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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一触即发

    大战一触即发,城头也几乎成了关羽的家,他每天除了在城中巡视,检查守城的准备,就是伫立在城头上,看着高句丽大营而动脑筋。

    又是平静的三天过去了,这三天时间里,关羽他们眼睁睁看着高句丽大营中影影绰绰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城外的工匠营地和南边那些坞堡没有问题吧,赵风这几天都没有消息传过来了。”说心里话,关羽对于守住襄平城不是特别有信心,毕竟自己手中能够动用的兵力基本都是百姓,只要敌人攻上城头就很难守住。

    为了以防万一,趁着这几天高句丽人按兵不动,由赵风牵头组织,襄平城内的老幼妇孺,读书人还有工匠已经分批次,陆陆续续地从南边城门撤离了。

    就算敌人攻进城中,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辽东军队也可以依托城中建筑步步固守,若是形势再不济,关羽他们撤出城外,工匠营地和城南的坞堡群也将成为抵御高句丽人的坚固防线。

    张焕微笑道:“我和赵兄弟每天都有联络,那边不用担心,我们顾好自己眼前的事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关羽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视线落在了远处街角正在忙碌的张宁身上,“如果高句丽人攻上城头,你就带人把张姑娘和那些妇女、还有华佗先生护送着撤离。”

    “我知道。”

    颜良忽地沉声说道:“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说来听听。”关羽和张焕同时来了兴趣。

    “二城西地势过于开阔,我军骑兵出城之后,一切动向将全部暴露在高句丽人的视线中。”颜良用手不断指着城外的各个区域,“倒不如将骑兵部队埋伏在城东,等到敌军主力大举攻城,我再从侧翼杀出,单刀直入,直取伯固中军。”

    “这样做风险太大,万一陷入重围,我们将无力救援。”张焕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五百名重装骑兵可是辽东的精华,一旦损失可是不好重建。

    关羽则是持有不同意见,“可以试试,骑兵不就是冲阵斩将用的吗。”

    “打仗你们是行家,你们说了算。”张焕无奈地摊开双手。

    就在下一天,高句丽人终于做好战前准备,正式拉开了攻城战的序幕。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队队高句丽士卒从自己的营寨中鱼贯而出,而在伯固的中军大营,数十架云梯和三架冲车周围已经站满了高句丽的精锐士卒。

    “列好阵型,列好阵型,混蛋,你是蠢猪吗?”

    高句丽大军几乎是倾巢出动,无数的大小将领在大声呵斥着自己麾下的士卒,养精蓄锐了好几天,他们低落的士气也被好吃好睡弥补了上来,如今高句丽人个个精神振奋,只等一鼓作气冲上城头,然后杀光敢于抵抗的汉人,最后满载而归。

    关羽和颜良还有张焕并肩站在城头,他们凝视着逐渐被梳理整齐的高句丽军阵,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颜良见远处高句丽人快要将阵型整齐,便向关羽和张焕抱拳说道:“那末将就带人出城了。”

    “记得从东门出去之后不要贸然进攻,把自己的行踪隐蔽好,听到我军的号角声之后再出战,争取一击必杀。”关羽手指着远处那一顶明显要比其他旗帜鲜艳华丽许多的大旗,对颜良再次吩咐起来。

    “必不负将军所托!”颜良慨然应诺,转身走下城头,四百名辽东铁骑早已准备妥当,他们聚集在襄平城的东城门,只等颜良一声令下就会出城。

    又过片刻,高句丽人彻底摆好了阵型,一个个方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原野之上,明亮的刀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万多士卒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他们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座并不是特别高大的城池,只等出击的命令下达。

    “高句丽勇士们,今天将会是你们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伯固缓步穿行在高句丽军阵的最前方,用苍老但浑厚的声音大声激励着自己的士卒,“我们高句丽人用了二百年时间,才成为了巍巍长白山的霸主,但是这不够,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占领更广阔的疆土,拥有更多的奴隶,更多的金银,而这些,都要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去夺取!”

    高句丽将士们听着自己大王的讲话,心中也逐渐生出了一股不甘和渴望,是啊,凭什么汉人就要占据最为肥沃的土地,而英勇的高句丽人却要生活在贫瘠的山地,这不公平。

    如今他们来了,带着刀剑,带着巨大的攻城器械来了,在英明神武的伯固大王带领之下,高句丽人要改变这不公的一切,让汉人成为高句丽人的奴隶。

    “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这里,将会是我们高句丽人征服广阔天地的一个起点,但绝对不会是终点,我们会不断战斗,不断胜利,不断变强,变得比汉朝还要强!去吧,我的勇士们,登上汉人的城墙,砍下汉人的头颅,高句丽所向无敌!”

    伯固声嘶力竭地呼喊,高句丽将士们忘情地应和,他大手用力一挥,最前列的高句丽士卒便义无反顾,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三座高大沉重的冲车走在军阵最前方,每一座都被数十名士卒推动着,缓缓地转动着车轮,粗壮的车轴缺乏润滑,不停发出吱扭吱扭的刺耳声音,但此时这声音听在周围高句丽人的耳中却是无比悦耳。

    数十架云梯车紧紧跟随着前方的冲车,在两里多宽的战线上排成一条直线,并驾齐驱缓缓前进,高句丽人没有攻城战的经验,更没有使用过这种大型攻城器械,但此时他们的手掌紧紧贴着粗糙的木制结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生疏。

    高句丽士卒们个个精神亢奋,鼻孔中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们就要推着这沉重的武器去前方,去到汉人的城下,去击破汉人的城门,去击溃汉人的抵抗。

    杀!杀!杀!

    冲车和云梯就像几十头巨兽一样,从广阔的原野上缓缓碾压而过,两万多名高句丽步兵排着方阵紧随其后,场面煞是壮观。

    方阵后方的鼓手裸露着上身,奋力挥动手中的鼓槌,鼓声隆隆响彻天地,高句丽士卒踩着鼓点,一步步逼近襄平城。

    “弓箭手准备。”关羽面无表情地下了第一道命令,城下高句丽军队的战术素养在他眼中不值一提,那些人在山林中混战惯了,根本没有什么队列的意识,就算有鼓声控制节奏也无济于事,他们每次前进十几步之后就会阵型散乱,走上四五十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再次整队。

    这样军队也想攻破我镇守的城池?关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城头上两千名弓手齐齐举起手中的长弓,左臂斜斜向上扬起,右手搭箭放在弓弦上。这几天颜良出于守城的统一考虑,将辽东郡兵器库里的弓箭全部分发给了那些参军的百姓,在训练时不要求准头,只要求他们把手中的箭稳稳地射出去。这些弓手虽然只经过了几天的训练,但他们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身材高大臂力强劲,一个个在训练中都可以用抛射的方式将箭射到一百二十步外,相当于二百米的距离。

    这些弓手的表情和关羽一样沉静,他们不去看城下密密麻麻越来越近的敌军,只是将目光和精神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强弓之上,这也是之前几天里颜良反复对他们强调过的,“不需要担心射不中,不需要担心敌人射中你,你们只要听从命令,一支接着一支地把箭射出去。”

    快了,快了,高句丽人进入射程了。

    “齐射一轮,放箭!”关羽厉声喝道,此时高句丽人的冲车已经来到距离城墙一百三十多步,弓手利用城墙的高度可以提升射程,正可以将敌人笼罩在箭雨之内。

    嗡的一声,两千支利箭离弦而出,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扑向城下的高句丽人,正在全力推动沉重攻城器的高句丽人无遮无拦,他们的阵形中立刻绽开了无数鲜艳的血花。

    高句丽士卒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嚎声,然而城头上的弓手们根本不去理会,他们就像训练一样,从背后箭囊中再次抽出利箭搭在弦上,等待着下一次命令。

第十三章 危机!

    快点,再快点!

    看着城头上箭如雨下,伯固也不禁从肩舆上站起身来,紧张地攥着拳头。

    “放箭!”关羽一挥手,又是两千支羽箭脱离弓弦,飞向不断涌向城墙的高句丽人。

    这已经是第三轮齐射了,虽然连番齐射之下高句丽前锋部队损伤惨重,无数士卒倒在地上他出凄惨的哭号,但庞大的冲车和云梯依然坚定地继续前进,它们庞大的身躯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正后方的高句丽士卒。

    随着距离的接近,位于第二条阵线上的高句丽弓箭手也开始了反击,虽然高句丽人惯用的短弓射程不足,使得他们难以抗衡城头上铺天盖地袭来的箭雨,但还是有少数悍不畏死的弓箭手冒着汉军的压制,强行突进到可以反击的位置拼死仰射起来。

    “前进!前进!”前线的高句丽将领们牙关紧咬,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下,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一边躲避城头上的箭雨一边跳着脚大声呼喊。

    冲车和云梯的周围不断有高句丽士卒被射中倒下,但马上就有人从他们身后站到来,顶上空出来的位置,拼命地推动这巨大的木制机器,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汉人的弓箭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冲到城下,我们就能将人数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每一名高句丽将士都抱定了这样的想法,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激励他们迎着漫天箭雨继续前进。

    攻城器械一步步前进,缓慢却坚定,少数悍勇的高句丽人为了掩护身后的士卒,甚至从军阵中越众而出,他们躲过箭雨来到羊马墙附近,借助近一人高的羊马墙作为掩护,拼命向城头射箭来影响汉军弓箭手的齐射。

    “弓手后退三步继续齐射,给神射手让出射击位置!”关羽见城头上渐渐出现了伤亡,立即下令这些业余弓手向后离开城垛。

    颜良出发的时候只带了四百名骑兵,给关羽留下了一百名精通箭术的神射手,此时高句丽人步步逼近,正是他们施展身手的好机会。

    这一百名神射手一直在歇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到关羽下令,他们马上起身来到城垛附近,每人占据了一个射击口,各自寻找着猎物。

    这些人不需要和其他弓手一样齐射,他们的职责就是精准射击,狙杀高句丽人的将领和弓箭手,而神射手加入战场,瞬间就让那些离开大部队,试图压制城头远程攻击的高句丽人吃了大苦头。

    “嗖——”一名高句丽箭手刚从羊马墙后面站起身来准备放箭,而城头上早已有人盯上了他,几乎是在这名高句丽人站起身的一瞬间,一支利箭就精准地插上了他的咽喉。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这人扔下手中的弓箭,两只手捂在伤口之上,试图挽救自己的性命。

    但这徒劳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鲜血不断地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这名高句丽箭手倒在地上,口中发出嗬嗬的不明意义的声响。

    “巴图!”在这个垂死之人不远处,另一名高句丽箭手绝望地大喊他的名字,然而这个人激动之下忘记了藏好自己的身形,另一支利箭随之而来,同样射在他的脖颈之上,血花再次绽放。

    伯固手搭凉棚,看着自己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地冲向远处的襄平城,右手紧紧地攥着,仿佛要抓住什么,同时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再快点,再快点。”

    现在还没到高句丽人伤亡最惨重的时候,冲车和云梯想要抵达汉人城池,首先要绕过外侧的羊马墙,接下来的三四十步将是战斗的决胜位置,那里才是伤亡最大,同时也最难推进的一段路程。

    羊马墙是古代城池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在距离城墙二三十米远的一圈土墙,高五六尺,厚度也差不多,就像一道小城墙一样包围着城墙外围,只有每个城门附近才有供人通行的缺口。

    沉重的攻城器械是无法越过羊马墙的,只能从狭窄的城门正面经过,几十架云梯和冲车想要陆续通过缺口来到城下,期间会不可避免地拥堵在一起,成为守城方最好的活靶子。

    关羽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不停地指挥着弓手对城下的高句丽军队形成连续的压制,随着敌人的攻城器械前进的轨迹渐渐向城门这边集中,他也将神射手更多地安排到了城门上方的城楼,准备集中自己这边的投射力量,更多地杀伤高句丽人。

    “持续射击,不要停下,别让敌军的攻城器靠近城门!”张焕来回奔走在城墙之上不停地大声吼叫,心情越发地紧张了。

    战斗进行到现在为止,汉军的弓箭手发挥得十分完美,他们用连绵不断的箭雨压制,将高句丽人的进攻势头延阻到了极为缓慢的地步。

    但是,弓手的体力和臂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支撑太久,所以在弓手耗尽力气之前,能不能尽量多地杀伤高句丽士卒,就是胜负的关键了。

    襄平城周边已经被喧闹的人声淹没,无论是守城的汉军还是攻城一方的高句丽人,都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对阵之上,连抬头的工夫都没有。

    就在这几万人的头顶,原本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已经消失不见,铅灰色的阴云层层叠叠,笼罩着整片天空,连同吹拂过来的风也带上了湿润的感觉。

    “这是……下雨了?”关羽感到脸上被冰凉的雨点打到,他惊愕地抬起头来,才看见天空早已乌黑一片,就在关羽抬起头的这短短几秒钟,遥远的天边传来巨大的炸裂声音,打雷了。

    雨滴越来越密,越来越凉,关羽的心中也变得越来越凉,他无力地垂下双手,无法相信此时发生的一切。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开始下雨,这是上天要让襄平城陷落吗?

