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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茗忧伤     冒顿txt下载     冒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 破僵局龟兹增兵,退二线沟渠鏖战

    望着难以快速分出胜负的战场,两军对峙互耗下,有人能等的住相峙,但有人却不行。

    封纳罗见乌叠统领的步卒上场依旧没有能打破僵局,半个时辰内不见丝毫推进,经历半辈子战火的他非常清楚,此战自家的长处在哪。

    封纳罗扭头对着传令兵,果断命令道:“再派一个万人队上去支援乌叠,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随着封纳罗的命令,龟兹中军的一万步卒迈步向前,支援前方战场。

    此时封纳罗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凝重,随着四万龟兹精锐相继投入战场,中军最后留下来的兵力构成已经颇为复杂。

    阿拉滚还好,派来的姑墨步卒尚在可用的范畴内,但般遮故南派到中军的疏勒兵则多为老弱,凑数的居多。

    莎车骑兵前面就被打了个半残,盖提拉也轻易不会再站出来。

    他的帐下现在除了老本一万五千亲军卫队,龟兹的老弱也尽在后军之中。

    如此前精后弱下,封纳罗明白这些人只能打顺风仗去扩大优势,稍微遇阻便会如沙城而溃,此非人力能阻。

    所以出击的时机非常重要,一旦选择压上去,必然是一锤子买卖。

    龟兹中军的动作,自然难逃庆格尔泰的眼睛,员渠城墙上的他正奉命时刻监视着战场变化。

    回首望着城墙上,在矮案旁思虑的冒顿和赵炎,庆格尔泰喊道:“大单于,龟兹中军向前增兵了。”

    毯子上的冒顿预起身眺望,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在半路坐了回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过既然将中军完全托付给了车寻,冒顿自然要相信自家将帅。

    冒顿挥挥手,故作沉稳的说道:“庆格尔泰,不用再时时禀报,除非联军有大举措,其余静待即可。”

    庆格尔泰望了望冒顿,恭敬的应了声诺。

    赵炎将酒倒入杯中,提醒道:“敌我两军如今已经鏖战至午时,车寻再泄一波联军士气,封纳罗必然按耐不住,只要他的中军一动,战局可定。

    大单于不妨提前令狼骑待命备战。”

    冒顿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海梨猛哥的休屠部骑兵已经很好的牵制住了姑墨步阵,右阵身后的射雕者也是时刻警备,层层设防,联军斥候要想发现端倪,怕是得长出翅膀,我们隐藏起来的狼骑非常安全。

    倒是黑部和屠耆着甲需要时间,也罢,传令伏兵准备吧。”

    侍候在一旁的闾丘黄赶忙应诺,派令骑飞马传信。

    发生在员渠城内的涟漪,暂时还影响不到场上的战局。

    封纳罗派出的龟兹援军赶到前阵,人众则势强,乌叠麾下士卒士气大振。

    明白封纳罗意思的乌叠借势高喝进兵,他一面令顶着前面的矛手并力向前,另一面又暗中让弓箭手射出数波箭雨。

    箭矢落在两军结合部,接战中的匈奴和龟兹矛手无分敌我,纷纷在箭下毙命。

    乌叠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献祭之法,带领龟兹大军强势推进。

    在箭矢的不断误伤下,大势上联军阵线一步步压着锐健营向后。

    车寻见对手添油,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乌叠不分敌我的射杀,也让矛阵的对抗失去了意义,望了一眼乌叠阵后岿然不动的中军,车寻知道锐健营要适时做出改变了。

    车寻扭头命令道:“令弓弩营准备,待我将令抛射箭雨,将矛手营迎回来,全军依次退回河岸防线。”

    “诺。”

    随着鼓号齐鸣,锐健营的矛阵开始缓缓而退。

    乌叠见状大喜,赶忙令龟兹矛阵向前推进,不过因为双方矛手的负重有差,无甲的锐健营矛手显然撤退起来的速度更快,很快两军就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乌叠怎么会让到嘴的肥肉溜掉,他挥鞭抽打,竭力催促前军推进,甚至连矛阵最倚仗的阵形维持都不顾了。

    就在这时,抓住乌叠立功心切机会的车寻高喝放箭,弓弩营的箭雨顺势撒下。

    突然袭来的箭矢将龟兹矛手如割草般的收割,吓得乌叠赶忙组织盾牌防御,但奈何龟兹矛阵并没有盾牌防护,矛手几乎是用肉体和甲胄硬接箭雨,死伤在所难免。

    待箭雨下罢,乌叠小心翼翼的错开盾牌,只见锐健营士卒有序撤离,大部队已经脱战。

    这哪能让他们跑了,感到被戏耍的乌叠怒气冲天,他一把推开保护在身前的盾牌手,大喝道:“追!”

