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二十章 狼群
那几个蛮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对着石像跪了下去，拜倒在地的时候口中高呼：
“啊罗哄哒！”
他们坚定地认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因为真神的意志降临，口中呼喊的正是他们对真神的敬称。
看着这些蛮族人的动作，步小天心里也有些恍惚，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荒神吗？
看向一旁的乐天，见乐天也正好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周围的蛮族人向着他们刚刚雕好的石像跪拜高呼。
过了许久，几个蛮族人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
在场所有的蛮族人看着步小天和乐天的眼神都带着炙热和崇敬。
看着这些蛮族人的眼神，步小天相信，现在就算是他和乐天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哪怕一丝犹豫。
与这样的眼神对视实在是有些不自在，步小天转过视线，又看向乐天，道：
“时间还早，咱们再做点别的东西吧！”
“好！”
乐天也有些不习惯周围这些蛮族人这么看着他，赶紧点点头。
于是两人在离石像稍远一些的地方找了几块石头，开始制作一些石碗和石锅之类的东西。
那些蛮族人见到他们的动作，立刻过来帮忙，但他们没有两人的本事，只能帮着两人挑选合适的石头。
很快步小天和乐天的身前就堆起了小山一般的石堆，看的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要把他们当苦力用了？
好在那个蛮族少年看到两人有些无奈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两人的意思，赶紧对那些还在往这边搬石头的蛮族人大声喊了几句。
那些蛮族人听到少年的话，再看了眼步小天和乐天身前高高的石堆，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扔下手里的石头，跑过来将石堆里的大部分石头又都搬走，只留下一部分质地最好的石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夕阳西下。
此时两人面前的一大堆势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百件石质的锅碗，以及近百把尖锐锋利的石刀，就算是给部落里每人一把都是绰绰有余，
为了让这些石刀不至于太过轻易的损坏，步小天和乐天还特意用真气好好淬炼了一番，比淬炼其他东西的时候都要用心。
眼看天色不早了，两人站起身，准备回去了。
那些蛮族人也知道两人的意思，其中四人赶紧上前将地上的石碗石锅等东西归置到一起，一人抱着一大堆。
步小天和乐天本来想帮忙拿一些，但那些蛮族人怎么也不同意让他们再干重活。
两人无奈，只好空着手走在这些蛮族人前面，往部落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步小天和乐天走在前面，然后是四个蛮族人抬着神像，最后面是三个壮年蛮族人带着个少年蛮族人每人抱着一大堆东西跟着，离开了这里。
前面的草原上，如血的残阳已经有小半消失在地平线下，剩下一大半染红了半片天空。
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随着他们的靠近，渐渐地步小天发现有些不对。
以往在这个时候本该一片祥和的部落，此时却隐隐传来呼喝和哭喊，甚至还夹杂着阵阵兽吼之声。
“部落出事了！快走！”
步小天还没来得及跟乐天说什么，乐天却匆匆对他说了一句，便直接祭起法宝向着远处的部落电射而去。
见此情景，步小天也没犹豫，背后宝剑出鞘，纵身一跃，也踩着剑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部落。
这里距离部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步小天和乐天有修为在身，能隐约听到部落里的声音，同行的蛮族人却是做不到的。
看到步小天和乐天先后飞走，他们还在惊叹和崇拜，只以为是两人觉得他们走得太慢，全然没想到是部落出了问题。
不过他们还是加快了步子，向着部落追去。
步小天他们赶回部落的时候，只见部落外面围着一大群野狼，阵阵狼嚎之声不断传来。
部落里的蛮族人都站在部落边缘，与狼群群对峙，其中有男有女，包括所有的老人和一些半大的孩子。
虽然一些孩子脸上不时露出害怕的神情，但是没有人后退半步。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所有人都鼓起了勇气。
老祭司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这个方向的狼群是最多的。
虽然他强行打起精神，但仍旧掩饰不住脸上的虚弱和担忧。
看到两道飞驰而来的流光，老祭司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步小天和乐天直接落在老祭司面前，看到两人以这般神奇的方式出现，老祭司身后的十几个蛮族人都是精神一振。
顾不得客套，步小天直接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了？”
老祭司看着两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是狼群，不知道为什么，这附近所有的野狼全都过来了！”
“嗷呜——”
不等两人继续再问，狼群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传遍了整个部落。
原本围着部落的群狼仿佛得到了命令，同时仰天长啸，向着部落冲了过来。
见狼群动作，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简陋的武器，竟然主动向着狼群迎了上去。
不过片刻，冲出去的蛮族人就与群狼交战在了一起。
蛮族人果然不愧是天生的战士，双方刚刚交战在一起，就有好几头野狼死在了他们手里。
部落四周不时响起野狼临死前的哀嚎。
在蛮人族群与群狼交战的时候，步小天和乐天也动手了。
只见步小天手里的长剑化作数百道剑影冲进狼群，片刻之间就清空了面前的群狼。
乐天的玉尺也化作一道白光飞进了另一个方向的狼群，白光所过之处，带一阵阵飞溅的鲜血。
有两人的助力，狼群损失掺重，剩下的狼群见到同伴不断死去，就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顿时有些畏缩，一时间不敢上前。
就在狼群的进攻因两人的威势而停滞的时候，最先响起的那声狼嚎又再次传了过来。
刚刚停下不到片刻的狼群立刻又冲了上来，迅速与反抗的蛮族人混在了一起。
这下步小天倒是不好再用《万剑诀》了，毕竟他还不能精准地控制每一道剑影，很容易误伤。
乐天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狼群极其狡猾，借着与蛮族人周旋的机会躲避着玉尺的攻击。
害怕伤到混在狼群里的蛮族人，两人不由得放慢了动作。
趁着两人有些投鼠忌器，狼群竟一时间占了上风，已经有不少人被狼群咬伤，还有几人死在了狼群的围攻之下。。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老祭司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老祭司将手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手杖高高举起，用蛮族语言高声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
老祭司吟唱完毕，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天而降，落在了他高高举起的手杖之上，又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随着这股步小天和乐天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的出现，这股力量苍茫而浩瀚。
在这股神秘的力量覆盖而下的时候，所有的蛮族人的力气突然暴涨，变得更加勇猛。
反观围攻的狼群，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半的力气，连攻击都显得有些无力。
局面在瞬息之间便翻转过来。
但在众人兴奋地反击的时候，却没人注意到，老祭司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举着手杖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老祭司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手杖从他手中掉落，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跪坐在地上。
那股神秘的力量也在同时消失不见。
“刚哆！”
老祭司附近看到这一幕的蛮族人惊叫一声，马上跑过来想把他扶起来。
老祭司看向周围，族人们虽然还在奋战，但失去了那股神秘力量的加持，他们再也占不到优势。
看着一名名族人在狼群中受伤甚至死去，老祭司的脸上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股与刚才老祭司召唤来的一模一样的神秘力量突然从远处涌来，甚至比老祭司先前召唤出来的力量还要强上数倍！
感觉到这股突然出现的力量，老祭司的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不顾身上的伤势，挣扎着向着神秘力量传来的方向拜倒下去，口中高呼：
“啊罗哄哒！”
步小天和乐天早在神秘力量消失的时候就发现了老祭司不支倒下，但为了保护那些突然失去神秘力量加持的蛮人战士，他们却不能抽身过来。
此时感觉到这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步小天和乐天都感到十分惊异。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力量传来的方向，只见夜幕中隐隐有几道身影正向着部落这边赶来。
却是先前被他们落在后面的几个蛮族人，这股神秘力量的源头正是他们抬着的神像。
四周的狼群在这股神秘力量出现的时候，再不敢继续围攻蛮族人，纷纷转身惊恐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到片刻，部落周围所有的野狼都逃得一干二净。
没有了围攻的狼群，那股力量如潮水般褪去。
很快所有的蛮族人都围在了老祭司身边，担心地询问着老祭司的状况，不时地看向远处走来的几人。
很快，七大一小八个蛮族人就走进了部落。
前面四个抬着神像的蛮族人小心地将神像放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无比虔诚。
待他们将神像放下，老祭司在族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到石像面前，看着石像缓缓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其他的蛮族人也跟着向神像拜倒，口中仍旧高呼着：
“啊罗哄哒！”
一直过了许久，老祭司才缓缓起身。
此时他的脸上再没有了愁绪，满是欣慰和喜悦，看他满面红光的样子，似乎先前所受的伤已经不复存在。
老祭司转过身，向着一直站在这边的步小天和乐天俯身一拜，道：
“多谢你们！让真神的眷顾重新回到我们部族！”
所有的蛮族人都做着一样的动作，口中用蛮族语言说着感激的话。
卷二 第二十一章 传承
这些蛮族人对他们越发尊敬，但他们却觉得这些人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对于他们的感谢，步小天和乐天只是勉强回应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老祭司的帐篷。
部落里的人见他们二人离去，也并未阻拦，他们还要安置神像以及处理狼群袭击造成的破坏。
这一夜部落里十分热闹，而老祭司一整夜都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步小天和乐天走出帐篷的时候，发现神像已经被安置在部落的最中•央。
他们在部落里走了走，沿路遇到的蛮族人依旧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但是态度里都带着几分恭敬，而且看他们的眼神也已经变了，甚至没几个人敢与他们对视。
他们的眼里没有恶意，是一种敬畏、敬仰，不像是看待朋友，更像是在看神明。
两人在部落西边看到了老祭司，还有其他的一些蛮族人。
在他们前方远处的草原上，昨夜战死的蛮族人的尸体被摆成一排，天上盘旋着食腐的秃鹰。
老祭司口中吟唱着步小天和乐天听不懂的东西，但听那低沉而悠远的调子，应当是他们一族送葬的仪式吧。
步小天二人没有上去打扰他们，静静地在远处看着这些蛮族人的为死去的同伴送葬。
听着那沉闷而爱上的调子，步小天和乐天的心里也不禁泛起些许感伤。
老祭司吟唱完毕，尸体上方盘旋的秃鹰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同时落在了那些并排陈放的尸体上，啄食血肉。
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血腥残忍，步小天和乐天都忍不住转开了视线。
过了半晌，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那群秃鹫飞上高空，离开了这里。
步小天两人转头看去，原本的尸体上的血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几具白骨。
那些蛮族人也在此时上前，他们将白骨放进一旁早就挖好的土坑里，再用土埋上。
没有坟包，没有墓碑，只有一片翻过的土地，等到明年春天，这里长满了野草，就再也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埋下过曾经战死的族人。
看来蛮族人没有祭祀去世亲人的习俗。
整个过程庄严而肃穆，没有人开口发出半点声音。
等到一切做完，已经是正午了。
那些蛮人在老祭司的带领下返回部落，脸上却没有什么悲伤的神情。
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完全不像是刚刚才埋葬了几名死去的族人。
“老祭司……”
步小天实在是有些不解，见老祭司走近，便开口问道：
“你们所有死去的族人的尸体都会被这样对待吗？”
老祭司点点头：
“是的。”
“可是这样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吧？”
老祭司有些惊讶地看着步小天，反问道：
“残忍吗？我们活着的时候吃草原上的这些飞禽野兽，死了以后让它们吃掉，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活着的时候，一切都是草原给予的，死亡后就应该把一切还给大草原啊！”
听到老祭司的话，步小天有些无力反驳，不由得细细思索起来。
眼看步小天陷入了沉思，乐天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们为什么不给这些死去的族人修坟立碑呢？”
听完乐天的话，老祭司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问道：
“修坟立碑？那是什么东西？”
这话问得乐天也是一愣，难道他们连什么是坟墓什么事墓碑也不知道吗？
但看老祭司脸上的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坟就是坟墓，是埋葬去世亲人的地方，碑就是墓碑，上面刻着这里被埋葬的人的名字、过往，供亲人和后代祭拜用的。”
老祭司理解了步小天解释的坟和碑的意义，但又不明白祭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祭拜什么意思？”
“祭拜是我们人族的一种习俗，为了让死去的亲人不被忘记。”
“为什么一定要记住死去的人？”
老祭司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我们相信如果族人热爱部族，那么等他死后，真神会让他的灵魂重新回到部落里，在部落里转生，再次长大成人，那他就一直在部落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不需要记住他。
如果他不再热爱部落，他的灵魂就会离开，到其他地方转生，对于一个不热爱部落的人，我们为什么要记住他？”
这下老祭司的话倒是把乐天也难住了，真神如果真的存在，老祭司的话确实是对的。
而经历过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敢再说真神不存在这样的话了。
一路上三人都没再开口，只有走在中间的老祭司不时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回到了部落里，老祭司的帐篷前，当日最先发现步小天两人的那个年轻的蛮族男子正等在那里。
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丝哀伤，或许还是忍不住为死去的族人感到难过吧？
见到三人走过来，那蛮族男子向他们行了一礼。
老祭司点点头，便当先走进了帐篷。
年轻的蛮族男子等三人进了帐篷以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老祭司坐在他的兽皮床上，对着年轻的蛮族男子一招手，蛮族男子上前跪坐在老祭司的面前。
老祭司轻声地对年轻的蛮族男子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些什么，蛮族男子回应了几句，声音确实有些哽咽。
老祭司面露不悦，板起脸训斥了他几句，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老祭司咳嗽得更严重了。
年轻的蛮族男子止住抽噎，对老祭司俯身一拜。
老祭司点点头，抬起一只手放在年轻蛮族男子的额头，口中喃喃地念诵着什么。
步小天和乐天都从老祭司两人的身上感受一丝特殊的感觉，在这一刻，老祭司和年轻蛮族男子的气息隐隐相连。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突然，两人感觉到老祭司身上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步小天和乐天几乎同时看向老祭司两人，只见老祭司低垂着头，原本放在男轻男子额头的手也轻轻垂落，身上的生气缓缓消散，就像一盏油灯耗尽了灯油，慢慢熄灭。
两人立刻站起身，想要查探老祭司的状况。
那年轻蛮族男子却在这时也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老祭司头顶苍苍的白发，开口说道：
“你们…不要…着急，祭司大人…死了。”
？？？！！！
乐天和步小天震惊地看向年轻蛮族男子。
怎么回事？
明明先前这个年轻的蛮族男子还不会说人族的语言，才过了短短的半个时辰，他竟然学会了人族的语言？
年轻的蛮族男子转过身，看到了两人震惊的神色，用还有些生涩的人族语言解释道：
“你们…不要…惊讶，传承…的…作用。”
传承的作用？
听到他的话，步小天和乐天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意思是刚刚老祭司和他做的事情是就是蛮族的传承？
“老祭司为什么会死？”
步小天看着眼前的蛮族男子，问道：
“传承…消耗…生命，祭司大人…老…还受伤，生命…不够……”
年轻蛮族男子刚刚接受传承，说的话断断续续，也不是很连贯，但是步小天和乐天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传承需要消耗老祭司的生命力，但老祭司太老了，生命力本就不强，先前又受了伤，支持不住传承的消耗，所以因为生命力耗尽而死。
年轻蛮族男子显得有些悲伤，对着沉思的两人说道：
“我…去…通知…族人。”
说完后将老祭司平放在他的床上，就离开了帐篷。
两人没有阻止年轻蛮族男子离开，老祭司虽然是蛮族人，但他们是从心底把他当做朋友，老祭司死去，他们也有些悲伤。
不久，刚刚离开的蛮族男子带着几个蛮族人再次走进了帐篷。
看着躺在兽皮床上毫无声息的老祭司，所有蛮族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他们上前轻柔地抬起老祭司的身体，向帐篷外走去。
步小天和乐天也跟了上去，他们要去送送老祭司。
帐篷外围满了蛮族人，部落里所有的族人都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样悲伤的神情。
几个蛮族人抬着老祭司一路来到了早上他们埋葬族人的地方，将老祭司放在地上，又动手在旁边刨出了一个土坑。
部落里其他的族人都在一旁看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一股哀伤弥漫在所有人心底。
接下来的一切都和早上两人看到的一样，只不过躺在那里的变成了老祭司，低声吟唱的则是年轻的蛮族男子。
老祭司去世，他就是这个小小的部落里新的祭司。
看着老祭司的身体被秃鹰一点点啄食成一堆白骨，步小天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但他没有阻止这一切，这是部落的传统，也许只有这样老祭司才会安息吧！
仪式结束，早上埋葬那些死去蛮族人的地方多了一块新土。
人们沉默地回到部落。
虽然他们相信真神会让老祭司的灵魂再次转生在部落里，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悲伤。
今天部落里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比以往都要安静许多。