    关羽的心情无比沉重,两里外的伯固却是手舞足蹈,这位年老的高句丽王仿佛看到了胜利,站在肩舆之上哈哈大笑,他伸出双手来感受着雨滴落在身上的美妙感觉,“下雨天弓箭没有准头,而且射不远,汉人的弓箭手没用了哈哈哈哈哈。”

    汉军使用的都是复合弓,整个结构中无论是木料、牛角还是作为粘合剂的动物胶,甚至是兽筋制成的弓弦,在受潮之后都会变软,弹力下降,从而严重影响射程。

    没有弓箭的压制,汉军就失去了阻碍敌军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句丽的攻城器械贴上来。

    这一场雨突如其来,就像天神从万米高空向下泼水,瞬间就浇透了襄平城周边的一切,城头上的汉军弓箭手还在奋力将羽箭搭上弓弦,然后向远处射去,然而他们手中的弓已经吸饱了雨水,开始变得失去弹性,羽箭也被雨水泡透,飞行轨迹歪歪斜斜地根本不受控制。

    “弓箭手退下,擂石滚木准备!”关羽大声怒吼,他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和木头搬到城墙边缘,紧咬钢牙盯着城下越来越近的高句丽攻城器械。

    远处的高句丽中军,伯固还在张狂的大笑,城头上数千汉军则是一语不发,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近身的肉搏战。

第十四章 奋战

    与此同时,在襄平城东面,颜良率领的四百名骑兵满脸茫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雨越来越大,心中一片绝望。

    这一场出乎意料的大雨,浇灭了襄平城原本的守城计划,用来压制高句丽人,阻挡他们推进势头的弓箭手没用了,湿滑的地面也让骑兵根本无法出击,在这种天气想要进行骑兵冲锋,恐怕没到敌人面前就把自己先摔死了。

    感受到身后骑兵无助的情绪,颜良恨恨地翻身下了马背,“跟老子回城,拴好战马,咱们赶到城头上去。”

    “颜都尉说得对,就是战死,咱们也要和弟兄们并肩作战!”几名军侯一起喊叫起来,他们纷纷跳下战马,牵着这些被雨水浇透了鬃毛的骏马就向襄平城里走去。

    没有了来自城头的弓箭压制,高句丽人终于可以将全部的力量用在推动攻城器械上,虽然雨水同样打得他们浑身湿透,但被雨水打在身上怎么也比被利箭射中要好得多了。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变得泥泞的地面,用尽全力推动沉重的冲车,终于,那辆走在最中央的冲车取得了突破,艰难无比地通过了羊马墙的缺口。

    两万多名高句丽人精神大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仿佛看到了胜利越来越近,更加卖力地推动起身前的庞大器械。

    “不要慌张,做好准备!”张焕正在来回奔走,突然看到久违的段浩被两名士卒搀扶着上了城头,一股怒火顿时从心头熊熊燃起。

    “老段,你怎么上来了,还有你们,为什么把段都尉扶到这里,万一他病情加重,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段浩从冬天开始就劳累过度,后来又受了风寒,一直卧床养病,连华佗亲自给诊断了几次都无计可施,只能一边服药,一边静养,最近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他都没有参与。

    然而今天,就在这最危机的时候,段浩突然冒着大雨来到战场之上,让一向与他关系交好的张焕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段浩虽然满面病容,但豪气一点不减,始终保持着将门子弟的凛凛威势。

    张焕拿段浩没办法,只好把火气撒在搀扶他的两名士卒身上,“还站着发什么呆呢,快把段都尉扶到城楼里避雨!”

    就在此时,高句丽人的冲车已经突破了最后的二十多步路程,推进到了城墙根部,眼看着就要开始攻击城门。

    “砸它!”关羽怒喝道,他率先举起一块巨大的石头,用力向下砸去,只听得咚的一声,大石和冲车顶部厚重的木顶相撞,发出恐怖的声响。

    高句丽人虽然缺乏攻城经验,但他们二百年来在森林里生活,所谓靠山吃山,十分擅长木器制作。

    再加上伯固近些年来刻意与阳终交好,暗地里从辽东掠去了不少工匠,有了汉人工匠的技术指导,再加上高句丽人祖传的手艺,他们建造好的冲车十分坚固,即使被大石块砸中顶棚,也只是颤抖了一下就安然无事。

    伯固已经安心地在肩舆上坐下,摇头晃脑地笑着对为他撑起遮雨棚的侍从们讲述起来,“攻城器只怕火攻,可是你们看看,这么大的雨,汉人根本点不起火来,等到云梯勾上城头,他们的末日就到了。”

    “咚!”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却是冲车向城门发起了攻击,在这全力一击之下,城门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城门口的汉军将士们心头一紧,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冲车是专门用来对付城门的攻城器械,它的外形就像是有着轮子和斜顶的巨大的木制方框,方框下面用绳索悬挂着一根极为粗大的尖头木桩,每次发动攻击的时候都需要数十名士卒一起用力,他们向后拉动木桩上的绳索然后松手,木桩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前摆动撞击城门。

    “云长,还是让人把城门堵上吧,看这架势咱们是杀不出去了!”张焕几乎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准确无比地找到了正在不停向下砸石头的关羽,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叫起来。

    关羽奋力再将一块巨石砸在冲车顶上,这次随着嘎嘣一声,冲车的顶棚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歪斜,关羽侧过头喘了口气,“去堵上吧,再调五百人上来换掉这些人,他们已经扔不动了。”

    原本按照关羽的计划,弓箭手和滚木礌石的配合可以将高句丽人阻隔在城下,战况焦灼之时让颜良出击直捣伯固中军,然后趁着高句丽人回救中军的时候,城中的守军再出城追击对方。

    但是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使得弓箭手失去了作用,而雨这么大,估计颜良的骑兵也难以实现突击中军的目标了,那么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堵住城门,坚决不能让高句丽人从城门杀进来。

    “关将军,我军无法出击,只好回来帮助守城。”张焕刚急匆匆地跑下城头,颜良带着四百名将士从另一侧大步赶来。

    关羽一见颜良回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你带人顶一会,我缓缓胳膊。”

    这半天关羽扔了十几块巨大的石头,雨天里的石头湿滑,往日里对于关羽来说并不是特别吃力的举动这会也特别消耗体力,纵使他神力远远胜过常人,此时也两臂酸麻,很难继续坚持了。

    颜良二话不说,弯腰抱起一块大石就狠狠地向城下砸去,冲车顶棚越发地歪斜了,随着顶棚斜斜地塌下了一块,捆绑着绳索的攻城锤也被厚重的顶棚和上面沉重的石块压住,难以继续冲击城门。

    两名高句丽士卒奋力爬上冲车顶部,想要将压在顶棚上的石块移开,然而他们还没有顾得上抬头,颜良就再次举起了一块大石头,盯准了两人狠狠砸下,“给我中!”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这两名高句丽士卒的脑袋就像鸡蛋一样碎开,他们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冲车之上,然而同伴的鲜血反倒激起了高句丽人的悍勇血性,紧接着又有几名高句丽战士踏上冲车,继续奋力清理起冲车顶部的石头和尸体来。

    “给我中!”颜良见冲车已经暂时失去了功效,也不去举大石头了,他捞起地上人头大的石头,瞄着爬上冲车的高句丽士卒开始精准打击,城下这一次终于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来。

    然而高句丽人已经陷入了癫狂,在他们不惜力地推动之下,数十架云梯的行动路线逐渐汇聚,按照现在的速度,这些云梯很快就能沿着羊马墙的缺口通过,然后贴上城墙。

    到那时候,将有无数高句丽士卒沿着云梯冲上城头,与汉人展开他们最为擅长的肉搏战,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单方面攻击,高句丽人的怒火已经积蓄到了极点。

    来吧!来吧!汉军战士们也早已握紧了手中的刀枪,等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战斗。

第十五章 天威

    就在这时,阴沉的天空中突然变得闪亮,几道闪电如同巨大的银蛇一般,直直贯穿了天地。

    面对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伟力,交战双方的数万人马为之震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厮杀。

    片刻之后,随之而来的巨大雷声响彻天地,掩盖了一切声音,甚至连数万人的咆哮声和吼叫声都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仿佛在一瞬间,雨势突然再次变大了,就像有人在天穹之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将整个天河的水都倾斜到了人间。

    “坏了!”伯固不顾暴雨倾盆,从肩舆上跳了下来,然而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人的脚踝,他刚一落地就被泥水滑倒,差点摔个嘴啃泥。

    甩开惊慌失措的侍卫们,伯固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远处被密布的雨帘阻隔,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城墙,心中一片绝望。

    原本下雨天是有利于高句丽人攻城的,他们只需要冲到城墙下,沿着云梯杀上城头就可以,但如今雨越下越大,现在已经变成了罕见的的暴雨,这一下高句丽人可要难受了。

    正如伯固所想,襄平城下两万多名高句丽士卒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处境,雨下得太大,高句丽人甚至刚一抬起头就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战场之上的形势瞬间逆转,高句丽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

    他们的前锋部队已经越过羊马墙,借助云梯的巨大搭钩靠上了城墙,开始拼命地仰攻,但就是这相距不远的两道城墙之间已经变成了高句丽人的坟墓。

    雨水从天而降,聚集在城墙和羊马墙之间,然后从羊马墙的缺口处奔流而出,将那里的土地泡成稀烂的泥塘,除了几架先行被推过羊马墙的云梯之外,其余的云梯熙熙攘攘地堵在一起,巨大的车轮不断陷入泥沼之中,根本无法动弹。

    汉军同样躲不过暴雨的侵袭,被浇得视线模糊不清,但他们毕竟是在城头上向下攻击,怎么都比已经变成了睁眼瞎的高句丽人处境要好很多,他们也根本不管不顾,只管捡起手边一切可以抓到的石块和擂木,然后向面前的空间胡乱砸下去。

    城墙内侧不远的街角处,原本的粥棚里面,如今确实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从一开始下雨,华佗就让妇女们去把家中的蒜头和姜都找出来,再加入驱寒的药材,开始熬起了姜汤。

    粥棚里的大锅一字排开,锅中的药汤被热量催得不断翻滚,赶走了寒冷的同时,也驱散了人们心中的恐惧,闻着扑入鼻中的浓郁香味,她们忽然觉得,城外的敌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寥寥几架云梯靠在城墙上,为高句丽战士提供着进攻通道,然而在汉军针对性的防守面前,他们即使爬上云梯,唯一的结果也都是惨叫着掉到城下。

    城墙近在眼前,城内的财富仿佛唾手可得,但是,高句丽人爬不上去。

    找不到前进的办法,又不甘心就这样后退,两万多名高句丽人满心焦虑,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吼叫,徒劳无功地原地打转。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自然成为了战场上的主宰,冰凉的雨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物,不断地带走他们身上的热量,不少战士已经坚持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

    “颜良,你先带人下去喝热汤,缓一会再来换我们。”关羽大声吩咐着,手上一刻不停,他的目标是最后一架仍然搭在城墙上的云梯。

    这些沉重的家伙底部是平板车辆,上面是高大的木梯,梯子头部有一个搭钩,只要钩上城墙,云梯就很难被守城士卒推离城墙,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其砍断。

    搭钩是由胳膊粗的木头制成的,原本也不是很难斩断,但这云梯本来就是高句丽人临时砍伐的树木,饱含水分,此时又被雨水浸透,变得无比湿滑,纵使是关羽这样力大无穷的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它砍断。

    颜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也不多说,马上带人下了城墙,来到华佗这边。

    在寒冷的春雨之中战斗了半天,如今终于来到了温暖的粥棚,手中捧着巨大的陶碗,闻着热腾腾的姜汤散发出来浓郁的味道,这些战士们感觉自己无比幸福,他们顾不得烫,把嘴凑在碗沿上小口小口地嘬饮起来。

    华佗见颜良嘴唇发青,浑身滴落着雨水,连忙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块干爽的麻布,颜良几口将姜汤喝完,接过麻布摘下头盔,连头带脸地擦拭起来,“华先生有心了,颜某喝了这汤,腹中像是有火在烧一般,就是再和贼人战上一天也不觉得累。”

    “城头上战况如何?”华佗和这些非战斗人员不能上城,无法得知战况,心中也是十分焦急。

    “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高句丽人的云梯陷在泥里推不动,离城墙就那么十几步,可就是靠不上来,一个个急得直叫唤,哈哈哈哈。”颜良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喝了一碗热汤,他感觉刚才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四肢又充满了力量,于是站起身来开始吆喝:“都别在这里挤着,还有弟兄们守在城上呢,咱们回去,换他们来!”

    颜良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出了棚子,马上又被暴雨浇了个通透,但他不管不顾,咬着牙再次登上城头,这会关羽已经砍断了那架云梯,正拄着刀柄大口大口地喘气。

    “云长,你下去,这里交给我了。”

    关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句话都不说便向城下走去,在暴雨中奋战半天,他已经体力透支了。

    两里外,高句丽中军,瓢泼大雨中,伯固绝望地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浇透自己的身躯也恍然不觉。

    密集的雨水几乎要占据这广阔天地之间所有的空间,伯固几乎都要看不见对面的襄平城,他的双肩无力地垂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这位高句丽大王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久前的踌躇满志荡然无存,充满他心头的只有不甘和悲凉。

    上天明明是眷顾高句丽人的,为什么突然翻脸变卦,在最后时刻倒向了汉人,为什么?

    几十万人的卧薪尝胆,十几年的养精蓄锐,三万大军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就因为这么一场滂沱大雨,被完全葬送了。

    雨水打在伯固脸上,顺着皱纹形成的沟壑蜿蜒汇聚起来,再与他喷涌而出的泪水混合,最后变成小河,从下颌的胡须不断滴落。

    拔奇的身影冲破雨帘,跌跌撞撞地向伯固跑来,“父王,我们攻不上去,云梯,云梯全部陷在半道,根本靠不到城墙上。”

    伯固看着满身泥水,气喘吁吁的儿子,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退兵。”

    “鸣金收兵,快,快敲!”拔奇得到父亲的指示,连忙命令自己这边的军令官敲响铜钲。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开始在战场上响起,拔奇生怕前线的士卒们听不到收兵的声音,转过身又跌跌撞撞地向襄平城方向跑去,“你们先护送大王回营,本王子去接应其他将士。”

    退兵的命令传入耳中,在冰冷的雨水中苦苦支撑的高句丽士卒们如蒙大赦,他们也不管什么阵型了,一个个转身就跑,奋力在泥水中迈动双腿,至于辛辛苦苦制作好,并且推了几里路的攻城器械,随它去吧,不管了。

    “老段,高句丽人退了!”张焕一头扎进城楼,对着段浩兴奋地大叫起来。

    段浩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喜色,“云长他们呢?”