    龟兹大军立刻向前推进,眼见就要追上锐健营的尾巴,前排有个龟兹矛手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坠落到了草地下面,引的周围友军满目惊恐,一个、两个......

    若只是个例还好说,眨眼功夫前进的路上接连传来噩耗。

    龟兹的前军都尉赶忙顶着盾牌亲身去查看,他大着胆子,拿着长矛向落人的地方轻轻一挑,只见面前的草皮被轻松挑起,下面掩盖着的,尽是湿滑的淤泥和削尖了的木枪。

    刚刚失足落下去的龟兹矛手被木枪在胸口捅了个对穿,显然是进气无多。

    都尉见不得他继续受苦,抬手给了他一矛,也算是提前帮他结束了痛苦。

    “前排矛手,用枪试探。”

    矛手们翻开草皮,发现整个联军面前,都是锐健营提前挖好的陷阱。

    随着越来越多的草皮跌落,一条宽十米深三米的条形防线跃然于眼前,长度正好挡住了龟兹大军进攻的正面。

    从军后赶上来的乌叠望着眼前的条形沟渠线,怒不可遏的骂道:“这帮匈奴人居然如此狡诈!”

    “王爷看那边。”

    乌叠随声望去,只见匈奴的条形防线上,留出了五条供矛手撤退的路,而对面锐健营则着重防守着通道的另一端。

    以面化点,匈奴这是要将联军进攻人众的威势化解。

    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的乌叠决定先派兵一试,因为他知道大军决不能泄了这口必胜之气。

    他命令道:“弓弩都调到沟渠旁来,用弓弩压制对面匈奴人的弓弩,盾手顶着盾牌,先沿着匈奴人撤退的通道向前进攻。

    派人去告诉大王,前锋军需要木头来搭建前路。”

    龟兹武士的一面攻势变成了五路,威力自然大减,锐健营算是暂时减轻了防守压力。

    车寻也有时间再次整理军阵,不过二线的沟渠并未给锐健营留下多少转圜的余地,面对身后静静流淌的河水,谁心里又不打点鼓呢?

    中军阵前的封纳罗一听乌叠要木头,这战情紧急的,他上哪去找木头。

    蹙眉的他转念一想,面露狠色的吩咐道:“告诉乌叠用战马铺路,不要给匈奴人丝毫的喘息机会。”

    信骑难以置信的望着封纳罗,战马可金贵着呢,有些时候甚至人不如马,随后反应过来的信骑立刻点头应诺,拨转马头前去传令。

    前面的乌叠一听王令,心中也是肉疼,但只要能赢得这场战争,些许的代价必然是值得的,而且紧要关头,容不得他半分懈怠。

    乌叠决绝的喝道:“弓弩手轮番齐射,压制对面的匈奴人,骑兵将战马赶进沟壑,用马尸铺路出来,要快!”

    龟兹骑兵们流着泪将自家战马赶入沟壑,一匹匹战马陷入淤泥,浑身插满木枪,哀鸣响彻天际,霎时引来阵前一股悲凉之色。

    但效果也是斐然,两马宽的尸路在漫天箭雨下逐步成型。

    望着龟兹人这疯狂的举动,车寻也未料到联军会如此决绝。

    按原本的构想,联军应当继续跟锐健营在沟壑前相持的,战情的突然变化,车寻只好牺牲休整的时间,将部队再一次顶上沟渠。

    有着两条马尸铺就的路,乌叠的选择就多了起来,龟兹大军人多的优势逐渐显现,压力来到了车寻一边。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乌叠带头,亲自抽出战刀踩在马尸路上,配合其余六路人马,再次对锐健营发动疯狂的进攻。

    作为主官,车寻自然也知道沟壑迟滞联军进攻的重要性,双方都有不能放弃的理由,自然没有后退可言。

    车寻将扶余王子统帅的五百重甲甲士派了出去,伺机去堵破了的口子,两军在沟渠两旁竭尽全力。

    日头西落,乌叠率领龟兹大军不顾一切的进攻,终于有所收获,人尸渐渐堆满了沟壑,沟壑的作用在一点点消磨。

    越来越多的龟兹武士踩在战友和敌人尸体铺就的路上,涌上对面的沟壑,龟兹武士和锐健营的甲士搅在一起,在河滩上捉对厮杀。

    这次锐健营也退无可退,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开都河。

    “大王,快看,乌叠二王带人冲上去了。”

    封纳罗抬眼望去,只见龟兹大军已经攻下数段沟渠,七路通道三路易手,锐健营的阵势也在如冰雪般快速消融。

    封纳罗眼露欣喜,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一举打败匈奴人的机会近在眼前。

    老道的封纳罗再次望向缠住匈奴左右两阵的姑墨和疏勒,双方将士正搅在一起,轻易抽不出身。

    确认安全的封纳罗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长剑,随后他眼露狠决,战剑前指,似有些癫狂的喊道:“全军出击!出击!将匈奴人都赶到河里去!将他们赶到河里去!截断他们的阵形!截断他们!”