年轻的祭司低声地对步小天和乐天述说着老祭司以前的故事，说着老祭司如何一次次在兽群的袭击中保护他们，如何教导年轻的孩子去捕获凶猛的野兽，如何不厌其烦地传授他沟通真神的方法……
在年轻祭司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步小天和乐天回想着这几天跟老祭司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他们的眼里，老祭司已经不再只是一个蛮族小部落的祭司，而是一个敦厚慈祥的长者，一个对外界充满好奇、喜欢听他们讲述外面世界的故事的朋友。
他们突然发现，他们甚至连老祭司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卷二 第二十二章 雪狼
但他们并没有询问老祭司名字的想法，他们会永远记得，在大草原中的一个小小的蛮族部落里，曾经有一个跟他们是朋友的老祭司。
老祭司走了，年轻的祭司不知道因为什么并没有立刻搬进属于祭祀的帐篷。
今晚帐篷里只有步小天和乐天两人。
没有了老祭司轻微的鼾声，帐篷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夜深人静，部落里的人都已经安眠，笼罩着整个部落的沉闷和悲伤消散了不少。
盘坐在兽皮上打坐的步小天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对面同样盘坐的乐天，轻轻叫了他一声：
“乐天？”
另一边的乐天果然也醒着，闻言用同样轻微的声音回应道：
“小天，怎么了？”
“咱们走吧？”
“好！”
乐天没有问为什么，老祭司去世，现在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对他们敬若神明，虽然没有任何冒犯的行为，但是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也想离开了。
两人起身，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轻轻掀开帘子走出了帐篷。
虽然他们两人只在这个小小的蛮族部落里呆了短短几天，但到了真的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不舍和一丝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
环视了清冷的月光映照下的一顶顶帐篷，两人不再犹豫，祭起法宝径直离开了部落。
就在他们离开的同时，距离老祭司帐篷不远处的一顶帐篷里，躺在兽皮上面的年轻的新祭司睁开了双眼，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眼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
两道隐隐的流光飞出了部落，落在远处空旷的草原上。
步小天落地以后打了个呼哨，一道黑影飞快地从不远处跑来，直奔步小天身前，正是这几天没有跟在他们身边的黑驴。
几天前两人来到部落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黑驴并没有跟过来，这几天它一直在部落附近晃悠，但就是不肯靠近那里。
步小天心知以黑驴的性子，遇到危险一定会提前跑得远远的，但是绝不会跟他离得太远，而且就算跑不了也会向他求援，所以就没有特意去管它。
黑驴来到步小天身前，亲昵地用他的大脑袋蹭着步小天的身体。
步小天笑着摸摸它的驴头，就准备离开。
但一他刚转身，却发现黑驴竟咬住了他的衣服，向着另一个方向轻轻拉扯。
以往黑驴每一次做出这番动作，都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料想黑驴这次的举动也不会没有原因，步小天看向乐天，轻声说道：
“看它这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乐天早就知道这黑驴有些奇异，也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便跟着黑驴向着那边走去。
走了大约有百丈左右，前面一簇齐膝深的草丛中间陷下去了一小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在微弱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抹白色藏在其中。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上前。
随着两人接近，那处草丛突然动了一下。
“活的？”
步小天和乐天离开分开，分别从两边慢慢接近，各自握住了手里的法宝，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终于，当两人接近到距离那里不足一丈的时候，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一匹狼？
这是一匹全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幼狼。
此时它正蜷缩在草丛里，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身子瑟瑟发抖，看上去非常害怕。
但有些奇怪的是，它先前明明发现了步小天和乐天，但是在两人接近的时候却没有起身逃跑。
乐天看了片刻，伸手将蜷缩成一团的幼狼拎了起来，仔细观察。
这只幼狼很小，看上去刚刚出生没有多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它的父母竟将它扔在了这里，让它自生自灭。
渐渐地，乐天的眼里闪烁起惊讶的光芒：
“竟然是雪狼？”
步小天闻言也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
“雪狼？传说中生活在极北冰原之上的雪狼？它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冰原可有好几千里呢？”
“不知道，不过确实是雪狼无疑，你看它通体雪白，眼里隐隐有蓝光闪烁，这正是极北雪狼独有的特征。
只是看它这样子，似乎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中毒了。
你那还有没有什么好药材？”
“你要救它？”
步小天的目光从雪白的小狼身上移开，看着乐天。
“当然了！雪狼可是非常稀少的，我决定了，以后就带着它，等它长大了当坐骑绝对威风八面！”
“好吧。”
步小天没再多说，从包袱里掏出十几个小包裹，一一打开，里面全都是药材，而且都是上了年份的药材，年份最短的都有上千年，说道：
“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能用的？”
乐天看清这些药材的时候惊讶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问道：
“你这都是哪来的？去盗了药王谷的药园？”
步小天一指身边不知何时凑过来的黑驴，道：
“都是它找来的。”
“……”
乐天看了一眼骄傲地昂着头的黑驴，满肚子话不知道该说哪一句，索性低头在那十几样药材里寻找起来。
过了片刻，乐天拿起一片当初救治武阳剩下的九叶紫参的参叶和两株辣木，说道：
“就用它们吧！辣木能排毒，紫参叶能补元气，两相搭配正好相得益彰。”
“好！”
步小天点了点头，将其余药材收起。
乐天先将辣木送到小雪狼嘴边，小雪狼也是十分聪明，见两人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乖乖地把嘴边的辣木辣木吞进口中，嚼碎咽了下去。
乐天没有急着再将手里的参叶喂给它，静静地观察着小雪狼吃下辣木以后的反应。
一开始小雪狼还是那副恹恹的样子，然而不过片刻，只见它小脸一皱，从两人面前蹿了出去，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就停下了，看来它并未走远。
不多时，小雪狼所去的方向传来一股恶臭，熏得两人一驴几欲呕吐。
黑驴闻见这臭味的时候就远远跑开了，站在远处望向这边。
就在步小天和乐天也忍不住要离开的时候，小雪狼步履蹒跚地走了回来。
乐天拎起小雪狼迅速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恶臭的地方，步小天自然也跟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好远，乐天才停下来把小雪狼放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数落道：
“你这家伙，拉屎不知道去下风口？臭死我了！”
小雪狼好像也知道自己错了，它虽然听不懂人话，但还是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救他的人好像生气了，。
它慢慢走到乐天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口中还呜呜的叫着，一副认错讨好的模样。
“好聪明的小东西！”
步小天见到小雪狼这般委屈讨好的动作，也不禁露出笑意，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它长着洁白浅毛的身体。
乐天自然不是真的生气，见小雪狼十分虚弱，也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参叶喂给了它。
小雪狼见乐天喂它东西吃，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小小的尾巴摇啊摇的，将嘴边的参叶嚼碎咽了下去。
小雪狼吃完了参叶，享受地眯起了双眼，身上的皮毛竟然开始泛起微微的白光，似乎是在吸收参叶的药力。
小雪狼身上的白色荧光在月光的映照下并不是很明显，只有离得最近的步小天和乐天才看得很清楚。
一旁的黑驴也瞪着那对大眼珠子好奇地盯着雪狼那小小的身体，那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步小天和乐天此时根本没功夫去管它，他们看着身上流转着白色荧光的小雪狼，心里满是震惊。
看小雪狼此时的样子，分明是在主动吸收紫参叶的药力！
要知道，只有妖兽才有主动吸收被它们吞吃下去的东西之中的精华的能力。
妖兽跟普通野兽的区别，就像是修行之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普通人吃补药，只能等它的药力在他们的体内慢慢挥发，滋养他们的身体，这个过程很慢，所以大部分东西都来不及发挥它们的作用就会被排泄出体外。
而修行之人因为能掌控自身的‘气’，就可以借助体内的‘气’将吃下去的东西加以炼化，加快吸收其中的精华，让其作用能得到更完全的发挥。
当初救治小武阳的时候，还是因为步小天用自己的真气帮他炼化，才让他吃下的参叶能完全发挥药效。
如果小雪狼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兽，单单一片九叶紫参的参叶，因为不能主动吸收参叶的精华，只能让它的元气恢复一点。
但现在它能主动吸收参叶中的精华，这片参叶不仅能让它的元气完全恢复，更可以让它的体质增强不少！
这可是蕴含着相当于五千年份人参药力的参叶啊！
乐天心中惊讶过后，便是惊喜，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以至于看着一旁那头一直跟他很不对付的黑驴都顺眼了不少，毕竟能够找到这只小雪狼，黑驴当居首功！
估摸着小雪狼要彻底消化那片九叶紫参参叶的药力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乐天和步小天索性盘坐下来，静静等待。
小雪狼见状竟是一拱一拱的，十分费力地爬上了乐天的腿，躺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大黑驴见到小雪狼那副惬意的模样，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步小天。
步小天见黑驴看看躺在乐天怀里的小雪狼又看看自己，忍着额头暴起的青筋，倚靠在腿边的长剑往地上一插，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黑驴，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黑驴只觉得脖子一凉，再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地跪卧在一边，只是一双带着无比幽怨神色的大眼睛时不时看向步小天。
步小天却是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到后来甚至闭上眼睛修炼起来。
黑驴想像小雪狼一样躺在他的怀里？
开什么玩笑？
绝对不可能！
卷二 第二十三章 讨好
就算是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步小天很久，黑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只得在旁边的草地上躺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天亮，小雪狼终于吸收完了参叶的药力，看上已经完全恢复，连身上的白毛也变得更加柔韧，多了些光泽。
乐天把它放在地上，它就围着乐天跑来跑去，一边还兴奋地发出呜呜的叫声，对乐天这个救命恩人很是亲近。
黑驴也已经醒了，看见小雪狼完全好了，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神色，突然将硕大的驴头拦在小雪狼的前方，还故意咧起嘴，露出它那一排大门牙。
本来跑得十分开心的小雪狼见到这突然出现的怪东西，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原地，然后立刻躲到了乐天的身边，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完全不敢往黑驴这边看。
乐天没好气地拍了面前作怪的驴头，笑骂道：
“你这死驴！”
一旁的步小天也有些无奈的道：
“好了别闹了！你欺负它做什么？”
听到步小天的话，黑驴原本竖起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哼哼一声，又趴在了原地。
小雪狼躲在乐天的身后等了一阵，见没什么异常，又悄悄探出脑袋向这边看过来。
等看清了黑驴的样子，它顿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这个奇怪的大家伙是和步小天他们一起过来的，不过当时太难受了没注意。
确认不是什么想吃自己的野兽，小雪狼的好奇心立刻冒了出来。
只见它小心翼翼地从乐天身后一点点挪了出来，又一步步地慢慢靠近黑驴。
当小雪狼终于到了黑驴身边的时候，黑驴抬起眼皮看了它一眼，却是没有理会它。
黑驴其实也有些委屈，明明是它带着两人救了小雪狼，但是没想到小雪狼竟然比它受宠这么多。
乐天就算了，反正它也不是很喜欢他，但是就连跟它在一起这么久的步小天看上去都那么喜欢小雪狼，它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小雪狼见黑驴没有动作，胆子大了一些，围着黑驴庞大的身体左嗅嗅又闻闻，但很快就露出了一副被熏到的样子。
黑驴其实是很爱干净的，但它毕竟是牲畜，身上难免有一丝丝异味。
见到小雪狼那副有些嫌弃的样子，但它只能翻个白眼。
没办法，步小天和乐天都护着这个小东西，它也不能拿它怎么样。
但黑驴不管它，小雪狼却并没有就这么离开，反而胆子越来越大，竟然站在驴头旁边，伸出一只前爪去扒拉黑驴那长长的耳朵。
黑驴很不喜欢小雪狼的动作，但是又不敢发作，只好晃动着耳朵，想要赶走这个烦人的小家伙。
但是小雪狼不仅没有因此离开，反而像是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扒拉得越发起劲。
黑驴终于忍无可忍了！
它转过头，不顾可能被责骂的后果，冲着小雪狼大叫了一声。
“嗯昂！”
小雪狼果然吓了一跳，又一下子躲回了乐天身后，但是还是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脑袋去看黑驴，只是不敢再上前去撩拨它了。
这时黑驴却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着的草叶，不再管被吓到的小雪狼，趁着步小天没责备它，轻轻一跃，就跃出了三五丈远，很快便消失在小雪狼的视线里。
它要去打猎了，现在有了个长得比它好看不少的小家伙跟它争宠，它必须要好好表现，免得被嫌弃。
唉！终究还是它一头驴抗下了所有啊！
小雪狼看着黑驴消失的方向，蓝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没过多久，黑驴就拖着一只野羊从远处走了回来。
野羊个头不小，但黑驴咬着它的一条腿拖着它，看起来很是轻松。
等到黑驴将野羊放下，野羊却是一动不动，原来它已经死了！
羊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头骨塌陷了一大块，正好跟黑驴蹄子大小差不多，竟是被黑驴一蹄子踢碎了脑袋。
小雪狼看着黑驴毫不费力地就拖回来一只这么大的野羊，眼睛里都闪着光。
步小天站起身笑着拍了拍黑驴的脑袋，就提起死去的野羊找有水的地方去处理猎物了。
乐天则是在附近弄了一大捆尺多长的青草，用真气烘干，做引火之用，这个季节草原上根本就没有干草。
弄好了引火用的干草，乐天直接祭起法宝向东而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只留下黑驴和小雪狼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黑驴看了一眼小雪狼，就直接跪卧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步小天和乐天回来，小雪狼这次倒是很安分，没再去招惹黑驴。
只过了一刻钟，乐天就脚踏玉尺赶了回来，在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他跳下玉尺，将背后的包裹放在地上，包裹打开，里面是几十块漆黑的石块一样的东西，只是看上去没有石头那么硬，有不少黑色的粉末从上面掉了下来，居然是一堆石炭。
这些石炭是蛮族部落里的人几十年前在他们找到混元石的那片乱石地的边缘发现的，他们平时做饭生火用的就是这些东西。
据他判断，那里应该有一个非常大的石炭矿脉，足够整个部落用上数千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元石的作用形成的。
自从发现了那个石炭矿，部落里的人再也不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寻找野羊群的羊盘和干野牛粪烧火了，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打猎。
跟那些蛮族人一起要走上两个时辰的路程，乐天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飞了个来回。
算了算时间，乐天弄了一些干草，取了一部分石炭放在上面，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将草堆点燃。
随着干草的燃烧，那漆黑的石炭也被慢慢点燃了，只是随着它们的燃烧，火里冒出了一股难闻的黑烟。
好在这股黑烟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干草烧完，火焰消失的时候黑烟也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堆灰烬和十几块散发着亮红色光芒的石炭。
也就是在这时，步小天提着去干净了内脏和皮毛的野羊回来了。
看到地上正在燃烧已经没有了难闻黑烟的石炭堆，步小天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去弄些石炭回来！”
火堆不大，步小天将野羊肉分割成小块，由于这附近找不到细长的树枝，步小天直接将肉块穿在长剑上烤了起来。
乐天见状惊讶得瞪大了眼，问道：
“你就这般对待你性命交修的法宝？”
步小天看了他一眼，说道：
“不然能怎么办？要么生吃，要么用它烤肉。手里只有它合适，而且只是烤一下，这长剑又不会被烤坏。”
乐天有些无言以对，看着步小天穿在剑上的几块羊肉渐渐散发出喷香的气味，咬咬牙，也拿起自己的玉尺穿了几块羊肉烤了起来。
步小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很快羊肉烤熟，步小天撒上调料，见乐天的烤肉还没考好，就先从剑上取下一块，递给他送到小雪狼的面前。
小雪狼看着面前金黄的烤肉，馋得口水直流，但它却强行忍住没有去吃，反而是叼着烤肉晃晃悠悠地放到了黑驴面前，眼里露出讨好之色。
本来正有些郁闷的黑驴顿时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一眼小雪狼，也不客气，张开大嘴就啃了起来。
小雪狼见黑驴吃起它送来的肉，欢天喜地的跑回了乐天身边。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步小天和乐天也不禁有些愣神，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小雪狼把烤肉送给了黑驴，步小天又给了小雪狼一块。
小雪狼顿时开心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两只前爪抱着肉块撕咬起来。
但是奈何它连牙都没长齐，咬了半天也咬不动，只能看着眼前的美味，嘴里发出着急的呜呜声。
还是乐天看不下去，将手里的玉尺递给步小天，拿出一柄小刀将小雪狼跟前的烤肉割成一片片细小的肉片，好让它能够下口。
小雪狼立刻又变得欢喜起来，冲着乐天呜呜的叫了几声，低头吃了起来。
等到他们吃完，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不再耽搁，乐天将肚子胀得圆滚滚的小雪狼抱在怀里，与步小天一同祭起法宝向着南方飞去。
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黑驴自然还是在地上跟着他们跑。
这一赶路就赶了六天。