    “他们一直盯着高句丽人退出半里,这才都下城去换衣服了,在雨里打了半天,还不知这次得有多少人得病呢。”张焕又是高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叹起气来。

第十六章 姗姗来迟

    暴雨整整下了一天,将襄平附近变成了巨大的泥沼,雨势直到第二天才逐渐减弱,变成了了淅沥沥的小雨,然而雨势大小,对于如今的交战双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几乎所有人都病了,打不动了。

    关羽满脸纠结地看着面前的粗瓷大碗,两条浓眉紧紧扭在了一起,他嫌弃地看看大碗里满满的黑色液体,再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对面老神在在的华佗,“华先生,不喝行吗,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春雨性寒,汉军将士在雨中苦战一日,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感冒的症状,个别病情严重的甚至发起了高烧,华佗率领的医护队伍不停地熬煮药物,照顾病人,忙得不可开交。

    长时间淋雨导致体温降低,引起人体免疫力下降,潜伏了许久的病毒开始肆虐,连关羽这样铁打的汉子都没有幸免,好在他体格远比常人强壮,只是流鼻涕和全身乏力而已。

    这不,连华佗亲自给熬的柴胡汤他都皱着眉头不想喝。

    “云长啊,城外可还有数万高句丽人呢,若是你们不能尽快痊愈,万一高句丽人再次攻城怎么办?”俗话说牛不喝水强按头,换成其他的病人,直接捆起来往嘴里灌药就行,但对面这条大汉可比牛要厉害多了,估计十几个人是按不住的,华佗只能采取别的办法来让他喝药。

    关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华佗用正事来压自己,只好恨恨地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地把整整一碗柴胡汤灌进肚子,“嘶--,啊--,苦煞我也!”

    华佗见关羽面目狰狞,五官都皱在一起,心中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好笑,“要是被人知道我辽东的好汉,大汉的猛将关云长居然怕喝药,估计连牙都要笑掉了。”

    “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喝药。”

    “怕就是怕,好多娃娃一喝药就哭,还得用糖哄呢,不稀奇。”华佗摇头笑道。

    “我真不怕。”关羽这人最好面子,被华佗当面一嘲笑,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索性一撸衣袖,将自己粗壮的胳膊露了出来,“来来来华先生,你也别说怕不怕,找把刀子切我胳膊,关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叫一声痛,我就不姓关!”

    没等华佗接话,门帘被掀开了,之前带人去城头巡逻的张焕把脑袋伸了进来,“能不能消停点儿啊,大老远的就听你叫唤了,有力气是吗,有力气就去城头上骂高句丽人去。”

    “城外情况如何?”

    张焕嘿嘿笑着走进了屋子,来到火炉旁脱下蓑衣烤起火来,他感受着热量传遍全身的美好感觉,惬意地眯上了眼睛,“你是没见啊,高句丽的营寨现在整个都变成沼泽了,他们扎营的地方里大梁水不远,地势低,水退得慢,估计这两天都吃不到热饭了。”

    正如张焕所说,此时的高句丽大营中到处都是大水洼和泥潭,士卒们只能挤在地势稍高的地方瑟瑟发抖,这两万多人如今已经完全不像一支军队,反倒像是流浪的难民,他们眼神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眼下的窘境。

    所有的帐篷、所有的木柴都被雨水浸透,没有东西遮风挡雨,没有办法生火取暖。寒冷、饥饿带来绝望的情绪,并且不断蔓延。

    伯固身份尊崇,他的王帐在大营中地势最高的地方,然而再尊贵的身份现在也换不来一碗热水,原本就在雨中受了凉的高句丽大王此时缩在帐中,身上不停地颤抖,就算裹着他平日里最爱的虎皮也无济于事。

    “拔奇,你去安抚,安抚一下我们的战士,阿嚏!让大家再坚持,等大梁水能过船,我们就撤军。”伯固脸色发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寒冷和疲惫的打击之下,这位高句丽大王也不例外,发烧了。

    拔奇就跪坐在伯固不远处,听到父亲的吩咐之后只是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弹。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自己父亲如此衰弱的样子,再想想那些战士们,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到热食了。

    种种负面情绪交杂在一起,拔奇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忍不住从眼眶中簌簌而下。

    看到拔奇无助的样子,伯固心中的怒火不禁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努力支起身子,伸出手臂指着自己儿子低声怒喝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哭什么?我们没有败给汉人,我们是败给了这瞎眼的老天!高句丽人什么事没经历过,但那些失败过去打不垮我们,现在,以后,同样打不垮我们!这个时候你要站出来,你是未来的大王,不能让你的子民看见你软弱的模样!现在给我出去,让你的战士看见你,看着你充满斗志的样子!”

    “儿臣遵命!”父亲的训斥让拔奇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抹去眼泪,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向伯固重重磕头,然后大步走出王帐。

    守候在帐外的随从马上为拔奇撑起了雨伞,却被拔奇一把推开,“战士们都没有伞,我也不需要。”

    迈着坚定的步伐,抛开了往日里努力塑造出来的高贵模样,拔奇就像是普通的高句丽军官一样,来回穿梭在每一个士卒聚集的地方。

    皮靴里已经灌满了泥浆,华丽的袍服下摆也已经满是泥泞,但拔奇恍然未觉,如今他的眼里只有忠诚的战士。

    伯固的怒喝不断地回响,不断地激励着他。

    我是高句丽未来的大王,要让战士们看见我充满斗志的样子!

    “英勇的高句丽勇士们,我们这一次的出征失败了。”面对士卒们,拔奇坦然地承认了失败,而他的话语也让惴惴不安的将士们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人愿意拖着酸痛不已的身体再去进行徒劳的攻击。“我已经派了人去看大梁水的水位,只要洪水过去,我就立刻带你们渡河,回到国内城。”

    “多谢大王子殿下,多谢大王子殿下!”高句丽士卒们早已被寒冷和失败折磨得失去了斗志,如今听到喜讯,他们终于欢呼起来,虽然声音有高有低杂乱无章,但足以让拔奇冷峻的脸上露出笑容,在这一瞬间,他突然间明白了伯固的用意。

    高句丽人已经无力组织进攻,退军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但是,在这绝望笼罩,惶惶不安的气氛之下,谁能带给他们活命的希望,谁就能在这些士卒们心中积累恩德和威望。

    小手段,但是有用。

    有了信心之后,拔奇的声音越发洪亮,“大王说了,他看到了我们高句丽人的勇猛和忠诚,他也说了,我们没有败给汉人,只是这老天不作美。我们这一次失败没有什么大不了,等到高句丽人积蓄起更多的战士,我们会再次来到辽东,将最肥沃的土地纳入麾下!”

    “大王万岁,我等一定誓死追随大王和王子殿下!”一名将领在人群中率先振臂高呼,在他的带动下,士卒们也整齐地举起了手臂,一遍一遍地呼喊起来,在这一瞬间,高句丽人似乎忘记了身体上的寒冷和痛苦,心中重新被美好憧憬所充满。

    若是没有能力带给人们实质性的好处,那么就给他们希望。

    就在此时,在襄平南边几十里外,一支汉军部队正在泥泞的道路上奋力前进,这支部队有一千多人,正是刘备亲自率领的辽东汉军主力。

    “幸亏前天在新昌向百姓们要了许多蓑衣,要不然咱们可就都成落汤鸡了。”张飞一边走着一边乐呵呵地说着,对刘备的先见之明赞不绝口。

    新昌这边从前天开始就下起了毛毛雨,为了以防万一,刘备就用军粮和新昌的百姓们换了他们家中的蓑衣,结果派上了大用场,昨天雨势开始变得大了一些,但有了蓑衣的庇护,汉军前进的脚步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刘备抬起头看着远处,再走几十里就是此行的终点襄平城了,“不知道襄平那边有没有下雨,也不知道云长他们和高句丽交战得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吧,有二哥在,高句丽人来再多都不怕。”张飞信心满满,随后就扭头向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喊叫起来。“都加把劲,咱们就快到了!”

第十七章 想跑

    “父王,大梁水的水位已经下降,可以渡河了。”拔奇满面喜色地来到王帐之内,向伯固汇报起来。

    伯固欣慰地看着拔奇,眼中仿佛看到了自己三十年前的样子,自从昨天被伯固吼了几句,拔奇仿佛被醍醐灌顶,整整一天都巡视在整个军营之中,用自己旺盛的斗志和鼓励的话语让陷入困境的高句丽人重新拾起信心。

    此时的拔奇丝毫不像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的王子,反倒像一名久经战阵的将军,虽然风尘满面,但是两眼炯炯有神,话语之间也平添了许多沉稳的气质。

    “传令下去,先让生病的将士们上船过河。”伯固裹着厚实的虎皮睡了一天,身体也缓得差不多了,他神情略显疲惫,但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那个纵横在长白山的伯固似乎又回来了。

    拔奇一愣,随即关切地压低声音说道:“父亲,还是请你先渡河,孩儿愿意断后。”

    “傻儿子,如今满地泥泞,汉人是没办法追击的,本王先渡河和后渡河都没什么危险。先让生病的将士们渡河,他们以后会念着你的恩情,懂吗?”自从伊意模死亡,拔奇就成了伯固唯一的骨血,没了两个儿子争夺王位的烦恼之后,伯固也开始不遗余力地给拔奇铺路。

    拔奇眼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他兄弟二人自由丧母,一直被舅舅家养大,伯固忙于统一高句丽各部而奋斗了数十年,对两个儿子基本没怎么关心,所以父子感情也相当淡薄,如今弟弟伊意模去世,伯固反而对他亲近起来,这让拔奇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随着一声令下,高句丽大营开始忙碌起来,早已归心似箭的高句丽人纷纷收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等待渡河的那一刻。听到拔奇大王子命令让生病的士卒先行坐船渡河,许多人都激动得流下热泪,口中不停地称颂着伯固大王和拔奇的恩德。

    “这就是操纵人心啊。”拔奇伫立在河岸边,看着那些已经开始发烧,意识有些模糊的士卒们在上船之前郑重地转过身来,向自己先重重磕头才肯蹒跚地走上渡船,他开始心潮澎湃起来。

    他只是遵照父亲的指示,小小地调动了一下渡河的顺序而已,士卒们就感恩戴德了,连呼万岁了。

    非但那些先行上船的士卒们千恩万谢,连病情不是很重,咳嗽和喷嚏不断的,被安排在之后渡河的高句丽勇士们看向拔奇的眼神也充满了善意和崇敬,时至今日,拔奇才真正体会到权力和地位的好处。

    上位者博取人心,从来都是如此简单并且有效。

    高句丽人来的时候在对岸抢了不少船只,并且扣留了所有的船夫,然而就在前几天,趁着暴雨吸引了高句丽人的注意力,不甘心被他们奴役的船夫们纷纷逃离了,并且解开了岸边所有的船只。

    托这些船夫的福,高句丽人如今剩下了十几条中等体型的木船,每一次只能承载二三百人渡河。

    随着一阵喧闹,人群从中间分开,伯固和自己的贴身护卫们缓缓走来。

    拔奇连忙迎了上去,“启禀大王,船只数量不够,恐怕昼夜不停也要两三天才能让全军渡河,还请大王先行上船。”

    “不妨事,这些勇士们为我高句丽抛头颅洒热血,如今他们生了病,理应走在前面。”伯固看着河岸边的人群被拔奇整顿得井井有条,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仍然无比坚定地拒绝了拔奇的建议。

    只听噗通一声,一名高句丽大臣不顾地上泥泞,就地跪了下来,流着眼泪对伯固说道:“大王万金之躯,怎能为我等殿后,请大王先渡河!”

