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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白白     新师生时代txt下载     新师生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冲动的代价

    等她回去的时候,政教处的老师已经审理完了,打架的人被班主任领走了,因为她当时不在,所以赵博他们还是依然站在政教处,等着她来认领。

    毕竟已经是初二的班主任,处理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已没了初一时候的不淡定。回来的路上还跟陶米发短信聊天,她甚至在回学校之前,买的喝了一杯奶茶。从校门口到办公室步行的话大概得七八分钟,正好够她喝完。

    从政教处把人领出来,没回班级,而是带到了操场。那个时候天还是墨蓝色,星星跟月亮正陆陆续续的粉墨登场。糖白白找个地儿坐下来,示意他们在自己面前站好,然后伸出一个指头从田天点到曹家栋,赵博站中间。又从曹家栋点到田天,就这么来回地点了五六次。完了之后看着他们不说话。

    站着的三个人心里都发了怵,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政教处出来就再没多说过一句话,一言不发的让人不安!

    田天正要开口说话,就被糖白白制止了,没用语言,只是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因为在班里的时候经常用手势,大家都认识,所以田天就很识相的把准备说得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曹家栋终于忍不住了,说老师,求求你了,要杀要剐痛快点儿,你这样闷不啃声的,多吓人啊!

    糖白白眼皮一抬,说有什么吓人的?你们都敢跟高年级的打架了,还怕个不说话的女老师吗?

    是他们先找得我们,我们是自卫打架!总不能就蹲在那儿挨打吧老师!

    田天插嘴。

    你呢?赵博?我跟你说什么了,开学的时候?

    如果有一次打架,就直接走!

    糖白白点点头,说原来你还记得!不过我也说过,只要你说错不在你,我就相信你!所以,你的话是?

    不是我们先动的手!但是只要打了架,就不对了!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说完就转身要走,糖白白说你干嘛去?

    回去收拾东西啊!

    糖白白说收拾什么东西啊,我让你走了吗你就收拾东西。这个时候想起来言而有信了,打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我发现你们光长了四肢,没长脑子。以前是同年级的打,现在升初二了,变成跨年级的了,你们是来念书的吗?你们把学校当成什么了?隔几天就比一次武,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而且是翻着花样的比,先是单打独斗,然后是组团群殴。连十六都不到的一帮东西,玩儿的挺嗨啊!

    老师,我十六了!

    赵博弱弱地回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十六了不起吗?十六了就能这么过吗?打着过?你还十六了,你想说什么呀?

    没什么!您接着骂!

    你说什么?

    糖白白一瞪眼,赵博立刻改口了,说我说错了,您接着批评,批评!

    白了他一眼,糖白白继续说我发现你们就是精力过剩,有劲儿没处使!所以我想了个好办法,帮助你们消化消化,缓解缓解!

    三个孩子立刻露出了惊悚的表情,曹家栋说老师,你不会让我们大晚上的跑步吧!

    不会!不是跑步,是蹲起!先一个人做一百个!

    老师不会吧,一百个做完我们就直接腰肌劳损了!跑步吧,嗯?跑十圈儿怎么样?

    田天听见要做蹲起,都快哭了,赶紧说道

    反抗一次,加五十!还要反抗吗?

    三个人一起摇摇头,苦逼的蹲起去了。

    糖白白在一边儿数着数,还时不时的使坏,说忘记数到哪里了,结果要从一开始数。三个孩子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抹几把辛酸泪,以后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还手了!一百个蹲起,这小腰,伤不起啊!

    等终于做完之后,三个孩子直接躺在橡胶操场上不起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地跟牛似的。

    田天一边狂喘气,一边说老师——能——能不——能不能——直接——直接回宿舍啊——我没劲儿——没劲儿再上——上自习了——

    糖白白说你的自习又不是跑着上,用什么劲儿啊!怎么样,知道错了吗?

    三个人一起点点头

    以后还要打架吗?

    三个人又一起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摇头

    糖白白说行了,别躺着了,都回班吧!别忘了五百字的检查,曹家栋,你得八百!

    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班长啊!

    第二天晨会的时候,糖白白发现昨天蹲起的三个人都不在,问他们的舍友,孩子们说他们走的时候,这三个人都还在各自的宿舍里睡得不省人事,怎么叫都叫不醒。正说着呢,教室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了,三个人气喘吁吁地以各种姿势出现在门口。

    班里的人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接着全班的人哄堂大笑,糖白白不明所以,定睛一看,也笑了。因为她看见田天把裤子穿反了。

第十七章出走的丁琪

    “最近工作怎么样?”

    一周一度的家庭聚餐上,糖爸一边吃饭一边问坐在对面的糖白白。问得时候她刚刚把一筷子菜塞到嘴里,大概是有点多,导致嚼了半天上下两排牙才算碰到一起。不怪她吃得那么拼命,真的是学校的饭快吃出血了,成天清汤寡水的,虽然说学生那么多,还要求做饭的师傅做得精致点儿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她不做学生很多年,为什么还要遭这种罪?

    话说念书十几年,除了学前班跟小学一年级之外,都是住校。一开始是大锅饭,十个人一桌,每个桌上一大盆饭,出手慢点或者生性善良点都吃不饱。而且因为是站着吃饭,感觉没等嚼就消化了,一边吃一边消化,吃完就跟没吃一样。碰到厉害的,舀饭的时候就把有货的都捞走了,后面几个人就只能吃稀的,更没什么油水。于是整个小学阶段,糖白白基本上都属于半饥半饱的状态。

    随着年级越来越高,大锅饭也变成了分餐,学校也不硬性规定必须在餐厅就餐,可以在外面的小饭馆吃,但是因为好一点儿的都贵,自己兜里也没什么钱,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都在学校餐厅吃。一周有三次开水煮白菜,再扔一把盐进去。吃在嘴里就跟嚼着一张被泡软了的发了霉的白纸似的,吞进去就想吐出来,但是又不能吐,因为都是花了钱的,吐了还得再吃,又得花钱,于是拼命的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后喝一大杯水,尽量让它不在胃里停留过久,最好能直接冲进大肠。

    后来上了大学,条件好了很多,但是因为花得是家里的钱,也不敢太铺张,不过至少不用再吃煮白菜。大学里做饭的师傅比较实在,也特别会节省,往往就是什么便宜什么就弄得最多。有一次,糖白白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结果那师傅直接给了她两大勺西红柿,糖白白说师傅,这怎么没鸡蛋啊?

    那师傅说有啊,这不是鸡蛋吗?

    他一边说一边指,糖白白顺着他给指得方向才隐约看见埋藏在几块西红柿里的鸡蛋,她感觉自己的眼球都比那块儿鸡蛋大。她正打算辩驳几句,人家就已经在叫下一位了,她只来得及劝后面的同学,说千万不要买西红柿炒鸡蛋,因为里面没有鸡蛋!后面打饭的师傅说这位同学你胡说什么呐,怎么没有鸡蛋?这不是有很多鸡蛋吗?站在她后面的男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然后端着餐盘儿一路小跑追上她,说同学,托你的福,我这份全是鸡蛋!你要不要夹几块儿?

    糖白白记得当时自己都快哭了,她拼命忍住迫不及待要喷涌而出的感动的泪水,对那位好心的男生说:算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有的时候会碰到打饭的女师傅,每次这个时候,她就特别希望自己变成男生,因为是女生的话,白饭往往给不够!

    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还会碰到各种微型动物的尸体,糖白白只认识苍蝇,像个水蛭似的吸附在某个菜叶儿上,或者在酱汤里,头朝下,摆出一副溺水而亡的样子。刚上大学有过一次,躺在一堆有点糊了的家常豆腐里,蜷缩着身子,估计是被炒进去的时候受了不少罪。一开始她没发现,后来被她拿筷子翻出来了。当时陶米正吃着一份鱼香肉丝,一边吃一边抱怨说这绝对不是猪肉做成的,这很明显就是鸡肉!做菜的师傅太TM坑姐了!明明是鸡肉卖个猪肉价!

    糖白白说别吼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在陶米扭头的瞬间把被迫自杀的苍蝇尸体挑出来给她看,然后坏心的在心里数着数:“1.2.3——”结果连“4”都没有数到,陶米就捂着嘴冲出了食堂。可能真的是恶心到了,第二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说她一闭上眼就是那只伏在筷头的苍蝇,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真是刻骨铭心!也就是手头没有放大镜,不然她真的想看看这苍蝇是不是满眼泪花,它掉在滚烫的锅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想必它从生到死经历了不少挣扎。也许它呐喊过,它用它那人类完全不懂的苍蝇语呐喊过:无知的人类啊,做饭的时候能不能小心点儿,伤害到无辜你良心能安吗!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一大堆有缝的蛋没有叮呐!

    陶米这样说得时候,宿舍的几个女人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后来上了大三大四的时候,别说是饭里看到死苍蝇了,就是看到几只死苍蝇,也顶多就是挑出来,神色肃穆的默哀几分钟,然后面无表情的丢掉再继续吃。麻木的人生何须解释啊!

    现在想起来,那会儿吃饭就跟吃药似的,完全是为了活命。天天就盼着放假,一回家头一两顿饭,刚上桌的时候,那眼睛的色儿啊都不是人类眼睛该有的色了,“刷刷”地直冒绿光!然后不管不顾的一顿猛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家人除了她,都嗔目结舌的!糖妈问身边的糖爸说这是我姑娘吗?这简直就是一头饿狼啊!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终于挨到毕业了,以为从此以后就逃离了这种清汤寡水的饭菜生活,谁知道刚滋润没几天,就从监狱跳到了一拘留所。

    人家都说今天比昨天好,生活才充满希望。她这每况愈下的日子神马时候是个头啊!

    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喝口水顺顺,才接起老爸的话茬,说就那样,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孩子们好管吗?上初二了应该就懂事了吧!

    老爸,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人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也没见怎么懂事过!

    糖弟插嘴说

    糖白白咬牙切齿地冲他挥拳,糖弟扬扬下巴颏,抬眉挑衅。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你也是,有你这样说自己姐姐的吗?也就是你大姐能治住你!

    糖妈说

    糖白白继续跟老爸聊天,说懂什么事儿啊,天天惹事,我都快气死了!

    糖爸说工作是用心,不是用气!做事儿的时候多走走心,你真心对待人家,人家才会对你敞开心扉,才会接纳你!小孩子更希望有一个可以跟他们站在一起的老师。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在每个人的一生中比任何一个学段的班主任都要重要。你要谨言慎行,做好表率!既然做了这份工作,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做好,不能敷衍了事。因为它跟别的工种不一样,你一旦敷衍了,就可能敷衍了几个人的人生。

    糖白白郑重地点点头,说放心吧老爸,我会用心做!

    嗯!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糖妈问她说国庆节有安排吗?

    糖白白说没有啊,怎么了?

    你林阿姨有个侄儿从国外回来,我看过照片,白白净净的挺好的一个孩子,要不你见一见?

    人家从国外回来还要到国外去,您希望我嫁到国外?

    谁说的,我肯定是因为知道他要在国内发展才让你去见得啊!

    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回来?是不是混不下去了,觉得还是祖国人民更好相处一些,祖国的钱更好赚一些?

    糖白白的话听得糖妈直皱眉,也不帮忙刷碗了,把抹布往厨台上一丢,扭过身来面向她,糖白白扭脸看看自己老妈的样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个字来:促膝长谈!这个词差点让她把手里的碗给摔了,就在老妈刚从牙里挤出“糖白白”三个字的时候,就听见糖弟在客厅喊:糖二,糖二,你的电话!糖白白头一次觉得老弟的声音是这么的悦耳!

    她眉眼带笑地对貌似有点儿出离愤怒的老妈说:妈,电话!我去接了,您把剩下的洗了吧!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糖妈气得直跺脚,说糖白白,我跟你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有本事你就给我带回一个来!

    糖白白心说躲一天算一天吧!

    来到客厅,从老弟手里接过手机,陌生号不认识,一接通,就听见里面说老师吗?我是丁琪!我离家出走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第十八章到了有秘密的年纪

    挂了电话,糖白白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糖弟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漫画书,看她结束了通话,就漫不经心地问她说你的学生离家出走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还问!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让一个曾经的问题学生去帮助一个问题学生能解决问题吗?他不会被你开解的跟家里彻底决裂吧!