这六天里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就在野外休息，至于吃的东西，全部都是黑驴给他们找来的。
兴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小雪狼的威胁，黑驴这几天一改往日的惫懒模样，每次等到步小天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它都会主动出去给他们找吃的。
而在小雪狼坚持不懈的讨好下，黑驴也不再对它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甚至偶尔也会给它带几株药材回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吃人嘴软吧。
这天下午，两人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座雄踞在平原之上的巨城，正是辽州城。
然而步小天看上去却没有进城的打算。
见状，乐天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不进去看看你的小徒弟吗？”
步小天却是摇摇头，有些复杂地看着这座大城说道：
“不去了，就算是见了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徒添几分离愁罢了。”
“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步小天摇摇头，没再说话，脚下的剑光更快了几分，御驶着飞剑直接从城外飞过，没有半分留恋。
乐天也赶紧追了上去，不过并没有再多过问，有些事步小天不想说，他就算再怎么追问也不会有结果。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作为他的朋友、兄弟，并不一定需要知道他过往的一切，尤其是他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
毕竟他也有些不想对人提及的过去。
接下来的路途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两人在辽州城南边大约五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落下。
今晚他们打算就在这里落脚。
卷二 第二十四章 诡影
两人在林子里寻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将身后的包袱放下，就在周围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生起一个不大的火堆。
小雪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茂密的丛林，兴奋地在林子里跑来跑去，不过它只是在两人附近的林子里玩耍，并没有往太远的地方去。
在两人坐下后不大一会儿，黑驴就拖着一头獐鹿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小雪狼见到黑驴，顿时十分欢喜地跑到它旁边，摇着小尾巴扒拉着黑驴嘴里的猎物，看上去很想帮忙。
不过它太小了，只比那头獐鹿的脑袋大一点，哪里又能帮上什么忙？
黑驴将死去的獐鹿放在火堆旁边，就趴在了地上，做出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步小天和乐天早就知道黑驴的本事，看也不看装模作样的黑驴，提起獐鹿就去找地方处理去了。
倒是小雪狼，不停地伸出两只前爪按压着黑驴的身子。
虽然小雪狼没有多大力气，甚至只能让黑驴有很轻微的感觉，但黑驴还是露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溪水边，步小天和乐天正做着将獐鹿的内脏掏出、再去掉毛发的事情。
“你那黑驴真把我的银月当狗腿子使唤了？”
却是正在给獐鹿刮毛的乐天开口说话了，银月正是他给小雪狼取的名字。
步小天向那边望了一眼，回道：
“明明是你那小雪狼主动凑上去的，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这…”
乐天一想，事实确实如此，也没法反驳，转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这个不争气地小家伙！它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它是狼不是狗？”
听到乐天这话，步小天神情略带怪异地道：
“要是你的小雪狼以为自己是狗还不算太坏，毕竟狼和狗都差不多，怕就怕它把自己当成驴啊！”
想到那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天天呆在一起，说不定还真会出现步小天说的现象，顿时有些着急：
“让你的驴以后离我家小银月远点儿，要真带歪了小银月，我可饶不了它！”
“呵呵。”
步小天见乐天的样子，却是轻笑一声，道：
“你放心好了，不管它跟谁混在一起，骨子里的狼性是改变不了的，现在只是因为它还小，等它再长大一些，应该就会显现出它的本性了。
再说，明明是你的小雪狼自己往黑驴身边凑，要怪也只能怪它自己，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黑驴身上呢？”
“……”
乐天无言以对。
两人很快处理完了獐鹿，带着数十块清理干净的肉块回到了空地。
小雪狼已经靠着黑驴睡着了，或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小雪狼耳朵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归来的两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向他们以往每次休息的时候一样，烤肉，吃肉，扔骨头。
夜深了。
空地中•央的火堆安静地燃烧着，不时传出树枝爆裂的噼啪声。
步小天和乐天盘坐在火堆边静静地打坐，只是都保持着一丝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野兽和危险。
周围变得宁静，连虫鸣和野兽的吼叫都小了许多。
突然，步小天和乐天同时睁开双眼。
不对！这周围太安静了！
就算是在安静的夜，也不至于这样寂静。
两人站起身，向周围看去。
时值七月下旬，天空的月只剩下细细的一个弯钩，散发着晦暗的月光，在这密林之间更显暗淡。
在微弱火光的掩映下，周围的树木只有一个个高大的黑影，如同远古的神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黑暗的丛林里，一抹白影在步小天的眼角一闪而过。
步小天猛地转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仿佛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乐天也向步小天所看的方向看去，但除了隐隐绰绰的树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乐天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不知何时醒来的小雪狼也冲着那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声咆哮。
黑驴也站了起来，看着同样的方向，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眼神里满是警惕之色。
看着它们的动作，乐天也知道它们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分神，暗自凝神警惕。
果然，过了片刻，步小天先前看到的那道白影再次出现在前方的丛林中。
但无论是步小天还是乐天，都没发现它是怎么出现的，它的出现没有一丝动静，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两人身前数丈外的林子里。
隐隐可以看出，那是个人形的影子，只是看不见它的相貌。
这次那白影没有立刻消失，而是缓缓的向林中飘去。
步小天跟乐天对视一眼，马上跟了上去，黑驴和小雪狼也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就像它悄无声息地出现，白影的行动同样没有丝毫响动，仿佛是一道轻烟直接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树丛中穿过。
周围还是没有一丝其他声音，只有树丛被步小天和乐天经过时拨动发出飒飒的轻响。
那突然现身的白影甚是诡异，任步小天和乐天怎样追赶，它都与他们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但当他们停下来不再继续追赶的时候，那白影却又会停下来等着他们，似乎有意引导他们去什么地方。
终于，两人跟着白影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一片不大的空地的时候，前方的白影却突然消失了，没有一丝征兆。
两人赶紧来到白影消失的地方，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时候，却见小雪狼在他们脚边用爪子刨着泥土。
他们顿时明白了，有什东西埋在地下。
乐天将小白狼提起，随手掐出一道法诀，只见他们脚下的泥土慢慢翻涌起来。
两人后退几步让开那里，只见泥土向四周不断翻涌，不多时就在原地出现一个半丈方圆的大坑。
突然，坑底好像露出了什么东西，但在这昏暗的夜里实在是看不清楚。
乐天赶忙散了手上原本的法诀，换了个新的法诀。
只见他的手指上慢慢出现一丝丝光亮，逐渐照亮了坑底。
看清了坑底的情形，两人俱是一惊，这里居然埋着一具骷髅！
此时那具骷髅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以及几根白骨，其它的部分还都埋在土里。
大半夜的，在这寂静无人的山林里，突然挖到一具骷髅，着实有些恐怖。
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害怕。
步小天也掐出一道法诀，只见坑底的泥土缓缓移开，露出了骷髅的全貌。
一旁的乐天也一直维持着光亮，让两人能看清坑底的情形。
这时步小天手上法诀一变，整具骷髅维持着原样凭空缓缓浮起，飘出了大坑，落在一旁的平地上。
将坑底的骸骨移上来以后，两人借着乐天手里的光亮细细打量起来。
这具骸骨体型娇小，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一具女子骸骨。
细细观看，两人在她的头骨、躯干和四肢一共发现了九根漆黑的长钉，头顶一颗，脊柱四颗，四肢大骨之上各有一颗。
看上去竟是被人活活钉死的！
步小天将长钉一一取下，用真气托在手里，他也不敢贸然接触这看上去有些诡异的钉子。
两人细细看去，只见长钉约有两寸，其上镌刻着一道道奇怪的花纹。
步小天步认识这东西，但一旁的乐天却忍不住惊呼一声：
“锁魄钉！”
步小天看向面露惊色的乐天，问道：
“你认识这东西？”
乐天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点点头解释道：
“这是魔教圣魂山一脉独有的锁魄钉，配合魔教秘法，将这东西活活钉入他人体内，先是四肢，再是脊柱，最后是天灵。
如此便能够将人的七魄钉死在体内，并抽取其三魂，在魔教之中也是极为残忍的法门，是魔教惩处犯了大罪的门人弟子的手段，使其永世不得轮回。
抽取出来的三魂会被炼制成各种法宝，比一般的法宝更强。”
“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物？”
听了乐天的话，步小天忍不住深深皱眉，想到这女子临死前所受的折磨，心里忍不住泛起同情和不忍。
“嗯，你应该知道，人有三魂，分别是天魂，名为胎光，五行之魂，名为爽灵，地魂，名为幽精。
有七魄，其一曰吞贼，能消除人体内有害之物、消灭虚邪贼风；其二曰尸狗，能在人睡着以后感知周围变化；其三曰除秽，能去除体内无用的废物；其四曰臭肺，掌管人之呼吸气数，臭肺失则气数尽；其五曰雀阴，控制人之繁衍，失雀阴则不能人道；其六曰非毒，能排除体内寒热之毒，而积年劳累便是耗尽了非毒，所以会积劳成疾；其七曰伏矢，掌管其余六魄，为七魄之首，所以被称为人之命魄。”
乐天解释了一大串，顿了一顿，又接着道：
“三魂可离体而存，七魄则是依附于人体，身死则魄散。
但这锁魄钉却是将人之七魄强行禁锢在其体内，令其受尽折磨而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那白影便是这死去的女子被禁锢的七魄显化而成。”
步小天也是知道这三魂七魄的说法的，听着乐天的猜测，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难道她生前是魔教之人？
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会遭到这样残忍刑罚的折磨？
看见步小天的神情，乐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又说道：
“她也不一定是魔教之人，自从当年魔教教主仇天仞被杀死在魔山之上，魔教就分崩离析，很少会以这般手段惩处罪人。
魔教之人残忍狠毒，也可能是有人取了她的三魂炼制法宝。”
“怎么会有人以这样残忍的方法炼制法宝？这样有干天和的东西不会遭天谴吗？”
“这样的事其实也不是没有，严格的来说，你身上的宝剑‘干将’，它与‘莫邪’便是以与这差不多的方式炼成。”
看着步小天面露不敢相信的神色，乐天缓缓说道：
“不过当初干将和莫邪是跳入火炉献祭了他们自身的三魂，并非抽取别人魂魄进行祭炼，这才成就了一段流传千古的凄美故事。”
卷二 第二十五章 寻踪
步小天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想起了当初在无极峰广场边上，蓝云心对他讲述的关于干将和莫邪的故事，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
不知是因为故事本身，还是因为讲故事的人。
“咱们帮帮她吧！”
沉默许久后，步小天开口说道。
乐天有些诧异，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你与她非亲非故，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突然要帮她？你可知要帮她就必须找到她的三魂，将其超度送入地府轮回？”
步小天正色道：
“我辈正道之人，路遇不平之事自然是应当出手的，而且此时又牵扯到魔教之人，更是容不得我等袖手旁观！再是困难我也要试上一试！”
“好！反正距离婚约也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我便陪你走这一遭！”
乐天见步小天这般说，也不反对了，点了点头同意帮这死前受尽折磨，死后还不得轮回的女子讨还一个公道！
“不过这女子看上去已经死去好久了，也不知道害她的仇家在哪里？”
见乐天答应了，步小天却又犯了难。
倒是乐天想了想，说道：
“我师父传授过我一门道法，名为《招魂引》，专门替那些失了魂的人寻回三魂。不过那些人都是三魂尚存一魂或是两魂在体内，并未死去。我这法子不一定管用。”
听到这话，步小天的眼里露出一丝坚定，看着乐天请求道：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若是不成，咱们就先去帮你取来鲛珠，完成婚约，再想别的办法去找那人。”
“行，三魂与七魄之间联系紧密，我便用她尚未散尽的七魄为引，尝试一番！”
乐天点点头，说完便闭上眼睛抬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辞。
只见随着乐天施法，点点荧光从地上骸骨之中飘了出来，在两人身前汇聚，形成了一个少女虚影，正是一开始引导两人来此的白影。
这次总算看清了这女子的相貌，只见她生的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令人乍一看就会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
此时这少女七魄凝聚而成的虚影正看着两人，脸上有欣喜，有解脱，有期盼，有恳求，神色复杂至极。
步小天看着少女，想到她生前应该和云影差不多大，心中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忍不住说道：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寻回你的三魂，助你轮回的！”
那少女竟是点了点头，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眼里露出感激的神色。
七魄本就承载着人之七情，两人对比倒也并未太过惊讶。
正在施法的乐天突然开口说道：
“姑娘，我们要借你这七魄与三魂之间的感应寻找你三魂的位置，还请你务必相助！”
说着手中法诀迅速转变，一道道印诀从他手中发出，飘向少女虚影的身上各处。
少女虚影闻言再次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任由乐天手中飘出的印诀落在她的身上。
很快，乐天手上发出最后一道印诀，少女虚影顿时光芒大作。
乐天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罗盘，少女虚影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成了！”
乐天见状一脸欣喜地说了一声。
“那姑娘的七魄在这里面？”
步小天看着乐天手中的罗盘，忍不住问道。
“七魄乃是依附人体而存在，她早已死去，若不是锁魄钉将她的七魄强行禁锢在她身体里，她的七魄早就散了。
现在锁魄钉已除，她的七魄本就不能久存于世，在进入这罗盘之前的那一刻就散去了，现在这罗盘里不过是对她三魂的一丝感应罢了。”
乐天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解释道。
“哦。”
步小天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乐天刚刚是将那少女的七魄禁锢在了罗盘里，这般秘法会消耗掉她仅存的七魄。
虽然少女的七魄中终究会消散，但跟自然消散比起来，被秘法消耗掉未免有些残忍。
事不宜迟，既然有了找寻少女三魂的方法，步小天跟乐天也不再耽搁，将少女的骸骨埋葬好，就直接祭起法宝向着罗盘指向的方位飞去。
这次他们没有让黑驴再跟着在地上跑，步小天将长剑化作门板宽，让黑驴也站上来，便载着黑驴一同化作流光向天际飞去。
黑暗中两道流光在丛林上方飞快地划过，径直消失在南方的天际。
且说黑驴从未体验过这般飞行，这下可把它给兴奋坏了，根本不害怕掉下去，一会仰天长啸，一会儿伸出长长的舌头随风摇摆，最后步小天实在是受不了它这烦人劲儿了，随手掐诀封了它的身体，这才继续安心御剑。
一时间黑驴全身不得动弹，只有一对大眼珠子左瞟右看，滴溜溜转个不停，看上去滑稽不已。
与他并行而飞的乐天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轻笑几声。
这回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们几乎是一刻未停，三天时间便向南赶了三千多里，比之前赶路快了将近一倍。
黑驴自从被步小天治了一回，后来再飞的时候老实了不少。
毕竟全身被封住不能动弹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这一日，他们正跟着罗盘所指的方向飞行，一直未动的指针却出现了细微的偏转。
乐天顿时知晓，他们离要找的人不远了！
抬手对步小天示意，两人按下法宝落在地上，步小天开口问道：
“怎么了？”
乐天看着步小天道：
“咱们就快到地方了，你可想好找到那人以后该如何应对？”
步小天一听就要找到元凶，没有多想，直接道：
“自然是直接出手擒了那人，夺回他以那姑娘三魂炼制的法宝！”
见步小天一副热血上头的样子，乐天有些无奈地问道：
“那要是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怎么办？”
“这…”
步小天顿时语塞，他此前一心想着帮助那惨死的女子，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见乐天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便问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
“咱们先找到那人，暗中探明他的虚实，若是咱们有把握擒住他，就直接动手将他擒下，若是集你我二人之力也奈何不得他，咱们就先不要打草惊蛇，慢慢想办法对付他！”
听乐天说得有理，步小天点头道：
“好，就按你说的做，如果我们打不过他，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在附近的师兄弟帮忙！”
“嗯，在有把握擒住那人之前，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步小天郑重点头，随后两人再次御起法宝，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此地。
虽说是快要接近了，但他们跟着罗盘的指引又飞了一千多里，指针才再次有了动静，这次的幅度稍稍大了一些。
看样子他们要找的那人并没有待在一个地方不动。
就这样，两人每飞一段，指针就会变动一番，只是随着他们越是往前，指针的变化就越大。
终于，在两人前方出现一座大镇的时候，罗盘的指针静静地指着镇子的方向，一动不动。
看来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座镇子里了。
两人在离镇子四五里外的一座林子里落下，将法宝收起，扮作两个路人徒步走向镇子。
因为黑驴的样子实在有些引人注意，两人便将它留在了镇外。
小雪狼则是被乐天抱在怀里，这里看上去鱼龙混杂，乐天怕它被人抓了，就一直带在身边。
好在小雪狼若不仔细观察并没有黑驴那般醒目，别人只当它是一只小白狗。