    这位大臣说罢就跪在地下磕头不止,随着他的声声哀求,岸边其他高句丽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向伯固跪了下来,齐声高呼道:“请大王先渡河。”

    伯固看着跪倒了一片的人群,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们这是要陷本王于不义啊。”

    “你们几个,扶大王上船,快!”看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侍卫们,拔奇终于忍不住下了命令,这些蠢货居然光顾着感动,连大王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懂,怪不得只能当个侍卫。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七手八脚地搀扶起伯固,朝着最大的那艘船快步走去,伯固假模假样地挣扎了几下,便由着侍卫们将自己抬上了船,临了还将脑袋伸出船舷嘱咐起来,“拔奇,一定要将全军都安全带回国内城。”

    “请大王放心。”拔奇顿首答道。

    数里之外,关羽站在城头,遥遥望着忙成一团的高句丽大营,心中若有所思。

    “是不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走敌军?”张焕吸溜着鼻涕来到关羽身边。

    关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还没干透的城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甘心又能如何?你看看城外全是淤泥,可能河岸边好一点,但咱们手里也没有足够作战的人手,那些士卒们还都病着呢,不能勉强作战。”

    张焕也叹了口气,城外的土地经过一场暴雨和接下来两天的蒙蒙小雨,已经被浸泡得松软不堪,人踩下去就难以拔出脚来,在这种环境下展开追杀,那不是去杀人的,而是折磨自己。

    “报告二位将军,太守回来了!”就在二人眼睁睁看着高句丽人渡河的时候,一名士卒从远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喘着粗气向关羽汇报。

    “什么?太守回来了,在哪呢?”关羽精神一振。

    这名士卒双手扶膝,又喘息了片刻才伸手向南边一指,“我们远远看见了汉军旗帜,估计这会已经到南边城门了。”

    “嘿!玄德这个滑头,仗也打完了,他也回来了,真是赶得巧。”张焕口中埋怨着姗姗来迟的刘备,但脸上满是喜色,他一边还在继续嘟囔着,一边跟着关羽快步走下城头,向南门大步走去。

    此时刘备一行人已经进了城门,暴雨冲刷的痕迹让刘备等人咋舌不已。

    “咱们在南边也没遇见这么大的雨啊,啧啧啧,连城里都全是积水啊。”刘备伸着脑袋左顾右盼,满地的泥洼让他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差点扭断了腰。

    正在他嘴里叨叨个不停的时候,远处几条人影不顾湿滑的地面大步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关羽和张焕。

    “大哥你回来的正好,高句丽人想逃了。”

第十八章 杀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咱们辽东当什么了,他们高句丽的后花园?”刘备眼睛一瞪,扭头向张飞下令道:“让将士们别忙着歇息,先去城北收拾收拾高句丽的残兵败将,给他们长长记性。”

    张飞闻言大喜,马上就去后面开始整肃队列,而关羽和张焕等参加了前几天守城战的人,脸色则是有些尴尬。

    “其实我们也不想就这样,眼睁睁放走高句丽人,只是将士们前几天在暴雨中苦战一场,几乎每个人都病倒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关羽作为几千名病号中的一员,觉得有必要为这些人辩解一下,于是凑到刘备身边,压低声音解释起来。

    “嗯?嗨,二弟太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备一愣,连忙拍着关羽的肩膀安慰道:“敌我寡众悬殊,你们能坚守下来,已经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好好休息,看我们的。”

    虽说高句丽人已经饱受寒冷和饥饿侵袭,变得虚弱不堪,但他们毕竟还有两万多人,出于谨慎考虑,在命令张飞等人做好出击准备的同时,刘备在关羽和颜良的陪伴之下登上城头,开始仔细地观察高句丽人撤军的情况。

    “不急,你们看,高句丽人才开始渡河不久,他们的部队绝大多数还留在南岸,咱们只需要等,等到剩下一半敌军的时候再发动进攻。”

    刘备语气轻松,伸着手指指点点,他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战场洗礼,已经不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判断出战场形势,同时对战士的心理做出分析了。

    放走一半敌人,然后发动攻击,不仅仅是出于数字的考量,一万人比两万人好对付这样,还有心理作用。

    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哪个更可怕?牺牲自己和牺牲别人,哪个更容易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留在南岸,等待着渡河的高句丽人越来越少,他们这些天来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尤其是前几天的暴雨,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胜利飞走,这些高句丽人的心情都降到了谷底。

    他们现在只想早点回到长白山,回到自己的家园,在那里修复身体和心灵的创伤。

    然而刘备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阵吱扭吱扭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打开,一千五百名将士迈步踏出了襄平城的北门,朝着远处的高句丽人大步走去。

    “大王子,你,你看。”一名眼尖的高句丽武将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指着南边汉人的城池。

    “怎么了?”拔奇不明所以地转过身,顺着这名武将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等到看清楚远处发生的一切,拔奇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冰霜覆盖,血液都几乎要停止流动了。

    汉人居然出城追击?!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飘洒的蒙蒙细雨停了,太阳跃出云层,将和煦的光芒洒在广袤大地之上。

    天气变好了,然而高句丽人的心情并没有变得晴朗,他们看着远处汉军的旗帜高高飘扬,向着自己这边缓慢但坚定地移动过来,心中满是悲凉。

    面对逐渐逼近的敌人,许多高句丽贵族害怕了,他们的脚步不停地向河岸移动,挤成一团之后便是互相推搡。

    只要渡过大梁水就可以获得安全,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坚持战斗,直到下等人全部死掉,更是贵族们刻入骨髓中的天性。

    眼看着河里的船只越来越接近南岸,这些身份高贵的上等人觉得,只要下等人能够阻挡汉军片刻,他们就能够登上下一次到来的渡船,从而脱离险境。

    “大家不要乱,我们还有一万多人,只要击退汉军,每个人就都安然能渡河。”眼见敌人还没来,自己先乱了,拔奇心中焦急万分,连忙大声呼喊起来,可是那些高句丽贵族根本不管不顾,仍然带着亲随拼命地向河岸挤过去。

    大王都跑了,还想让我们乖乖等死,你算老几?

    眼看着人群中的骚乱情况越来越严重,拔奇终于按捺不住火气,愤怒地咆哮起来,“愿意和本王子并肩作战的,拿起你们的刀枪,不愿意与敌人作战的,给我滚得远远的躲起来,但是给我记住,就算你们回到国内城,大王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之后,拔奇从腰间抽出钢刀毅然向前走去,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属也都紧随其后开始列阵,纵然这些人几日来深受饥饿和寒冷的折磨,已经虚弱不堪,但同样是死,战死总比像牲畜一样被汉人赶到河里淹死的强。

    有了主心骨,大多数高句丽士卒也纷纷加入到拔奇的队伍之中,或许他们是出于从众心理,也或许是真的希望自己这么多人可以吓退汉军,但不管怎样,这些人虽然步履蹒跚,但上万人聚集在一起,黑压压的也颇为吓人。

    “高句丽人开始列阵了。”走在最前线的赵云面无表情地说着。

    “那就冲散他们。”张飞的喉咙里已经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他已经见了关羽耷拉着脑袋吸溜鼻涕的倒霉样子,心中又是心疼自己二哥,同时对罪魁祸首高句丽人充满了愤怒。

    刘备和关羽张焕等人一直站在城头上观战,眼看着汉军阵型明显要单薄许多,却仍然义无反顾地不断前进,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击败敌军应该没问题吧,咱们这边有煤来烧饭,有华佗先生带人治疗士卒,就这都没法阻止你们生病,高句丽人那边三天没有生火,他们的身体按理说是撑不住的。”刘备轻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关羽和张焕听,还是纯粹在舒缓自己紧张的心情。

    关羽同样心有不安,困兽犹斗,穷寇莫追这是祖先们流传下来的道理,如今高句丽人已经无路可退,背水列阵之下也不知道能爆发出多强的战斗力,他紧紧皱着浓眉,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远处的战场。

    两军相距两百步,赵云和张飞、太史慈三人已经各自分开,他们每人身后都是五百名精兵,随着脚步的加快逐渐变成锋矢阵,向着高句丽人密密麻麻的队伍前进。

    两军相距一百步,汉军脚步不停,虽然腿脚已经沾满了泥泞,但对面的敌军已经近在眼前,只需要继续前进。

    两军相距五十步,双方的前排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敌人的样貌,汉军将士们已经明显感觉到高句丽人的阵脚产生了松动,他们开始畏惧了。

    赵云加快脚步,他已经从正常的行走变为快步前进,进入一百步的距离之后他再次提升速度,快步前进变成了小跑,而另外一边的张飞和太史慈也同样开始了冲锋的最后准备。

    “全军冲锋,杀光敌人!”赵云举起手中的长枪,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对面的高句丽人。

    “杀!”汉军将士们紧紧跟随其后,口中发出震天的呼喝。

第十九章 赎买俘虏

    拔奇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万多名战士背水列阵,抱定必死的决心之后,就算不能吞掉对面的一千多汉军,至少也能稳住阵脚,让汉人不敢轻举妄动才对。

    所谓背水一战,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就是汉人兵书里面写的吗?

    但是,他没有料到,对面的汉军将领,乃是数千年历史中都排得上号的猛将和亡命徒。

    张飞、赵云、太史慈,这三个人性格各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胆子大,斗志旺盛,喜欢以少打多,擅长以少打多。

    即使对面的高句丽人列好了阵势,即使高句丽人的数量要远远多于己方,但这些汉军没有丝毫惧意,他们紧紧跟随着自己的主将,一头冲进了敌军阵中。

    高句丽人的抵抗甚至没有坚持几分钟,就被汉军完全撕破,并且来回碾压起来。

    汉军所到之处,高句丽人就像狂风中的野草,东倒西歪地躺倒一片。

    由于高句丽人几乎人人带病,并且已经三天没有吃到热饭菜,这样一条由病容满面,饥饿不堪的战士组成的防线,摆摆样子或许可以,但是在一千五百名汉军的冲击面前,这条防线就显得不堪一击,许多战士甚至还没有被汉军将士的武器砍到,就已经体力透支而倒地不起。

    眼看战线崩溃的速度远远超过想象,自己的子民在被凶神恶煞的汉人像割草一样屠杀,拔奇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咆哮着举起手中钢刀,准备组织一波反冲锋。

    然而事与愿违,非但高句丽人没有重新聚拢,反倒是张飞远远看见了这个衣着华丽的家伙,挥舞着丈八蛇矛就向拔奇冲了过去。

    危急关头,拔奇身边那些侍卫们立了大功,这些人不等张飞冲杀过来,扛起拔奇就向河岸边跑去。

    “放开我!我和他们拼了!”拔奇泪流满面地拼命挣扎,然而几名忠心不二的侍卫根本不管他的叫喊,将拔奇抬到新靠岸的一艘大船上,然后抽出腰刀对着其余扑过来想要上船的高句丽人乱砍一通。

    拔奇被死死按在木船的甲板上动弹不得,几名侍卫任由他怎么叫喊,甚至是威胁要砍下这些侍卫的脑袋都不肯放开他,只是不住嘴地说着大王子恕罪。

    这艘船是唯一还敢于从对岸开过来的,其余船只上划桨的高句丽人远远看见大梁水南岸无情的杀戮,都匆匆调转了船头,根本不愿靠近那满是惨嚎声的修罗场。

    “唉!那船上必定是高句丽的重要人物,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等到张飞赶到岸边,那艘船已经向北岸行驶了十几步,并且越划越快,追是追不上了。

    张飞眼看着到手的功劳飞了却无可奈何,只能朝着木船怒吼了两嗓子,恨恨地跺了跺脚,而在他身后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只有数百名高句丽人还互相扶持着结成小圈子,徒劳地抵抗着汉军。

    拔奇扶着船尾的栏杆向南望去,眼泪不停地流淌下来,一串串地滴落在甲板上,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只能发出呜呜地低声哭号。

    几名侍卫在确认了安全之后就放开了拔奇,他们行走在船边,将自己亲手砍下的手指和整只手腕一一捡起,然后扔进湍急的河水中。这些人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他们为了活命居然向着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这一条可是高句丽的大罪。

    同样痛哭流涕的还有北岸的高句丽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汉人在南岸肆意纵横,自己的同伴就像被狂风卷过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站在河岸边的伯固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问道:“哪位忠臣愿意前去南岸,请求汉人把我军投降的战士们释放回来?”

    “呃……”

    迎接伯固的是一个个低垂的脑袋和死一般的沉默,伯固心中暗暗恼怒起来,但此时高句丽人死伤惨重军心不稳,他即使再生气也得做出贤王的姿态,以防军队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煽动起来,趁机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拔奇已经顺利渡过湍急的大梁水来到北岸,他一见到伫立在河岸的伯固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就跪下请罪,一步步跪着挪到了自己父亲面前,“儿臣无能,无法将我高句丽勇士平安带回北岸,请大王惩罚!”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此次出征是本王的意思,遭遇暴雨是上天的意思,你已经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一切事,不必过于自责。”伯固戎马多年才爬到现在的万人之上,深知世间诸事不易,再说拔奇是自己唯一的子嗣,未来的高句丽大王,伯固现在想的只有帮助他稳固在高句丽国内的地位。

    让拔奇稍稍歇息了一阵,平复了心情之后,伯固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儿子,拔奇听了之后立刻起身请命,“父王,儿臣愿将功赎罪,去南岸解救回被汉人俘虏的勇士。”

    伯固满意地点了点头,危难之时也只有儿子和自己是一条心,更何况只要此行成功,那拔奇在高句丽国内和军中的威望必然大涨,同时那些被解救的士卒也会死心塌地的拥护,拔奇的选择是那些鼠目寸光又贪生怕死的官员根本想不到的。

    大梁水南岸如今尸横遍野,但还有更多的高句丽人在地上匍匐着发出哀嚎,他们有的是被汉军砍伤倒地,更多的则是无力支撑病体,自己躺倒在战场之上爬不起来。如何处置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张飞和赵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虽说这些蛮夷来意不善,杀了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们一个个站着都吃力了,杀这种人俺老张下不去手。”张飞叹了口气,恨恨地用脚尖捅了身边的尸体一下,“你们这些杀才,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偏偏学人打劫。”

    赵云眼尖,看见远远从河对岸又驶来一艘船,连忙几步走到岸边向那边眺望过去,等了没多久,这艘木船就靠了过来,拔奇没等下船就用流利的汉话大声喊叫着自己的来意。

    “来求我们释放这些俘虏?”赵云面无表情地听着拔奇说完,然后向南边歪了歪脑袋,“自己去见我们太守吧,我说了不算。”

    片刻之后,襄平城,辽东太守府。

    “释放俘虏?你们以为我辽东是你们高句丽人的后花园,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刘备有些疑惑地看着对面跪着的青年,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些高句丽人的厚脸皮了,“说吧,准备付多少赎金?”

    拔奇有些为难地抬起头来说道:“回禀太守,我们高句丽穷乡僻壤,人们都是以物易物,没有钱。”

    “放屁!传令下去,让河边那些活着的高句丽人把他们同伴的尸体扔河里喂鱼,然后再把这些人给我踹到河里去。”刘备气得站起身来冲着张飞大声嚷嚷,同时隐蔽地甩了个眼神过去。“你们之前没问清楚?他说他没钱,没钱你们还让他进城见我干什么?”