    糖三,你今儿是铁了心要鼓励我揍你是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把刚刚拿起的包又丢到沙发上,把袖子往上面撸了撸,头左右摆了摆,再活动活动手腕儿跟脚腕儿,原地跳了两下,就准备跟老弟开打。糖弟也不看漫画书了,站在沙发上一跳一跳的,一边跳一边说:来呀,我还怕你不成!以前是让着你,现在就让我们决一雌雄吧!

    沟通完毕之后,两个人一起“啊啊”大叫着冲向了对方,手里都拿着抱枕,打在了一起。糖妈从厨房收拾好出来,看见客厅里互殴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说都给我住手,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闹什么闹!有样没样啊!

    被老妈这么一吼之后,本来玩儿的挺起劲的两个人立刻都住了手,糖弟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继续翻起了漫画书,糖白白继续收拾东西。

    糖妈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糖白白在那儿收拾东西,皱着眉头说怎么,说你两句就要走啊!

    糖白白把最后一件东西放到包里,顺手提起来,说:什么呀,刚才不是有一电话吗?是我学生打来的,说离家出走了,让我收留她!所以我得回去,您以为我愿意回去啊,待在家多好,又温暖又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离家出走?男孩儿女孩儿啊?

    妈,您没事儿吧,男孩儿会投靠我吗?女生啦!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这家伙等不及跑到别的地方就麻烦了!

    这么晚了,别坐公交了,打车走吧!零钱有没有?

    有,放心吧!我走了!爸,我走了!

    哦!

    糖爸在书房里应了一声。

    等她终于赶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丁琪靠在她家门上,书包在脚边丢着,她自己一只脚踮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画着图。看见她从楼下上来,忍不住叫起来:老师,你是从美国爬回来的吗?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你才回来!

    糖白白白了她一眼,说一看你就没常识,我要是从美国爬回来,你早就等成干尸了!进来吧,把书包拿上!

    丁琪跟在她后面进了屋里,四周打量了一下,说老师,你的家里好干净啊!完全是一尘不染啊!

    行了,少在那儿恭维我!沙发那儿有电话,给你妈打个电话,省得一家人担心你!打完过来吃饭,给你买了炒菜米饭,喜欢不喜欢的凑合吃吧!

    我不打!我刚刚离家出走,我就给家里打电话,那我还离什么家出什么走啊!我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个警告,不然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尊重我!

    你尊重他们了吗?你现在离家出走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重!一个连自己父母都没办法尊重的人还敢跟别人要尊重?切!这电话你要是不打也可以,立刻从我这里出去,我可不想收留一个白眼狼!

    丁琪撇撇嘴,小声嘟囔说反正我不打!谁爱打谁打!说完走过来,在餐桌前坐下,开始闷头吃饭!糖白白抬头冲着她的头就是一掌,说你出息了你真是!

    干嘛,正吃饭呢!米饭都黏在脸上了!

    糖白白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到客厅给她父母打电话,丁琪虽然心里特别不愿意,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不高兴地把嘴里的菜狠狠地嚼了几下。

    打通电话,丁琪妈妈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喂,是琪琪吗?你在哪儿?”

    您好,是丁琪家长吧,我是她班主任,她现在在我这里——正吃饭呢,嗨小孩子脾气,估计现在不太想跟您说话——明天直接去学校,没事儿,生活费先从我这里拿吧——放心吧,嗯,我会跟她好好说的——好,你们别着急了,嗯,好,不用客气——哎好的,行,有时间一定过去——没事儿没事儿,好了,那就先这样吧,哎,好,再见!

    挂了电话,又重新来到餐厅,在丁琪的对面坐下,看见她杯里的水没了,又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说怎么样,还合您的口味吗?

    丁琪仰脸笑笑,说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我妈完全没有烹饪的天赋。脾气又不好,真不知道我老爸是怎么看上她的!

    糖白白说看样子你对你妈有很大的怨气啊!

    她这句话算是彻底把丁琪的话匣子打开了,饭也不吃了,表情愤愤地跟糖白白说起自己老妈的“卑劣行径”。

    她说老师,你是不知道,我妈有多奇怪。每个礼拜我回去,总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翻我的书包,借着帮我收拾房间的名义,去翻我的抽屉。给我翻得乱七八糟的。还不让我说,每次我跟她抗议的时候,她都说“我是你妈,命都是我给的,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老师,你说她这么做对吗?生了我,我就得是透明的吗?我已经是大姑娘了,有很多东西都不愿意跟他们分享了,她老是这样,就是侵犯我的隐私权!

    糖白白凉凉地说她不生你,你连生命权都没有,还谈什么隐私权!你就因为这个离家出走?

    是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得疯了!

    不至于!

    至于!你没这经历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就不是正常的相处了,是监控,监控你知道吗?我一回家,看到我妈那紧迫盯人的样子,我就觉得头都大了!我又不是犯人,干嘛呀!

    糖白白说:你现在正处于青春期,很容易出现问题,你妈这么做也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担心,没什么好愤怒的啊!一切都是源于对你的爱!别人才不管你这些呢!你这孩子别那么不识好歹啊!再说,我也是从你这么大成长起来的,什么叫我没经历过不知道!说得你好像有多经验丰富似的!

    这么说,老师,你的抽屉也被翻过吗?

    丁琪抬眼问

    我印象里是没有,但是应该也翻过吧,只是做得比较隐秘,没被我发现而已。翻就翻吧,我又没什么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丁琪完全不相信,说老师你别骗我了,我就不信你一点秘密都没有。

    比方说?

    老师,你知道咱们班谁在早恋吗?

第十九章老师,你知道咱们班谁在早恋吗

    老师,你知道咱们班谁在早恋吗?

    丁琪往前探探身子,双手交叠趴在餐桌上,表情特别神秘地问

    糖白白斜眼看了她一眼,说你不会是写了一些有关男生的少女日记所以才那么不希望被你老妈翻到吧,是不是?我说得没错吧!

    小姑娘听她那么说,红着脸把身子收回去了,说谁写了,我没有!我之所以那么反感我妈妈翻我东西,完全是出于对自己权利的保护,不是因为真的有秘密,怕给发现!正打算跟你透露点情报,以此来报答你的收留之恩,算了,不告诉你了!

    说完,皱着脸站了起来,把吃剩下的盒饭收拾一下丢在垃圾桶里,又很认真的拿抹布擦了餐桌。糖白白被她孩子气的样子逗乐了,说行,是我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对不起!收拾完之后就去洗澡吧,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具,别客气,拆开用就行了!

    老师,那你干嘛去?

    我去写教案,你洗完澡就去睡吧,自己把床铺好!

    哦!

    丁琪洗完澡的时候,糖白白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写着教案,丁琪没敢打扰,走路也很轻,就怕把老师的思路给打乱了。快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糖白白说好好走吧,早就看见你了!

    丁琪扭过脸来,问她说老师,你什么时候就能写好了?等你写好的时候,我们聊会儿天!我在家里从来都不这么早睡的,总得等到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才上床睡觉。书上说十点多睡觉最好了!

    糖白白说是吗?那行吧!我也写完了,你过来吧!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聊着天,很多时候都是丁琪在说,糖白白作为听众。她实在不知道跟个小姑娘该说什么好。

    丁琪说老师,你念书那会儿学习好吗?应该很好吧,不然也当不了老师!

    糖白白笑笑,说也没有,就那样!

    肯定特别好!我妈说女孩子当老师最好了,又稳定,还有两个假期。平时老让我好好学习,将来考师范大学!可是我不想当老师,当老师多累啊!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特别辛苦。

    还好意思说呢,我辛苦不知道是谁造成的!

    呵呵,也是!

    糖白白说你不想当老师,想干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不是老师就行!老师,你从小就立志要当老师吗?

    糖白白说不是,我一点儿都想当老师!

    那你为什么还当老师啊?

    吃饱了撑得呗!

    丁琪听完又笑了,说老师,你不好好说话!没意思,我去睡觉了,你还是写你的教案吧!

    丁琪走后,糖白白把剩下的部分整理好,关了机准备洗澡睡觉。刚从浴室冲澡出来,陶米就打来了电话,糖白白说你都怀孕了,还敢玩手机啊,周希希哪儿去了,也不管你?

    出差了,后天回来!

    那家里就你一个?

    本来还有个婆婆在,可是不巧的是上午我公公不小心把脚扭了,所以也让我打发回去了!你不知道,自从怀孕之后,我就失去了自由,什么都不能干,什么都不能吃,再这么下去,我肯定抑郁了!

    夸张吧你!

    你在干嘛?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班上的一个小家伙跟家里闹点儿变扭离家出走,跑到我这儿来了。

    呦,你那儿还成了他们避风的港湾了?

    大概是!下个礼拜放国庆假,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去青岛玩儿,周希希也同意了。你去不去?叫上陆天野,我们四个人一起,多好啊!

    他估计顾不上,每天比我还要忙,我们快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之前听人说过,说这个世上有两种人不能拿来当情人,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我一个人单奔了这么久,最后还找了个不能拿来当情人的,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了?

    也是!那怎么办?甩了重找?

    好主意!明天我就跟他摊牌,说陶米说了,让我甩了你重找!回头他要是报复你,可跟我没关系啊!

    糖白白,人家都说蛇蝎美人,蛇蝎美人,你说你一点儿都不美,怎么还长一副蛇蝎的心肠?

    错,按照相由心生的原则,就是因为长了蛇蝎的心肠,才导致没有美丽的相貌!

    行了,我不跟你掰扯这些!话说回来,你倒是去不去?他不去,你也可以去啊,以前没他的时候,我们不都是三人行吗?

    再说吧,我想好好休息几天。对了,我妈在国庆节的时候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说是一海龟!

    不是吧,你没把陆天野的事儿告诉阿姨他们啊?又不是早恋,不用保密了吧。说不定阿姨知道了,能高兴出泪来,终于没砸到手里!

    糖白白说去你的,以我的资质能砸到手里吗?好饭不怕晚知道吧!我是怕我一旦告诉了二老,我妈就肯定迫不及待地让我往家带,带回去了又迫不及待的让我结婚。我现在还没做好要“嫁作他人妇”的准备。所以等等吧,等时机再成熟成熟,我们再相处相处,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再说也不迟!

    那你怎么办?要去见那海龟男吗?

    当然不去了!我又没疯,万一被陆天野知道了,我得被活活打死!实在不行,就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

    陶米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在你的人生里就扮演的一炮灰。

    糖白白说知足吧你,炮灰也比观众好!

    也是!

    聊了一会儿,糖白白就以“孕妇少用手机,以免辐射到孩子”的由头结束了通话。到卧室的时候,丁琪已经睡了。糖白白担心自己的动作太大,把这孩子惊起来,就轻手轻脚的拿了床被子去客厅睡了,反正沙发够大,睡她足够了!

    第二天丁琪起床的时候,糖白白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丁琪洗漱完,两个人一起吃早餐,糖白白说吃完就回去吧,别置气了!

    丁琪说不回去,我下午直接去学校!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吃完早餐的时候,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块来递给她,说先拿去用吧,既然不回去,零用钱也想必不要意思问你妈要吧!

    丁琪赶紧推脱,说我有呢,一个礼拜够用了!

    糖白白硬塞到她手里,说先备着吧,用不着回头再给我!上午准备干吗去?

    跟庄美丽约好了,去看曹家栋他们打球!老师,要不你也去吧,听说是跟别的学校打!

    友谊赛?

    不知道,大概是吧!

    在那儿?

    A中,不太远的,从这里去更近,过两个十字街就到了!咱们班上很多同学都要去看的。你要是没事儿就一起去吧,作为一个班主任,去加油助威也是职责所在啊!

    糖白白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去就去吧!

    结果去的时候,除了看见班里比较活跃的那几个男生之外,有一个女生,让她很惊讶。

第二十章情窦初开的少年

    “褚瑶?”

