”尉迟嘉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直挂在卫襄脖子上伪装成围脖的狐狸精也立刻跳到了地上,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仙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祝言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把我当成了北海火狐,还说他早年在北海游历之时见过那你想想,照他现在的说法,他这辈子都没能出过西海,他上哪儿见识所谓的北海火狐?再说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西海,他一丁点儿惊讶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卫襄被狐狸精这么一说,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对啊,他当初跟我说的话,和他今天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啊!不行,我得抓他回来问问清楚!”
说完卫襄就要去抓人。
尉迟嘉连忙拉住了她:
“襄襄,先等等,我们现在把他抓回来,那是就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里,我们再直接过去。”
尉迟嘉的手心冰凉一片,卫襄也瞬间回过神来。
是的,虽然北斗门的这些弟子比她还草包,但架不住人多,她现在去抓祝言回来,的确会惹人生疑。
如此一想,卫襄只得将自己一颗愤怒的心强行按捺了下来。
她就说么,哪里能一来西海就遇上好人,原先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呢,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别人就是看她傻!
哼,这一次她不整死祝言这贼厮,她就不叫卫襄!
狐狸精一见卫襄很显然是憋了满肚子的闷气,又溜了,就剩下尉迟嘉陪着卫襄。
尉迟嘉好笑的看着卫襄,又没敢笑,他牵起卫襄的手,带着她向外走:
“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我方才去厨房的时候,似乎听说今日北斗门会来一位贵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襄襄以为如何?”
“凑热闹?好啊!”
卫襄的本性,是极其喜欢凑热闹的,“贵客”这个名头,更让她多了几分好奇,立刻就跟着尉迟嘉出门了。
狐狸精一看卫襄要出去,立刻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再次以围脖的方式挂在了卫襄的脖子上,任凭卫襄生拉硬拽,就是不下来。
卫襄也只好作罢,就这么招摇地挂着这条“火狐围脖”出了门。
北斗门的亭台楼阁都高高低低地分布在山间,从远处看,错落有致,颇为美观,从近处看嘛,几乎是一栋房屋占据一个山头,不走个几步,是到不了的。
卫襄站在门外山石上,放眼望去,只见原本寂寥的山间小路上人影绰约,都是朝着最高处的一座七层塔楼而去。
“看来待客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了!”卫襄朝着那座七层塔楼指了指:“我们就去那里看看热闹!”
七层塔楼之内,一二两层已经被打通,大厅之内灯火明亮,暖意融融,弟子们穿梭不停,将大厅之内布置得华丽非常。
掌门老头坐在上首,他的大弟子正附在他耳边向他请示:
“师父,今晚的宴会,要不要邀请那位卫仙子过来?”
“当然不……算了,还是去知会她一声吧,来不来由她。”
其实按照老头的本意,那位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得罪了贵客,那可就糟糕了。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请了,最多是一会儿有点儿糟糕,可要是不请,怕是立刻就要糟糕。
这边德山老头脑袋里乱纷纷,那边卫襄脑子比师父还乱。
祝言已经告辞离去,但是卫襄的震惊犹存。
尉迟嘉也跟着沉默不语。
他听莱芜师叔说过西海渐渐有乱象,但也没听说过西海与外界被彻底隔离。
而且这个祝言
“襄襄,我觉得这个祝言是个骗子。”尉迟嘉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直挂在卫襄脖子上伪装成围脖的狐狸精也立刻跳到了地上,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仙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祝言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把我当成了北海火狐,还说他早年在北海游历之时见过那你想想,照他现在的说法,他这辈子都没能出过西海,他上哪儿见识所谓的北海火狐?再说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西海,他一丁点儿惊讶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卫襄被狐狸精这么一说,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对啊,他当初跟我说的话,和他今天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啊!不行,我得抓他回来问问清楚!”
说完卫襄就要去抓人。
尉迟嘉连忙拉住了她:
“襄襄,先等等,我们现在把他抓回来,那是就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里,我们再直接过去。”
尉迟嘉的手心冰凉一片,卫襄也瞬间回过神来。
是的,虽然北斗门的这些弟子比她还草包,但架不住人多,她现在去抓祝言回来,的确会惹人生疑。
如此一想,卫襄只得将自己一颗愤怒的心强行按捺了下来。
她就说么,哪里能一来西海就遇上好人,原先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呢,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别人就是看她傻!