    张飞和刘备交往这么多年,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刘备只是在装模作样地吓唬这个高句丽人,于是极力配合,转身就要往外走。

    “太守请息怒,太守请息怒,请听在下一言。”拔奇连忙不停磕头,额头在青石地面上撞得邦邦作响,同时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作势要去下令的张飞,求他不要出去。

    刘备见拔奇磕头磕得诚恳,便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去,“你说,说得不合本官心意,连你也一起喂鱼。”

    整整一个月了,不知道诸位看得满意不满意

第二十章 一口价,每人一千

    “大汉乃是天朝上国,一向都是用恩义来让世人心悦诚服,更何况高句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归属于辽东郡,我们也是太守治下的大汉子民啊,这世上哪有官员杀自己治下百姓的道理。”拔奇见刘备松口,觉得事情似乎有转机,连忙把来时想好的话语说了出来,希望用这些话来打动刘备。

    刘备听他说得冠冕堂皇,不禁冷笑起来,指着拔奇问道:“口口声声说高句丽人是大汉子民,那你给本官讲讲,高句丽人不声不响地偷袭辽东,妄图谋反,这是大汉子民应该做的事?”

    拔奇被刘备质问得愁眉苦脸,他稍加思索,觉得自己已经是在颠倒黑白了,那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吧,便坦然说道:“回禀太守,我们高句丽人是被蒙蔽的,我们也是受害者。”

    “如此胡言乱语倒也有趣,说下去。”

    “前些时日,一名辽东逃奴来到高句丽,说是辽东新来了一位太守,滥杀无辜无恶不作,非但老太守被逼死,甚至辽东本地士绅大多惨遭毒手,百姓同样苦不堪言,乃至于民乱四起。

    我高句丽从属于大汉辽东郡,辽东生乱,高句丽人自当全力相助,于是我王领兵前来,想要助辽东平乱。

    就在前两天,我们大王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准备撤军回去,没想到已经引起了贵军的误解,这才有了今天的一番争斗,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哦?逃奴?”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般,瞬间引发了众人的怒火。

    非但刘备,堂内所有人都眯缝起眼睛,淡淡的杀意开始凝聚。

    居然有人从辽东逃到高句丽去,还能说动高句丽人派出大军来攻打辽东,这个人是怎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怎样逃出辽东的?

    刘备的心中涌起好几个疑问,同时他视线平移到旁边,冷冷盯着徐荣,他可是襄平城的护城官,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毫不知情?

    徐荣能够感受到刘备眼神中暗含的怒火,瞬间一身冷汗就湿透了内衣,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让自己迅速平静了下来,开口对拔奇问道:“这逃奴和你们有过多少来往,为什么你们大王只是听信一个逃奴的话,就带着几万人马前来辽东?”

    “那人是辽东大豪田韶的门客,之前随着商队,和我高句丽多有来往,所有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我们的。”拔奇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怒意,心中慌乱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

    刘备双眼微闭,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理顺了:田韶是辽东豪强的领头人,手上血债累累,被满门抄斩于闹市,然而他的一个门客成了漏网之鱼,非但潜伏了下来,并且看准机会逃出了襄平城,一路去往高句丽,同时谋划起反攻辽东的阴谋。

    今天过后,必须把辽东的政审工作摆上台面,认真地筛一筛,捡一捡,将潜伏在人民群众里面的敌特给筛除来碾碎。

    刘备心思转动个不停,突然他脑中灵光一动,看着拔奇笑了起来,“能知道这么多事,看来也不是普通人,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啊?在下是高句丽大王的近身侍卫,所以了解一些秘闻,之前来的时候已经向众位将军禀报过了。”拔奇心中一惊,直到自己露出了马脚,但他仍然强装镇定,企图蒙混过去。

    “他在说谎。”站在远处的太史慈扬声打断了拔奇的话。

    另一边赵云也是看着拔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我军冲散高句丽人阵型之时,此人被几名护卫拖上大船率先逃了,他绝对不是个侍卫,应该是高句丽的王族成员。”

    这都行,你们唬我的吧?

    拔奇简直惊了,开战之前他就已经退到了两万大军的最后方,战局不利之时,也是早早就被强行拖着逃上了大船。

    战场之上有一万多人在厮杀,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自己根本都没看清这两个汉人将领,他们是如何盯住自己的?

    太史慈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拔奇,自傲地笑道:“某家可是神箭手,练了十几年的眼力,根本不可能漏掉任何情况,不要想着蒙哄过关,回答我家太守的问题。”

    原来如此。

    拔奇忍不住笑了,他当了二十多年王子,这几天才突然被伯固委以重任,两场败仗带来的沮丧,饥饿和寒冷带来的压力,使得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如今被揭露身份,拔奇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索性长笑一声,站起身来向刘备躬身行礼,“诸位果然慧眼如炬,我乃高句丽大王伯固的长子,名叫拔奇,今日得见汉家英豪,幸甚至哉。”

    “哟,原来还是个王子,那前几日我们射死的那个,也是真的王子吗?”张焕一听就乐了,顿时想起前几天那个倒霉蛋。

    “那人是我胞弟伊意模,确实是真王子。”拔奇向张焕抱拳答道,脸上尽力做出沉重的神态,但他眉眼之间不由自主的笑意却是被众人看在眼里。

    刘备笑了笑,“既然阁下是个王子,那咱们就来谈谈怎么赎人的问题吧,一口价,每个活人一千钱,尸体处理费每人一千钱。”

    “我们没有——”拔奇还想撒谎,但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刘备打断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跟辽东豪强这么多年的生意往来,我的帐本上都有,说没钱,你是哄鬼呢吧。”

    “既然太守都知道,那小王也不敢隐瞒,我们确实有钱,但军中确实是没有携带,只有回到国内城之后才能筹集,不知太守是否信得过小王。”就这么一阵子工夫,拔奇的脸皮厚度也在飞速成长着,满嘴胡话还能满脸诚恳,换了一天前,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行,那你就去岸边数人头吧,记得不要弄虚作假,我会派人盯着你的。”刘备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拔奇出去。

    一旁的张焕和关羽刚要说话,却被刘备用眼神止住,只得看着拔奇满心喜悦地转身出了大堂。

    刘备又对赵云使了个眼色,赵云点了下脑袋就跟着拔奇走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刘备这才微笑着看了看张焕,“你觉得我被那个什么王子骗了,是吧?”

    张焕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刘备挑明了,那就说明他也知道,拔奇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赎金,其中肯定是有诈。

    刘备又伸手招呼众人坐下,刚才为了在拔奇面前树立刘备的威风,所以众将都是肃立在两旁,这会没有外人,众人便不再装腔作势,纷纷笑着坐了下来。

    “高句丽人的作风你们刚刚也看见了,满嘴胡话,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给咱们钱。可是吧,这人咱们还是得放,要不然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那些病怏怏的俘虏怎么解决?他们要不要吃饭?这些事要是落在咱们头上,那才让人心烦呢。”刘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自己的做法。

    如今天气变暖,尸体放几天就会腐烂,极其容易引起瘟疫,刘备可不希望自己在辽东辛苦了半年,最后被瘟疫搞得焦头烂额。

    张焕却有不同的意见,“咱们不是一直犯愁劳力不足吗,把那些高句丽人都送去挖煤开矿,不正好废物利用了吗。”

    喂喂,你一个古代人,就别说废物利用这种词语了好吗?刘备满脸蛋疼,心中疯狂吐槽。

    最近这帮家伙都被带偏了,动不动就把自己口中蹦出来的现代词汇融会贯通,幸好本太守还算有节操,要不然辽东得成什么样?

    “肯定不行。”没等刘备开口,关羽先出声反驳了:“那些人一个个都有病,站都站不稳怎么给你干活?再说了,等他们恢复了元气,肯定会想着逃跑回长白山里,到那时万一搞出个暴乱来,岂不是更麻烦?我觉得太守的做法是对的,尽可能把这些影响到咱们开春生产的事给解决掉,咱们辽东的建设自然有汉人来做,不需要高句丽人。”

    “凭什么不需要,你知道开矿需要多少人手吗?”张焕眼睛瞪了起来,打仗他不行,听关羽的也就忍了,民事方面这个外行也想指手画脚,这他忍不了。

    眨眼之间,这两人就像是斗鸡一样互相怒视起来,刘备顿时觉得脑袋很痛,他咳嗽两声,用力敲了敲桌面,强行终止了这次会议,“行了,大家也都累了,回去歇息吧,好好歇上两天,等天晴了地也干了,咱们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众人一哄而散,关羽和张焕一边走着一边还唠唠叨叨,估计他们出去之后还得争论上半天。

    “哎哎,子义你留一下。”刘备叫住正准备出门的太史慈,“回来也不看看老娘?”

第二十一章 小别胜新婚

    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太守阳终是个好风雅的人,把庭院修饰得相当别致,如今经过一场春雨的滋润,院内景色如画,却白白便宜了刘备。

    刘备和太史慈一路走来,看着茵茵绿草,脸上都不禁挂上了笑容。

    二人来到太史老夫人的屋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阵欢声笑语,原来是张宁陪着太史老夫人在屋里闲聊,正把这老太太逗得笑个不停呢。

    刘备站在门口咳嗽两声,一推门进去了,紧跟着太史慈闪身进屋,对着自己老娘就磕了个响头,“母亲大人在上,孩儿许久不来探望,还望母亲大人恕罪。”

    太史夫人见到二人,连忙从软榻上起身相迎,她先对刘备微微一躬身,随即就拉起了太史慈,用慈祥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直到确认了儿子身上没有创伤才松了口气,之后对刘备笑着说道:“老身承蒙太守照顾,子义又深受太守器重,这份恩情太史家真是无以为报。”

    “哎~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刘备大咧咧坐在一个矮凳上,随意地拉起了家常,只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旁边的张宁身上:“子义和我辽东的诸位弟兄意气相投,老夫人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刘备自当以礼相待,不知前几日高句丽人犯境,老夫人是否受到惊吓。”

    张宁嘿嘿笑着,望向刘备的目光中充满了久别的爱意,“我刚还和老夫人说呢,咱们刘太守有老天庇佑,高句丽人来势汹汹,却不想被一场暴雨给打败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刘备见太史慈有些拘谨,可能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跟老娘叙家常,便起身向太史夫人行礼告退,转身拉起张宁的手,二人走出了这件幽静的房屋,留下母子二人相对。

    走出了一段距离,刘备突然感到张宁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一回头,却见张宁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对方顺势就拥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张宁身上的幽香钻入刘备的鼻孔,让他紧绷了好些天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刘备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把张宁揽入怀中,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让你担惊受怕了。”

    没有回答,只有轻轻的啜泣声传入耳中,张宁瘦削的身子微微颤动,让刘备心疼不已,但他又笨手笨脚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用手拍着张宁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了,我回来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阵,张宁似乎把这些天积攒的不安都释放了出来,这才松开刘备,她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刘备。

    刘备再次牵起张宁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得知高句丽大军来犯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一路上担心辽东百姓受难,担心云长他们难以抵挡敌人,但思来想去最担心的还是你。”

    “油嘴滑舌。”张宁听了刘备含情脉脉的话之后瞬间羞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咕哝起来。

    “行了,擦擦眼泪吧,等会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刘备笑嘻嘻地松开手,“以后会让你每天都笑着,再也不用掉眼泪。”

    “嗯,郎君饿了吧,我去做饭。”

    “好啊,好些天没吃你做的饭了,外面的饭吃得一点都不香,没有家里的好吃。”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刘备完全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小家庭,交接俘虏的事情就都扔给了赵云,结果赵云憋了一肚子火气,把拔奇给收拾得够呛。

    “兵器和盔甲通通留下,一件也不许带走。”高句丽人在收拾尸体,同时运送俘虏过河的同时,还企图将兵器都一同带走,但赵云极其强硬地阻止了他们的小心思。

    让高句丽人拿着武器回去,养好了病再来祸害汉人?他赵云可不是糊涂蛋。

    虽说这些兵器和盔甲在如今的辽东汉军看来,就是粗制滥造的废铜烂铁,但对于高句丽人来说,这是他们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攒下的家当,都是心头肉啊。

    就连拔奇都放下了王子的尊严,亲自找到赵云,低声下气地请求他高抬贵手,然而赵云软硬不吃,只是冷冰冰扔下一句话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要么你们空手回去,要么陪着武器一起永远留下。”

    面对赵云强硬的恐吓,拔奇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乖乖地将两万多把兵器就留在了南岸。

    巨大的武器损失让拔奇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甚至能猜到,当伯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何等的失落。

    高句丽原本就缺乏冶炼和锻造技术,如今和辽东也结下了深仇大恨,贸易线路是必然要断掉了,如何迅速补充战斗力,稳固自己父子的统治,是摆在伯固和拔奇面前最为重要的问题。

    随着最后一艘船靠上北岸,一直站在岸边眺望的拔奇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次的经历让他确立了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权,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使他成长了许多。

    如今的拔奇早已不是十几天前那个养尊处优,满脑子都是如何争过同样无能的弟弟伊意模的高句丽大王子,现在的他面容削瘦但无比坚定,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大王子,我们出发吧。”一名侍卫走到拔奇身边恭恭敬敬地向他请示,作为高句丽王的唯一继承人,现在所有高句丽的官员和贵族都在想尽办法来抱上拔奇的大腿,这名侍卫占据着近水楼台,自然要更加表现得忠心耿耿。

    拔奇深深地望了远处的襄平城一眼,又望了望对岸负手迎风而立的白袍汉将,咬着牙转过身去,弯腰拉起地上一名因为病重而难以行走的高句丽士卒,将他扛在肩上便大步向前。

    伯固早已率领前军向东返程,如今殿后的几乎都是拔奇的部属,他们见拔奇亲自背负伤员,连忙围上来劝阻,甚至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流泪,“大王子万金之躯,不应该与病人贴身接触,这种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他们都是高句丽的勇士,即使是病得要死了,也是跟我拔奇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你们嫌弃他们,怕染上病,我却偏偏不怕!”拔奇的腿被人抱住,任凭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他怒视着身边的人群,低声咆哮起来。

    人群中哭声更大了,抱着拔奇大腿的那人已经泣不成声,他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着拔奇,“大王子是我们高句丽人未来的王,肩上有更重的担子,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来吧。”

    “是啊,我等深受大王子恩德,情愿以死相报,请大王子务必体谅我等的心意。”

    最终拔奇还是拗不过身边这些部属,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费力地背起身边的伤病人员,蹒跚地向东走去,这些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显得格外悲凉。

    拔奇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最后一次回头南顾,阴冷地瞪着河对岸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的赵云,“高句丽人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屈辱,不会忘记我们流下的血泪,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们汉人全都还回来!”