    庄美丽他们好像也挺惊讶。褚瑶长得特别漂亮,但是平时都不太爱搭理班里的人,她的气质跟赵博差不多,都是比较不热情的人。大概是因为这一点吧,基本上没什么朋友,像个独行侠,但是她好像对自己的被孤立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的家庭糖白白也了解过,父母离异,听说是和平分手,她跟着爸爸。但是因为她爸在矿上工作,经常性的不在家,所以她更多时候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家庭条件不算差,就是一般中等偶尔小康。她被照顾的很好,爷爷奶奶没有因为岁数大了,而对她有所疏忽。

    穿着很朴素,糖白白只见过她穿校服的样子,她大概是班里唯一的一个没改校服但是穿上却依然很合身的孩子。现在的她穿着半旧的仔裤,淡蓝色运动外套,扎个马尾,坐在看台上,看见糖白白了,就站了起来,也不出声打招呼,只是抿着嘴看看她,然后又低下了头。

    戴小乐本来已经到了篮球场上,远远儿看见糖白白跟一帮女人走过来了,就赶紧也跑了过来,说老师,你怎么来了?

    糖白白说丁琪说了,你们比赛,我作为班主任不来加油助威就算失职,所以我只好来了!

    戴小乐说本来我们就能赢,现在你来了,我们就更得赢了!放心吧,老师,不会让你白来的!我们要是赢了比赛,你就请我们是冰激凌吧!就是挺大碗儿的那种!行吗?

    糖白白假装一皱眉,说也没人告诉我除了加油还得花钱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戴小乐哇哇怪叫,说老师,你不是吧。怎么那么小气!

    糖白白说行啦行啦,逗你呢!快去比赛吧,不管输赢都请你们吃!

    这还差不多!

    说完笑嘻嘻地跑开了,大概是把好消息告诉了其他的人,糖白白看见钱鑫他们扭过脸来朝她挥挥手。

    糖白白让丁琪他们坐到一边,自己则来到褚瑶身边坐下,伸手拉拉她,开玩笑地说褚瑶,你是不是准备站着加油啊!

    褚瑶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坐下了。糖白白问她:你是怎么来的?一个人过来的吗?

    没有!碰到了赵博,说有比赛,就来了!

    哦!你爷爷奶奶还好吧,爸爸最近回来过吗?

    挺好的!说是国庆能回来,但是每次都不准。

    糖白白说我听说矿上都很忙的,他要是有空肯定就回来了,你是个大姑娘了,多多体谅一下你爸爸!

    嗯!

    比赛开始之后,他们也停止了聊天,专门看比赛。虽然说只是几个小孩子在那儿胡玩儿,也没什么技巧可言,但是还是很激烈。每次在戴小乐他们进球的时候,坐在看台上的丁琪庄美丽他们都激动的大叫。糖白白一边跟着欢呼,一边偷眼观瞧坐在身边的褚瑶,发现每次在赵博进球的时候,这孩子的眼睛就会亮一下,然后嘴角也会弯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很快就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丁琪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她说老师,你知道咱们班谁早恋了吗?

    对于早恋这种现象,她其实一直都很矛盾。她想做一个开明的老师,不像其他人一样视“早恋”如“猛虎”,一旦发现就千方百计的打击,然后像法海拆散许仙跟白娘子一样的将那些小情侣拆散掉,最后再大会小会的开,主题就是分析早恋的利与弊,说是分析,其实已经下了定义,早恋就等于错误,就跟个病句一样,迟早都得改。念书时候,有个老师专门给早恋做了个特别精妙的比喻,说:早恋就像水痘,小孩子特别容易得,而且传染。一旦得了,发展特别迅速,很快就遍满全身,会痒,不能挠,越挠越痒。不过好在病发的时间不长,只要方法得当,不难治,最后也不会有疤痕!说起来不过是青春期,抗体不够,生的一场病而已。

    不管说早恋是个错误还是一场病,总之在学校跟家人眼里,这种现象都是该被制止的。但凡是有责任心的老师都不该坐视不管。

    可糖白白从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初二的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会喜欢上一个异性,说明他们的内心开始成长,开始有了这种情感需要。人的一生中有五种需要: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感情需要;尊重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这些需要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慢慢都会有。尤其是尊重跟感情需要,产生的特别早。恋爱这种东西,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是美好的,不应该因为一些所谓的规范而过多的约束它。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要撒手不管的话,她又怕出问题。以他们的能力,往往很难把恋爱跟学习平衡,他们会因为初识恋爱的美好而变得沉迷,会忽视掉在他们这个成长阶段更重要的东西。而且很多孩子早恋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某个人,更多的是跟风,觉得别人都有男女朋友,自己没有多少有点没面子,为了面子去选择早恋。还有一些因为谈恋爱而被迫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比方说骗钱!谈恋爱肯定要产生一些消耗,而他们每个礼拜的零用钱也都是有限的,他们自己也没生钱的能力,所以只好以各种理由问家里要钱,通常都是以学校增收费用的理由来。家庭好一点儿的听说是学校用,也就直接给了。普通一点儿的免不了要盘问,但是因为不好意思跟老师核实,也都勉为其难的给了。经济不好的都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知道没这回事儿当然就不会给。他需要,家人满足不了,最后估计只能想办法偷。总之,因为早恋会衍生出很多问题,如果提前就打击了的话,这些问题就不会有,至少不会太多!

    所以,她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以来她都是时不时的旁敲侧击,以一种玩笑的方式做一个提醒。平时在学校里也没有碰到过班里的男女生成双成对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不知道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看见她远远儿跑开了。

    办公室有其他班级的班主任都抓到过早恋的孩子,然后带回来苦口婆心地劝,对男生比较简单粗暴,只需要眼一瞪,冲着他吼上一句:别胡闹了啊,巴掌大的东西懂什么恋爱啊!乖乖地给我好好学习去。但是对女生的话,就比较有耐心,姑娘脸薄嘛,被老师发现已经不好意思了,再沉着脸冲她吼,除了能惹来一堆眼泪之外,什么事儿都解决不了。

    有一次,一个同事刚刚成功的棒打了一对儿小鸳鸯之后,苦着一张脸对他们说:这班主任是不能当了,一天到晚的,不知道有多少好姻缘被我无情的破坏掉了。这种缺德事儿干久了,我真觉得自己成法海了。

    糖白白当时还取笑他说:法海人家也就是拆散那么一对,你拆散了多少对了?你还说法海,你比法海缺德多了!

    那同事说你也别在那儿幸灾乐祸的,早晚你也得摊上一个!

    糖白白说我们那些都是地下党,隐蔽工作做得特别好。我就是想抓一个,也抓不到!

    那同事瘪瘪嘴,接着说学校也真是的,什么难事儿都丢给班主任!他们也不想一想,这样打击的后果有多严重。谈恋爱的孩子都是学习不太好的,在考学这条道路上走不下去的。消耗了三年,收获成绩基本不可能,至少让他们带个女朋友回去啊!当然了我们也不提倡“一家三口出校门”。

    大家笑

    那人继续说: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相亲的这么多,晚婚的那么多?就是早恋的时候被打击惨了,烙下了病根,以至于之后在爱情的道路上不敢迈腿,就怕从身后突然飞过来砖头。试问这都是拜谁所赐?拜我们这些班主任所赐啊!如果不是我们在人家孩子还能情根深种的时候绝命连环击,人家至于吗?所以说该自由恋爱的时候就让人家自由恋爱,不然的话满世界跑得都是包办婚姻了!不信,大家问问糖白白,她之所以现在还在单身的泥沼里不能自拔,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早恋被打击到了!

    刚说完就被糖白白扔过来的书砸个正着。

第二十一章同病相怜的两个人

    正想着呢,被大家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打断了,她又瞟了一眼褚瑶,转过脸来,冲着篮球场大喊了一声“好球”!她这么一喊不要紧,本来因为别人进球大动肝火的戴小乐一行人被她一吼惊得够呛,纷纷拧着眉毛望向她,戴小乐问身边的曹家栋说:大栋,这大姐是给谁加油来了?我记得刚才好像不是我们的球!难道是我记错了?

    曹家栋一脸无奈地说你没记错,刚才的确是别人进了一球。

    那老班为什么要叫好?

    赵博接茬说:也许是眼花了吧!我们老班经常眼花不是吗?

    戴小乐又看了一眼糖白白,表示同意。

    这边的男生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坐在看台上的女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丁琪听到她这么一喊,首先是特别夸张的一抖,然后扭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她说:老师,你干什么呀?

    糖白白被问得莫名其妙的,说这话问得,欢呼啊!

    为什么欢呼?

    进球了不用欢呼吗?不然我们干嘛来了?

    丁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特别认真地说进球了是需要欢呼没错!可是,别人进球就不用了吧!

    别人进——难道刚才不是——

    不是什么?丁琪瞪眼看她

    不是咱们——进的吗?

    不是啊!本来是咱们的球,后来被别人截走了啊!老师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啊!

    丁琪崩溃的大叫,庄美丽伸手扯扯她的袖子,提醒她注意点儿,她现在面对的是个老师,不是她的同龄人。丁琪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

    糖白白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戴小乐看过来的时候哭丧着脸呢,原来是喝错彩了。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补救式的又喊了一句:加油!

    褚瑶坐在她身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糖白白自掏腰包请大家喝水,戴小乐首当其冲地抓了一瓶,拧开“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然后抬手擦擦嘴边的水渍,对糖白白说:老师,我问你个问题吧!

    糖白白脸一抬,意思是你问

    老师,你是不是特别没办法集中精神?

    周围的几个人被戴小乐的问题都逗笑了,钱鑫刚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结果又一股脑地喷了出来,溅得哪哪都是。不止他,离他不远的褚瑶也被无情的波及到,水滴在她淡蓝色的衣服上绽开,又渐渐地变淡,最后变成浅浅的水晕。赵博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扯出几张来递给褚瑶,把剩下的丢给钱鑫,什么话都没说。褚瑶伸手接过,象征性地擦了几下,然后把用过的纸巾攥在手里,也没说什么话。其他人一边看他们俩哑剧般的互动,一边不由自主地瞟了几眼糖白白,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都没说什么。

    下半场继续,临开始之前,戴小乐特意安顿糖白白说:老师,这次您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加油,更不要不合时宜地欢呼。您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看台上观战就好。求您了,不要在这种场合刺激我们了,不然我们真的输了,好吗?

    说完之后,拿着球跑开了,曹家栋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也跑开了!

    钱鑫也说:老师,虽然戴小乐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也没什么错!对手很强大,我们不经吓!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是很真诚地请求她不要说话,最后是赵博,虽然没像大家一样出言相告,但是在嘴上做得那个拉链的动作也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立场。

    糖白白特别不服气地跟褚瑶说你见过有这么对待老班的吗?你见过吗?

    褚瑶抿嘴笑笑。

    糖白白说褚瑶,以后多笑一笑,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老是绷着脸多不好!

    褚瑶红着脸答应了一声。

    虽然大家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不要说话,但是看到自己班的孩子进球,她还是忍不住没形象的哇哇大叫,戴小乐用一个胜利的手势跟她回应。被曹家栋不客气的踹了一脚。糖白白笑笑,心里暗想:这帮人抛去惹她生气的时候,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嘛!

    下半场打得不比上半场轻松,比分跟着很紧。钱鑫说得没错,对方真的也玩得很好,想赢的确不太容易。尤其是快要结束了时候,两个队分数持平。所有的人都很紧张,糖白白也夹在一帮青少年中屏住了呼吸。

    球最后到了赵博手里,他带着球跑了几步,然后使劲往起一跳,球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糖白白伸手捂住了眼睛,嘴里不停地问周围的人,说进了吗?投进了没有!

    这个时候谁还有功夫回答她的问题啊,都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球移动着。只见那颗篮球直直地冲着对方的篮筐飞过去,就在大家都以为要进去的时候,一偏,碰到了篮框上弹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朝外面出来了,曹家栋急中生智往上一跃,抬手一勾,然后又一推,本来出来的球就重新返了回去,掉进了篮筐里。

    所有的孩子为他这精彩的一扣喝彩欢呼,丁琪拍拍糖白白的手臂,说老师放下来吧,我们赢了!

    糖白白说真的吗?真的赢了?

    嗯!

    说完又是拍手又是跳脚的。戴小乐第一时间过来讨赏,说老师,看见没?我们赢了。你要请我们所有人吃冰激凌,不可以反悔哦!

    糖白白说得了吧,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说了不算的!说完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往他眼前一送,说去买吧,剩下的钱充到班费里!下次如果还比赛,就拿剩下的钱买雪糕吃。我有事儿先走了,下午早点儿去学校,别在外面瞎跑了!

    老师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钱鑫问

    不了,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你们自己吃吧!

    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去约会啊?