哼,这一次她不整死祝言这贼厮,她就不叫卫襄!
狐狸精一见卫襄很显然是憋了满肚子的闷气,又溜了,就剩下尉迟嘉陪着卫襄。
尉迟嘉好笑的看着卫襄,又没敢笑,他牵起卫襄的手,带着她向外走:
“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我方才去厨房的时候,似乎听说今日北斗门会来一位贵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襄襄以为如何?”
“凑热闹?好啊!”
卫襄的本性,是极其喜欢凑热闹的,“贵客”这个名头,更让她多了几分好奇,立刻就跟着尉迟嘉出门了。
狐狸精一看卫襄要出去,立刻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再次以围脖的方式挂在了卫襄的脖子上,任凭卫襄生拉硬拽,就是不下来。
卫襄也只好作罢,就这么招摇地挂着这条“火狐围脖”出了门。
北斗门的亭台楼阁都高高低低地分布在山间,从远处看,错落有致,颇为美观,从近处看嘛,几乎是一栋房屋占据一个山头,不走个几步,是到不了的。
卫襄站在门外山石上,放眼望去,只见原本寂寥的山间小路上人影绰约,都是朝着最高处的一座七层塔楼而去。
“看来待客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了!”卫襄朝着那座七层塔楼指了指:“我们就去那里看看热闹!”
七层塔楼之内,一二两层已经被打通,大厅之内灯火明亮,暖意融融,弟子们穿梭不停,将大厅之内布置得华丽非常。
掌门老头坐在上首,他的大弟子正附在他耳边向他请示:
“师父,今晚的宴会,要不要邀请那位卫仙子过来?”
“当然不……算了,还是去知会她一声吧,来不来由她。”
其实按照老头的本意,那位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得罪了贵客,那可就糟糕了。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请了,最多是一会儿有点儿糟糕,可要是不请,怕是立刻就要糟糕。
这边德山老头脑袋里乱纷纷,那边卫襄脑子比师父还乱。
祝言已经告辞离去,但是卫襄的震惊犹存。
尉迟嘉也跟着沉默不语。
他听莱芜师叔说过西海渐渐有乱象,但也没听说过西海与外界被彻底隔离。
而且这个祝言
“襄襄,我觉得这个祝言是个骗子。”尉迟嘉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直挂在卫襄脖子上伪装成围脖的狐狸精也立刻跳到了地上,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仙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祝言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把我当成了北海火狐,还说他早年在北海游历之时见过那你想想,照他现在的说法,他这辈子都没能出过西海,他上哪儿见识所谓的北海火狐?再说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西海,他一丁点儿惊讶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卫襄被狐狸精这么一说,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对啊,他当初跟我说的话,和他今天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啊!不行,我得抓他回来问问清楚!”
说完卫襄就要去抓人。
尉迟嘉连忙拉住了她:
“襄襄,先等等,我们现在把他抓回来,那是就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里,我们再直接过去。”
尉迟嘉的手心冰凉一片,卫襄也瞬间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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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做掌门了
“你就算是买头猪,你也得问问这头猪愿不愿意跟你回去吧,更何况我这仙奴是个人,今儿你能不能买回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卫襄根本没有理会冰清上仙的强横姿态,嘲讽一笑,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淡淡地说道。
冰清上仙包括簇拥在她周围的人,全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卫襄
什么时候,仙奴也能算人了?
冰清上仙身后就有人开口劝卫襄:
“这位小仙子,你若是涉世未深,不懂咱们西海的规矩也就罢了,但我听闻你也在北斗门住了好些日子,难道你还不懂事吗?这仙奴嘛,说好听了是奴婢,说不好听了,就是供人双修采补所用的炉鼎,什么时候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了?我劝你还是识些大体,不要为了一个区区仙奴与冰清上仙相争,最后伤了和气!”
“我与她相争?”卫襄冷笑,“她配吗?”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惹怒了这群冰清上仙的拥护者,一群人纷纷开始对卫襄进行讨伐:
“小仙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立刻给冰清上仙道歉!不然今日别想走出北斗门!”
“居然敢挑衅冰清上仙的威严,真是该死!”