    赵云自然听不到拔奇的自言自语,他看着高句丽人开始沿着河岸缓缓前行,眼神中浓郁的杀意也渐渐散去。

    这一次打疼了高句丽人,应该能让他们消停几年,若是再有下次,不管刘备怎么说,赵云都肯定会将明火执仗打上门来的强盗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就缴获了这么点废铜烂铁,蛮夷也太穷了,咱们太守还指望他们回去之后再送赎金过来,真是脑袋坏掉了。”直到高句丽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模糊不见,赵云才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远处堆得像一座小山的武器堆。

第二十二章 大宝剑争夺战

    中平二年,秋,青州。

    济南国相曹操正巡视在秋收的农田中,看着金黄色的麦穗迎风而动,听着田里众多农夫的欢声笑语,他也暂时忘掉了那些烦恼的事情,任由喜悦的情绪充满心头。

    不知是不是老天终于开了眼,在连续多年干旱之后,整个天下都风调雨顺,济南国的百姓们辛勤劳作了一年,终于迎来了理应属于他们的丰收。

    若是今后每一年都能这样就好了,曹操眯缝着眼睛笑了起来,虽说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但想一想总是可以吧。

    这时候一名小吏从远处跑来,站在田埂上大声呼唤,将曹操的思绪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启禀国相,城里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国相的旧识,特意从辽东来的。”

    辽东人?那刘备刘玄德不是去辽东当太守了吗,应该是他派人来探望了吧。

    曹操已经整整一年没听到刘备的消息了,此时听说辽东来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好奇,“走,回去看看。”

    济南国的治所在东平陵城,国相府就在城中心,此时几名体形雄壮的青年徘徊在国相府的门口,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

    “这曹孟德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蹲在田边偷吃新麦子去了吧?”为首那人转来转去,终于开始不怀好意地揣测起来。

    “堂堂国相还用得着跑田里吃麦子,亏你想得出来。”其余几人都无语了,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此人。

    这人反倒来了精神,“你们可别不信,每年新收上来粮食都得先让身居高位的人吃上一碗,这是为了求个好兆头,有传统的,我给你们讲个典故,就是说国君吃新麦子的。”

    “哦?”众人一听还有典故,于是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话说春秋时期,晋国有一位国君晋景公,在他执政晚年生了病,有一天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不解其意,便召来宫廷巫师解梦。

    巫师听晋景公讲述了梦里情景之后,很认真地告诉这位老先生:“这是不详的兆头啊,您呐,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晋景公性子倔,听了之后很不服气,我不就是得个小病嘛,至于这样咒我?于是老人家憋着劲,一直到了秋天还是活蹦乱跳的。

    等到新麦子收获了,他专门命人做了麦饭,又让人把那位宫廷巫师抓来质问,“你说我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了,瞅瞅桌子上是什么?来人呐,把这个不学无术、妖言惑众的家伙给我拖出去斩了!”

    眼瞅着巫师被砍了脑袋,晋景公这才心满意足,可他端起饭碗还没等吃呢,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涨痛,于是搁下饭碗,先去了一趟茅厕。

    其他人等了半天没见晋景公回来,连忙去茅厕一看,才发现老头儿已经掉在粪坑里淹死了,到最后他也果真没吃上新麦子。

    “真的假的?”几个人听愣了,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可这掉茅坑里淹死的国君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人嘿嘿笑着,“这可不是我瞎编啊,左传里记载的,不信你们回去问云长,我看这曹孟德啊搞不好也掉茅坑了,正等着人去捞他呢。”

    与此同时,曹操已经沿着大道走了过来,他眼神一向很好,远远地就认出了这些人是谁。

    背对着自己,正在手舞足蹈那人,一看就是刘备,对面站着的是赵云,另外几个人不认识,应该是随从。

    双方距离有些远,曹操听不清刘备在说些什么,不过这家伙一向是嘴里没个把门的,估计是说人坏话呢。

    “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刘备正讲得兴起,耳边突然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声,他愕然转身,只见曹操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身后,顿时松了口气,一套否认三连脱口而出:“我不是官员,没有擅离职守,别瞎说啊。”

    曹操得意地大笑几声,拉起刘备的手就往国相府中走去,“今天心情好,不告发你,大家进去说。”

    众人随着曹操迈步进入国相府,来到会客用的前堂分了主客坐下,曹操看着刘备等人满脸的意气风发,知道他这一年过得不错,便忍不住询问起来,“我看你们满脸喜色,想必辽东那边也是丰收了吧。”

    “是啊,百万亩良田喜迎丰收,估计粮仓都要装不下了,要不然我哪有心情来你这里转悠?”刘备一提起来今年的收成也是满脸笑容。

    凭借着优良的工具,良好的灌溉设施,百姓们的辛勤劳动,再加上天公作美,雨水充沛,辽东人民这一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那就好,那就好,话说你远道而来,也没带点辽东特产?”

    刘备看一眼赵云,后者马上会意,解开背后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形布囊交给了他,刘备隔着长案把布囊递给曹操,“打开看看吧,这是专门送你的礼物,辽东特产。”

    “行贿朝廷官员可是犯了汉律啊--嚯!”曹操一边打开布囊,一边不忘和刘备开着玩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玩笑就变成了惊呼。

    层层麻布被揭开之后,一柄精美绝伦的宝剑跃入曹操眼帘,曹操屏声静气握住剑鞘,将其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剑鞘外面是一层黑色皮革,上面密密麻麻地点缀着的白色斑点,用手抚摸之时犹如颗颗珍珠一般,曹操自诩见识过人,但他扪心自问,看不出这剑鞘是什么动物的皮革制成。

    “没见过吧?这种皮革是产自于深海的珍珠鱼,极为罕见,就连皇上都未必见过。”刘备得意洋洋的话语传到曹操耳中,他却仿佛没有听见,目光被这柄宝剑牢牢吸引。

    长约三尺的剑鞘之上,通体覆盖着青黑色的坚韧珍珠鱼皮,用手抚摸上去有一种粗糙又光滑的奇异质感;剑镗是五边形的,由青铜铸造而成,正反两面都被雕刻上了虎啸的图案;剑柄末端虎头模样的剑锷也是青铜铸造,非但看上去威风凛凛,还很好地起到了配重的作用,整把剑的重心非常舒服。

    曹操屏住呼吸,双手轻轻用力,明亮的剑身一寸一寸退出剑鞘,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好剑,这是百炼钢吧。”即使是曹操这种官宦子弟,富贵人家,也被这寒气逼人的剑身震慑住了。

    刘备就像推销员一样,再次及时地介绍起这柄剑来,“剑鞘由核桃木制成,坚硬无比,外层是海中的珍珠鱼皮,剑镗和剑锷是青铜铸造,精工巧匠雕琢而成,但这些都是花架子,真正难得的是剑的本身,我们辽东出产的优质铁矿冶炼成钢,经过百次折叠,数万次锻打,才成了孟德你眼前这把宝剑,怎么样,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曹操长长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摇头赞叹起来,对于真正的英雄来说,宝剑的魅力甚至要超过女人,如今他的眼神充满了灼热的爱意,就像是在看着倾国倾城的美人一样。

    经过一番端详,曹操的目光在剑身靠近剑镗的位置停了下来,那里镌刻有两个篆体字,他把脑袋凑近一看,随即轻声念了出来,“倚天,这是取自宋玉的文章吧。”

    “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正是宋玉在名篇《大言赋》中描述的情形。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有文化的人,一看就知道来历,都不用特意解释。

    曹操爱不释手地握着这柄倚天剑,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剑入鞘,将其轻轻放在桌上。

    “这么珍贵的宝剑,真要送我?”

    “都拿在手里了还问,不想要就还我。”刘备眉头一皱,作势就要拿回宝剑。

    还没等他动手,曹操早已将倚天剑紧紧抱在怀里,这才瞪着刘备问道:“玄德赠我如此厚礼,必定有所图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刘备咧着嘴笑了,“我要人,流民,越多越好。”

    然而当刘备说明来意之后,曹操却犯了难,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缝,眉毛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济南国的情况?

    济南国治下十个县,大大小小官吏不是豪强就是豪强的家仆,整个官场乌烟瘴气,百姓饱受鱼肉之苦。我到任之后,一口气罢免了济南国九成的官员,并且审理积年案件,清查田地和丁口,一番打击之下,奸邪之徒纷纷逃窜他乡,这才让百姓得以喘息。

    百姓们苦了这么多年才看到希望,又借着风调雨顺获得一场丰收,这种情况之下,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你的辽东?”

    听了曹操一番话,刘备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但他心中不怎么失落,反倒满是欢喜。

    庄稼丰收是天大好事,倘若这天下处处都能风调雨顺,百姓不用背井离乡讨活路,刘备哪还用得着费心思,在辽东给百姓们找一条出路?

    曹操不好意思地看看刘备,又不舍地看看面前的宝剑,突然脑筋一动,试探地问道:“其实去年冀州和青州又有黄巾余众作乱,许多百姓都逃到幽州避难去了,不如你北上找公孙伯珪,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对啊,我怎么把他忘记了。”刘备一拍大腿,“把剑还我,我得拿去讨好师兄。”

    “哈?刘玄德你讲讲道理好吧,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还有脸抢我的宝剑?”曹操紧紧抱着倚天剑,起身就要逐客出门。

    “怎么就成你的宝剑了?子龙,帮我揍他!”

第二十三章 太有了

    众人一阵嬉笑之后,赵云起身向刘备和曹操二人抱拳告退,说是要带三名手下去城中逛逛,见识一下风土人情。

    刘备知道赵云的意思,他是怕旁人在场,刘备和曹操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点头让赵云去了。

    目送赵云离前堂,曹操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长长叹息一声。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刘备好奇地问道,这曹孟德该不会是想借钱吧。

    “玄德你在辽东待了一年,想必对中原的情形不甚了解,这大汉的天下,怕是不那么稳固了。”

    经过一年时间的蛰伏和休养生息,当初被打散的黄巾余党死灰复燃,在各地纷纷再度举起义旗反抗汉朝,规模不比当初张角兄弟在世的时候小。

    并且在失去了精神领袖的约束之后,黄巾军已经不是当初充满理想的那支军队,他们在个人的欲望之下一步步堕落,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流寇。

    “据我所知,有些地方宣称的黄巾余党,其实根本不是太平道信徒,而是各地世家豪强自己组织起来的私兵,只是打着黄巾军的旗号来掩人耳目。”曹操愤愤不平地说道。

    东汉是庄园经济占主流的时代,豪强们往往都拥有坚固的坞堡和庄园来保护自己,从而在真正的黄巾之乱中保全了性命,普通百姓就没这么好命了,他们要么投靠豪强,成为对方的奴仆,要么背井离乡,躲避战乱的侵袭。

    战争结束之后,很多百姓千里迢迢返回家乡,可是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土地已经不翼而飞,变成了豪强家的,诸如此类的案件光曹操听说的就有很多。

    战乱摧毁了许多地方的基层统治结构,然而朝廷对此不闻不问,没有官府的支持和保护,各地的百姓依靠自己,根本斗不过势力庞大的豪强们,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几条不归之路:

    忍气吞声,依附豪强,成为别人家的耕户;

    坚决反抗,血溅三尺,最终魂归乱葬岗;

    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让自己也变成暴力的代言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一场席卷天下的动荡之中,地方豪强享受了大量的红利,吃得脑满肠肥,然而他们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没了黄巾军制造流民,制造无主的田地,怎么办?

    他们自己制造黄巾军、制造贼寇不就行了?

    在有心人暗地支持之下,强盗和贼寇变得无处不在并且凶残异常,而曹操的老家在沛国谯县,位于人口密集,土地肥沃的兖州,更是贼寇眼中的大肥肉。

    曹操的父亲曹嵩在朝中为官,多年下来贪污了巨量财富,他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派人送了许多钱财回到老家谯县,帮助族人自保。

    作为当地大族,曹家一向人丁兴旺,并且和另外一大家族——夏侯家世代结亲,关系十分紧密,如今在自保自救的压力下,这两家彻底融为一体,他们建起高大坚固的坞堡用来保护族人,同时积极收拢当地百姓,四处收购粮草物资,希望能够平安渡过动荡时期。

    曹操越说越是失落,“玄德啊,不瞒你说,青州这边号称有百万黄巾余众,可是他们背后是哪些家族,大家都清楚,只是装着不知道。”

    “济南国丰收了,那些贼寇也没来打劫?”刘备有些疑惑。

    “本地豪强被我收拾了一顿,早就心怀怨恨了,有消息说,他们一直在暗中组织人手,只不过没有胆量向我动手而已。”曹操摇着头哂笑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充满了辛酸,“若不是看百姓可怜,我早就辞官回乡,不跟这群道貌岸然的禽兽纠缠了。”

    当初光武帝刘秀借助河北豪强的力量,短短几年就平定天下,建立了东汉王朝,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东汉朝廷从一开始就没有整治地方的魄力,只能任由豪强坐大,近二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如今的东汉王朝已经是大厦将倾。

    洛阳城中,皇帝昏庸荒淫,百官各怀心思,贪者享乐,贤者被弃,愚者满朝堂,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洛阳城外,土地兼并严重,富者阡陌连绵,贫者无立锥之地,财富和权力相互勾结,盘踞在百姓头顶,贪婪地吸吮着一切。

    刘备没有想到曹操已经如此消沉,不禁苦笑起来,“当初我被安排去辽东的时候还羡慕你,可是现在看看反倒成了好事,辽东那里天高皇帝远,倒是可以让我大展拳脚。”

    听到刘备这么说,曹操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低头看看仍然被抱在怀中的倚天剑,不禁追问起来。

    辽东那个破地方,什么时候还能造出这种宝剑了?