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两人进入镇子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正好消失在天际。
镇子里人不少，两人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拿着个罗盘到处寻找，便决定先找一处地方落脚，等天黑人少的时候再趁着黑夜查探那人的踪迹。
他们在街边看似随意地找了家客栈，走了进去。
看来经常有外人路过这里，两个陌生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店小二的热情招呼下，两人各自要了一间临街的上房，又要了些酒菜让人送到其中一间房里，便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两人坐在桌边，桌上的饭菜却是一动未动。
步小天看着乐天，缓缓道：
“看来那人就在街东边那家客栈里，我们怎么办？”
他们本以为那人身为魔教之人，必定会找一个隐蔽之地进行躲藏。
两人本打算入夜以后悄悄寻找，却没想到那人竟会堂而皇之地住在镇里最大的客栈里。
这下就让他们原本制定的计划没有了用处，需要重新商议。
步小天问完，静静等着乐天的回答，但是乐天却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
步小天有些疑惑。
看着步小天疑惑的神情，乐天解释道：
“没错，就是等。那人敢如此大胆，必定有所倚仗，咱们就这么去贸然接近，说不定就会被他发现甚至反制。
如今敌明我暗，为今之计，只有等他自己走出客栈，咱们暗中观察，看看他到底凭什么敢这么光明正大，也好随机应变。”
看着乐天，步小天心里忍不住有些敬佩，若是换做自己，估计做不到他这般沉稳，只怕早就冲上去了。
步小天沉思片刻，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就回答道：
“好，听你的。”
商议完毕，两人才匆匆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修炼。
两人都坐在窗边，将窗户开启一条正好能看到那间客栈的缝隙，一边修行，一边暗暗注意着街东客栈的动静。
不过让两人有些失望的是，那人这一整夜都没有什么异动。
好在他们的耐心都不错，没有因一夜的等待而显得急躁。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为了不让人觉得奇怪，他们并没有闭门不出，而是在镇子里逛一逛，顺便买一些镇子里特有的东西，看上去就像两个路过的旅人。
不管他们在哪个位置，乐天的罗盘都指着客栈的方向，那人这几天竟一直待在客栈里。
这天上午两人刚打算出门继续闲逛的时候，乐天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罗盘指针却突然动了起来。
卷二 第二十六章 阎座
“小天！”
乐天赶紧向着隔壁轻呼一声。
隔壁房里，步小天听到乐天的声音，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乐天面前，问道：
“有动静了？”
“嗯。”
乐天点了点头，直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拉着步小天坐在窗边的桌子上。
见到乐天的动作，步小天心里一惊，赶忙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不怕被骂人发现吗？”
乐天却是神色淡定的摇摇头，说道：
“不用这么紧张，表现得自然一些。
大白天的，屋里明明有人，关上窗户才更可疑。
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客栈那边，咱们装作交谈的样子，只需对那边多加注意就好。”
说着乐天将罗盘放在桌上，一边与步小天交谈，一边注意着罗盘的动静和客栈里走出来的人。
步小天也迅速平复下脸上的神色，暗暗观察着街上的行人。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虽然不停地微微颤动，但一直指着客栈的方向，说明那人一直在客栈里没有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步小天注意到一名面相阴仄的男子从客栈大门走出，立刻问道：
“是不是他？”
乐天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看见了步小天说的那人，又看了一下罗盘，微微摇头：
“不是。”
又过了片刻，乐天突然说道：
“那人出来了！”
步小天赶忙留意客栈大门附近，见此时只有一个人走出来，但步小天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过后却皱起了眉头。
无他，只因此人是一位面目慈和的老者，逢人便露三分笑意，让人忍不住觉得亲近，难以想象，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会是那个狠心残害折磨少女炼制法宝的凶手。
“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恶人啊？会不会搞错了？”
见步小天露出怀疑的神色，乐天指着桌上的罗盘，说道：
“我知道你有些怀疑，但是你看，自从他出来以后，这指针就一直指着他，说明用那位姑娘的三魂炼制的法宝就在他身上，就算他不是元凶，但也绝对有问题！”
“嗯！”
看这罗盘的指针果真如乐天所说，随着那老者的走动而转动，始终指向老者的方向，就算步小天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与死去少女的三魂有关。
眼看老者已经走远，就要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步小天问道：
“咱们要跟上去吗？”
“魔教修行之法大多阴邪，修炼这些法门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些阴邪之气。
这老者身上却是全无半点邪气，要么便他不是魔教之人，要么就是他的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之境，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乐天看着远去的老者，语气严肃：
“这样，看他的样子是要出镇子，我先赶去外面，装作与他偶遇，故意露出一丝气息试他一试。
你在后面悄悄跟着他，若是他出现半分异样，便说明他是后者。
若真是那样，就算你我加起来也不够他一招的，那咱们就要从长计议了！
切记，万分小心，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你！”
“好！”
步小天见乐天自己主动揽下了试探对方这般危险的事，有些感动，但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了这一个字。
乐天见步小天应下，也不多说，转身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待乐天走后，步小天也收拾心情，催动身上穿着的“青云袍”，化作一个面相平凡的男子，赶紧下楼，远远地缀在老者身后。
镇子西面，乐天怀抱着小雪狼，一副急匆匆低头赶路的样子向镇口走来，“一不小心”撞向前面与他相对而行的一位慈祥老者。
但就在他即将撞上老者的时候，老者却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移开了一小步，避开了乐天撞过来的身子。
乐天神色不改，脚下步子不停，快速向着镇里走去。
那老者在乐天经过后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乐天一眼，但很快就回过了头，继续慢慢向镇外走去！
但他却不知道，刚刚这一幕却正好落在后面一位东张西望，貌似在看风景的男子的眼里。
这男子正是步小天借助“青云袍”所化，在乐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跟他回去，只是悄悄弹出一颗石子打在乐天手背上。
这下乐天哪还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步小天？
虽然对步小天这天衣无缝的乔装感到非常惊奇，却也没有露出半分异样之色，就这么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步小天仍旧慢慢跟在老者身后，时不时蹲下来在路边的草丛里一阵翻弄，一副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如此倒也没有引起老者的注意。
只是随着老者离镇子越来越远，越走越偏，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步小天怕被他发现，也不敢跟得太紧。
不多时，老者突然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悄悄跟来的步小天站在路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小心地跟了上去。
小路上此时已经不见了老者的踪影，所幸这小道虽然崎岖荒芜，但是没有岔道，步小天就一路循着路径小心翼翼地前行，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弄断，并且时刻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终于，当他拐过一处山坳的时候，听见前面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下步小天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这般又向前走了两三丈，已经能够听清前面的说话声。
步小天找了一个树木较为稀少的位置，悄悄钻了进去，身上的青云袍也在这时缓缓变化，不过片刻，步小天的身影就与这片树林融为了一体。
林中，那正与一个黑衣蒙面之人说话的老者突然转过身，向步小天藏身之处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中厉光一闪，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听到谈话声突然停下，步小天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立刻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阎座？”
那蒙面之人见老者突然转头，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老者向看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慈祥微笑的模样，缓缓说道：
“你刚刚说的那几个小家伙，现在到哪了？”
“据下面传来的消息，他们现在正在距此不过千里之地的一座小镇里休息，因为他们没有全力赶路，估计后天正午才会到达这里。”
虽然老者说话时表现得很随和，但黑衣人却是十分恭敬，不敢有半分逾距。
老者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抱怨地道：
“真是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那几个家伙还让我一把老骨头出来晃悠，一点都不体恤我这个老人家。”
“……”
黑衣人不敢搭话，眼前这人乃是门中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能请动他老人家的自然都是在门内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他可不敢随便评说那几人的决定。
老者知道跟前的黑衣人不敢说什么，也没指望他有所回应，接着问道：
“说说吧，那几个小家伙里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黑衣人回道：
“他们一行一共四人，其中有一名玉虚门女弟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使一柄银色的长剑，应该是玉竹峰的弟子。
还有一名玉佛寺的小和尚，手持一杆禅杖，道行极为深厚。
还有两名药王谷的弟子，一男一女，这两人修为倒是平平无奇，也未见得有什么厉害的法宝。
先前分坛被灭的主要就是因为那个玉虚门的女子和玉佛寺的小和尚太过厉害，严坛主就是死在他们二人围攻之下。”
“三大门派的弟子都有？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老者闻言也不禁有几分惊讶，随后便笑道：
“既然他们要来，咱们还是好好准备一番，省得让人说我圣魂山失了礼数。你先回去吧，让他们不要妄动，等我吩咐行事。”
“是，阎座！”
黑衣男子恭敬地告退一声，就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黑衣男子离开后，老者也不再逗留，缓缓顺着原路返回，路过步小天藏身之处的时候向周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便离开了这里。
老者离开以后，步小天没有立马现出身形，以防被他杀个回马枪。
许久之后，林中再没了动静，步小天才向着另一个方向悄悄离开，绕了一大圈出了这片山林，又换了一副相貌，才向着小镇走去。
……
“阎座？居然是他！这下麻烦了！”
客栈里，步小天正在跟乐天讲述在林中听到的对话，听到“阎座”两个字，乐天面露震惊之色，忍不住惊呼一声。
步小天见他这般反应，有些奇怪，便问道：
“怎么了？你听说过这个人？”
“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乐天顿了一顿，似乎在整理思绪，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圣魂山你该听说过吧？”
“魔教四大门派之一的圣魂山？当然听说过，那老者在林中也自称是圣魂山之人。”
“那你可听说过圣魂山四大长老？”
“自然是听过的，执法大长老索命无常范无救，裁决大长老生死判官严铁毫，护法大长老勾魂鬼剑韩墨生，传功大长老笑面阎罗闻三笑。”
在步小天下山之前，二师兄曾对他详细说过魔教各大门派修为最高之人，圣魂山地位仅在魂主之下的四大长老自然在列。
同时，他也知道了在斩杀赤炎的那个晚上，他救下的人就是圣魂山当代魂主！
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若你没听错的话，他就是笑面阎罗闻三笑！”
乐天见步小天知道这些名号，缓缓说出了他内心所想。
“什么？”
步小天终于知道乐天刚才为何这么惊讶了，任谁乍一听闻圣魂山四大长老之首的笑面阎罗出现在这样普通的山野小镇里，恐怕都无法保持淡定。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此行恐怕难以如愿了。
笑面阎罗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在以实力为尊的魔教之中能坐到这般位置的，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但是步小天还是有些不肯死心，问道：
“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乐天摇摇头，看着步小天，面色郑重地再次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是亲耳听到有人称他为‘阎座’的？确定没有听错？”
卷二 第二十七章 突袭
“绝对不会。”
步小天摇了摇头，补充道：
“虽然我当时离他们不算很近，但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错，那神秘人对那老者极为尊敬，口口声声称他为阎座，我听得清清楚楚。”
待步小天说完，乐天才又开口：
“那就不会错了，笑面阎罗在圣魂山地位极高，专司圣魂山行赏之事，而且他还是当代魂主的半个师父。除了他，圣魂山之人绝对不会称呼第二个人为‘阎座’！”
见步小天听了他的解释，不再说话，乐天又问道：
“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步小天停下思索，如实说道：
“听他们的意思，似乎两天后会有四名正道弟子来这里，其中有药王谷两位弟子和一位玉佛寺弟子，还有我玉虚门玉竹峰的一位师姐。
似乎是因为他们灭了圣魂山的一个分坛，这些圣魂山之人要对他们不利。”
“哦。原来如此！”
乐天明白了原委，说道：
“怪不得我觉得这镇子里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阴邪之气，甚至还有几个修为不低之人，看来他们都是奉命来此，打算提前设下埋伏的圣魂山之人。
也不知道那四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单单是灭了他们一个分坛，绝对不至于让他们出动这么大的阵仗，甚至连笑面阎罗这样的人物都动了！”
步小天也是摇摇头，正想说他也不知道，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林中两人话中的一些细节，赶紧说道：
“对了，他们好像说有个什么严坛主被我师姐他们杀了，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严坛主？”
乐天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地道：
“难道是圣魂山里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圣魂山除了生死判官严铁毫，好像没有什么姓严的重要人物了。
至于严铁毫那就更不可能了，严铁毫作为圣魂山刑罚大长老，修为绝顶，绝对不会轻易死在你师姐他们手里。”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知道他们要暗算我正道弟子，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我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步小天的语气十分坚决。
“自然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乐天也出言表示赞同，随后又接着道：
“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不要暴露，在暗中等待时机，给他们来个黄雀在后！
虽然这只螳螂大得有些过分，但出其不意总好过被他们一网打尽。”
步小天点点头，同意了乐天的想法，这样做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时间再长就不像是路过此地了，我们要想个合乎情理的理由呆在这里，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简单的定下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乐天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步小天知道以乐天的聪明，必定已经想到了办法，也懒得费那个心思，直接开口问道：
“有什么办法？”
“装病！”
“装病？”
步小天眼睛一亮，的确，作为两个路过的旅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装病逗留在这里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便说道：
“是个好办法，不过谁来装病呢？”
乐天闻言，说道：
“你来吧，我从小在外混迹，经历比你多些，我在外露面不容易暴露。”
步小天想了想，乐天说的确实有道理，他确实没什么伪装的经验，就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
“嗯，没问题。”
“那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我出去抓几副治伤寒的药，让小二煎好了送到房里，你没事咳嗽几声，做出染了风寒的样子。”
乐天微微一笑，道。
步小天见他思虑十分周密，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乐天跟他相视一笑，便出了房间，拉上房门，抓药去了。
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的乐天回来的时候，步小天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还有几滴虚汗。
见乐天脸上满是忧虑，问道：
“怎么了？这副神情？”
乐天回答道：
“这不是你生病了吗？你这又是在干嘛？”
“我在生病啊！”
说完两人都不禁露出笑意。
就这样，两人一个装生病，一个装担忧，两天时间匆匆而过，对面客栈里的笑面阎罗也一直没有动静。
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据那日步小天在林中听见的笑面阎罗与黑衣人的话，那四名正道弟子应该快到这里了。
两人都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密切注意着对面客栈的动静。
不多时，笑面阎罗果然从客栈里走出，直奔镇南而去。
步小天和乐天注意到，今天往南边去的人似乎多了不少，而且大多数看上去都不想是普通人。
两人对视一眼，也悄悄下楼结了账，混进人群里，远远的跟在笑面阎罗身后。
他们跟着人群离开镇子，向着南方走了许久，突然发现前方的大路上出现了四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最右边的女子白衣胜雪，手持一柄银色的宝剑，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她的样貌。
女子左边是个穿着袈裟、顶着光头的和尚，手里拄着一根与他差不多高的禅杖。
再左边则是一男一女，穿着打扮不道不俗，想来便是那日提到的两名药王谷的弟子了。