……
成烈站在人群中,双脚动了动,却最终没有上前。
他知道,只要这个时候站出去,抢在众人前面呵斥卫襄,就至少能给冰清上仙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可是……当他看着这么一大群人围着那个孤零零的少女,准备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他的双脚怎么也挪不动。
那个少女和冰清上仙不一样。
她不像冰清上仙人多势众,她只有脖子上的那只狐狸,只有一个容貌绝色给她招来祸患的仙奴。
她不喜欢他去做仙奴,她也不会不把仙奴当人看。
她就像是一个忽然间闯入西海的世外人一样,与这里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当她对着所有人扬起下巴的时候,天真得让人心里难过。
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能像那些人一样站出去呵斥责骂她的,是不能踩着她,得到冰清上仙的垂青的。
遗憾吗?很遗憾。
后悔吗?不后悔。
就在成烈的心情复杂难言,备受煎熬的时候,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卫襄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她的下巴扬得更高了,人却后退一步,对着一直默默站在她身侧的尉迟嘉挥挥手:
“好了,讲道理不听,那你就动手吧,反正这些人现在挨揍可怨不着我。”
“真是狂妄!”
一群人一看卫襄居然不打算跟他们动手,只将她的仙奴推出来对付他们,顿时恼羞成怒这不仅仅是在羞辱冰清上仙,这也是在羞辱他们所有人!
长剑拂尘大刀等等兵器咔咔嚓嚓地亮出来一大片,没有人把那个容貌绝色的仙奴放在眼里,都朝着卫襄招呼了过去。
愤怒中的人们全然没有发现,面对卫襄毫无惧色的冰清上仙在看到尉迟嘉站出来的那一刻,居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而尉迟嘉的眼神,却偏偏穿过所有人群,独独看了冰清上仙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啊,带着她余生都不曾忘却的华彩,却也带着她余生都不曾摆脱的黑暗。
“该死。”
冰清上仙只来得及听清楚尉迟嘉微动的唇间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眼前就闪过一道金光,然后她就看见那些朝着少女围攻过去的人纷纷如同被放飞的纸鸢一般,高高地飞起来,再重重地落在地上,一个一个从她眼前散去,最后就剩下她自己。
她不愿意对着这个人出手,但这瞬间扭转的局势,已经由不得她了。
“冰清上仙!”
在所有人期待的高呼声中,她手执长剑,朝着那道金光迎了过去
她不信在这西海,她会被一个仙奴击落神坛!
她师承天尊门赤练上仙门下,她是同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大师姐,也是整个西海修仙者中的佼佼者,她勤学苦练五十多年,方才成名,得封上仙,她决不能在此落败!
这种种念头从冰清上仙脑海中闪过,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而那道金光穿过她布下的层层结界,直直击在她的身上,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啊”
七层塔楼前,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神一般存在的冰清上仙,被人一招击败,然后远远地飞了出去,带着凄厉的呼喊,筋脉寸断,演绎了她此生最为悲凉的落幕。
那些原本还以为冰清上仙一定会胜出的人,在长久的死寂以后,都挣扎着从山间的冰雪中爬了起来,然后朝着立于塔楼前的少女涌涌而去:
“卫仙子才是当之无愧的上仙!我们有罪!”
“冰清枉为上仙,居然想要抢夺卫仙子的仙奴,罪该万死!”
“冰清的确不配跟您动手,她给您提鞋都不配!”
“我等愿追随卫上仙,侍奉卫上仙左右!”
“还请卫上仙垂怜!”
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曾经被他们高高捧起的人,就被他们无情的抛弃,弃之如敝履,然后再狠狠地踩上几脚。他们前一刻还刀剑相向的人,却成了他们狂热追捧的对象。
因为区区一个仙奴都如此强横,谁又知道这个少女本身,是多么强大的一种存在?
难怪她可以一个人带着这样绝色的仙奴,如此招摇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难怪她能语气随意地对着冰清上仙口口声声的“不配”!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凡是在北斗门七层塔楼前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提起冰清上仙,都会在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冰清上仙的仙途彻底被斩断,只是因为她看上了一个不该看上的人。然后他们会在惋惜的时候,再假惺惺地来上一句“美色误人”,从而忘记他们也曾挖空心思想要给冰清上仙做仙奴的事实。
所有人都不再记得曾经风光无限的冰清上仙,只记得一个色迷心窍的失败者。
卫襄神情如雪,逐渐现出美艳的眉目间散发着冷冷的寒意,看着那些向她奔来的人,如同看着世上最令人作呕的东西。
这些人啊,他们不记得了,那个此刻凄惨的女子,前一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梦想吗?