    戴小乐问

    管的着吗你?再废话就把钱给我吧!

    说完冲着他一摊手,戴小乐身子往后退了一下,说哪有人给了别人的钱还要回去的呢!

    不想给就别废话,麻溜点儿去买!

    中午跟陆天野吃了饭,糖白白想起来还有些书要买,于是两个人步行着去了趟新华书店。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在不远处挑书的赵博跟褚瑶。两个人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话,总之褚瑶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

    糖白白想如果面对面走过去的话,谁会比较尴尬,是她这个班主任,还是对面看起来很开心的小情侣,或者双方都会比较尴尬吧!走在前面的陆天野看她没跟上来,停下来站在原地等她,一边等,一边问:糖白白,你要买什么?小说还是参考书?

    本来她还想着是不是先退回去,但是被陆天野这么一喊,想不进去都不行了,因为前面挑书的小情侣此刻正目光炯炯的齐刷刷地望向她这里,表情很复杂。

    半晌,赵博才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嗯,你们也过来买书?

    糖白白一边接应,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在心里不知道把陆天野骂了多少遍。

    陆天野在一边看看两个学生,又扭脸看看糖白白,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走得那么慢了,原来是碰见早恋的了。心里憋着笑,但是还是好心的为她打破了僵局,他说你的书必须要今天买吗?不着急的话我们先走吧,跟陶米他们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糖白白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说不着急,那就回头再买吧!临走还不忘嘱咐赵博他们,说买完就赶紧回家,下午早点去学校打扫卫生!

    两个人点点头,糖白白跟陆天野就这样在书店逗留了不够两分钟又出来了。一出门紧走几步,等终于远离了书店几百米之后,糖白白站定,冲着陆天野的后背就是狠狠的一拳,话说得也特别咬牙切齿,她说你吼什么吼啊你,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

    陆天野说你尴尬什么啊,又不是你早恋被老师撞见!我看见你的学生倒是很淡定!你们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啊?

    你还说?

    糖白白眼一瞪,又冲他挥了挥拳。陆天野赶紧笑着说好啦好啦,史上最窝囊的班主任,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糖白白双肩一垮,头一耷拉,有气无力地说怕的是萝卜,偏偏碰见萝卜!去什么去啊,回家吧!

第二十二章赵博,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糖白白虽然发现了赵博跟褚瑶在一起的事情,但是也没有进行任何打击措施,其实她回家认真的想了一下,她觉得或许只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庭相似,性格雷同,所以难免心心相惜,想要成为好朋友而已。也不是说男生跟女生在一起就一定是早恋了不是吗?自己念书的时候,不也有很多走得很近的男生朋友吗?没必要听见打雷就以为一定是有雨,光打雷不下雨的时候也是常见不是吗?

    她这里千方百计地为他们开脱,不去找他们麻烦,没想到过了几天,人家自己找过来了。那天一白天都是阴天,天一黑放晴了,月朗星稀,糖白白没有自习,但是因为第二天要检查作业,而她还有一大堆作文没有批,所以加班批作文。

    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有自习的上自习去了,没自习的回家去了。第一个自习上了不到十分钟,有人在外面喊报告,她在里面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批作文。每次批作文的时候脑仁儿就特别疼,因为百分之六十的人都写得跟范文似的,搞得她批语不知道该怎么写。一只手托着额头,一只手绞尽脑汁地往出写批语。突然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边,以为是小张的学生上来抱作业本,所以也没搭理,但是发现那人半天没动,扭头一看才知道是赵博,说:是你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会是想卯足了劲吓我一跳吧!

    赵博说:没有,我看您在批作文,就想等一等!

    怎么了?上自习上得好好的,干嘛半道跑出来?找我有事儿啊?

    就是,有——点事儿!

    糖白白说什么事儿?

    就是——嗯——就是——

    赵博支吾了半天,也只说出了“就是”两个字,糖白白看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把他的话茬接过来,说:就是什么呀,就是礼拜天碰到你跟褚瑶一起买书的事儿吗?是不是?

    赵博一愣,然后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糖白白说你是怎么个意思?今天来找我!

    赵博说我就想知道老师为什么不找我们谈话?

    糖白白说我为什么要找你们谈话?

    啊?就是我们——一起——

    一起怎么了?都是班里的同学,一起去买个书我就要找你们谈话?那我每天什么都别干了,就找你们谈话吧!还是你自己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赵博不说话,背着手低着头站着,糖白白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笔放下,然后指指旁边的椅子,说:坐下聊吧!心里却默默地埋怨了一句:这小子,不找你说明就没什么必要谈啊,你还好死不死的自己找过来,我很闲吗?你没看见我有很多作文要批吗?真是哪儿堵往哪儿加塞啊你!

    赵博大概是感应到她的腹诽了,轻轻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交叠在一起,右手的大拇指头不停地抠着左手大拇指的下关节,糖白白说:好了,想说什么说吧!

    赵博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跟妈妈一起生活。因为是单亲家庭,妈妈又忙着赚钱,所以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的家长都来不了。别人的爸爸妈妈都能来,只有我没有,那种心情老师您能了解吗?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听别人聊自己爸爸的事情!我多想跟着一起聊,可是我不知道该聊什么,因为我的爸爸不再是我爸爸了!他又有了新的家庭,成了别人的爸爸!他把他大把的时间给了他新的家,新的孩子。一年我们见不了一次面,他像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我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让我变得很自卑。妈妈很辛苦,在我的印象里,她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她每天都很忙,没时间休息,更没时间陪我玩儿。我自己陪着自己长大。

    赵博说到这里的时候,红了眼睛,糖白白也觉得特别心酸,尤其是那句“我自己陪着自己长大”,听得她心里难受。

    他用力地咬着下唇,又松开,用这种方法来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接着说:褚瑶也是单亲家庭,我只有妈妈,她只有爸爸!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己陪自己长大。我是个男生还有特别难受的时候,她一个女孩子肯定更不好过。她在班里又没什么朋友,我就想成为她的朋友,毕竟也只有我能体会她心里的难受。我没想过早恋啊什么的,没想那么多!我就是不想看到她一个人,每次看到她孤孤单单地坐在角落里,我就特别难受!就像看到了自己一样。我总觉得她个女孩子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也像班里其他的女生一样,高高兴兴的。是吗,老师?

    糖白白点点头,说褚瑶的确是比较孤僻,就像你一开始来咱们班的时候,也一样不爱说话,谁都不理!

    赵博说因为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啊!

    糖白白说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生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出生跟生长环境这些都是我们没办法选择的,可是心情我们可以选择啊!只要我们想开心的生活谁又能干涉的了呢?人们都是相信前面有希望,才一如既往地不懈努力,不是吗?你说你是自己陪着自己长大,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妈妈虽然没有停下来陪着你,但是她无时不刻在关心你的一切,这不是一种陪伴吗?至于你爸爸,那就是大人们的事情了,不是你个小孩子能理解得了的!孩子就要做孩子该做得事,你是这样的,褚瑶也是一样。你们都是孩子,孩子的任务就是快乐的生活和努力的学习,其他的都不用多想,再说想多了也没什么用,浪费时间罢了!

    至于你跟褚瑶,是朋友还是早恋,我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但是今天既然你主动过来找我,跟我聊这么多,就说明你多少是有点相信我的,那么我就跟你谈谈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及一些小建议。如果你们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忙,这很好。同学之间本来就应该彼此珍惜;如果你们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谁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不是吗?只是,我想问赵博,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在你们眼里喜欢是什么呀?牵牵手?抱抱胳膊?一起吃点东西,逛个街?还是用一些不合时宜的称呼和行为来表现一种亲昵的样子?我觉得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喜欢!我认为真正的喜欢是努力跟改变,是因为这个人想要变得更好,更优秀的一种决心,它是动力,对一个人的成长是起着正作用的。你们要是真的彼此喜欢,就要比别人更努力,更刻苦,更优秀,才行!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你们要是觉得对,就照着做。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跟褚瑶能够健康,快乐,向上!不止是你们,包括班里的所有人,我都是这样希望的。

    赵博点点头,说老师我知道了,我会照着做的。

    糖白白笑笑,冲他摆摆手,说既然知道了,就赶紧回班级吧,我还有一大堆作文要批!

    赵博说那老师我走了!您也不要太累,早点回家吧,太晚就不安全了!

    知道啦,罗嗦!快走吧!

    赵博站起来转身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对糖白白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她后来想起来都特别感动!他说:老师,谢谢你!还有就是,我们不是有一点相信你,我们是完全相信你的!

    说完才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她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但是转脸看到等待批阅的作文本,就再也笑不出来!抬手揉揉有点僵硬的脖子,准备继续作战,刚拿起笔,手机又响了,看来今天这作文怕是批不成了。索性不批了,收拾收拾东西,听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电话是陶米打来的,此刻的她应该算是无聊中的战斗机了吧。

    糖白白说怎么了又?

    没事儿,骚扰骚扰你!顺便提醒你珍爱生命!

    哦,不会又有什么地方地震了海啸了火灾了吧?

    不是,这次是矿难,死亡名单都在电视里打出来了!下午五点多发生的事儿,现在重播!唉,生命真是太脆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以什么方式结束了。

    糖白白一开始还挺平静地表示赞同,说:就是啊,好好珍爱生命吧!隔了几秒之后,突然声音就抬高了,说:你说什——什么?矿——矿难?

第二十三章比悲伤更悲伤的事

    糖白白突如其来的高分贝扎扎实实地把毫无心理准备的陶米吓了一大跳,冲着她就吼:糖白白,你要死啊!你这样吓唬一个孕妇不怕天打雷劈吗?吼完之后揉揉心口,又往下揉揉肚子,然后小声地安抚道:宝贝,别怕!没事儿啊没事儿。你干妈是个神经病,就喜欢一惊一乍的,你老妈我也是适应了很多年才勉强没疯,你也得慢慢适应,没事儿啊!

    糖白白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反应过度,她只是突然想到褚瑶的爸爸好像也是在矿上工作,但是不知道在哪个矿上,所以听见“矿难”,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也是这样跟陶米解释的,完了之后,她说:你说应该没这么寸的事儿吧!这孩子不能这么倒霉吧!是吧!

    陶米说我也觉得不能,不然的话这孩子也太惨了!那个,她妈还在世吧?

    糖白白说当然了,人家是离婚不是丧偶,老大!

    哦,那还行!

    因为心里被“矿难”这事儿膈应着,所以也没聊几句,就挂断了。她想回办公室翻翻学生登记表,上面有家长的信息,褚瑶一定是填的她爸爸。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得话是不是不太吉利,万一真的是,不行,不行,不能回去翻,还是回家好了!心里这样想了,但是没走几步,还是拐到了教学楼,站在教室外面,看着里面安安静静学习的孩子们,视线忍不住落在了褚瑶的身上。

    教室里的褚瑶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写着字,大概是碰到了难题,眉头蹙了起来,本来放在书上的手抬起来撑住了头,另一只手熟练的转着笔。孩子们好像都有这样的技能,有时候她去班里闲逛的时候,总会看见几个孩子一边聊天一边转笔,各种各样的笔在五个指头之间灵活地穿梭着,像一尾软着身子的小鱼儿。褚瑶好像转得更好一点儿,也许平时就靠着这个来打发无聊的课间时光吧!已经因为家庭的原因有点孤僻的孩子,不能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了吧,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这孩子还会变成什么样!

    轻轻地叹了口气,糖白白正打算离开,转身时,就看见戴小乐笑嘻嘻地隔着玻璃跟她打招呼,那手摇地跟招财猫似的,他周围的几个人也都朝外面看过来,被糖白白一眼瞪回去了。

    回了家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心里还是突突地不得劲,但是她不太敢上网搜关于矿难的任何新闻,只是随意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一页一页地翻,很快就翻完了,但是是谁的书,写了什么内容,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把书丢在一边,索性关灯睡觉,可是在黑暗里瞪了半天眼,也还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来来回回换了无数个姿势,闭眼数了所有助眠能数的东西,都没有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朦朦胧胧的睡着。

    早上去班里开晨会,褚瑶的桌子是空的,心立刻就开始抖,赶紧问一边儿的同学,说褚瑶哪儿去了?