步小天注意到，在那四道身影出现的同时，他们四周的行人里，有大半都微微绷紧了身子，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但是这些人表面看上去丝毫没有异常，谈笑的谈笑，赶路的赶路，赏景的赏景。
等到再走近一些，步小天看清了对面那白衣女子的面容，脚下步子顿时一僵。
那如雪的白色衣裙，藏在鞘中的银色宝剑，清丽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又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姿容。
不是蓝云心又能是谁？
这一刻步小天几乎将之前与乐天商量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要开口大喊提醒她这里有危险。
还是乐天在发现步小天神色有异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赶在他开口前将他的几处大穴封住，这才没有提前暴露。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乐天早就摸清了步小天的性情，生怕他一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提前就防备着这样的情况，此举也是有些无奈。
制住了步小天，乐天对他低吼道：
“你冷静点！现在提醒他们除了把我们也陷进去之外根本就无济于事！不管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都先给我冷静下来！”
步小天被乐天定住，终究是没有喊出声，听了乐天的话，也慢慢冷静下来。
乐天见他不再那么激动，应该不会冲动了，便解了封住他身上穴道的真气。
果然，恢复了自由的步小天没有妄动，只是看向那四人的眼神透出一丝焦急，对乐天低声说道：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谢谢你及时阻止我！”
“没什么。”
乐天轻轻摇了摇头，又问道：
“怎么？你跟那女子很熟？”
“她是玉竹峰的蓝云心师姐，我们曾有过几面之缘。”
步小天点点头回答道。
乐天看着步小天此时眼中的焦急和担忧，心知他有那女子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几面之缘，不过他也没有戳破。
两人一边随着人群往前慢慢走，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到底有多少魔教之人，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
终于，当笑面阎罗与那迎面走来的四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出手了！
笑面阎罗不愧是圣魂山四大长老之首，前一刻还是个见谁都笑眯眯的和蔼老者，一出手声势便惊天动地，那两个药王谷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掌打倒，立刻便有人上前将他们擒住。
蓝云心跟那小和尚则几乎是在笑面阎罗动手的同时向旁边一闪，避过了要害，却还是被掌风擦过，都受了轻伤。
两人站定，立刻掐出法诀，一出手就是全力。
蓝云心手中长剑出鞘，悬在身前，四周狂风大作，又隐隐被限制在笑面阎罗周身十丈范围之内。
小和尚也松开了手中的禅杖，人高的禅杖离地三寸悬在他身前，缓缓旋转，散发着淡淡金光，护住了两人周身，上面九枚玉环碰撞发出叮叮轻响。
蓝云心双手掐决，小和尚双手合十，两人口中俱是念念有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前方的老者虽然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刚刚那雷霆般的一掌让两人都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笑面阎罗虽然身处蓝云心的“风域”之中，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自从打出了那一掌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任由两人施法。
甚至还微笑着开口点评：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释放出这般‘风域’，看来你这小女娃修为倒是不错，小和尚的护体金光也有几分火候，不错不错，看来老朽这一趟倒不算白来了。”
笑面阎罗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从‘风域’之中传了出来。
“前辈修为精深，想必也是圣魂山德高望重之人，这般偷袭我们几个小辈，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蓝云心对笑面阎罗的称赞不为所动，反而开口讥讽道。
笑面阎罗对蓝云心的讥讽似乎毫不在意，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理所当然地道：
“呵呵，你们正道不是称我们为魔教妖人吗？在你们眼里我们不过都是一群只会暗地里使些见不得光的阴谋手段的小人，我们若是光明正大的出手，岂不是有些愧对你们对我们的评价了？”
“哼！强词夺理！”
蓝云心辩不过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全力运转真气，风域之中的威势又强盛了几分。
倒是一旁念完了咒的小和尚开口反驳道：
“前辈此言差矣！你们总说我们对你们的指控全是污蔑之言，但今日做出如此行径，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话？”
声音平和，没有丝毫愤怒和厌恶之意。
“哦？”
笑面阎罗目光从蓝云心身上转开，看向小和尚，笑道：
“你这小和尚道是有些意思……”
笑面阎罗话还未说完，只见小和尚全身金光大作，一尊丈高的怒目金刚虚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手里抓着一杆丈长的降魔杵猛然砸向笑面阎罗面门！
卷二 第二十八章 惨败
与此同时，蓝云心手中法诀也是一变，无数带着无比锋锐之意的雪白竹叶刹那间在风域之中形成，随着狂风急速划向笑面阎罗周身。
见此情景，在笑面阎罗动手时就拉着步小天装作受惊的路人躲在路边的乐天低喝一声：
“就是现在！动手！”
步小天闻言，立刻站起掐诀念咒，背后长剑直接冲破了缠在剑身之上的布条，化作数百道剑影，将四周准备上前围攻的魔教教徒打了个措手不及，数十名修为较低的魔教弟子都被这从背后发出的一击夺去了性命。
只有十几名修为较高之人及时反应过来，打散了一部分袭来的剑影，但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条伤口。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持剑而立的步小天，就连蓝云心和那小和尚也不例外，向这边看了一眼。
只不过步小天此时依旧顶着青云袍幻化的相貌，一时间倒是没被蓝云心认出，她只当步小天是某个未曾谋面的师兄弟仗义出手。
步小天一招打乱了那些魔教之人的阵脚，也不停歇，在众人看过来的同时，手中掐诀，脚踏七星，口中默诵咒诀。
霎时间，只见风云突变，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层层乌云遮住了天上炽热的太阳，翻滚不休，其中电蛇狂舞，滚滚雷声从雷云中传出。
正是紫雷峰的看家本事，《神雷诀》！
此时步小天使出来，跟年前在门中大比的时候相比，威势又盛了不止一筹，不光是因为他修为精进，更是因为没有了暗疾牵制，可以全力运转真元。
那边正全力催动“风域叶刃”的蓝云心也是惊讶无比，紫雷峰的各位师兄弟，除了闭关数十年的大师兄项云温之外，她都曾见过，但看这年轻男子的模样，却又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人。
难道是紫雷峰大师兄？
但眼前这人运转《神雷诀》的时候，虽然威势惊人，但是与传说中的紫雷峰大师兄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
说来虽长，但从步小天出手到使出《神雷诀》，实际不过瞬息之间。
笑面阎罗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转头看向临空而立的步小天，笑着说道：
“竟然还有个小家伙？那天藏在林子里偷听的是你吧？真是不错的隐匿手段！”
他那日竟然早就发现了藏在林中偷听的步小天，只是没有点破而已，看来对步小天的出现早有准备。
笑面阎罗又看向四周，问道：
“还有个小家伙呢？”
这次说的自然是乐天了，不过乐天从一开始就躲在一旁，没有泄露丝毫气息，但就算笑面阎罗问起，他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容不得在场之人多想，一条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雷龙从云中直冲而下，触到步小天剑尖时突然转折，直奔笑面阎罗。
雷龙袭来时，笑面阎罗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做出防御的动作，就那么站在原地，任凭锋锐无比的竹叶、势大力沉的降魔杵以及来势凶猛的雷龙攻向他周身。
迅雷不及掩耳，一阵巨响从笑面阎罗站立的地方传了出来，震得在场几名幸存的魔教之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刺目的白光和金光充斥了每一个人的视线，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众人睁开眼睛，只见笑面阎罗站立之处出现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笑面阎罗就站在坑底，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立于坑边不同位置的三人。
三人在刚才的一招中都拼劲了全力，此时都微微有些喘息。
反观被围攻的笑面阎罗，竟然只是衣袍有一点点凌乱，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甚至还微笑着赞了一句：
“不愧是三大门派的弟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没有人回应笑面阎罗的话，对于拼尽全力却只让对方衣袍凌乱的三人而言，这样的称赞比直白的嘲讽更让他们感到愤怒甚至羞愧！
三人就要强行提起真气再次出手，却见笑面阎罗突然面色一正，说道：
“好了，刚才已经让了你们一招，现在该老夫出手了！”
话音刚落，坑底的笑面阎罗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三人几乎是同时做出防备的动作，但笑面阎罗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没错，就是同时出现在了分别相隔数丈距离的三人身后，在所有人的眼中，巨坑边上竟然出现了三个笑面阎罗！
三人都看到了另外两人身后的笑面阎罗，但是还不等他们露出惊讶的神情，三个笑面阎罗雷霆般的出手了。
没人看请他的动作，三人只感到脑后一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三人倒下后，三个笑面阎罗同时缓缓升空，在所有魔教之人敬畏的眼神中缓缓合为一体。
原来不是因为他动作太快让人出现错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化一为三！
传闻道家曾有一气化三清的手段，可化出两个分身，不过这般高深的法门在两千五百年前正道大劫的时候已经失传了。
想不到笑面阎罗竟也会类似的法门！
就在三个笑面阎罗合为一体的最后一刻，一道玉光突然从旁飞射而出，直刺笑面阎罗脖颈。
竟是一直躲在旁边的乐天出手了！
乐天出手的时机选的精妙至极，正好是在笑面阎罗一击制住三人，心神松懈之际，若是一击得中，必将重创毫无防备的笑面阎罗！
但事与愿违，面对这突然出现的袭击，笑面阎罗竟依然是不慌不忙，只见他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伸出一只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乐天全力打出的玉尺抓在了手里。
明明是一只看上去没有多大力气甚至有些干枯的手掌，在抓住乐天全力催动的玉尺的时候却是纹丝不动。
笑面阎罗看向玉尺出现的方向，笑着道：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笑面阎罗的语气十分和蔼，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跟小辈打招呼，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乐天的偷袭感到生气。
乐天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轻松接下自己玉尺的笑面阎罗，苦笑着道：
“我其实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您的，不过您抓了我唯一的好兄弟，我只好出手了。”
笑面阎罗点了点头，称赞道：
“不错，是个重义气的好孩子！”
顿了一下，笑面阎罗又接着道：
“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啊？”
“在下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自知不是前辈您的对手，就不做无意义的反抗了！”
乐天摇了摇头，散去了手中的法诀，竟真的做出一副认命的样子，任由几个魔教高手封了他的真气。
笑面阎罗见到乐天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缓缓落在地上，笑面阎罗走到被押送到三人身边的乐天身前，突然面色一白，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竟吐出了一口逆血。
原来方才他并不是真的毫发无伤，只是为了震慑三人强行将伤势压制住。
一口鲜血吐出，笑面阎罗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将嘴角残留的血液擦干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乐天，问道道：
“其实若是你刚刚没有选择投降，我还真不一定能擒住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刚刚没有多坚持一会儿？”
乐天却又摇了摇头，说道：
“大丈夫应当生而无悔！若是后悔有用的话，世上哪里还会有那么多遗憾？”
“好！老夫真的很欣赏你这个小娃娃，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圣教？以你的资质，不出十年，必将成为圣教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笑面阎罗竟是对乐天起了招揽之意。
“算了，我怕我师父知道以后会打死我。就算有你们护着，他找不到我，我又怕把他气死。”
“好吧，真是可惜了。”
笑面阎罗有些惋惜，却没有再多说，转而对一旁的魔教之人道：
“带上他们回分坛吧！”
“遵阎座令！”
说完魔教一众人便押着乐天和两名一个照面就被擒住的药王谷弟子，以及昏迷的三人离开了这里。
原本因为畏惧躲在一旁的路人等他们走了以后，也纷纷起身迅速逃离了这里，只留下一片狼藉。
……
步小天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阴暗的石壁，四周充斥着腐朽难闻的气味，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从四周袭来。
他翻身坐了起来，这才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应该是一间地牢，三面都是石壁，没有窗户，剩下的一面是由碗口粗细的木头做成的栏杆，以及一扇木门。
栏杆外面的墙上架着一支缓缓燃烧着的火把，摇曳的火光为这本该阴暗的地牢增添了一丝光亮。
“你醒了？”
乐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原来他一直躺在墙角火光被墙壁挡住的阴暗角落，步小天刚刚醒来，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他。
闻言看去，这才看清，乐天身旁还躺了两个人，正是蓝云心和那个小和尚。
他们此时还在昏迷之中，看上去没有性来的迹象。
“你怎么也被抓了？”
步小天问道。
“唉！”
乐天叹了一口气，缓缓将他们昏迷之后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步小天听完，有些无语地看着乐天：
“所以你就这么被抓了？”
“不然呢？我见他那么轻易就挡住了我的偷袭，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受伤，心想与其被他打一顿再抓回来，还不如主动被他们抓住，还能多保留一些实力。”
步小天沉默了片刻，有些复杂地道：
“其实你本来可以不必管我的。”
乐天听到这话却有些生气地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抛弃好兄弟独自逃命的人吗？”
步小天闻言，感动地看着乐天，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说了一句：
“好兄弟！”
然后便不再说话，在原地盘膝而坐，想要调息恢复一番，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调动体内的真气。
不等他问，乐天就解释道：
“别试了，他们封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全身经脉。”
卷二 第二十九章 问佛
步小天只好放弃。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昏迷的两人同时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些迷茫，不过片刻就清醒过来，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见蓝云心醒来，步小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跟蓝云心一起醒来的小和尚坐起来环顾四周，看清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明白他们被关在了这里，又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步小天以及躺在墙角的乐天，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知两位施主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此时步小天因为浑身经脉尽数被封，身上的青云袍也失去了作用，恢复了本来面貌，乐天又是在他们昏迷之后才出手的，小和尚自然没见过他们两人，这才有此一问。
不等步小天或是乐天回答小和尚的问题，一旁的蓝云心却突然有些惊讶地开口：
“小天师弟？”
“嗯。”
步小天看着因为受伤脸色有些苍白，却又带着几分柔弱之美的蓝云心，神色莫名地点头应了一声。
见步小天点头回应，蓝云心联想起之前被笑面阎罗偷袭的情景，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不由得问道：
“先前出手帮我们的那个人是你吗？”
步小天再次点了点头，道：
“是我。”
一旁的小和尚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步小天就是先前突然出手跟他们一起对付那个老者的人，当即双手合十，感谢道：
“多谢师兄仗义相助！”
“这位师兄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正道弟子，理当守望互助！在下玉虚门紫雷峰弟子步小天，道号云天，不知师兄法号？”
步小天跟小和尚说话倒显得自然了许多，由于同是正道弟子，年纪又差不多，第一次相见大多都会称对方一声师兄以示谦虚和亲近。
“原来是云天师兄！小僧法明，玉佛寺金刚院弟子。”
“咳咳，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却是乐天见几人竟然聊上了，似乎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听到乐天的话，法明双手合十，对乐天歉然道：
“呃…是小僧失礼了！还未请教这位师兄尊号？”
蓝云心也对乐天行了一礼，道：
“玉虚门玉竹峰弟子蓝云心见过这位师兄！”
“两位不必客气，在下乐天，一介散修，是小天的好朋友。”
乐天也回了一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乐天师兄是如何落到这些魔教妖人手中的？”
“唉，说来惭愧，在笑面阎罗擒住你们以后，我本想出手偷袭，但被他轻易反制，我以为他没受伤，自觉不是他的对手，就主动被擒，没想到他只是强压伤势，等我发现已经晚了。”
乐天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懊恼之色。
小和尚法明听见乐天说出笑面阎罗的名号，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
“原来竟是传说中的笑面阎罗！此事倒也不能怪师兄大意，毕竟魔教之人狡诈无比，尤其是笑面阎罗这般厉害人物，更是不可小觑！”
“法明师兄说得没错，乐天师兄不必太过自责。”
旁边半晌没说话的蓝云心也出言安慰道。
“对了，这里怎么只有我们四人，那两名药王谷的弟子呢？”