他们真的就这样毫无廉耻到连一点点遮羞布都不屑于扯的地步吗?
这样的修仙者,这样的西海,陡然间让卫襄觉得寒彻入骨。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人心,也不是不懂人性,她只是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翻脸无情
这不是一个人的翻脸无情,这是一群人的翻脸无情,其中甚至包括冰清上仙的同门,包括冰清上仙带来的仙奴!
“尉迟嘉,这些人,真让人恶心……也可能,恶心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道。尉迟嘉,我不想等了,不能等了。”
卫襄在尉迟嘉转身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低声呢喃。
尉迟嘉展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为她隔绝了那群人狂热的视线,温柔地抚慰她:
“好,不等,你想如何就如何,反正,来再多的人,我都打得过。”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掌门老头,此时正缩在一根柱子后面,拍着自己的小心脏,无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跟着那些人上前踩这小仙子一脚。
但他恰好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浑身一僵不能等了?这祖宗又想干嘛?!
好在卫襄也没让他猜太久,很快,掌门老头就知道了这祖宗想干嘛。
夕阳渐渐西沉,彻底消失在山海的尽头,黑暗重新笼罩大地,北斗门内的冰雪重新凝结,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七层塔楼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但是这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却像是踩在人的心上一般,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因为这个时候,大厅内应该是宾客喧闹,喜气洋洋的,但此时,没有人敢喧闹,只有首座上一个少女正在慢慢地饮着她杯中的美酒,她身旁,容颜绝色的男子不时为她剥一个冰葡萄放在她的口中,满眼的宠溺和耐心,而她的膝盖上,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懒洋洋地卧着,一双锐利的狭长眼眸在众人脸上巡视。
坐在各自座位上的众人忍不住按了按身上疼痛的地方,歇了冲过去献媚的念头
有这么一个强横的仙奴在前面,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侥幸给卫上仙做了仙奴,争宠的时候也根本打不过好吗?
只不过这卫上仙也真是的,既然无意收他们这些人做仙奴,把他们拘禁在这里干什么?是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喝酒吃葡萄,还是单纯想欣赏他们战战兢兢的可怜姿态?
而这场宴会的主人,掌门老头在干什么呢?
老头正亲手拿着酒壶,站在一旁给卫襄斟酒。
没办法,北斗门的掌门都被蹂躏成这样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群人继续雅雀无声地看着卫襄喝酒吃葡萄,直到她吃饱喝足,坐端正了身子,一群人才再次绷紧了头皮。
卫襄接了尉迟嘉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在椅子上坐端正,然后眼神睥睨地扫视了一圈儿坐在下首的众人,点点头:
“很好,你们刚才都很守规矩。以后,我希望你们能更守规矩。”
守规矩?守什么规矩?一群人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
卫襄朝着老头儿挥挥手:
“把我刚才让你写的那些规矩,给他们念念。”
“谨遵掌门之命。”
老头儿恭敬地说道,然后开始念:
“北斗门门规第一条:凡我北斗门下弟子,不得与人为奴,不得收人为奴,如有违犯,逐出门墙,废去修为;第二条:凡我北斗门下弟子,品德为先,不可行小人反复无常之事,如有违犯,逐出门墙,废去修为……”
老头絮絮叨叨地念了十好几条,下面坐着的众人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
不许给人做仙奴,不许收仙奴,不许道德败坏,这些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到底谁是掌门啊?
好好的掌门,怎么还就换人了呢?
这卫上仙怎么就空手套白狼,不费吹灰之力,把一个门派给弄到手了?
一群人只觉得犹如在梦中,纷纷将眼神投向了掌门老头。
掌门老头却是老神在在地站在卫襄身边,任由众人打量。
反正这个小祖宗说了,能给他一颗返老还童的仙丹,还能教他多活百年的仙法,还能教他刻印阵法,占卜画符等等,他为什么不答应?