    “辽东那边原本比中原还黑暗,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就还给了百姓一片青天,你信不信?”

    “不信。”曹操又不是没当过官,地方豪强的根基很深,势力很大,并且有着天生的贪婪,哪是几个月就能治理好的。

    “我们去了辽东之后,发现全郡九成以上的农田被豪强侵占,他们还勾结了原辽东太守阳终和几个大县的县令,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刘备开始了回忆,眼神中满是凌厉的杀意,“可是权力和财力敌不过武力,仅仅半个月,我就诛灭了近五十家豪强,连同和他们沆瀣一气的官员,包括阳终在内,通通斩首。”

    曹操听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己将济南国上下官员几乎罢免了个遍就很厉害了,没想到刘备更狠,刚去辽东就杀了个人头滚滚,甚至连朝廷的太守,两千石俸禄的高官都敢杀。

    “别那么惊讶,我手里有兵,做事有底气。”刘备笑道。

    把潜在的反对力量一扫而光之后,刘备等人开始在辽东大展拳脚,又通过南下乐浪歼灭秽貊人主力,在襄平城下打败前来入侵的高句丽人,终于给辽东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间。在接下来的半年中,辽东从乐浪和东莱两地吸纳流民,如今总人口已经达到了五十来万,在大梁水南岸建起了十几个开荒的移民营地。

    “任何时候,有了人口才有了发展的能力,现在我辽东每日可以产几万斤铁,有了足够的铁制工具做保障,百姓开荒种地更加容易了,原本人烟罕至的地方现在都成了炊烟处处的农庄。”

    随着人口的增加,辽东郡的西部区域迅速发展起来,如今已经形成了以襄平到沓县的沿海带和沿着大梁水顺流西下的沿河一带,这两个人口聚集区。

    由于陆地上通往中原的道路遥远,而且必须经过乌桓人的聚集地,无论是经济性还是安全性都无法保证,所以刘备决定将海路作为以后的主要交通途径。

    去年来到辽东的船匠们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依从刘备的指示,在襄平到大梁水入海口的数百里水道上建立了好几处港口,其中最大的港口毗邻渤海,被刘备命名为营口港,并且在那里建起一座造船厂。

    刘备此行就是从襄平一路坐船顺流而下,经过营口进入渤海,再向西来到黄河入海口的临济,然后才到了曹操所在的济南国。

    这一次的行程顺风顺水,一共在水上走了三天就到了,若是走陆路的话恐怕需要两个月,就算按照以往的襄平到沓县,然后海路到东莱,再从东莱前往济南国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有了这一次的成功经验,以后辽东到中原就更加便捷,而流民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山东半岛角落里的东莱坐船来辽东了。

    “你要那么多人口,到底是想做什么?”曹操有些警惕地皱起眉头,刘备之前说自己未经朝廷旨令就将前任太守阳终斩首,并且一举扫灭了辽东本地豪强,又想方设法从中原招募流民,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想要割据啊。

    虽然在千年之后,曹操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臣,大反派,但他此时可是不折不扣的汉朝忠臣,很难接受刘备这种挖墙脚的行事作风。

    刘备一看曹操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起了反感,他无奈地笑笑,“孟德啊,你觉得我要是一心在那边荒之地作威作福,还需要杀官、杀豪强、发展各种产业这么辛苦吗?如果眼光只在辽东,十万人就够养活我享乐一生了,何必要将那些在中原活不下去的百姓接到辽东去?”

    “姑且信你一回。”曹操一想也对,如果只是想当个土皇帝,那刘备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将手上沾满鲜血,他只需要笼络好当地豪强,让那些人代为盘剥百姓就是的,何必搞这么麻烦。

    “话说回来,你觉得自己手里拿的这把剑,如果放到洛阳的富家子弟中间,能值多少钱,这个生意有没有搞头?”刘备笑眯眯地敲着桌面问道。

    “太有了,跟你说,就这把倚天剑,世面上绝对没有更好的,卖上一两亿钱完全没问题。”曹操在洛阳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那些顶级家族的财力深有了解,“怎么,你手里还有?”

    “太有了。”刘备一拍大腿,“想不想合作一把,你负责招揽客户,我负责供货。”

第二十四章 公孙瓒的苦恼

    在济南国盘桓了两日之后,刘备一行告别了曹操,他们的下一站就是幽州治所广阳郡。

    曹操一向爱才,此时又是拉着赵云的手依依惜别,根本不在意站在一旁的刘备投来嫌弃的目光,若不是已经穿越过来生活了一年多,习惯了这个时代的风俗,刘备真会以为曹某人有着特殊的癖好。

    “子龙不如就留在我济南国吧,辽东苦寒偏僻,实在不是你这种英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曹操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道。

    刘备哈哈一笑,大声嘲讽道:“我听说某位国相正心灰意懒,准备辞官回乡呢,如此拉拢我辽东大将,是去给你看家护院还是耕田啊?”

    “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行了行了,你们走吧。”曹操无奈地笑笑,再不多话,只是目送刘备这几个人缓缓离开。

    直到刘备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曹操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寂寥之色,转身向城内走去。

    由于从济南国到广阳郡一路上河流众多路途难行,刘备决定还是返回海边,乘船沿着渤海海岸北上,赵云等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毕竟走海路不会遇见黄巾余众,安全系数比陆路高上不少。

    木船缓缓向北行进,刘备耐不住无聊,从船舱内来到甲板之上,静静眺望着极远处海天一色的壮阔美景。他前世一直生活在内陆,从未见过大海,此刻蓝天白云尽在眼帘,大海之上一片平静,犹如硕大的蓝宝石一般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将其揽入怀中。

    天空中间或飞过几只海鸟,在木船头顶嘎嘎叫了两声,或许是意识到下方的巨大怪鱼不是可以吃的,于是盘旋几圈之后便再度离开,刘备手遮凉棚看着这些海鸟越飞越远,感觉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疲惫和烦躁也消去了不少。

    随着几声脚步声响,赵云也走出船舱,他负手站在刘备身侧,同样沉醉在大自然壮丽的美景之中,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以前在家乡只听人说过海之壮阔,但无论怎么想象,都比不上亲眼见到大海之后的震撼。”

    “是啊,天地如此广阔,应该还有许多富饶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垦。”刘备挺胸凸肚,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领导的姿态说道,“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我们的船队能够跨过海洋,去开拓新的疆域,将我大汉的荣光撒播到天下每一个角落。”

    “若是找不到呢?”赵云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刘备笑了笑,“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出门游玩了一趟。”

    “听起来不错。”赵云想了想之后也笑了,冒险本就是属于男人的浪漫,对于他们来说,探索未知这件事,真的是很有意思。

    沿途欣赏美景,时间仿佛也流逝得更快,一天之后他们就再次踏上了陆地,来到广阳郡南部的海边,这里就是幽州最富饶的地区了。

    公孙瓒的骑兵部队这段时间刚好在广阳郡修整,不日就会再次北上巡视边疆,刘备的意外来访让他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伯珪兄这是怎么了,为何忧心忡忡?”刘备敏锐地发现了公孙瓒情绪不对劲,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起来。

    赵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孙瓒,只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白马将军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相貌堂堂,古铜色的国字脸上一对星目炯炯有神,颌下寸许长的钢髯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无论仪表还是言谈举止都能体现出他良好的出身和涵养。

    公孙瓒勉强笑了笑,招呼刘备身后的几名随行人员一起进城,但出人意料的是,公孙瓒并没有带刘备去刺史府拜见新任幽州太守,而是先领着几人拐到城西的军营中。

    这个军营明显是专门为白马义从设立的,整个军营里满是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气息的汉子,这些战士们大多在三十岁上下,只有少数和赵云等人年纪相仿的青年,他们随意地走在军营中,只有见到公孙瓒的时候才会停下脚步招呼一声,但那感觉也是相熟已久的老朋友一般,并不像是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关系。

    可能是感受到刘备等人的疑惑,公孙瓒笑着说道:“白马义从是胡人给我们这支队伍起的名字,因为全军三千人统一骑乘白马骏马,与胡人作战又勇猛非凡,所以伤亡不少,总是无法扩编。”

    “义从们都是幽州本地人,有很多都与我相识了近二十年,所以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架子,我虽然是朝廷任命的幽州中郎将,但在心里,我只是这些弟兄们的领头人,带着他们保护家乡而已。”公孙瓒一边解释,一边领着刘备来到中军大帐,赵云则是一如既往地向刘备和公孙瓒告退,带着三名手下在军营中随便参观,他如今是辽东骑兵队伍的主将,能够与白马义从这支强悍的部队多交流是再好不过。

    大帐中只有公孙瓒和刘备两人,这时公孙瓒才放心地向刘备坦露心声。

    “自从去年咱们幽州刺史郭勋战死在涿郡,为兄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朝廷新派来的刺史是宗室刘虞刘伯安,这人简直就不可理喻。”公孙瓒轻轻叹息,双手也紧握成拳,显然心中十分郁闷。

    刘备皱起眉头,“来的路上我询问过百姓,他们倒是说这刘使君挺好啊。”

    使君是汉朝人对刺史和州牧的称呼,往往带有尊敬的意味在其中。

    “嘭!”公孙瓒用力捶了一下案桌,开始对刘备讲述他和刘虞之间的矛盾。

    刘虞是宗室出身,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称,就连这次被任命为幽州刺史,他都付不起买官的钱。

    说起来这灵帝刘宏和十常侍也是有些丧心病狂,若是有人主动买官,你收钱这是理所应当,可是就连朝廷主动任命官员,被任命的人同样要花上巨量的钱财。

    那朝廷任命了,我不当官行不行?

    当然不行,不当你就去死好了。

    也就是刘虞名声好,还是宗室,灵帝看他确实没钱,便挥泪免去了这笔帐。

    经历了一番波折,刘虞终于来到幽州就任,而他就任之后也确实是做了一系列有利于民生的好事。

    刘虞生性节约,经常穿着破旧的衣服,每顿饭最多吃一个菜,在他的以身作则之下,广阳郡那些原本生活作风奢侈的豪族,都主动改变了生活作风。

    他还鼓励流亡到幽州的百姓多多开垦土地来养活自己,同时在上谷设立边市与鲜卑人交易,又命人去渔阳等地勘探,扩大盐铁矿规模来取得财政收入。

    “玄德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幽州一直贫苦,官吏的俸禄,官府的开支都是冀州和青州调拨,可去年黄巾那么一闹,冀州那边就托辞沿途匪患,断了我们的钱粮。说实话要不是刘使君的举措,幽州的官员连俸禄都发不出来。”

    刘备越听越迷糊了,公孙瓒这简直都把刘虞夸到天上去了,那他还抱怨什么呢?

    公孙瓒摇头叹道:“你们没弄明白,幽州是边州,和内地不一样,幽州最大的祸患不在内部,而是北边的鲜卑和乌桓。刘虞只知道宽政来搏名声,再加上跟胡人做生意捞了点好处,他就觉得那些胡人都是好人了,非但对我时刻警惕胡人的举动冷嘲热讽,并且一直削减部队的钱粮。”

    “居然削减部队的钱粮,这刘使君怎么想的?”刘备终于明白了公孙瓒的怒气从何而来,再联系到刚才在军营里看到的战士们,“怪不得我看见白马义从的军士们衣着陈旧,脸色也不太好看。”

    “衣服粮食那些都是小事,弟兄们没钱花也能忍,关键是我们没钱造兵器买兵器了,这是为兄最不能忍的。玄德你是带过兵的人,也该知道刀枪盔甲打几仗就要修,修不好就得换,没有趁手的家伙,弟兄们去打仗就是送命,对不对?”公孙瓒越说越气,到最后甚至自己把自己气得笑了起来,“我去找刘使君要钱要粮,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他说不和胡人打仗自然就不需要兵器。”

    刘备霎时冷起脸,盯着公孙瓒的眼睛问道:“那刘虞拿什么来保护幽州百姓,让他们不受胡人侵扰?”

    好嘛,连刘使君都不叫了,直接称呼名字了。

    “来我给你学一下。”公孙瓒站起身来,学着刘虞的模样对刘备朗声说道:“我们对胡人要晓之以理,以仁德来感化他们,只要秉承圣人之道,行仁德之事,胡人自然心悦诚服,不敢犯我边境。”

    “行了,我去会会他。”刘备也气笑了,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看他那咬牙切齿,一边走一边卷袖子的动作,更像是去打架而不是拜会上司的。

第二十六章 一派胡言

    刘虞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刘备,开始了他的教诲,“胡人就像野草,火烧不尽,你若能以德服之,则其必定心悦诚服,你若以力降之,久后必然会再次作乱。”

    “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只有让他们知道劫掠汉人会丢掉性命,那些人才会老老实实地安分守己。”刘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那凉州的羌人呢?我大汉在那里打了一百年了,非但没有解决羌乱,反而劳民伤财,长安都快被打成废墟了,那么多先帝的陵墓也都快被夷为平地了。”

    刘备嘲讽地挑起眉毛,“羌人那边晚辈还没去过,但辽东这边遇到数万高句丽人入境,兵临襄平城下,难道要辽东百姓开门请他们抢劫,或是送高句丽人几本圣贤书,再或是请使君亲身到城下,用仁义道德感化对方?”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刘虞被刘备顶得无话可说,颌下稀疏的长须颤抖得更加剧烈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滥开杀戒?”