    那孩子说:好像是打水去了,今天他们组值日!不一会儿褚瑶就跟另外一个女同学一起提着一桶水回来了。女同学跟站在门口的糖白白打招呼,而褚瑶只是不疏离也不亲近地看了一眼,就低着头进去了。糖白白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不由地想笑自己,心说又不是写小说,实际生活哪有那么跌宕起伏。

    可能是心头没事儿的缘故,回了办公室困劲儿就上来了,睡得正酣中,感觉有人推自己,她以为是小张没事儿干,玩呢。就口齿不清地说别闹了,让我眯一会儿,昨天晚上基本没怎么睡,头快疼死了!

    行了,别睡了,有人找你!

    谁找我啊!你找我吧!

    半眯着眼睛坐起来,扭头一看,褚瑶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一起,看见她扭过脸来,那个男人说:是糖老师吗?我是褚瑶的叔叔。家里有点事儿,我得接褚瑶回去一趟,她说得先过来请假!

    哦是吗?很重要的事儿吗?得请多久?礼拜日下午就放国庆假了,等不到那会儿吗?

    褚瑶没说话,倒是他叔叔,说怕是不行,其实是他爸爸出事儿了,想让她去看一眼,人已经没了,火化之前总得见见。

    说到最后都有点哽咽。如果说刚刚还有点睡意的话,现在全醒了。别人是美梦成真,现在她这算什么?噩梦成真?她看旁边的褚瑶,本来就淡漠的脸丝毫没有发现一丝松动,好像他们现在所聊的人,那个去世的男人是别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这样的褚瑶,让她难过。每个人表示难受的方式不一样,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孩子,除了哭泣,还能干什么呢?可是她没有哭,她就那么默默地站在叔叔身边,穿着干净的校服,头发梳得很整齐,肩上背着书包,怎么看都是个幸福的孩子啊!

    糖白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出一张请假条,然后递给褚瑶。褚瑶接过,弯腰在她的办公桌上开始写请假条,糖白白在一边,看着她把“家中有事儿”写在请假理由上,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哭出来的心情。办公室里少有的安静,褚瑶把写好的假条递回给她,然后问她说老师,这个假期会留什么作业啊,我可能放假之前来不了!您提前告诉我吧!声音很平稳,不发颤。

    没等她说话,站在她旁边的叔叔说这孩子,你还有心情写作业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啊,那可是你爸爸!

    老师,有吗?

    褚瑶没有理叔叔,只是问

    糖白白摇摇头,说没有,你先忙家里的事儿吧!作业先不做也可以。

    哦,那老师再见!

    说完把假条给了糖白白一个,然后把其他的都拿在手里,糖白白伸手一拦,说就拿上一个出校门的时候用,其他的我来送吧!

    褚瑶没再说话,只是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把剩余的交给她,“谢谢老师!”

    没事儿!

    糖白白站起来,跟着他们往办公室外面走,三个人都没说话,楼道里回荡的都是那些幸福的孩子的吵闹声,他们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着,追赶着,互相倾述着,即便是没有阳光的楼道里也像能沐浴到阳光一样。可是不幸的孩子呢,她就走在她身边,沉默着,隐忍着,认真的走着。本来就没有阳光的楼道显得更加阴晦,冰冷。《安娜卡列尼娜》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小小年纪就毫无选择的经历了家庭破裂的痛苦,现在唯一的正当年的爸爸又离开了。大人经历这样的事情都未必能扛得住,如今要强加到一个瘦小的肩膀上,不幸的程度不知道得加深多少倍。

    此刻的糖白白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有一个很大的无形的球将他们三个人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她能听见的只有身边两个人的呼吸,能看见的也只有不同表情的两张侧脸,一个是悲伤,一个是坚毅,或者淡漠?

    那么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第二十四章赵博逃课

    一直到校门口,她才停下来,帮褚瑶调整了一下书包带儿,然后把刚才在宿舍跟她一起收拾的东西递给她叔叔,说有事儿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没关系的!

    这话虽然是面对她叔叔说的,但是却是说给褚瑶听得。褚瑶被她叔叔带走了,糖白白在校门口站了很久,才转身往回走。不知道是怎么了,走着走着眼泪就下来了,越流越凶,就跟刚开闸的水库一样,停不下来。人家说一个人流得泪越多,就说明脑子里的水越多。糖白白从小到大,身上的水都通过汗腺流出去了,也可能是泪腺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反正就是见她流血的次数都比她流泪的次数多。这一次,也许是心疼这个孩子,所以才这样哭,大概把二十年的泪都一起流完了吧!

    她没回办公室,反正她的课在第四节,现在才不过第一节而已。她找个椅子坐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头埋在臂弯里,心疼的要命。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她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的脸,发现眼睛红红的,的确是哭过的样子。看来还得去洗一把脸才行!

    九月下旬,天气还没有变冷,同是一个校园里,有的花还开得很娇艳,有的树叶却已经开始飘落了。人的生命跟植物的生命好像也有几分相似,有的人才刚开始要绽放,有的人却已经凋谢了。糖白白弯腰从脚边捡起一片落叶,发现没有枯尽,也只是有一边卷了起来,另外一边还好好的,也尽力在绿着。她想起一句话:说落叶是死去的人的灵魂,飘在谁身边就是谁的亲人。不知道有没有落叶落在褚瑶的脚边,如果有,那肯定是她的爸爸,也肯定是带着残余的生命绿的。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过之后,糖白白也正好把该讲得讲完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早就坐不稳的青少年们说:到外面排队去,不许吵,不许闹,男生两队女生两队。听好了吗!这话每天说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但是每次也就是能做到男女两队,其他的就跟得了顽疾似的。

    学生们听了她的话,都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三三两两的往出走,赵博走在最后,经过讲台的时候,小声地问糖白白说:老师,褚瑶是因为什么请假?

    家里有事儿!

    严重吗?我看见她叔叔找她的时候好像挺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是她叔叔?

    她出去之前告诉我的,说是她叔叔!

    哦,没什么!

    老师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如果不是要紧事儿的话,干嘛要请假呢,再过两三天就放假了不是吗?

    赵博央求道

    糖白白想了一下,就把褚瑶爸爸的事儿告诉了他。赵博听完之后,先是沉默了三十秒大概,然后说老师,我先走了!就去追班级的队伍了。糖白白看看走在最后面的赵博,叹口气。她还以为赵博听完之后会说:老师,也准我的假吧,我得去看看!结果这孩子只是去追吃饭的队伍。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出人意料的淡定!作为孩子,就这么能沉得住气,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呢!

    下午去了学校,当她接到科任老师打给她的赵博缺勤的电话时,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缺少前瞻性。不用问,她都知道这孩子去了哪里!事实上她也想去看看,但是因为班级里还有其他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她根本就是走不开,赵博去了也好,好歹还能带回来一点信息,比方说褚瑶的真实状态,一个符合孩子的状态!

    赵博是在第八节的时候回来的,也许是因为第八节是她的课,陶米说糖白白,有时候你真的是自恋到无可救药啊!这就是个很好的证明!但是自恋又怎么样,这个世上总得有个人来欣赏自己不是吗?

    他站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上课铃刚刚响了几分钟。估计是一路小跑,所以那孩子看起来有点喘!糖白白摆摆手让他进去,头没有抬,隔了一两分钟,她听见戴小乐问赵博说你去哪里了,别看老班没发火,那是忍着呢,你小心点儿吧,吃晚饭的时候离老班远点儿,免得给她泼一身!

    没听见赵博的接应声,倒是田天接茬儿了,说你胡说什么呢,咱们老班不是那样的人,不发火那是在给他机会!

    那为什么我每次犯错的时候,老班就直接给我好看?我难道就不需要机会改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材施教!对于博哥这样的人,只要给一次机会就能重新做人。但是你,就算有一百次改过的机会,你都能拿来犯错!再说了博哥这哪算逃课啊,他是心中有课的人,只要心中有课,到哪儿都不算逃课!

    说话的那几个人,再继续说下去,就从北窗户给我走人!

    糖白白说,依然埋着头,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下面是谁在说话。他们的教室在二楼,从北窗户走人就意味着要他们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如果不就此闭嘴的话!据不完全统计,这是糖白白发明的第三个惩罚方法,而且看起来比之前的两个略微有那么一点儿可行性!之前的两个,一个是“拍扁了挂墙上”,一个是“一脚踏土里裸葬”。

    几个孩子听她说完之后,立刻闭了嘴,不是怕跳北窗户,而是看见了外查办的老师。班里的这帮人只要是看到了他们,就跟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马上就变乖巧了!

    外查办的老师走了之后,后面的那几个又开始吼了,戴小乐不死心地继续打听赵博逃课之后的去处,干的事儿。赵博继续一言不发地补着笔记跟练习册。曹家栋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三下两下叠成个三角的样子,然后从顶端撕下来个小三角,特别无聊地在那儿玩起了“老爷上房”,本来打算八卦的戴小乐立刻被吸引过去了,说别玩儿这个了,我给你弄个有意思的!结果叠了个东南西北,胡乱地写了点儿东西,然后伸到曹家栋面前,说你说个方向和次数,看看你能把谁弄出来!

    糖白白把最后一个作业本批完,抬起头来,扫了一下全班,最后停在戴小乐他们那儿,一眼就看见了他伸出来的小玩意儿。这东西有过童年的人都玩过,那个时候觉得特别有意思,尤其是当有人挑到猪八戒的时候,能笑好久。现在想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呢!戴小乐因为没注意到讲台上的人已经抬起的头,还在那儿督促着曹家栋选方向。田天不停地跟他使眼色,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看看渐渐走近的糖白白,又看看还浑然不知的戴小乐,用手捂住了眼。羊之所以被狼吃,就是因为缺乏防备心。

    “要个方向吧,大栋,要一个!赵博,给个面子,我肯定给你往出摆一个好的!你们不能这样,快点儿,一会儿老班该下来了!”

    “我要一个吧!北,五下!”

    “好嘞,北,五——下”

    最后那个“下”字是在糖白白非常有力的注目礼下说完的,完了之后戴小乐就自动抱着头趴在了桌子上,眼睛闭得特别紧。曹家栋的“老爷上房”早在糖白白抬头的时候就已经毁尸灭迹了,现在他正翻着一本英语书,“认真”的看着。赵博还是抄笔记,田天双肩抖得很厉害,脸因为有书挡着所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糖白白从戴小乐手里扯过那个“东南西北”,开了五下,结果就在北的方向赫然写着三个字“神经病”!她忍不住笑了,说戴小乐,既然你给我摆出个神经病来,那我就给你展示一下神经病的样子吧!说完握个空拳,然后在他头上来了三下,警告他说赶紧给我起来看书,各科的作业都写了,明天要是晚交一会儿,一个人打扫一个礼拜卫生。各科的课代表听见了吧,明天交作业的时候,戴小乐要是没交,就过去跟我说一声!

    赵博,你出来一下

第二十五章褚瑶的眼泪

    赵博,你出来一下!

    两个人来到走廊里,糖白白也没问他下午逃课去哪儿了,直接说褚瑶怎么样?

    赵博说夹在一帮大人中间,也不说话。她奶奶因为受不了刺激已经住院了,本来他叔叔婶婶还在,后来因为要协商赔偿金的事儿就走了。现在大概只有她跟她爷爷在医院。我去的时候是有一帮人,褚瑶妈妈也来了!

    她妈妈也来了?

    嗯!她还专门给我指了一下,浓妆艳抹的看起来不像好人!她好像也不太喜欢她妈妈!

    她爸爸呢?

    现在在停尸房里吧,本来是打算把赔偿金商量好之后就直接火化的。但是矿上的负责人觉得赔偿金太高,不满意。上午就差不多能完成的协商我走得时候还在讨论。老师,褚瑶会不会被她妈妈带走啊,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得转学?

    糖白白说你倒是想得挺远!行了,回去吧!以后要是再逃课,我就不客气了!

    赵博点点头,说老师,褚瑶爸爸葬礼的时候,老师会去吗?老师会去吧!

    嗯,你要是知道时间的话就告诉我一声,回头我们一起去!班里的孩子们你就不要说了!