至少刚刚那颗仙丹吞下去,他这会儿摸着自己脸上的褶子都少了很多呢。
再说了,冰清上仙就是前车之鉴,他又不是傻了,非要和这么个祖宗死扛到底。
说他没骨气也好,说这祖宗谋权篡位也好,爱谁谁,活着才是第一位不是?
卫襄也将众人质疑惊愕的眼神看在眼底,她却是目光冷冷地扫视一圈,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承蒙雷掌门厚爱,将北斗门掌门之位,让给了我。自今日起,我卫襄,即是北斗门掌门,凡北斗门弟子,皆需听我号令,如有违反,逐出门墙,废去修为。大家觉得怎么样?可有意见?”
又是逐出门去,废去修为,合着这新掌门只会这一招了?
不过,谁敢有意见啊?就这一招,都已经要命了好吧!
“没,没意见。”在座的北斗门弟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而北斗门弟子以外的那些来客,则是心念急转。
北斗门这掌门,换得莫名其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人不得而知,但是这对他们来说,绝非好事
如今的北斗门,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掌门,这个掌门,还有一个一招就能击败冰清上仙的仙奴,以后北斗门在西海,绝对可以横着走了。
而西海的修仙资源原本就有限的很,别的门派的壮大,就意味着与他们争夺资源的实力门派,又多了一个。
一群人内心盘算着,但是面儿上,还是很快装出很高兴的样子,纷纷举杯恭贺卫襄继任掌门之位,毕竟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是每一个西海修仙者已经渗透进了骨子里的本能。
什么气节,什么坚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存在的。
见众人妥协,卫襄似乎也很高兴,举杯与众人遥遥相贺,大厅内气氛顿时一片和乐融融。
唯有坐在角落里的两人,如坐针毡。
一个是成烈,另一个则是,祝言。
第三百四十二章 祝言的问题
成烈还好,因为他之前虽然没有答应卫襄提出来的那些条件,但是他也没有翻脸无情,跟着那些人一会儿踩卫襄,一会儿踩冰清。
他担心的最多的,只是卫襄会怀恨在心,以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罢了。
但是祝言就不同了,自己心里有鬼,无论别人有没有发现,都会提心吊胆。
于是祝言就趁着众人不注意,准备开溜。
此时的大厅里,为了巴结奉承卫襄,一群人熙熙攘攘朝着卫襄涌过去,人声鼎沸,场面纷乱。
祝言就抓紧了这个时机,悄悄起身,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去,然后趁人不注意,成功离去。
门外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挂在祝言的脸上,像是小刀子一样简直能把人的脸皮给割破。
不对,这不是像小刀子一样,这简直就是小刀子!
祝言手捂着脸颊上受伤的地方,猛然回头,只见身后暗夜中的雪地上,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正在舔着爪子,沐浴在金色的月光下,诡异而狰狞。
因为尝到了血腥的滋味,狐狸精狭长的眼睛里浮现出满足和贪婪的神色,眯着眼睛看着祝言:
“你们人类血液的滋味果然不错。”
“你,你想干什么?”
祝言大惊,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从发现这只狐狸并不是一只围脖开始,他就知道不对,就知道那个小仙子绝对没有自己看到的那样好骗!但是,为什么一只狐狸都这么厉害?
“我想吃你啊!”
狐狸精诡秘一笑,腾空而起,柔韧性极好的身躯朝着祝言直直地扑过去。
“啊!”
一声惨叫,祝言跌下了山崖。
祝言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七层塔楼的最顶层。
蓝衣的少女高坐在掌门的宝座上,正望着窗外再次纷纷扬扬洒下来的大雪出神,狐狸精正卧在她的身边酣睡,而那个容貌绝色的仙奴,却不见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仙奴不在,祝言感觉轻松了很多。不过再轻松的感觉也拯救不了他此时的头痛欲裂。
他能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异样,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用铲子在他脑子里挖过一样这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祝言顷刻间心惊胆颤。
而他只是这样稍微一动,卫襄就立刻转过头来,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少女此刻的眼神雪亮,和初见之时那懵懂天真的眼神截然不同。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祝言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被一眼看穿,整个人无所遁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祝言有些崩溃的问道。
卫襄唇角微弯,朝着祝言微微一笑:
“我想做什么?不是应该问你想做什么吗?你来自北海,却无缘无故占据他人身躯,不知道你居心何在?”