却是步小天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开口问道。
其他两人闻言，这才发现两名同行的药王谷弟子竟然不在这里，也看向乐天。
“哦，那两个家伙呀？他们被关在别处了，也不知道这些魔教妖人是觉得他们实力不行还是有什么图谋。”
乐天提到那两名药王谷弟子的时候，语气有些微的不以为然，毕竟笑面阎罗出手的时候四人同样是毫无防备，那两人的修为明明不弱，却连一丝反应都没有，确实是有些丢人。
就在地牢中的四人交谈的时候，外面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一直关注着外面动静的步小天最先发现，出声提醒了几人一句。
几人闻言，同时闭上嘴不再说话，一时间整间地牢只剩下那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似乎只有两个人。
果然，不到片刻，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了他们这间地牢的门前，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几人。
来者是两个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
领头的男子开口说道：
“这位紫雷峰的少侠，阎座要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感情，说的话倒是十分有礼，不太像是和跟阶下囚和与他们有深仇大恨的正道弟子说出来的话。
“好！”
作为阶下之囚，步小天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答应了一句就要从打开的牢门走出去。
蓝云心这时开口了，语气还是如以前那般温婉柔和：
“小天师弟，小心！”
步小天回头看向蓝云心，见她脸上露出几分关切和担忧，心中一暖，道：
“好的蓝师姐，我会小心的！”
乐天也开口嘱咐道：
“小天，当心别被他们算计了！”
步小天点了点头，道：
“嗯。”
先前开口的那男子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步小天跟几人道过别，才带着他往地牢外走去。
领头之人走在前方带路，另一个人则是跟在步小天身后，虽然步小天浑身经脉被封，无法运转真气，也没有佩戴枷锁，但他们还是不敢稍有大意。
很快，步小天跟着那男子出了地牢大门，沿途看到了许多跟关押他们的地方差不多的囚室，有些空着，有些关着人，倒是没见到那两个药王谷的弟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被关在了哪里。
出了地牢，步小天被带到了一处清净的小院，笑面阎罗正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之上，背对着他们。
领头之人恭敬地行礼道：
“阎座，人已经请过来了！”
笑面阎罗闻言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和蔼的笑意，道：
“好，你们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待两人离开，小院里就只剩下了步小天和笑面阎罗两人。
步小天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笑面阎罗，等他说出将自己带过来的目的。
笑面阎罗看着一言不发的步小天，指了指身前空着的石凳，道：
“过来坐吧！”
反正现在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步小天也没什么好怕的，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在了笑面阎罗对面，仍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笑面阎罗并不在乎步小天的无礼举动，等步小天坐下，才又开口：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叫他们带你过来吧？虽然你一句话都不说，但我还是能看出你眼中的好奇。”
步小天不理他，笑面阎罗就神色自若地自说自话：
“我觉得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很热血、很骄傲的人。
该怎么说呢？他很聪明，修行不过短短二十载，就已经站在了这天下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当中了，他也很傻，为了他的朋友、兄弟以及心中那可笑的坚持，竟然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不得不从耀眼的阳光之中躲进黑暗的角落。”
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笑面阎罗没有再笑，他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怀念，问道：
“你一定很想知道他是谁吧？”
问完这个问题，似乎是知道步小天不会回答，他又自己回答道：
“你一定是想知道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答案，但是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过往，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或许会改变你的东西。”
笑面阎罗的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接着道：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过去的事了。
说说现在的事情吧，我知道你和那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为什么会来这里。”
说着笑面阎罗一挥手，将一个东西扔到两人面前的石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步小天再也无法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即便他极力忍住，还是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情。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静静地指着笑面阎罗。
正是乐天用来追踪那惨死少女三魂的那块罗盘！
笑面阎罗看着神色终于有些变化地步小天，又问道：
“你们为她而来，但是想必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想知道她的故事吗？”
笑面阎罗问完，也不待步小天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我才刚刚踏入修行之路，但是我资质有限，就算再怎么努力，将来也不会有多大成就，但是我不服。
所以我很努力地修炼，没日没夜地修行，想要用勤奋来弥补我天分上的不足，但是我失败了，我发现我要费尽心思才能取得的进境，对于那些天姿足够的人，或许只是一次偶然的顿悟就能超过我。
我恨老天爷对我的不公，凭什么同样是人，我修行的路跟他们比起来要困难那么多？
当我听说圣教有一种修炼的法门可以不在乎资质，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加入了圣教！
他们佛家总是说众生平等，其实都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罢了！
那些一出生就注定穷困潦倒的人，和出生在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家族的人，真的能够平等吗？
他们总喜欢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难道那些曾经死在屠刀之下的人就该死吗？这就是他们总是挂在嘴边的慈悲吗？
我想不通，我去问那些所谓的得道高僧，他们却说我疯了，要把我关起来！
于是我杀光了他们整座寺庙的人，让他们去找他们的佛，问问众生到底是不是真的平等，问问他们成佛之前是不是都曾手持沾满鲜血的屠刀！”
笑面阎罗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激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我的举动惹怒了正道三大门派，引来了无尽的追杀，正当我在一次追杀中身受重伤，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美丽，就像是下凡的仙子。
她救了我，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为我治好了身上的伤。
我当时就想，只要能这样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就算做个平凡的农夫也是值得的！”
卷二 第三十章 倩魂
“可是就在我们打算私定终身，就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他们找上门来了！
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只因为她救了我，就要杀死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连我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他们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一掌震断了她的心脉！”
说到这里，笑面阎罗显得有些激动，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我杀光了他们，将他们的三魂抽出来，全部炼进这本书里。”
笑面阎罗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放在桌面上，头顶明明是火热的秋日，步小天却从这本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冷之气！
笑面阎罗却是一边轻轻地翻开书册，一边缓缓说道：
“这本书叫《万魂帖》，你可能没见过它，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你一定听说过它的另一个名字，他们喜欢称它为《生—死—簿》。”
生死簿！
步小天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就是笑面阎罗的《生死簿》！
传说九幽之下有地府，地府深处阎罗殿，阎罗高坐大殿中，手掌万灵生死簿！
步小天当然知道眼前笑面阎罗手中的并不是传说中那本能断万灵生死的《生死簿》，而是他的本命法宝。
原本是没有人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的，只因为当年笑面阎罗一战杀了正道数百位门人，其中不乏修行多年的高手，也有刚刚入门不过几年的年幼弟子，并将他们的三魂全部收进了书中。
阎罗殿中无高低，生死簿上无贵贱！
正是因为他杀人炼魂不论修为，不看出身，于是被人称为“阎罗”，而他手中的书册也得了个《生死簿》的称呼。
至于“笑面”二字，则是在他当上传功大长老以后，才有的称号。
圣魂山传功大长老，专司门内赏赐升任之事。
也不知道笑面阎罗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自从当上传功大长老，脸上总是挂着三分笑意，身上再也没有半分凶戾之气，任谁也无法将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头跟曾经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联想到一起。
当上赏禄大长老以后，笑面阎罗很长时间都没再出手杀过人，甚至一些人都已经渐渐淡忘了他曾震动天下的凶名。
直到一百年前，一次在外行走的时候，有个八九岁的孩子冲他吐了口口水，他当着那孩子父母的面笑着拧下了那孩子的脑袋，抽出了他的三魂，随后更是屠了整个村子所有人！
人们这才意识到，他还是当年那个杀人无算的阎罗，从来就没有变过！
于是他从阎罗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笑面阎罗！
步小天还在沉思，笑面阎罗又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当我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而她虽然已经气绝，但是三魂尚未离体，七魄也还没消散。
我不想让她就这么离我而去，于是我用锁魄钉锁住了她的七魄，将她的三魂抽了出来，炼进了《万魂帖》，用我一半的心头血保住了她的神智，让她成为阴鬼王，统御折磨那些杀她之人的三魂，将她曾经承受的痛苦千百倍的还回去！
但是她的心太善了。”
笑面阎罗脸上的笑意里多了一丝温柔。
“她从来不会主动折磨那些被我炼化的三魂，甚至不想我再去杀人。
只要是她要我做的，我就去做，我不再出手杀人，当然也没人敢来惹我。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一百年前，我陪她去当初我被她救起的地方看看。
一个小孩儿冲我吐了口口水，她怕弄脏我的衣服，惹我生气，就冲出来替我挡住了那些口水。
但是你知道的，鬼是最害怕被人吐口水的！
她明明是能号令万鬼的阴鬼王，却被这一口口水害的险些散了三魂！我差点就又失去了她一次！”
说到这些的时候笑面阎罗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怒意：
“于是我当着那对不会教孩子的父母的面，拧下了那孩子的脑袋！又杀光了他们全村的人，用他们所有人的三魂之力才保住了她！
等她醒过来，看到了那孩子的三魂，又发现《万魂帖》里又多了数百个人的三魂，立刻就明白我做了什么。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虽然她知道我是为了救她，但她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总是觉得那些人都是因她而死的，她感到非常的愧疚。
虽然她不再理我，但我不怪她，也不后悔杀了那些人，就算再给我一千次一万次选择的机会，只要能让她留在我身边，哪怕知道她会因此再也不理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说到最后，笑面阎罗的语气有些低沉，但是能听出他的坚定。
“有时候我也想过放她离开，送她去轮回，但是我舍不得，我就想多把她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虽然她也从来没说过要离开我的话，但我知道她也是想离开的，只是怕我伤心，从来没说出来罢了。
前几天我就感觉到了她的三魂突然有异动，我就知道有人将她的尸骨挖了出来，解了她的锁魄钉。
她的亲人在我跟她相遇之前就已经全部死去了，我知道你们跟她非亲非故，能找到她的尸骨应该只是碰巧。
但我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为了在山野之地发现的一具无名尸骨，千里迢迢找过来。
也许是天意吧！”
笑面阎罗感叹了一句，平静地看着步小天，口中的话语确然步小天背后发凉：
“我完全可以杀了你们，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将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毕竟她的七魄已经散了，没有人会再知道我们的事情，就算再有跟你们一样的人，也不可能凭借一具没有任何气息的枯骨找到我。
唯一的可能就是将来遇到比我修为更高的仇家，我死在他手上，再将我的《万魂帖》毁掉，度化被我炼进里面的三魂，让他们去轮回。
但是这样的事情实际上是不太可能发生的，毕竟现今这世上能杀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当中几乎没有人会花费数十年的修为去度化数万个与他们毫无干系的人的三魂，就连号称大慈大悲的玉佛寺的住持，空见和尚也不例外。”
看到步小天在听到这些话时微变的脸色，笑面阎罗却又语气一转：
“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打算，毕竟我不想让她再为我难过。”
笑面阎罗说完，将手里的《万魂帖》翻到最后一页，也不见他掐诀，步小天只感到一阵阴风刮过，小院上空突然出现了一片阴云，正好将两人所坐的地方遮住。
一抹幽幽白影从书中飘出，落在两人身旁，化作一道身穿白衣的女子，跟步小天和乐天那夜在林中的骸骨边见到的女子一模一样。
少女的身形有些飘忽，明明没有实体，白色的衣襟却在微微摆动，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气，但并不显得邪佞，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这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少女的三魂了。
“你来了。”
笑面阎罗的语气虽然看似平静，但隐隐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欣喜。
少女现身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笑面阎罗，但是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步小天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笑面阎罗这时候将她的三魂放出来做什么。
笑面阎罗从少女出现就一直看着她，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意，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深情和浓浓的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笑面阎罗才将目光移开，对步小天说道：
“她虽然总是待在书里，但我从来没有封锁过她对外界的感知，我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但她永远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
有时候我会故意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希望她对我说句话，哪怕是责怪的话也好。
可她就是不说话，不高兴了就躲在书里不肯见我。
虽然我可以强行将她召唤出来，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不愿意做的事，我绝不会勉强她。”
笑面阎罗又看向少女，说道：
“这些年你一直关心着我，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是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对你有些不公平甚至残忍。
你想离开，但是又怕我难过，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
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的，只要你开口跟我说出来，我就会放你离去。
现在我放你离开，让这位小兄弟送你去轮回，以后你再也不必为我担心，也不必为我难过了。”
“闻郎~”
一直不说话的女子听到笑面阎罗最后一句话，脸色更加复杂，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轻唤了一声。
“你好久…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话了！”
听到少女的轻唤，笑面阎罗的神色突然有些激动，虽然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说话的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轻颤，他转头对着步小天请求道：
“请你，帮她轮回！”
笑面阎罗对步小天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好！”
一直不肯对他说话的步小天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听完了笑面阎罗与少女的故事，又看到眼前的一幕，内心也是十分复杂，既有对这两人深情的感动，也有对其他惨死之人的同情。
“谢谢你！”
笑面阎罗见步小天点头答应，脸上先是闪过不舍，接着又露出一抹释然的轻松，对步小天感谢了一句，随后便挥手解了他封住他经脉的禁制。
身上的禁制除去，步小天感到身上一阵轻松，一直如一潭死水般的真气缓缓流动起来，不到片刻便恢复如常。
卷二 第三十一章 度魂
虽然身上没有了禁制，一身修为也恢复了九成，但步小天却没有趁此机会对笑面阎罗发难的想法。
毕竟之前全盛状态的他加上蓝云心以及法明小和尚三人合力都败在了笑面阎罗手里，更不要说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了。
而且他也不想当着少女的面跟笑面阎罗动手。
步小天看着身形有些缥缈的少女，轻声说道：
“我这就开始施法了，你不要抗拒。先跟他告个别吧！”
少女轻轻点头，随后满目柔情地看向另一边的笑面阎罗，不舍地道：
“闻郎，这些年为了我也苦了你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好！”
笑面阎罗微笑着回答，眼角却有一滴浊泪悄悄落下。