    “龟兹儿郎,战!”

    “杀!”

    封纳罗一声令下,龟兹中军战旗前指,大鼓雷动,大军全线投入进攻,士卒列阵阔步向前。

第16章 望胜势龟兹压主力,转两极铁骑定乾坤

    员渠城头上,赵炎指着龟兹中军道:“大单于,封纳罗的中军动了。”

    冒顿尽力抑制着内心的振奋,急道:“现在锐健营还撤不得,告诉车寻缓缓而退,引龟兹中军继续推进。”

    “诺。”

    眼冒精光的冒顿继续道:“让者蔑台的围营退出两个营地,把联军的右军也放进来,用营垒缠住他。”

    “诺。”

    冒顿踱步两圈,眼露决绝,道:“庆格尔泰,你持单于令亲自绕河去右阵身后,告诉青白黑黄四部狼骑和屠耆军,列阵备甲,静候将令。”

    庆格尔泰振奋的扶胸应诺,坐舟而去。

    中军战场上,车寻带领锐健营硬顶龟兹中军山崩海啸的进攻。

    作为主帅的车寻亦抽剑而战,斩落敌首后,他环顾四周,望着争先恐后冲锋的各族勇士,局面上人数劣势的锐健营凭借着一腔血勇,根本不逊龟兹主力多少。

    车寻心中不由的唏嘘,将士中有九原耕作的秦人、辽河流域耕作的燕人、东北林中狩猎的扶余人,有的甚至连部落名都没有便接受了金帐的征召。

    此刻他们却汇聚在同一面狼旗下骁勇搏杀,在金帐的激励下,左挈人头,右挟生虏,争抢首级,杀的龟兹人血流成河,场面一度令人不寒而栗,车寻再一次训练出来了一支虎狼之师。

    攻上沟渠的乌叠见此情景,惊愕不已,自家人众,局面上却不占优势,反倒是有被锐健营再次赶下沟渠的趋势。

    乌叠也是发了狠,挥刀连续斩杀数个后退的士卒后,他亲自带领卫队上场,双方的鏖战开始了。

    匈奴的右军阵后,在冒顿先前的命令下,四部狼骑和屠耆皆已整装待发。

    随着庆格尔泰的的单于令到,四部狼骑万夫长阿古达木、赛罕、松图格日乐、也和多拉跪接军令。

    屠耆军的两个万夫长,拉坦乌拉和者古耐扶胸接令。

    拉坦乌拉见状说道:“先前莎车人以重骑大马欺我,这次就让屠耆来打碎他们的牙齿,敲碎他们的骨头,拿他们的脑袋来做酒碗。

    我们要让世人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的劲旅狼骑。”

    狼骑四将尽皆扶胸应诺。

    拉坦乌拉望着他们颔首道:“以黑部为锋镝,白部为左,黄部为右,青部为后,冲阵接敌,一股而下。”

    “诺。”

    ......

    龟兹中军相继投入战场,阵后的封纳罗仔细观察着战局变化。

    “大王,疏勒王攻入了匈奴人的围营,连下两营。”

    “彩!”

    封纳罗兴奋的跳了起来,中右两军两线开花,继续发展下去,只要中军截断匈奴人的防线,自家中军就能分出一部和阿拉滚防守住匈奴右军的骑兵(海梨猛哥)。

    中军的另一部主力就能赶着匈奴中军的败兵,配合般遮故南和员渠城内的焉耆人,合围匈奴左阵围营里的守军(者蔑台),大事可成。

    眼见局势明朗,胜利在望,莎车王盖提拉主动说道:“龟兹王的大军果然神勇,龟兹王,我的莎车骑兵已经休息的足够久了,不如让本王带兵去护卫乌叠将军的左侧翼吧。”

    封纳罗心中暗骂一句油滑,笑道:“莎车王的骑兵皆是以一敌二的悍旅,那就拜托了。”

    盖提拉拍马而走,带领莎车骑兵提前布防,准备截断匈奴右军支援中阵。

    封纳罗望着胜势,亲自推兵而上。

    “大单于,联军全部压上了。”

    冒顿深呼一口气,眼露决绝的命令道:“吹号!右阵伏骑出击!”

    闾丘黄隐隐振奋的喝道:“诺!”