少女清脆的话音一落,祝言脸色立刻大变,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青白交加。
“你怎么会知道?!”
祝言彻底崩溃,双手撑地拼命的向远处逃去,试图脱离卫襄的视线。
但他很可悲的发现自己除了双手和头颅,哪里也动不了。
他绝望的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高处的少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因为我对你用了搜魂符呀,你心中所有的念头,所有存在过的所思所想,我都能看到呀。”
少女在他面前蹲下,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但这笑容落在祝言眼里,实在是邪恶至极。
他拼命摇头:“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法术!”
“哎,又是一个孤陋寡闻的可怜人啊。”
少女一声轻叹,伸出手,纤细洁白的手掌,轻轻的覆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拍:
“好了,离开吧,这具躯体原本就不属于你,也是时候还给别人了。”
“不,不,我不能就这么灰飞烟灭,我要活下去……”
祝言目眦欲裂地挣扎着,但是脑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逐渐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很快年轻的男子就重新倒在了地上,再次昏睡过去。
“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不管是他还是祝言本身,都欺骗过小仙子你,你何必还要手下留情?还不如直接杀了省事!”
狐狸精懒洋洋的从卫襄身后走过来,爪子扒拉了一下祝言的脸,有些不耐烦。
“欺骗是欺骗,但他本尊也是受害者,我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我也不想无辜杀戮一个好人。”
卫襄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了祝言的鼻端,对着昏迷中的祝言喝道:
“自己乖乖离开,不然我让你立刻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不知道是卫襄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卫襄手里的小瓶子有什么神奇的魔力,祝言的鼻端很快飘出一股淡绿色的烟雾,很是乖顺的钻进了那个白玉小瓶子里。
狐狸精在旁边两眼放光:
“小仙子,这就是人类的灵魂吗?”
“准确的说,这是魂魄。”
卫襄将白玉小瓶子重新收回怀里,站起身眼睛朝着北边窗外,那遥远的苍茫高空望去:
“这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北海的魂魄。”
刚刚把祝言抓回来的时候,卫襄其实是想一掌劈了他的,但是想一想还不知道这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卫襄干脆就给他拍了一张搜魂符。
搜魂一出,祝言这个人,在卫襄眼里彻底就成了透明人,卫襄在祝言的脑海里看到了两个魂魄的过往。
这具身躯原本的魂魄,来自于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少年。
幼年和少时的祝言,因为脑筋不太清楚,被家人彻底抛弃,一个人在这茫茫的西海四处流浪,连冻带饿,却如同西海岸边盛开的冰石花一般顽强的活了下来。
而这具顽强的活下来的身躯,就好像是为后来的这个魂魄量身打造的一样,等到那个在与别人的打斗中,意外身陨的魂魄从遥远的北方飘荡而来,这具魂魄残缺的躯体立刻就接纳了他。
新的魂魄原本是北海仙门的弟子,天资上乘,却偏偏被人所害,英年早逝。
因为临死之时心中生出的巨大怨恨和不甘,他的魂魄并没有四散消亡,反倒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召唤一样,跨越千万里的时空和距离,来到了这里,借助他人的身躯重见天日。
可即使重获新生,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回到北海替自己复仇。
这样的执念支撑着他回去北海,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具身躯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西海,外面的人也没有办法进来
换而言之,他就像是被囚禁在了这个身躯里一样,余生只能在西海度过,永生也无法报仇。
对他来说,这样活着,跟他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在占据这具身躯之后的二十年里,他四处流浪,苦苦寻找离开西海的办法,却一无所获,直到他在那个小酒馆里听到了卫襄所说的话。
西海的仙门衰落是不争的事实,凡是知道早年西海曾经温暖如春的那一批修仙者,早就尽数陨落,而这个少女言谈间透露出的信息,让祝言很快断定她绝非西海之人。
于是他想办法去靠近,去套近乎,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可悲的事情发生了
在卖皮裘的店铺里,尉迟嘉随手拍出的那一掌,居然将后来的这个魂魄震得神魂不稳,导致这具身躯原本的魂魄,趁着这个机会重新主导了这具躯体。