    褚瑶爸爸的葬礼是在国庆放假第三天的时候,十月三号。天气不怎么好,从早上就开始刮着点斜风,来自哪个方向的她也说不准。早在没放假之前,就有报道说国庆期间会有寒流袭来,让准备出行度长假的人们注意保暖。1号跟2号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比以往浓厚的冷意了,到了3号的时候就更明显。

    糖白白跟赵博按照地址找到墓地的时候,只看到褚瑶一个人,半跪在墓碑前面的台子上,拿个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照片,因为是背对着他们,所以没有看到这孩子是不是流着泪。只是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让人心疼。

    赵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小男孩拳头紧握,嘴唇也抿得很紧,盯着前面的褚瑶,对糖白白说老师,你过去吧,我就在这里站着就行了!

    嗯!

    糖白白伸手拍拍赵博,慢慢地走过去,在褚瑶身边像她一样蹲了下来,抓住她还在不停擦拭的手扯回来,将她的身子扭正揽在怀里,然后轻轻地婆娑着她的后背,语气哽咽着说没事儿啊,没事儿!我们都在呢。没事儿!

    褚瑶轻轻地点了点。胳膊下垂着,没有回抱她,只是头靠在她肩膀上。糖白白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个冰冷的尸体,冷到心里。就这样的姿势过了很久,褚瑶的身子开始颤抖,本来淡漠的脸终于染上了一层悲哀的颜色,眼睛开始升起水汽,慢慢地汇流成河,淌了下来。起初是无声地哭泣着,然后是低低地抽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哭声涨满了整个墓场,寂寞而又凄厉。

    糖白白收紧搂着那孩子胳膊,也哭成个泪人。经常不哭的人,一旦流了眼泪,让人感觉更难受。

    褚瑶一边哭,一边说:老师,以前我只有爸爸,现在连爸爸也没了!老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奶奶住院了,爷爷也快撑不住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糖白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除了陪着她一起流泪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经历不幸的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与其说一些没用的话,不如安静的陪在她身边,听当事人自己把痛苦说出来,把眼泪流出来,把悲伤变淡。

    有一件事儿,她一直不明白。就是为什么眼泪是咸涩的呢?毕竟我们除了难过的时候会流泪之外,高兴的时候也会流!小的时候,问过爸爸妈妈,妈妈说那是因为有人悄悄的把盐放进去了啊!多么敷衍的回答。长大后,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隐约有些明白了,眼泪之所以是咸涩的原因。无论是高兴的眼泪,还是悲伤的眼泪,它在终于流出来之前,内心必定是有过煎熬的,所以眼泪其实是“煎熬”的另外一种具体的可见的表现。它想让大家明白,我们眼中所谓的抽象的煎熬到底是怎么样的!世上每一种我们无法言语的感受都是有其具体的东西存在的,这些东西会让我们明白,那些感受的样子。

    现在的褚瑶内心受到的煎熬就是她眼泪的样子。

    等褚瑶终于彻底从悲伤中缓过来的时候,糖白白蹲得腿都麻了,最后索性一扭身跟她一起坐在了墓台上,然后咬着牙使劲地揉揉膝盖,又揉揉小腿,但是还是阻挡不了那一阵强过一阵的麻意。大家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体验,就是腿麻了之后要是突然提起来的话,就会从脚底升起来一种又麻又痒的感受来。糖白白呲牙“嗖嗖”地吸气,褚瑶操着一双红眼睛扭脸看她,大概是因为哭得时间有点久,说出来的声音细细哑哑的,她说:老师,很麻吗?

    糖白白用同样是红红的眼睛瞪了她一眼,说你在那儿蹲半小时试试,就知道麻不麻了!话说回来,褚瑶你没把鼻涕擦我肩膀上吧。我这件衣服可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钱,在角落里哭了半个月,咬碎五颗牙,才狠下心买的。

    褚瑶说老师你别逗我了,我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那好吧!

    糖白白招手将赵博叫过来,三个人一子排开坐在墓台上,糖白白在中间。四周都是墓碑,看样子住着很多人,但是能呼吸的就只有他们三个。

    一开始都不说话,赵博摆弄着一根枯草梗,褚瑶把一片落叶放在手里铺平,然后数着上面的纹路。不知道是因为枯了还是怎么,本来不明显的叶纹就像气急了的人爆出来的青筋,盯着看一会儿,会觉得特别恐怖。

    糖白白则望着远处的山,心里想着刚才自己的那个不太合适宜的玩笑。

    三个人各怀心事。

    突然褚瑶开了口,说昨天我妈妈找我,说想让我跟她一起生活。

    糖白白跟赵博听完之后,都扭头看她,等着下文。等了半天,没等来。说完那句话之后,褚瑶就低头继续玩树叶了。糖白白想:跟一个太有个性的孩子实在是太难交流了!

    想要等着开口的人不开口,等待的人只好先张嘴。赵博是没有指望的,平时就惜字如金,如今更是难言一词。嘴抿得就像一口锈死了撬不开的锅!糖白白本来也不是太热情主动的人,但是当了老师之后,就被迫变成了主动的人。曾经有一个从少教馆出来的孩子说过一句话,他说任何经历都有教育意义,谁说不是呢,她不是因为一个工作就性情大变了吗,这是多大的教育意义啊!

    作为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还算健谈的人,糖白白问褚瑶说:那你的意思呢?要跟着一起走吗?

    褚瑶说不知道!爸爸不在了,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那爷爷奶奶呢?

    他们有叔叔婶婶,不会孤单的!

    可是他们会想你。在此之前你不是一直都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吗?如果跟着妈妈走了,他们估计会更难过!

    褚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糖白白,说老师,你说一个人一辈子是不是就跟西游记里面说得一样,要经历很多磨难,才能取得真经?

    糖白白说是啊,只有经历了千锤百炼,才能变得坚韧!

    为什么要变得坚韧呢?

    因为只有变得坚韧了,才不会生活的刀割伤啊!

    生活里面只有刀吗?

    不是,其实生活里更多的是美好。

    老师?

    嗯?

    其实,我刚才不小心将鼻涕擦在您肩膀上了!

    褚瑶,你!

    ……

    墓场的上空,本来浑浊的脏兮兮的天空慢慢地变得纯净。再大的伤口也会被时间治愈,就像这天空,变晴好之前不也经历了阴晦吗?

第二十六章开始了新生活

    褚瑶最后还是决定要跟着妈妈走。对于她的这个决定,糖白白其实早就想到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宁舍当官儿的爹,不舍叫街的娘。也许在她心里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妈妈,但是毕竟是妈妈。奶奶再好,爷爷再好,都不如妈妈跟她更贴近。毕竟曾经有十个月她们是心灵相通的,不是吗?

    国庆假期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褚瑶妈妈便来办转学了。穿着很素净,也没像赵博见到的那样画着很浓的妆,只是不知道擦了多少香水,导致她在办公室站了不到五分钟,所有在座的人都满鼻子的香味。糖白白是不能闻太浓重的香味的,尤其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会儿就开始脑仁儿疼!但是因为是家长,所以只能强忍着。

    褚瑶照样以一种“局外人”的状态站在一边。听着她妈妈跟糖白白对话,一声不吭。手续办起来比较顺利,糖白白全程陪伴,算是尽到最后一次责任。从宿舍收拾东西出来,帮忙把大件儿的行李放到车上,然后褚瑶妈妈单独在那儿整理一个零碎的东西,糖白白跟褚瑶在一边说着话。

    褚瑶说老师,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对!爷爷奶奶对我这么好,可是我还是要跟着她走。

    糖白白说没有什么不对的,爷爷奶奶也不会怪你!

    褚瑶说:我只想有个妈妈。

    我知道的。别想那么多,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要那么重!以后去了新的学校,性格也变得开朗一点儿,多交一些朋友,多跟大家一起玩儿。有朋友生活才能不那么无聊!

    褚瑶点点头。

    已经上了车的褚瑶妈妈,摇下车窗招呼褚瑶上车。糖白白拍拍她的后背,说去吧!

    临上车之前褚瑶说老师,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不是午夜十二点,我都会接的!

    褚瑶抿抿嘴,转身上车。车子发动,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滕起来的土气。糖白白心里想这孩子是坐着车去迎接新生活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幸福一点。

    也许真的是因为平时跟大家都不怎么相处的缘故吧,褚瑶的离开并没有几个人问起,只是戴小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但是没等到她把答案说完就跑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连赵博也没看出来有多少失落,依然是老样子,不善言辞。现在她大概有点相信这小子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了。他说比起早恋,他们更像是同病相怜的伙伴!

    只有糖白白,每次在上课的时候,看到那个空着的位置,脑子里就会闪现出褚瑶那瘦弱的样子。然后就会有几分钟的闪神,不知道她有没有适应新环境,有没有交到朋友,有没有开心一点。

    褚瑶走后,班级的人倒是安静了一段日子,虽然还是小麻烦不断,但是也不像之前一样鸡飞狗跳。生气的时候少了,偶尔照镜子,都觉得皮肤变好了很多。

    墙上的时钟,指针马不停蹄地飞驰,就跟风火轮一样。黑夜跟白天交替,太阳和月亮大概处在热烈中,几乎黏到了一起。很快,十月结束了,又很快十一月也滑过了一多半。陶米的生日就在这十一月的尾巴上。

    生日的前几天就开始打电话,生怕她忘记。糖白白说作为一个女人,这么惦记着自己的生日像话吗?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生日就是岁月手里的刀,过得越多,脸上的划痕就越多!

    陶米对她的这个认知完全不同意,说拉倒吧!无知的女人才会这么想。像我这种先天就很优秀后天更加优秀的女人,岁月只会增加我的风韵。所以乖乖的给我把礼物准备好,陆天野也得准备。太廉价的趁早不要买,侮辱我没关系,就怕对不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

    糖白白被她这种缺脸少皮的行为搞得特别无语,但是还是在礼拜天的时候,乖乖地约了陆天野去商场买礼物了。挑好结账的时候,陆天野先她一步把自己的卡递过去了,糖白白抬手一拦,说你干嘛?想帅一把?

    陆天野说是啊,给个机会吧!

    糖白白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说行!刷你的吧。以后只要是跟你一起出门,我就干脆不拿钱了,给你机会让你耍帅!把帅耍足了。

    陆天野笑笑,然后特豪气地对收银那姑娘说:别客气,使劲刷!

    糖白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两个人从商场出来,陆天野去取车,糖白白在街边等着。百无聊赖中拿出手机准备玩一把斗地主。刚拿出来,熟悉的铃声就响了,她吓得手一抖,差点掉下去。屏幕上显示的人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是褚瑶。

    这是她转学后来得第一个电话,以前一直以为这孩子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打来,就更加确定这个事实。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真的打来了,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电话一接通,褚瑶先开口问候,糖白白接应。然后就随便聊了一会儿。尽管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但是搜集到的信息量还是很大的。褚瑶说新学校很好,老师同学也很好相处。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有点秃顶的老头,说话软绵绵的挺有意思。因为长相特别有喜感,生气的时候都能让人笑出来。她还说学校跟妈妈的新家离得不太远,所以不用住校。糖白白想说寄宿学校其实并不多。

    通话快结束的时候,糖白白终于忍不住问她说跟家里人相处的怎么样?老实说这句话一开始就想问,可是又觉得不妥,不问问又不放心,所以等到最后还是问了。

    褚瑶停了半分钟,才说挺好的。叔叔也很和善,还专门给我留了一个房间。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是个弟弟。稍微有点调皮。总之,一切都很好,老师放心!

    糖白白点点头,但是想到这是在通电话,对方看不见,就又补充了个“嗯”字,说:好就行了!末了,安顿她说有时间多给爷爷奶奶打电话,虽然现在是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但是爷爷奶奶也同样是很重要的人。

    挂了电话,陆天野也正好开车过来了,说你给谁打电话呢,我给你都打不进来!

    一个学生!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刚才前面停着好些车,不好过来,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往前走一下,结果打了半天没打通,所以只好开过来了。真是考验我的车技呢!也就是我,别人都开不过来,你知道吗?

    糖白白说恩恩,你厉害,你厉害的不得了,好了吗?现在咱们去哪儿,是吃饭呢,还是吃饭呢,还是吃饭呢?

第二十七章诉苦大会

    陶米生日那天正好不是礼拜,为了陪她过生日,糖白白提前跟别的老师调好了自习。当陶米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她视线的时候,糖白白直接就笑开了,说陶米,看到你身材走样我真开心!你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天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

    说完还特别夸张地做个喜极而泣的样子。

    陶米听完之后非但没生气,反而把本来就高耸的肚子又挺了挺,说你省省吧,高兴也是白高兴。我有窈窕身段的时候,吸引人的是女性的魅力;如今女性的魅力虽然因为身材走样失去不少,但是我又多了母性的魅力,所以我一样吸引人。白白,不得不说,我永远都是你无法超越的高地。

    糖白白扭脸对陆天野说:警察叔叔,你过去给我把这个女人的脸刮花,看着碍眼!