简单地道别过后，两人四目相对，纵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往深情。
这边步小天见两人道完别，口诵《度人经》，同时双手掐诀。
只见少女身上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起初只有十分微弱的一丝，但是随着步小天施法，少女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浓郁，直到最后将少女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身处金光之中的少女身上再没有了属于阴魂的阴冷之气，反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圣和高洁，仿佛从一个鬼魂变成了自九天而降的仙子，随时会破空而去，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少女的身影缓缓浮空而起，身上的金光更加浓郁，头上的阴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圣洁气息的一抹祥云。
她的身形越飞越高，很快就飞进了那朵祥云里面，身上的金光将整朵云都映成了淡淡的金色。
就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云中的同时，天空中突然金光大作，却并不刺眼，但只过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亮到极致金光陡然消失，连同那朵祥云和其中的少女也一起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少女已经被送入轮回了。
做完这一切，步小天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的衣物也有些湿了，显然度化一个存在了百多年的阴鬼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
步小天散去法诀，面露一丝茫然，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度化阴魂。
虽然这所有的异象都是因为他施法出现的，但是他从来没听师兄们说过度化阴魂会出现这般动静。
没等步小天多想，一旁同样见证了这一切的笑面阎罗却是率先回过神来，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惊叹道：
“竟然是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
步小天听到笑面阎罗的惊叹，顿时更加疑惑。
倒不是不知道功德金光是什么，那是只有一生行善，救人无数的人转世时才会出现的一种异象，能保佑转世之人来世顺遂，平安一世。
传说当年玉虚门、药王谷、和玉佛寺三大门派祖师因为救世有功，仙逝之时，都是漫天异象，几乎覆盖了整个九州大地！
步小天疑惑的是，明明那少女生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死后甚至被炼成了阴鬼王，她转世轮回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功德金光？
看出了步小天的不解，笑面阎罗已经想明白了一切，缓缓解释道：
“是因为我！”
步小天看向笑面阎罗，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笑面阎罗也没卖关子，接着解释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死在我我手上的人绝不会只有区区万人。
因为她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这百多年来几乎从未亲手杀过一人，就相当于是她在我手中救下了无数本该被我杀死的人。
这百多年的时间，虽然她被困在《万魂帖》里不得轮回，但是却因为间接救了无数人而积累下了功德，看来你们这些正道所说的因果报应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步小天默然不语，笑面阎罗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听他将杀死过万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步小天还是感到很不舒服。
笑面阎罗也看到了步小天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但此时他心情极好，也不恼他，见步小天耗尽真力，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后心，度入一丝真气帮他调息恢复。
步小天见笑面阎罗伸手过来，还以为他要卸磨杀驴，想要躲开，却因为太过虚弱没办法起身，只好任由笑面阎罗施为。
感受到笑面阎罗手心传来的真气，步小天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他。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确定了笑面阎罗不会对他不利以后，干脆闭上眼睛调息起来。
但步小天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闭上眼睛以后，笑面阎罗脸上闪过一丝睛异之色，转而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深意。
许久，步小天终于恢复了全身真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笑面阎罗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感谢道：
“谢谢你帮我度化她的三魂，老朽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我都可以帮你。”
步小天闻言，没有过多思考，直接说道：
“那就放我和我的朋友们离开吧！”
听到步小天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笑面阎罗反而有些诧异，提醒道：
“你要知道，老朽从不轻易欠别人人情，老朽的名号想必你也听说过，你就提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况且你帮了老朽一个大忙，老朽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放你走本就是应该，就算加上你的几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是换一件事吧！”
谁知步小天听完笑面阎罗的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原本就是为了救出她的三魂才来这里的，这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愿跟你有太多瓜葛。
而且能引得你这个魔教大长老出手，想必我师姐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你们很愤怒的事。
你放我们走，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今后你我之间再无干系，这是最好的结果。”
笑面阎罗见步小天竟将一切都想得如此透彻，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也不再勉强他，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老朽也不好强迫于你，我这就让他们放人！”
大约半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步小天在一处林子里见到了被蒙上眼睛带过来的乐天等人，就连那两个一直没跟他们关在一起的药王谷弟子也被一起带了过来。
等那些魔教之人退去后，步小天上前解开了蒙住他们眼睛的布条和身上的绳索。
见到步小天，为他担心了大半天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树林，周围没有任何魔教之人的踪影的时候，自然明白他们被放了，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乐天跟步小天最是熟悉，直接开口问了一连串问题：
“小天，他们把你带走以后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怎么他们就这么把我们放了？难道是有什么阴谋？笑面阎罗呢？”
步小天神色有些复杂地回答道：
“你们不必担心，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阴谋，至于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我稍后会告诉你们的。”
随后便动手为他们逐个除去了身上的禁制，这才将小院中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半晌过后，听完了事情的经过的五人，面色都是有些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笑面阎罗的所作所为。
那个药王谷的男弟子最先开口，冷哼一声，道：
“哼！魔教之人狡诈阴险，笑面阎罗更是身居高位，岂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将我们放走。说不定这又是他们的什么阴谋！”
这男子话音落下，周围的几人都有些不喜，但又不好为笑面阎罗分辩什么，倒是乐天早就看不惯这个当面脓包，事后硬气的家伙，开口讽刺道：
“呵呵，你倒是真英雄，一开始遇见笑面阎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大发神威，一掌将他毙了？这个时候逞什么英雄？”
“你！”
听到乐天的讽刺，那药王谷的男子被戳到了痛脚，顿时恼羞成怒，当即召出一支药杵模样的法宝就要跟乐天动手。
“怎么？想动手不成？”
乐天丝毫不惧，也抬手召回被那些魔教之人丢在地上的玉尺，真气鼓荡，跟他针锋相对。
“阿弥陀佛！”
却是小和尚法明见两人剑拔弩张，口宣佛号，劝说道：
“大家都是正道弟子，千万不要为了一些口角之争伤了和气，还请放下手中的法宝，各让一步。”
那药王谷的男子在乐天运行真气的时候就发现乐天得修为竟然比他高了不少，立刻就有些心虚，正好法明出来劝架，便顺势收起了手中的法宝。
但口中还是不肯服软，冷哼一声：
“这次就给法明师父一个面子，但你也不要以为我药王谷好欺！”
乐天面露几分不屑：
“切！就你还能代表整个药王谷？”
“哼！”
听出了乐天言语之中的不屑，药王谷男子面色又是一便，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再次冷哼了一声，对另一边的女子道：
“紫叶，我们走！”
那被叫做紫叶的女子，看着自己师兄黑如锅底的脸色，也不敢违背，对着四人盈盈一礼，告辞道：
“各位师兄师姐，那我跟师兄就先走一步了！”
那药王谷的男子见紫叶道完别，不等几人回礼，自顾自地祭起法宝，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远远而去。
紫叶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离开的师兄，略带歉意地看了几人一眼，也祭起法宝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乐天才问道：
“这人谁呀？修为不行，还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药王谷谷主呢？”
卷二 第三十二章 同行
法明见乐天问起，如实回答道：
“乐天师兄有所不知，此人名为白芷，是药王谷大长老的次子，许是因为从小便在药王谷中修行，缺少历练，心性难免有些高傲。”
乐天听到法明的话，又看到小和尚脸上淡淡的笑意，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意思不就是那小子从小长在药王谷的庇护下，没经历过世道艰险，不知道天高地厚吗？
这小和尚竟然能一本正经地讲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笑了一会儿，见蓝云心和步小天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才意识到两人并没有听出小和尚话里的含义，也不打算解释，笑着问道：
“两位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小和尚摇摇头，道：
“贫僧也不知该去何处，几个月前师父突然让贫僧下山历练，也没说要贫僧去何处，只说多注意魔教动静。
贫僧下山后便一路东行，追查魔教之人的行踪，在行至中州定元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蓝师师姐，以及白芷和紫叶这对药王谷的师兄妹。
当时他们正被一群魔教之人围攻，贫僧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魔教之人退去后，贫僧才得知，原来蓝师姐三人也是在几个月前突然奉命下山历练，偶然在定元城以北发现了一处魔教分坛。
这些人全都是那处分坛之中的高手，在分坛暴露后追杀而来，正好遇上贫僧。
于是贫僧当即便与他们赶去，破了那处分坛，灭杀了其中九成魔教之人，仅有剩余少数漏网之鱼逃脱。
我们四人左右无事，索性追踪他们的行迹，跟了过来，本想着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魔教之人。
却没想到竟然将笑面阎罗这个老怪物引了出来，这才有了先前失手被擒的事。”
说道最后，法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乐天哈哈一笑，拱手道：
“你们四个人就敢去挑了魔教分坛，着实是果敢，乐天佩服！”
法明笑着解释道：
“并不是我们太过无畏，其实在之前蓝师姐三人已经查探清楚了那处分坛的底细，我们权衡之下才决定冒险一试，况且当年三位祖师都是只身闯入龙潭虎穴，我等自然不能丢了他们的脸！”
说到这里，一直表现得十分谦逊的法明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豪情。
“好！我辈修行之人的确应该当机立断，遇事不畏畏缩缩，如此才当得起正道二字！”
乐天也附和道。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却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蓝云心说话了。
步小天见蓝云心看向自己，立刻回答道：
“我们要去南海，帮乐天找一颗传说中的鲛人泪珠。”
说完，又问了一句：
“蓝师姐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好。”
见蓝云心点头答应，步小天也是有些惊讶，他刚刚只是客套的邀请，没想到蓝云心竟直接答应了，心里顿时有些失措。
“贫僧也从没跟南海鲛人一族打过交道，正好借此机会去见识见识。”
法明这时也将目光转了过来，竟是同样答应了步小天的邀请。
听到两人的话，乐天面上顿时露出喜色，道：
“好！这下又多了两个作伴之人，一路上想必会更有意思一些，小天这个人性格实在是有些木讷。而且南海鲛人一族实力不弱，有两位相助，此行的把握就更大了些！”
“如此，便叨扰二位了，还望几位多多照应。”
法明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
“好，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乐天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算是定下了四人同行南海之事。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步小天看了看周围，说道。
几人尽皆点头称善，当下收拾起被魔教之人扔在一旁的东西。
步小天冲林中打了个呼哨，不多时就见一道黑影越过了半人高的灌木，落在了几人身前的空地上。
正是一直被留在在镇外的黑驴，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它到底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直在步小天的附近的。
等到黑驴停下，几人这才看清，在黑驴的背上还趴着一个小小的白影，不正是先前步小天他们被抓走之前就不见踪影的小雪狼？
见到这突然出现的一大一小，蓝云心和法明都露出一丝防备，还是乐天及时阻止了他们的动作，他们这才收回手里的法宝，有些惊奇地看向黑驴和小雪狼。
看到两人打量的目光，黑驴神气十足地高高抬起头，任由两人观看，小雪狼则是有些怯怯地看向乐天。
蓝云心在看到小雪狼的时候就是眼前一亮，等乐天解释完黑驴和小雪狼的来历，就前将它从驴背上取下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眼中露出丝丝喜爱之意。
小雪狼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感受到蓝云心轻柔的动作，就知道她对它没有恶意，也就不再抗拒，任由她将它抱在怀里，小脸上甚至露出几分享受的神情。
法明见黑驴和小雪狼眼里都充满了灵性，也忍不住赞叹步小天和乐天的好运。
收拾好一切，几人也不再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就一同离开了这片树林，往南方飞去。
接下来一段日子，四人结伴同行，到的确热闹了不少，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几人互相之间也都熟悉了，言语之间不再那么客气。
起初步小天跟蓝云心相处还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但随着大家一起赶路，一起休息，几天相处下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起初两天几人因为有法明这个出家人在场，也不好再让黑驴打猎，都只是以野果饱腹山泉解渴。
好在几人都是修行之人，就算不吃荤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倒是黑驴和小雪狼有些受不了，终于在一次休息的时候跑出去拖了一头野鹿回来，遭到了步小天的训斥。
还是法明阻止了步小天将野鹿扔掉的动作，言说他虽然已经出家，却不是那种见不得杀生之人，只需自己严守戒律，让他们顺其自然，不必为他违背自己心里的意愿。
这番说辞更是让几人对他高看了一眼，步小天也就顺势将野鹿留下，由法明为其超度以后，才将其处理干净烤熟吃了。
期间，乐天见法明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一直微笑着看着几人烤肉吃肉。
便有些好奇地凑到他身边，举着手里的烤肉问道：
“法明师弟，你真的就这么看着我们杀生吃肉？”
法明微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嗯。”
“你们出家人不是都讲究劝人向善，戒杀戒色什么的吗？”
“乐天师兄这话，对也不对。贫僧是出家人不假，劝人向善也是不假。
但这佛门戒律却也不是向你们理解的那般，非要别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所谓戒杀，是戒恶杀，而非不能杀，佛家也有怒目金刚降妖伏魔的说法，若遇行恶之人，便先劝其向善，实在是无法劝诫，那便去其行恶之力，当真遇到罪大恶极之人的时候，也是会出手镇灭的。”
“那不就犯了杀戒了吗？”
“如果我明明知道他无法向善，又有能力杀掉他，却因为一时的仁慈而放过他，那他以后所犯的杀孽与我也脱不了干系，那样对于那些死去的无辜生灵公平吗？”
“诶？你这样说好像确实有道理啊？那照你这么说，跟你们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呵呵，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并不是说一个作恶无数的人有一天不再杀人了，他就能成佛。
若真是这样就能成佛，笑面阎罗岂不早就成佛了？
真正的放下屠刀，并非是放下手中的屠刀，而是放下心中的屠刀，手中的屠刀易放，心中的屠刀难除啊！
心中的屠刀，便是自身的恶念，行恶之人要彻底放下恶念，其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一个作恶无数的人能够真正放下心中的恶念，从内心忏悔曾经犯下的错，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呢？
心中无恶，自然成佛！”
听了法明的话，乐天也忍不住点头，这个问题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能说得通！
一旁的步小天和蓝云心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都是暗自点头，认为法明说的确实有道理。
步小天甚至在想，如果先前跟笑面阎罗的那番话不是对他说，而是对法明说，也许还真的会反过来被法明说服也不一定。
乐天似乎就是想把法明辩赢，又问道：
“那这被黑驴杀死的野鹿总是无辜的吧？黑驴杀死它算不算犯了杀孽？”
法明仍旧带着平静的笑意，答道：
“这便要说回一开始贫僧跟你说过的顺其自然了，比如说这山中最厉害的便是虎豹，然而虎豹以其它生灵为食，若是有朝一日所有的生灵不再吃食荤腥，改为吃素。
先不说这片区区的山林够不够他们吃的，单说那些以草木为食的野鹿野兔之内的动物，如果没有了天敌，族群必定会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扩大。
当它们的族群扩大到一定程度，总会有一天，这片山林里所有的草木加起来也不够它们吃的，而且还会生出疫病，将它们整个族群全部灭绝！”（注：生物入侵，食物链与食物网，自然调节）