可最大的问题是,原主是个傻子,也就是说,原主的魂魄是残缺的。
这样一个残缺的魂魄,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跟卫襄说过什么,再次见到卫襄的时候,他只是凭着本能说出了那些话,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等到北海来的魂魄重新掌控这具躯体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卫襄已经看出了这个人最大的破绽。
两个纠缠二十多年的魂魄终于在此时彻底分开,尘归尘土归土。
而此时只剩下原本魂魄的祝言,双眼中已经失去了曾经有过的光彩,重新变得呆滞,就这么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卫襄,什么也说不出来。
卫襄垂眸看着他良久,忽而有些感叹:
“胡三娘,你说我这样多管闲事,到底是对是错?先前的祝言虽然身躯被人占据,但至少能活得下去,现在的这个祝言魂魄残缺,只要出了这北斗门的山门,怕就只剩下一个死字了。”
“这和小仙子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呀,按照之前的情形来说,祝言流浪那么多年也没事,怎么会因为你这样一插手就随随便便死掉呢?放心好了,他死不了的。”
听狐狸精这么一说,卫襄也觉得挺有道理,沉重的心理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让祝言一个人浑浑噩噩再去流浪。
卫襄干脆叫来了已经卸任的掌门老头,把祝言交给他照管。
掌门老头极其不乐意,却不敢反抗,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带着祝言告退了。
老头前脚出门,尉迟嘉后脚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事情解决了?”
“嗯,你瞧,那个魂魄被我收进这个小瓶子里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卫襄得意洋洋的将小瓶子拿给尉迟嘉看。
尉迟嘉微笑着拍了拍卫襄的脑袋:
“是啊,襄襄越来越厉害了,但是呢,再厉害也是要吃饭的,来吃饭。”
要说尉迟嘉这点实在是非常不错,每到一个地方稳定下来,别的不说,总是先操心卫襄的吃喝问题。
偏偏卫襄对香气扑鼻的饭菜根本就没有抵抗力,顿时也顾不得计较尉迟嘉拍自己脑袋这件事情了,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厨房里,闻着空气中残存的饭菜香味,成烈坐在灶火旁,不由得一阵失落。
其实,他也想亲手做饭给新任掌门吃,但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手艺还是心意,自己都比不过掌门身边的那个仙奴。
毕竟有些机会稍纵即逝,当时他对那个少女说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现在即使想要相信,也已经太晚了。
至于将来会如何,自己还能不能在北斗门待下去,他的心里也实在是没有底。
正在沮丧间,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师兄师弟们走了进来。
“成烈,先前掌门跟你说话的次数最多,你跟掌门的关系是最好的,你要不要去打探打探,掌门到底是想让咱们这些人干嘛?”
几个年轻弟子围着成烈,怂恿他去问卫襄。
成烈皱眉:
“掌门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以后要让咱们修身养性,好生修炼。”
“这话也就你信,你觉得咱们掌门忽然之间谋权篡位,会那么好心吗?”
几个弟子嗤之以鼻,然后推着成烈出了门:
“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儿你必须去打听个消息回来!”
成烈被推出门来,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谁都看得出来新人掌门不好糊弄,大家却推他出来当这个出头鸟,这些人也真是看得起他。
带着满腹心事,成烈并没有去往卫襄所在的七层塔楼,而是朝着山门处慢慢走去。
他必须得好好冷静一下,想想自己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北斗门的山门外,因为换掌门这件事情,一改往日的冷清和寂静,络绎不绝有人上门,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卫襄派在门口的守卫给打发了。
唯有一个五六十岁的青衣妇人,手执长剑,气势汹汹,直奔山门而来,一看就是上门来挑事儿的。
“居然敢打伤我的徒弟,叫那个小畜生连同她的仙奴一起滚出来!”
青衣妇人一边怒气冲冲的往里闯,一边厉声喝道。
那些守卫在山门前的弟子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上前阻拦,却被那青衣妇人一挥手就尽数打得飞了出去。
“快,禀告掌门!”
守卫山门的弟子们挣扎着爬起来,纷纷转头往回跑。
唯有成烈望着那青衣妇人的形容,脑子里嗡嗡作响
由于他先前一心想要给冰清上仙做仙奴,所以对冰清上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眼前这个上门寻仇的青衣妇人,赫然正是冰清的师尊,赤练上仙!
糟了,赤练上仙来了,北斗门都有可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