    站在一边的周希希跟陆天野脚跟一转,同时开口说:我去抽根烟!

    嗯?

    嗯?

    女人拉长的一个声调,于是两个男人只好转过去的脚跟再转过来,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

    吃饭的中间,陶米大吐怀孕之后的苦水,说现在他们家对她来说就跟深牢大狱一样,做梦都想逃出去!一边说一边把控诉的眼神投向身边的周希希。周希希跟陆天野自从饭上来之后,就开始闷头吃饭,不多说一句话。在这两个女人面前,沉默是最好的方法了。但是再淡定的人也架不住被人这么注视,周希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说大家也是担心你啊!我本来就没什么地位,现在你怀了孕,我就更没地位了,咱家的狗都比我活得轻松!你还说是什么深牢大狱,试问有那么坐狱的吗?你们看看我,从她怀孕到现在,身上的肉就快给折腾没了。她一斤一斤往上涨,我一斤一斤往下掉。有一天我们老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表情特别严肃地问我说,周希希,你是不是吸毒?

    陶米说周希希,你敢不敢再夸张一点儿!

    周希希说我夸张,我说得是事实!大冬天的专挑不应季的水果吃,半夜想起来,就让我去买。又不是便利店,人家卖水果的不用睡觉吗?好吧,吃就吃吧!我抹黑在大马路上狂奔了半休终于买回来了,人吃了两口说难吃,丢一边儿了!我心里快气死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让人心情不好,再影响了胎儿发育。

    有一天我在上班,突然打电话说想吃南城的糖人。我说等我下班再买,人家就说我不疼她了,生气地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我妈的电话就来了,一顿臭骂,说女人怀孕最遭罪了,你给她买点东西还推三阻四的,你像话吗你?赶紧去买,上班就请假,你是开车去又不是爬着去,能花你多长时间!

    没办法,假是不能再请了,理由我都编不出来了,现在领导远远看见我,眉头就开始起皱,我一开口就以为我要请假,直接给我个停的手势。说人家别人的老婆也怀孕,怎么就没你事儿多!干脆就辞了职,专门为你老婆跑腿得了!

    请假无望,所以我只能当地下党,偷偷从公司跑出来,以最快的速度买上送回家,然后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得往回赶。等我下了班回到家,糖人还是糖人,买回来在哪儿搁着,还在哪儿搁着,窝都没挪!人躺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事儿有没有?

    有!可是——

    可什么是?你还想反驳不成!

    我哪里想反驳,我只是——

    只是什么呀?这么多天苦水憋在心里,我本来说尽量忍吧,你也不容易。可是你变本加厉,没完没了。现在糖白白他们就在我面前,我这苦水不倒不行了,我今天必须都倒的一干二净的,反正回了家,又得受你虐待,多说跟少说没什么两样!

    陶米也不吃饭了,索性朝他侧过了身子,说行,今天就让你吐苦水吐到哭!我们都听着呢,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我从善良的少妇勾画成虐待狂的!

    被她这么一鼓励,周希希彻底没了顾忌,接下来义愤填膺并且手舞足蹈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控诉。最后陶米的生日会就变成了批斗大会。周希希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觉得委屈,中间陆天野特别好心地给他递了一杯水,喝完之后继续说。

    糖白白一边听他说,一边偷眼观瞧陶米的脸色,发现这丫头脸上竟然出现了笑意,慢慢地越来越大,又不敢笑出来,此刻的周希希正在火头上,怕她的笑变成油,让他更愤怒。说实话,如果不是周希希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么的不可理喻,那么的矫情,使唤他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概是感觉到了糖白白的目光。扭过来跟她对视一眼,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来化了个流泪的样子,周希希突然把脸转过来,陶米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周希希说你这样对我,你心里过得去吗?

    陶米一脸真诚地摇摇头,说过不去!

    那你以后改不改?

    改!

    是不是真的改?

    是!

    要是改不了怎么办?

    让你揍!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谢谢!

    糖白白跟陆天野表情很复杂地看着终于和解抱在一起的陶米跟周希希,扭过脸来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摇了摇头。神经病的世界真的是很难懂啊!

    糖白白问陆天野说你吃饱了?

    陆天野点点头,说你呢?

    我也吃饱了!要不我们先走吧,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么神经,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也不正常啊!毕竟我们也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被别人这样想多不好!

    陆天野再次点点头,两个人算是达成共识,于是一起站了起来,陆天野帮糖白白提着包,然后等上她一起从座位上出来,周希希松开陶米,仰脸问他们,“要走了吗?蛋糕还没吃呢!”

    糖白白说我们决定先走了,你们继续神经吧!

    陶米也站了起来,说:说得好像你有多正常似的。

    糖白白转脸看陆天野,“我不正常吗?”

    陶米抢在他前面说:糖白白,我就看不过你为难陆天野,好吧,你很正常!

    四个人说笑着往外面走,陆天野手机响,刚刚接通说了不到两句话,脸色就变了

    “你说什么?”

第二十八章不欢而散

    “你说什么?摔倒了?怎么回事儿啊?行行行,我马上回家!哦行吧,那我们在医院见吧!好好,慢着呢,你们也路上小心点儿!嗯好!”

    看见他收了线,糖白白赶紧问说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谁摔倒了?

    陆天野说我妈!说是我爸洗完澡没收拾干净,然后我妈进去取东西不小心滑倒了!不知道是扭到脚了还是闪着腰了,总之说腰也疼脚也疼,现在被我姐夫接到医院了!我得过去一趟!

    糖白白说那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吧!

    那你怎么办?

    周希希说没认识你之前,都是我送她回家!不过,你确定你不用带着她一起去?我相信阿姨看到糖白白之后,疼痛会减少很多!

    陆天野听完,眼睛一亮,扭脸试探性地开口道:可以吗?

    其实刚才当周希希说到“带着她一起去”的时候,糖白白就想冲着他的天灵盖儿狠狠地来一铁砂掌,没事儿瞎出什么主意。现在面对陆天野满是期盼的眼神,糖白白也坚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我去干嘛啊,我不去!

    为什么呀,你是我女朋友,见见我妈怎么了?就当提前见家长,丑媳妇儿不见公婆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他提了这个糖白白就觉得自己更不能去了,着急忙慌地又摇头又摆手,说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啊我就去见家长,还是去医院见,我不去,我——不能去!我去说什么呀!

    那还说什么,就说是我女朋友就可以了啊!去吧,好吗?省得我妈老催我!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回头你也把我带回家!我肯定好好表现,争取把你父母拿下,怎么样?

    糖白白还是摇头,说以后再说吧,这次你先去!我没做好准备,这么冒冒失失去了不好!

    准备什么呀,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们家又不是什么豪门,没那么多讲究!

    陆天野说完,还伸手揪住她的袖口撒娇式地摇了摇,说一起走吧好吗,求求你了!

    周希希跟陶米也在一边儿帮忙使劲,陶米说去吧,去吧,择日不如撞日,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而且今天绝对是个良辰吉日,放心去好了,陆天野他老妈肯定会满意的。

    就是啊,快去吧糖白白,别磨蹭了!你没看见陆天野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有多着急吗?你再拖下去,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周希希也跟着说。

    恩恩,没错!去晚了,我妈非跟我生气不可!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着,最后陆天野索性拖起了她的手直接往门口带,既然沟通不了就直接拖过去!糖白白一着急,手使劲一甩,眉头都拧起来了,“我说了我不去!干嘛呀,你还要强迫我是不是?现在什么时候啊,不是挺着急的吗,你在这儿跟我磨蹭什么呀!我该去的时候我肯定会去,今天你先走好吗!”

    陆天野低头看看空了的手,又看看皱着眉头的糖白白,有几秒钟的愣怔,缓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丢下一句“对不起!”就推门走了。

    糖白白扭脸跟旁边的周希希他们说:我打车回,你们也回吧!说完也走了。留下一对小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陶米埋怨周希希说:都是你,出什么馊主意啊!现在好了,男的女的都生气了,以后万一因此分了手,我跟你说,都是咱俩的功劳。

    周希希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本来一开始人陆天野就没往那里想,自己嘴欠添了一句,结果导致两人不高兴。谁会知道糖白白会这么排斥啊,说起来他们也认识一年多了,在一起也好几个月了,这样的年纪见个家长很正常啊!难不成他们还打算跟那小年轻一样,谈个七年八年恋爱再结婚生子啊!

    “我是好心啊,我以为我这么一说,糖白白肯定会跟着走。再说旁边还有你们俩在那儿加油鼓劲。即便是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也会跟着走的。一般女人都会这么做吧!怎么到了她这儿就这么难呢?”

    陶米说:“糖白白是一般女人吗?她要是一般女人早结婚生子了,还有陆天野什么事儿啊!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摸清楚这孩子的性格,想法。你一个半路出来的,怎么就会认为她是一般人呢!这家伙的心思就跟你看英语小说一样,知道内容很精彩,就是一个字儿都看不懂!”

    “那现在怎么办?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下吧!道个歉什么的!”

    “得了吧,打什么电话啊。打了她也不会接!今天没直接冲你发火就已经不错了,估计也是顾忌到我的生日。要是个普通日子,你以为你能少一顿骂啊!”

    周希希快委屈死了,他说:“这也不能全赖我啊,你刚才不也煽风点火了吗!”

    陶米看看他,最后叹了口气,说行了,我们先回家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一会儿会给我来一电话的!

    两个人提着没吃几口的蛋糕开车回家。结果没到家呢,糖白白的电话就来了,说不好意思啊,今天生日没过好吧!订好的茶座都没去成,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陶米踢掉鞋子,把包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说没那么多话啊,茶不茶的我也不爱喝,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把省下的钱给我寄过来。

    糖白白说你长得不如你想得美!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周希希在一边问她要电话,说我跟她说两句。陶米点点头,也没打招呼,直接递了过去,周希希拿过来,说老白,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糖白白一层一层的爬着楼梯,说是啊,我生你气了!你打算怎么道歉?

    周希希说用茶座省下的钱顶可以吗?

    糖白白一笑,说你们是史密斯夫妇吧,传说中的最佳拍档就是说你们吧!用我的钱跟我道歉,可以啊!

    周希希也笑了,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糖白白说也是,缺德缺到一块儿了,能不是一家人嘛!

    对不起啊,我也是好心你知道吧!我是想让你跟陆天野的关系更稳固一些,然后你们能有个长期的可持续的发展,最后争取建立革命家庭!

    糖白白说我知道!我的反应可能有点儿过!但是我真没准备好见家长。我总觉得一旦见了家长,就离结婚不远了。可是我们的关系还没到了要结婚的地步,我没想过结婚的事儿。或者我根本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我没那个能力去经营婚姻,去承担一个家庭。再说了,一种关系到另一种关系的变化,它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不是突发其想。而且我跟你说,我之前家访过陆天野的姐姐,从他们的嘴里我了解到陆天野他妈是一特别挑剔的人,我精心准备还不一定能过了人家老太太那关,更何况是这么随意的打扮。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今天都不是最好的面见家长的机会,所以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周希希听她这么说完,觉得还是自己想少了,于是又特别诚恳地道了一遍歉,糖白白说这次姐就放过你!以后你给我注意点,再要趁我不注意给我挖坑,我饶不了你!

第二十九章谈话的艺术

    挂了周希希的电话,糖白白寻思着要不要再给陆天野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什么的,毕竟是自己做得不好。可是找出来他的号码之后,又摁不下去,不知道接通之后要说什么好,说我不应该那么做?我应该跟着你去见你妈!这也不是她真心话。说如果不是你强拉硬拽,我也不会那么说话,估计他听了会更生气。于是食指放上去又拿下来,重复了很多次,最终都没有拨出去。陆天野也没有打来电话。

    第二天去了班级,看到曹家栋,就想起了陆天野,心说不知道他妈严重不严重,于情于理也应该问候一下才是!从教室出来,没回办公室,找个安静的地方,给陆天野打电话,打算借着问候他妈妈的名义道个歉,谁知道人家关机。隔了几分钟再打还是关机。糖白白不会以为他是故意关机,因为生自己的气。陆天野是个大男人,不是小男孩儿,不会幼稚到这种地步。她只会想他是因为工作忙,或者是出警了不方便开机。所以也没再打。

    中午回了家,吃完饭再打还是关机。直到晚饭结束,她才接到陆天野打过来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很闷,问她吃了饭了吗?