卷二 第三十三章 海州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真个道理！”
乐天点了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们戒色又该怎么解释呢？”
法明沉吟片刻，才回答道：
“戒色跟戒杀一样，也是戒掉心中的恶欲，而非让人彻底断绝心中的色。
阴阳交泰，本就是万灵生存繁衍之道，若是所有人都戒掉了男女之好，那这世间岂不是不会再有新的生命降生了？
等百年过后老一辈的人全部死去，人族岂非就此灭绝了？”
听完法明的话，在场人都若有所思，对佛门的理念又有了新的理解。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四人一同向南赶路，休息的时候就会在一起坐而论道，或是聊一聊天下大势以及一些曾遇到的趣事。
乐天偶尔也会生起玩心，故意在法明面前吃肉喝酒，一副要引他破戒的样子，法明也从不着恼，每次都只是笑着召出一尊丈高的金刚将乐天按在地上摩擦。
虽然乐天每次都被弄的灰头土脸，但他却是乐此不疲，每隔一两天就会去捉弄法明，为这无聊的路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蓝云心和步小天的相处也一直平平淡淡，虽然没有了拘谨和疏离，但也未见得太过亲近。
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大事发生。
就这样，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南海之滨。
赶了一个多月路的几人看见前方依海而建的大城，精神都是一振。
这一个多月他们大部分都是在野地里宿营，偶尔遇到城镇也都是匆匆而过，就算他们都是修行之人也难免感到有些心神疲惫。
如今见到这座建在海边的大城，虽然距离太远，城门看上去只是一个小点，更加看不清城门上方镌刻的名字，但他们都知道，这便是天下九州中位于最南方的海州州城——海州城！
海州城虽然也很庞大，但是与步小天之前去过的辽州城相比，给人的感觉又是不一样。
辽州城屹立于东北平原之上，为了防备蛮族的侵袭，城墙建的又高又大，远远的就给人一种雄伟厚重之感。
而海州城依托海岸而建，从步小天他们这边看去，整座城显得有些狭长，将他们前方的海岸牢牢封锁。
靠着陆地这一面的城墙仅有辽州城墙一半不到的高度，而且也不是直直地向两边延伸，有不少地方都有些拐角，显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四人远远地观望了一阵海州城的景象，这才一同迈步向前走去。
虽然看上去这海州城已是不远，但四人还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城门之下。
四人面前的城墙算不上高大雄伟，高不过三四丈，厚不到两丈，一座两丈高、两丈宽的城门嵌在城墙之中，其中有人来来往往，看起来倒是颇为热闹。
四人又向两边望去，只见两边的城墙弯弯曲曲地延伸到远处，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哪，每隔大约两三里的样子就有一扇城门。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四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毕竟这一个多月他们路过的地方大多都是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世间。
城门边上站着两个守门的壮汉，肤色黝黑，体格壮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但他们却既不收进城费，也不会去盘查进出城门的行人，只是坐在城门边上的小桌子边喝着茶水。
见状，步小天不由得有些好奇，看向一旁之前已经来过南海的乐天，问道：
“他们不是看守城门的吗？怎么只是坐在那里喝茶？”
听闻步小天的话，其他两人也露出好奇之色，看向乐天。
他们本以为乐天曾经来过南海，能够解释他们的疑惑。
岂料乐天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同样带着疑惑，答道：
“我也不知道。”
步小天见乐天竟然也不知道，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来过南海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来过南海，不过当时我直接进了南海，没有到这海州城里来过。”
“哦。”
步小天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好奇。
乐天见三人都不时看向守门的两人，知道他们好奇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便率先走向那两个壮汉所坐的地方，身后步小天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前。
两人也察觉到了几人靠近，便放下了手中的粗瓷茶碗，看向四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虽然他们每日守在城门前，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进出，但像步小天他们这样两个青年加个和尚，以及一名十分美貌的女子同行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蓝云心本就生得清丽温婉，又因修行十多年，身上多了几分不落尘俗的气质，竟然让他们不禁有些恍惚，以为真是仙女下凡。
来到两人身前，乐天拱手一礼，道：
“在下乐天，见过两位！”
两个壮汉也回过神来，站起身还了一礼，其中一人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仙姿不凡，我们一时有些失态，还望几位不要见怪！”
他们倒也直爽，并没有因为先前的失礼显得畏畏缩缩或是恼羞成怒，而是十分大方地向他们道歉。
而且两人看似粗犷，说话却是非常有礼，竟像是有些学问的样子，让四人不由得升起一丝好感，高看了他们几分。
乐天见两人态度和善，当即微笑道：
“不碍事的，我这朋友的确美貌非凡，若是连多看一眼都要生气的话，未免太过狭隘了！”
蓝云心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乐天的话。
“哈哈哈，几位如此大度！那我们兄弟二人便在此谢过四位的谅解了！”
另一名壮汉见四人没有怪罪之意，大笑着说道。
看得出来他们也是豁达之人。
“还未请教二位名讳？”
乐天问道。
听到乐天的询问，那说话的壮汉也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绕圈，答道：
“哦，倒是在下疏忽了，我叫江如龙，这是我弟弟江如海。”
“原来是两位江兄！”
四人行了一礼，乐天指着其余三人向江家两兄弟介绍到：
“这是我的好兄弟步小天，这位是他师姐蓝云心，这位是法明师父！”
听完乐天的介绍，江如龙和江如海也抱拳行了一礼，道：
“见过三位！”
“好了，我看两位也是性情中人，咱们就不要如此客套了！”
江如龙江如海两兄弟对视一眼，同时道：
“好！那我们就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了！咱们坐下说吧！”
几人坐下以后，江如龙又开口问道：
“乐天兄弟，不知道你们来找我二人做什么？”
“刚才见两位大哥坐在这里，应该是在看守城门吧？”
见江如龙说话之间没有了疏离，乐天的称呼也亲近了不少：
江如龙点头道：
“不错，我们两人正是此处城门的看守之人，怎么了？”
“两位大哥既然是守门人，但是怎么不见你们收入城费或是盘查那些进城的人呢？”
江如龙听完乐天问的问题，没有回答，反而是江如海开口问道：
“你们是第一次来海州城吧？”
江如龙的话让乐天有些疑惑：
“是啊，两位大哥怎么看出来的？”
江如海眼里露出了然之色，解释道：
“你刚刚问的问题，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有第一次来海州城的人才问的出来。
你有所不知，海州城本是先辈们为了抵挡海中恶妖而建，能有如今的规模，是穷尽无数代先辈的努力和血汗铸就的。
所以海州城并非是某一个人的私物，而是属于所有人族的，自然不会有人收什么进城费。
我们之所以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防备从其他地方上岸的海妖化作人形混进城里作恶。”
“既然是为了防备海妖，那怎么不见你们盘查那些进城的人呢？”
却是一旁的步小天忍不住打断了江如海的话，开口相问。
江如海被步小天打断，也不生气，笑着道：
“步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虽然有些道行高深的海妖可以化作人形，但他们天生就带着一股海腥味儿，只要他们从靠近我们三丈之内，就绝对逃不出我们的鼻子！”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竟然有如此本事？”
法明听到江如海的话，也有些惊讶。
“呵呵，其实也不算什么，我们两人从小鼻子就很灵，十多年前更是有了些奇遇，能轻易分辨出海妖的气味。”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那其他城门的守门之人没有两位的天赋，又是如何分辨海妖的呢？”
蓝云心略一思索，问道。
“蓝姑娘，刚才我已经说过，海妖身上有一股天生的海腥味儿，虽然其他人很难靠自己的嗅觉闻到，但这种味道却是瞒不过土狗的嗅觉的，它们甚至能在十丈之外就能闻出海妖的味道！”
江如海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是对着蓝云心说话时却是细声细气，甚至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多看她。
看着自家弟弟扭捏的样子，江如龙伸出手使劲拍了他的后背几下，看得一旁的几人也不禁露出笑意。
卷二 第三十四章 分歧
“原来是这样。”
蓝云心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之色，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带着一丝空灵。
“对了，乐天兄弟，你们看上去不是一般人，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江如龙开口问道。
对于江如龙的问题，几人并不惊讶，毕竟他们四个结伴走在一起，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旅人。
乐天说道：
“我们乃是奉师命外出历练，听闻南海有海妖，便想过来见识见识。”
虽然这两兄弟看上去不像什么坏人，但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乐天并未对他们说实话。
江如龙没有多想乐天所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们素昧平生，与他们相识还不过一刻钟，就算乐天说的是假话，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江如龙还是嘱咐了他们几句：
“那你们可要小心些，最近南海不太平静，海妖蠢蠢欲动，这几个月经常有成群的海妖在城外的海域里游荡，甚至还攻过几次城，不过都被我们打退了。”
“怎么会这样？”
乐天听到江如龙的话也有些惊讶，道：
“我年前还来过南海，那个时候不是挺平静的吗？”
江如龙摇摇头，道：
“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我们跟海妖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战，甚至还有商人跟一些海妖做交易，毕竟海里有些东西到了地上还是很值钱的，海妖们也很喜欢一些地上产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年开春，海妖的性子一下子变得暴戾了不少，已经有好几批出海的商人没回来了！”
说到这里，江如龙和江如海脸上都露出一抹忧色。
“这……”
步小天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打算出海吧？”
江如龙收敛了神色，正色道：
“我劝你们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理由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出海。
毕竟在海里都是海妖的天下，就算你们不是普通人，单个海妖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海里的海妖无穷无尽，根本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少。
如果你们一定要出海，遇到海妖的话，不管对方有多少，第一时间就迅速远离它们，千万不要跟它们交战！
一旦被它们纠缠住，在无穷无尽的海妖围攻之下也难免会被耗死！”
见江如龙的提醒确实是好意，乐天点头谢道：
“多谢如龙大哥提醒，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江如龙也不知道乐天到底是不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说道：
“嗯，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乐天四人已经没有了什么疑惑，便不欲多做耽搁，告辞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在打扰两位大哥了，这就告辞了！”
江如龙见他们有了离意，也不再挽留，拱手道：
“祝你们一帆风顺，咱们后会有期！”
四人同样还了一礼，道：
“后会有期！”
说完就向城内走去。
进了海州城，几人便发现这城里确实十分繁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
一路行来，只见商铺里大多贩卖的都是海中的特产，有珍珠贝壳，也有海菜海鱼，各种在北方十分稀罕的物事在这里却是琳琅满目。
这些商铺里面都有不少人买卖东西，看上去生意确实不错，但是他们留意到，在这些商铺之中夹杂着少量特别的铺子，比其他商铺热闹了不只一筹。
四人在其中一间十分热闹的铺子前面驻足片刻，看清了店里的东西，顿时明白了这家铺子热闹非常的原因，原来这家铺子并不像其他店铺一样售卖海产，他们卖的竟然是山货。
海州城毗邻南海，附近数千里之内仅有几座大山，但是其中妖兽盘踞，凶险异常。
能弄到这些东西显然是非常不容易的，若是本事不够，很可能不但没有收获反而丢了性命！
他们并没有在城里多逛，找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了进去，打算修整一番，顺便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南海之行。
......
步小天的房间里，四人正坐在一张不大的木桌边，商量着什么。
“不行！”
蓝云心少有的有些激动，蛾眉微皱，看着步小天，道：
“步师弟，我知道你不让我们跟你和乐天一起去南海是为了我们好，但是南海本就非常凶险，如今又赶上海妖异动。
但是有我们跟着一起去至少还能多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如果就你们两个人，一旦遇上海妖袭击，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
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这一个多月的同行中，她一直表现得很淡然，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其他人说过话。
乐天和法明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蓝云心，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步小天也是头一次见到蓝云心生气的样子，虽然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但丝毫不影响她如同仙子一般的美感，甚至因为有了些情绪，更添了一丝别样的气质。
虽然让蓝云心生气，他的心里有些愧疚，但步小天却没有退让的意思，依然坚定的劝说道：
“蓝师姐，你也知道，若是在平时，南海之行虽然凶险，但是凭借我们几人的实力，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很困难。
然而现在不比平时，海妖变得暴戾无常，此行凶险何止添了数倍？
先前不知道海妖的事情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们断没有让你和法明师兄跟我们一起涉险的道理！”
蓝云心平时看着清丽温婉，却没想到骨子里竟也是个固执的人，坚持道：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自己去冒险，除非你们放弃这趟南海之行，否则就算你们不让我去，我也会跟着！”
见蓝云心态度实在坚决，步小天有些无奈，向乐天投去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帮自己一起劝说蓝云心。
乐天自然看到了步小天的求助，只是他眼珠一转，不但没有帮忙劝阻，反而沉吟着说道：
“呃...其实吧，我觉得南海其实也不像他们说的那般凶险。
你们想想，这城里大多是普通人，就算是有些修行之人，相比数量也是有限，而这海州城又十分狭长，光是临海一面的城墙就有数百里长，他们肯定没办法守住所有的地方。
但是这么多年来，海州城却是从未失陷过，其中固然有修行之人出力守城，但是我想功劳最大的应该还是像江如龙江如海那样的那些练武的普通人吧？
既然他们能守住这座大城无数年，想必他们口中的海妖也不是非常厉害，就算他们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修行之人，眼界有限，言语中难免有些夸大，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听完乐天明显是偏帮蓝云心的分析，步小天愕然地看向他。
另一边的蓝云心的脸色则是缓和了不少。
“乐天你...”
步小天刚想说些什么，乐天则是完全不管步小天的反应，一挥手打断了他，道：
“况且蓝师姐和法明师兄和你一样都是名门弟子，心中自有权衡，我们也不该擅自做他们的主！
蓝师姐，法明师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阿弥陀佛！”
法明口宣佛号，双手合十，看向步小天，道：
“乐天师弟所言确实有理，贫僧虽是出家之人，与世无争，却也不愿随意听从他人安排。
贫僧知晓步小天师弟乃是好意，但同为正道弟子，贫僧绝不会坐视两位身入险境而袖手旁观！”
蓝云心虽未开口，但眼中赞同的神色也是一般无二，看来是铁了心要跟他们一起去南海。
“唉！”
法明都这样说了，步小天再拒绝就显得有些越俎代庖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不理会生着闷气的步小天，乐天和另外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出海的细节，蓝云心和法明就离开了房间，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不过蓝云心在离开之前神色莫名地看了步小天一眼，但步小天当时心里正纠结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蓝云心轻微的动作。
乐天却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留在了乐天房间里。
等蓝云心和法明离开后，步小天才看着乐天，有些责怪地道：
“乐天，咱们是兄弟，就算是此行凶险我也不会弃你而去，但是蓝师姐和法明师兄与你相识不过一月，就算是为了增加些成事的把握，你也不该让他们跟着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样做实在是有些自私了！”
虽然步小天的语气不是很好，乐天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
“小天，我知道你因为我把你的蓝师姐牵扯进来而有些生气，认为我是为了自己才说那些话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蓝师姐看似温柔淡然，但是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而且还有些固执。
就算我刚才帮你说话，真的能够劝住她吗？
如果她只是表面上答应不跟我们一起去南海，暗中偷偷跟随怎么办？
跟我们在一起至少大家还有个照应，但是如果她是独自一人，要是真的遇上了海妖，出了事怎么办？”
乐天的话确实在理，但是步小天还是有些不相信蓝云心真的会这么做，反问道：
“我跟蓝师姐不过只是普通同门，她真的会在我们拒绝她以后还要坚持跟来吗？”
乐天听完步小天的话，却是幽幽地道：
“你确定你们只是普通同门？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普通同门哦！而且她看你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神情……”
被戳破了内心的秘密，步小天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急忙打断了乐天接下来的话，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真的没骗你！我那样完全是因为蓝师姐的剑的关系！”
“剑？”
乐天露出好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