    “胡人杀我汉人的时候,老天在哪呢,睡着了?”刘备忍不住拍了桌子,特娘的,胡人的命是命,汉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使君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好啊,我这个无德之人就负责送那些强盗们去见上天。”

    “你,你。”刘虞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阵阵发黑,再跟也无法这个无赖之徒说下去了。

    刘备也不想和他再多废话,起身拱手说道:“下官事务缠身需要早日回辽东,使君好好歇息,之后就会派船队来往于广阳郡和辽东,迁徙流民之事还请使君多多留意,毕竟百万流民滞留在幽州,衣食住行都是大问题,告辞了。”

    说罢这番话,刘备再不回头,昂然走出刺史府,只留下刘虞自己生闷气去了。

    “怎么样,我没有污蔑朝廷命官吧。”刘备气呼呼地回到公孙瓒的军营,结果正赶上吃饭的时间,公孙瓒和一群将领在空地上烤羊,一见刘备的模样就放声大笑起来。

    “嗨,习惯了。”刘备无奈地摇摇脑袋,毫不客气地挤到公孙瓒身边盘腿坐下,“要不然我讨厌读书呢,那些腐儒读书读多了,满脑子都是大粪。”

    “你真个是粗鄙之徒。”公孙瓒嘿嘿笑着,却也毫不在意,他指了指正在翻动木架上整羊的那位大汉,开始给刘备介绍自己麾下的主要领兵将领,“这家伙你认识,严纲,我从小玩到大的;他身边这些是单经、公孙范、公孙越。”

    几条大汉被点名介绍之后都有些错愕,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刘备抱拳致意,刘备也笑呵呵地和他们一一见了礼。

    “你们就不好奇我身边这位是何等身份?”公孙瓒倒是很好奇,他深知自己手下人的脾气,这些老兵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为何今天却变了性子,都成了乖孩子。

    单经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上下端详了刘备一番,然后伸出大拇指称赞道:“这位气宇轩昂,眉眼之间有贵胄之气,不似常人。”

    公孙瓒来了兴趣,“哟,老子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相面,来来来,给老子看一个。”

    “满脸横肉,绝非善类。”单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结果被公孙瓒跳起来按在地上狠狠捶了两拳,顿时哎哟哎哟地开始求饶。

    “大哥你是不是最近太忙,脑袋坏了?”公孙越终于憋不住,数落起公孙瓒来,“去年春天,玄德刚刚起兵的时候就来了广阳,那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

    “啊?”公孙瓒愣了片刻,然后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

    众人齐齐大笑,公孙瓒又往单经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你这装神弄鬼的家伙。”

    刘备也笑了起来,他见赵云只是微笑却不说话,便主动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辽东的骑兵主将赵云赵子龙,常山真定人士,随我南征北战一年多了,和亲兄弟没什么区别。”

    白马义从几乎都是幽州本地人,单经他们和公孙瓒又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亲密无间,只要是某个人的朋友,那就是大家的朋友,所以众人也不见外,纷纷向赵云问好。

    “别看我这兄弟不爱说话,打起仗来可是个硬茬子,这一年多了,我还没见过哪个敌人在他手下坚持三招的,辽东军中有一句话:白马银枪常山赵,纵横天下无敌。”刘备拍着赵云的肩膀,向众人吹嘘起来,看他那口水横飞的架势,就跟在夸自己一样。

    “嚯,这么厉害?”众人一听刘备如此吹捧,便都盯着赵云仔细打量起来,可是他们怎么看,都不相信这是一员纵横沙场的猛将。

    这也难怪,赵云的相貌过于出众,虽然他久经征战,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但英俊就是英俊,不随着肤色的改变而改变,加上他体形匀称修长,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文官,而不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武将。

    “弟兄们别觉得我刘备是在吹嘘,诸位弓马娴熟不假,可是论单挑,没一个是子龙的对手。”这话一说出口,白马义从众人马上变了脸色,刘备装得若无其事,可是心中暗笑不止,他要的就是这些人不服气。

    果然不出意料,有人按捺不住了,严纲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瞪着一对牛眼,粗声粗气地说道:“辽西严纲,想和赵兄弟过过招,见识见识阁下的枪法。”

    赵云无语地扭过头看了看刘备,却见对方正贼兮兮地笑着,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揍他”。

    不远处的士卒们一看有热闹,立马了凑过来,他们熟练地围成一个方圆四五丈的大圈,只留下每一处篝火旁负责烤肉的人。

    看到这些白马义从脸上都满是兴奋,严纲又跃跃欲试,赵云知道必须打一场了,只好站起身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刀枪无眼,伤到人不太好。”

    “子龙兄弟不必多虑,我们军中经常有这种比试,家伙都是现成的。”公孙瓒也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随着他的话语,早有人把比试用的长枪递了过来。

    只见这长枪形状和军中的制式武器一模一样,只不过从枪身到枪头都是由木材制成,在顶端还用麻布厚厚地裹了个圆头,麻布顶端被沾上了白色的石灰粉末。

    “以往比试多有误伤,所以我们就用这个,枪头戳到身上就是个白点,能看清胜负但不会伤人。”严纲见赵云在打量手中的木质长枪,便出声讲解起来。

    “这主意不错啊,回头我们辽东也弄点这个。”刘备眼前一亮,觉得这种比试应该推广到辽东,不光是军中,在各个乡村之间也应该大力推广,培养尚武的风气。

    赵云接过长枪之后掂了掂分量,感觉比较趁手,于是缓缓举起长枪目视严纲,而另一边的严纲早已准备妥当,脚下不丁不八,将长枪斜斜举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准备抢先手。

    “开始!”公孙瓒见两人已经准备妥当,大手向下一挥,同时轻喝一声,整套动作熟练得就像是职业裁判。

    公孙瓒话音未落,赵云的身形就像离弦之箭般疾冲向前,由于他速度太快,严纲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手,随后眼前一花,脑门、咽喉和胸口三处要害就接连遭到了攻击。

    下一秒,赵云清朗的声音便在场中响起,“承让。”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是大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严纲更是呆若木鸡,他难以置信地摸摸自己脑门,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沾上的石灰粉末和身上的白色圆点,咽了一口吐沫,“我败了?”

    “老严你比武的时候发什么呆呢,这要是战场你就死了。”单经连忙上前圆场,同时对严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顺坡下驴,再和赵云比一次。

    严纲却没有动弹,胸口剧烈起伏片刻之后,他垂下头颓然道:“输就是输,子龙兄弟确实好本事。”

    “你这憨货!”单经怒了,他一把夺过严纲手中长枪,转过身来向赵云抱拳,肃然说道:“辽西单经,前来讨教。”

    赵云同样回礼,然后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继续摆出和刚才击败严纲一模一样的姿势,“无须喊开始,请单兄先进攻。”

第二十五章 你脑子没坏吧

    “晚辈辽东太守刘备,拜见使君。”

    刘备眼中的刘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儒雅男子,虽然穿着与百姓差不多的粗麻衣服,但一身端正的高洁气质足以将他和一般人分辨开来。

    在刘备观察刘虞的同时,刘虞也端详着手中的铜印,作为一郡太守,刘备出门时也把官印带在身上,若非如此,刘虞是绝对不会相信一名太守会身穿便装,孤身跑到千里之外的州府。

    按照汉律,在任官员擅离职守乃是重罪,但刘备是幽州的地方官员,前来州府汇报工作,并且聆听教诲是他工作的本份,这点并不犯法。

    只是刘虞不知道,刘备是先跑到青州转了一圈才回幽州的。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刘虞笑呵呵地将铜印交还到刘备手中,“方才看门的奴仆前来禀报,老夫一开始还不相信呢。”

    “是晚辈鲁莽了。”刘备恭谨地俯身答道。

    “无妨无妨。”刘虞自从见到刘备,脸上就一直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去年老夫在京城听说了玄德的事迹,一直想要见见玄德,今日终于如愿,我大汉宗亲有多少年没出过如此少年英豪了。”

    作为汉朝宗室,刘虞和刘备这种旁支可是一直被朝廷里面的世家大族甚至是皇族所提防的,他们要么像刘备一样变成平民,即使是被朝廷任用,也只能担任地方上的低级官员或是在洛阳任职,绝对没有实权。

    直到去年黄巾之乱爆发,天下烽烟处处,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灵帝刘宏才对汉朝的统治稳定性产生了一点点的担忧,恰好刘备横空出世,给了刘宏再次任用宗室的理由。

    纵观两汉的兴起,西汉高祖刘邦是趁着秦末天下大乱而起兵,灭了秦朝又击败西楚霸王项羽之后才奠定了二百年王朝;

    到了西汉末年,外戚王莽取代汉室建立新朝,结果天灾人祸不断,终于引发了大规模农民起义,又是汉朝宗室刘秀趁机兴复汉室,建立了东汉二百年基业。

    灵帝刘宏虽然自从登基以来就昏庸顽劣,贪图享乐,但他并非蠢得无可救药,也知道自己在位近二十年来农民起义不断,并且一次比一次规模大,这是亡国之兆。

    虽然刘宏并不打算改变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作风,但他毕竟要为刘家四百年的江山做做补救的打算,于是任命汉室宗亲去担任地方长官就被提上了日程。

    将优秀的宗室成员散布在地方,即使天下大乱,也总有再次复兴汉室的可能性,刘虞担任幽州刺史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因此刘虞感谢刘备也是理所应当。

    刘备听了刘虞的赞扬之语,连忙拱手连道不敢,“为国尽忠是汉家子民的本份,当不起使君的称赞,晚辈今日前来拜访,也正是为了百姓生计,还望使君多多相助。”

    这么直白?刘虞突然感觉面前这个年轻的同宗一点都没有名士之风,好感顿时大减。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名有志于官宦道路的青年,都是饱读圣贤书,许多世家的子弟甚至一生只专精某一本经典著作,比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专治孟氏易学,同样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专精欧阳尚书,对经典可以说是钻研得透透的。

    有了文化底蕴,这些高士们说起话来云里雾里,讲起道理头头是道,连吵架都要引经据典的弯弯绕,这才是名士之风。

    可再看看刘备,一点都不含蓄,张口就是为了百姓生计,你起码要说一点引经据典的,古人云啊,先贤说啊什么的,在京城可听说你老师是大儒卢植卢子干,卢植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吗?

    刘虞心中有些看不起刘备,但他毕竟是名士,脸上还是一片真诚的笑意,“玄德你在辽东任职,那里地处偏僻,想必更加艰难。只是幽州如今有太多从冀州和青州逃难而来的流民,自顾尚且不暇,恐怕……”

    这老先生误会了刘备话中的意思,还以为刘备所说的“为了百姓生计”,是要向州里求援,要钱要粮呢。其实前任辽东太守阳终在位的时候就年年向幽州州府哭诉种种不易,索取钱粮,刘虞自然而然地认为刘备会萧规曹随,继续伸手讨要。

    “使君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广阳郡和涿郡流民太多,州府难以维持他们的生计,而辽东土地众多,希望太守大人帮助组织百姓们去那边定居开荒。”

    “哦?”刘虞端正坐姿,将信将疑地看着刘备。

    辽东一直以来都被汉朝朝廷看作是可有可无的苦寒之地,只是因为对抗燕山以北的游牧民族和东边的高句丽,这才勉强维持着对辽东半岛的统治,早已习惯了从中原往辽东输血来维持住辽东人的生活,根本没有指望过从那里获得回馈。

    而今天刘备突然说想要迁移百姓到辽东定居,这不由得不让刘虞产生疑心,中原有没有百姓逃往辽东躲避战乱?有,但那都是少数,并且一旦天下稳定,那些人就会返回故土,谁愿意祖祖辈辈生活在苦寒贫瘠的地方?

    “玄德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被周边的胡人侵扰,百姓死伤惨重,辽东支撑不下去了?”刘虞说完这话,瞬间感觉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而这个推测也很好地解释了刘备为什么身为一郡太守,却孤身便装渡海来到州府。

    刘备无奈地用手扶额,这刺史大人还真是脑洞大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对刘虞讲述起辽东如今的状况,“启禀使君,下官来到辽东一年,百废俱兴,政通人和,百姓踊跃加入开荒,如今治下四五十万百姓丰衣足食。

    辽东有河名叫大梁水,其两岸土地广袤平坦,足足可以养活百万人口,故而下官才想着为州府分担压力,绝非支撑不下去。

    至于胡人,辽东兵精粮足,周边胡人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高句丽今年春天派出三万大军前来犯境,被辽东将士一举击溃,死伤无数;

    乐浪郡久被秽貊人侵扰,下官亲自率军渡海南下,将其精锐歼灭于单单大岭山口,一万具尸体堆积如山,只要下官愿意,高句丽五年内就会不复存在。”

    刘虞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备意气风发的样子,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忽然抓到了刘备话中的重要信息,“你是说你杀了几万高句丽人和秽貊人?”

    “是啊,那些胡人每次都是仗着人多势众才敢前来,可是他们打不能打,跑又跑不快,所以死也死得多。”刘备得意地答道。

    “嗨呀!”刘虞素以宽厚爱民自居,如今听说就在自己幽州治下,地方官员居然对胡人痛下杀手,这老先生气得捶胸顿足,痛心不已,稀疏的胡须都一抖一抖的,“你和那公孙伯珪一模一样,都是杀心太重,只会打打杀杀,卢子干乃是世间大儒,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两个弟子?”

    怎么连我老师都骂上了,您老脑子没坏吧?

    刘备瞪着刘虞,想听听他还有什么高谈怪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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