    糖白白觉得不太对,说你怎么了,声音怎么怪怪的!

    陆天野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他这样说,糖白白觉得更奇怪了,说陆天野,没事儿吧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忙吗?能出来见见我吗?

    糖白白跑出来,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小石墩子旁边看到坐在地上的陆天野。十二月的天气,寒气逼人的,这家伙敞着怀,盘腿坐在地上,也不怕冻死。紧走几步过去,揪住他的衣服往起提,说你快起来,不嫌凉啊你!

    陆天野顺着她的力站了起来,面向她站着。借着灯光,糖白白看到了他红着的眼睛。伸手给他把衣服拉好,主动牵起他冰凉的手,说回家吧,再站下去该感冒了!陆天野乖乖地跟着她回了家。糖白白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握着,陆天野仰脸问:家里有酒吗?

    有一瓶红酒!要喝吗?

    嗯!

    从柜子里拿出来,倒了一杯给他,陆天野一仰脖就喝尽了,然后把空杯给她,说再给我倒一杯!

    糖白白没多说什么,又倒了一杯给他。就这样,三下两下的功夫,这家伙居然生生地把一瓶红酒喝了。糖白白说还要喝吗?楼下就有超市,要喝的话,我下去给你买!

    红酒虽然度数低,但是喝多了也醉人。现在的陆天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摇摇头,说不用了,不喝了!然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糖白白挨着他坐下来,陆天野往一边移了一点儿,躺了下来,头枕在她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说今天,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同事,出警的时候,救人质的时候,被犯人一刀捅在心口上,捅死了!我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没办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上一个大学,分在一个单位。我们说好要一起结婚,然后他生个儿子,我生个女儿,等他们长大就让他们结亲。也不让儿女们养老,过了六十五,就找个好点儿的敬老院,住进去。天天喝酒下棋,直到老死!可是现在,他连婚都没结就走了。白,我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就像拿刀来回地绞。

    说完,一翻身头埋在她怀里哭了,哭得像个孩子。糖白白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总是自己身边的人经历不幸,先是褚瑶的爸爸,然后是陆天野的发小。他们哭泣的样子,都让她难过。书上说:活着比死难受一百倍。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却要经历炼狱般的痛苦。

    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流泪的经历,妈妈为了安慰自己,总是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说这样,痛苦就会小一点,人就会好受一点。糖白白也总是在被妈妈抚摸那么几下之后就会慢慢地停止流泪。这种方法用到陆天野身上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她还是像妈妈安慰她那样,伸手开始一下一下的抚摸陆天野的头发。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就像之前安慰褚瑶那样,可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陆天野抱着她的腰哭得很起劲,而她则一言不发地抚摸着他的头,然后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糖白白感觉自己的腰都僵掉了,陆天野终于平静下来,她勉强探前身子,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他,陆天野坐起来,擦擦眼擤擤鼻子,然后把纸丢在脚边的垃圾桶里。大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朝厨房走去。糖白白眼神跟着他,想看看这家伙要干嘛,是不是去厨房找刀自刎。毕竟男人在女人面前哭鼻子不是一件特别牛气的事儿。结果是她想多了,人家估计是觉得哭得有点儿脱水,去厨房倒杯水而已。只是明明桌上就有一杯啊,为什么还绕远跑到厨房去倒,还是觉得挺尴尬,所以逃得远点儿缓一缓吧!

    糖白白说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嗯!你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怎么会呢!男人也需要释放啊!

    糖白白?

    嗯?

    你会担心我吗?今天在医院的时候,看见他女朋友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想到了你。我们这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受伤了,也可能像我这哥们一样,直接报销。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一块儿白布盖上,你该怎么办?是不是也像那个姑娘一样痛苦!

    不会!我会赶紧再找下家,愉快并幸福的生活!这个世上除了父母跟兄弟姐妹,任何人都是可再生的。老公,老婆,朋友,同事等等,丢了一茬还会再有一茬,而且每一茬都是崭新的。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还有对你来说,那些不可再生的人。

    你对我来说,就是不可再生的。周希希说你很懒,懒得谈恋爱,谈了更懒得分手。我也是一样的人。所以对于你,我是打算跟你白头到老的。所以,你认真的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因为有这个担心,所以昨天才不肯跟我去看我妈妈?你有没有希望我辞职?

    不是,我也没有!如果不是你说,我还真没这个担心。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警察,因公殉职的也没多少,大部分还是好好的生活着。我们邻居家的奶奶说一个人的命数是上天固定好的,该多会儿死就得多会儿死,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所以你就是什么都不干,每天躲在家里,岁数到了的时候,一口水也能噎死你。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得吗?

    是啊!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本身不喜欢这个职业而选择辞职,就那么好好干下去吧!一个人就一辈子,尽量去做一些你自己喜欢的事儿,没必要因为担心这个那个,去做别的选择。我虽然是你女朋友,但是我不会去干涉你的人生,你也没必要为我去委曲求全。

    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吧!

    什么事儿?

    我想调到刑警大队!

    什么?

第三十章王皓哪儿去了

    我想调到刑警大队!

    陆天野又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仔细观察着糖白白的表情变化,发现她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慢慢地变得似笑非笑,一开始没说话,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擦擦嘴角边的水渍。一边的陆天野被她这不紧不慢地动作搞得有点发毛,摸不清这家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支持还是不支持,难道被看出来了?没破绽啊!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啊。一天关机,然后晚上出现,苦肉计,喝酒,眼泪,都没问题啊!

    昨天晚上不欢而散之后,陆天野赶紧去了医院,所幸老妈没什么大碍,把爸爸妈妈送回去,他再赶回公寓已经很晚了,洗漱之后正打算睡觉,乔洋来了电话,说他们刑警大队要从局里的其他部门选一个人,知道陆天野一直想去,但是因为他老妈当初要死要活地阻拦,没能去成。觉得现在是个机会,就跟他们队长提了他,问他要去吗?

    陆天野说必须去啊!

    乔洋说那你父母那边你能说得通吗?

    陆天野说别告诉就行了!但是有个人我得请示,就是我女朋友,我怕她不同意。以前我们就聊过,她说有两种职业的男人不能拿来当老公:一个是医生,一个就是刑警。尤其是刑警,她觉得找了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出路:一个是离婚,一个就是丧偶。而且丧偶的几率远远大于离婚的几率。她说幸亏我只是个普通的小警察,不然绝对不会跟我在一起。

    乔洋说那怎么办?不去了?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去!你鬼主意多,你给我出个主意,争取让她支持我,又不跟我分手。

    乔洋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这么个苦肉计,说女人都心软,看你又是买醉又是流泪,一定会答应你的!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得请我吃一个月饭,为了你,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牺牲。也就是你,别人我才不会这么编排自己的,被死亡,不是玩儿!

    陆天野说行了,我在你嘴里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让你请吃饭了吗?

    所以今天所有的一切,陆天野都是按照乔洋的指示完成的。前面的大部分都很顺利,怎么到了节骨眼儿上,糖白白成这种的了?陆天野心里忍不住有点紧张。

    糖白白往后边一靠,把头扭向陆天野,说想调到刑警大队?

    陆天野点点头

    糖白白又说: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毕竟刚才喝了一大瓶红酒,我要是现在回答了你,万一第二天你忘记了怎么办?

    陆天野觉得有门儿,赶紧说不会,我清醒着呢!再说刚才喝进去的酒气都通过眼睛流出来了,所以我现在一点儿都不迷糊。

    糖白白笑了,说怪不得现在眼睛这么红呢,合着是被红酒染红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眼睛里滴点儿漂白剂,给你退退那红色?

    啊?

    发小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是的,我真的有个发小,叫乔洋!你认识啊,我们吃过饭。

    所以是乔洋报销了吗?乔洋不是结婚了吗?他怎么还有女朋友啊,养了个小三啊?这样说起来,那小三儿哭,不是哭他,是他没给够人家钱吧!你们还说好一起结婚,他是准备离了之后再结呢,还是你本来也结婚了?

    陆天野说胡说什么呢,我哪有结婚啊!

    那就是他准备离了再结?或者他要再结一次,话说警察犯了重婚罪不判刑吗?

    陆天野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糖白白继续说:一天不开机,是故意的吧!大冬天一脸颓废的席地而坐是专门给我看得吧!第一次红眼是被冻红的吧!你的酒量其实不止是一瓶葡萄酒吧!眼泪是提前滴了眼药水吧!后面的那段话也是早就编排好的吧!所有的一切你都是为了让我同意你进刑警大队吧!

    陆天野越发没话说了,最后只是小声地嘟囔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就没什么问题啊!我在家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我都相信了!

    糖白白说陆天野,你行啊,你当初怎么就读了公安大学了,你应该读电影学院啊,以你的能力,绝对是可以免试入学的。还我的心好痛啊!偶像剧里都没这个台词了,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还有,你这样说人家乔洋,你不觉得缺德吗?什么理由不行,你找个这样的理由?

    陆天野说缺什么德啊,他也经常这样说我啊!再说,这主意还都是他给我出的啊!我哪能想出来啊!

    糖白白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你们也真够兄弟情深,乔洋为了你,都能心甘情愿被死亡,而你,把自己也虐得够呛!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搞得我真的以为你是遇见了难过的事儿,还挺担心。结果一切不过是个骗局,陆天野,你觉得通过欺骗来赢得我的同意,合适吗?

    陆天野说我只是怕你不高兴!我想进刑警大队,但是我又不想失去你!

    所以,你就欺骗我吗?你知道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我听了无数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根本没想过关机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以为你是因为工作忙,不方便开机。晚上接到你电话,听见你异样的声音,听你说“你能下来见见我”吗,你知道我跑得有多着急吗?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挺搞笑的啊!你觉得呢?

    陆天野耷拉着脑袋说对不起!

    糖白白说对什么不起啊!我为什么不想找刑警?因为我不想有一天需要揭开白布才能看见那个人。我不想有这样的经历。老实说,我连警察我都不想找。警察太忙了,每天都有好多事儿,你自己算一下,我们多长时间见一次面?有几次能从头相处到尾?可是怎么办,我爱你,我爱上你了,我不可能要求你换工作,我不是那么自私的人,所以只能接受。我工作好累,每次我都想给你电话,但是又怕你太忙,再影响了你。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除了陶米,没有人知道我有个男朋友,我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有情人的样子。手机电话不离手,经常约会不在家,这些都没有。我本身不是这样的,我只想找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他有一个普通的工作。正常上下班,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可以一起出去旅行,享受生活。陆天野,我一个人这么久,不是在等待一个英雄,我没有英雄情结,我需要的是一个凡人,凡人你知道吗?现在好了,你又要加入刑警大队,还骗我,你说以后我要怎么相信你?我们要怎么相处?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

    陆天野伸手想要拉她的手,糖白白躲过了,说不早了,早点回吧!刚才你喝得红酒其实是我妈妈自己弄下的,给我调睡眠的,基本上没什么度数。我怕你喝多了明天头疼,就拿了那个。刑警大队的事儿你也别过来问我,想去就去,我还是那句话,别为了我委曲求全!没必要!走得时候,把门带上,我先去睡了!

    说完站起来就去了卧室,陆天野本来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是看她那表情,知道说多了也没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卧室,关上门。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正打算走,就看见糖白白拿件外套又从卧室出来了,一只手还拿着电话,一边穿衣,一边皱着眉头讲电话:怎么能不在呢,签到的时候没数人吗?那王皓哪儿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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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师生时代介绍:
本书是关于一个初为人师的姑娘和一群等待长大的孩子共同成长的故事。其中有欢笑,有眼泪,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也有相互扶持共同进退。从初一的稚嫩到初二的混乱,再到初三的小大人,每一个成长,每一种变化,都在经历疼痛,收获感动。老师不是单方面的给予,学生也不只是被动接受。事实上,在我们教会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教会我们。谨以此书献给那些所有当过老师的大人和做过学生的小孩,祝大家幸福。新师生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师生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师生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