    员渠城上苍凉的角号呜呜吹响,焉耆人的战旗被抛下城墙,换上了仰天长啸的金色狼头旗,金帐明牌。

    城门大开,焉耆王博珺文虎带着焉耆人加入者蔑台的围营,两军一起对冲进来的疏勒兵进行围杀。

    般遮故南望着阵前突生的变故瞠目结舌,他千里来救的人居然投敌了,这找谁说理去。

    一时间联军右阵倍受波动,但般遮故南也是老行伍了,很快便反应过来,联军是上了匈奴人的当了。

    他赶紧转头一看中军的封纳罗,此刻中军主力已经全线进攻,覆水难收。

    般遮故南瞬息就做出了选择,他果断舍弃了前锋的万余人,直接带领剩余的疏勒兵撤退了。

    发生在员渠城下的小插曲,终影响不了大局。

    随着战场上冲锋的角号声此起彼伏,隐藏在右阵中的骑兵冲阵缓缓起步,匈奴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驱赶着战马,在飞速的马蹄下展开冲锋。

    姑墨阵前的海梨猛哥闻声大笑,带领休屠部骑兵让开道路。

    阿拉滚望着退去的休屠骑兵,暗中松了一口气,推着帽盔,抬眼望了眼中阵,暗喜封纳罗得手了。

    就在阿拉滚想着怎么战后邀功时,大地颤抖,匈奴主力骑兵发动了雷霆般的进攻。

    潮水般的匈奴骑兵率先冲击姑墨的步卒大阵,为首的正是也和多拉率领的黑部狼骑。

    冲起来的重甲骑兵岂是步卒能抵挡的,黑色的锋镝似热刀一般,切在了黄油般的姑墨军阵上,一刀将军阵劈成两半。

    不待满脸恐惧的姑墨步卒喘口气,白黄青三部狼骑纵马杀到,一个个冲起来的匈奴骑兵悍不畏死,根本收不住冲力,连人带马冲进阵中,骑士身上纵使捅满了血窟窿,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冲锋。

    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阿拉滚失魂落魄的喊道:“他们是一群疯子,我们是在跟一帮不要命的疯子作战。”

    姑墨士卒哪里见过这万马奔腾的场面,胆寒下大阵崩碎,无奈的沦为匈奴骑兵刀下的亡魂。

    阿拉滚的王室卫队亦被赛罕的马刀劈碎,连阿拉滚也成了套索里的俘虏,联军左阵破灭。

    左军一溃,龟兹中军的侧翼门户大开,狼骑不收马力,调头直奔龟兹中军侧后。

    不过最先受灾的并不是封纳罗,而是莎车王盖提拉,枪打出头鸟,他的大宛骑兵卫队,成了屠耆亲军重点打击对象。

    其结果不出意外,莎车骑兵倚仗的战马优势,在屠耆军面前效果一般。

    屠耆军士皆是匈奴精锐拔擢而成,他们凭借娴熟的杀人技巧,将马弱的劣势弥补,几乎一个照面的功夫,人多势众的屠耆军,就送了莎车骑兵全军覆没。

    盖提拉本人在被打懵的情况下,被者古耐一矛刺倒,亲卫大网伺候,将他捆成了粽子。

    封纳罗回首望到西面如巨手般席卷全场的匈奴骑兵,脸色发白的他立刻知道上了当。

    他疾呼着让前面的士卒回头时,却发现匈奴人的铁骑已经截断了大军的后路,匈奴骑兵正驱赶着后军向沟渠挤去。

    精锐们尚且顶不住匈奴骑兵的冲锋,更遑论成分复杂的后军了,亡命奔逃下,前拥后堵,连接沟渠两岸的七条通路根本不够运力。

    挤压和踩踏下,无数龟兹人丧生在了自家人手中,沟渠被人尸填满。

    后军裹挟着前军,令龟兹精锐们也难以回头,只能拼死向前,而本该挡在河流面前的锐健营,却在车寻听到号声时就准备向东西两向撤退了。

    全场目光被铺天盖地的骑兵冲锋吸引时,车寻便带领锐健营缓缓后撤,东西散开,将他们背靠着的开都河留给了龟兹人。

    此时封纳罗和乌叠已经难以节制大军,能听令者不过身边千人。

    龟兹精锐的忍耐力亦有尽头,待匈奴铁骑冲至沟渠,慌乱的龟兹人后军冲乱了自家前军,精锐亦被杂兵裹挟。

    战马上的封纳罗,慌乱的环顾诸军匆忙北逃,沿途队伍人员互撞,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慌乱下头盔被流矢击中,霎时白发乱飞,心知大势已去。

    龟兹大军逃到开都河南岸,面对河水武士们陷入了绝望,前有大河,后有追兵,不停地拥挤下,岸边的人被后人推下河水,惨叫落水声不断。

    更多慌了神的龟兹人则直接扔下沉重的装备甲胄,纷纷往水里跳,但水中并不安全,河对岸庆格尔泰正带着百余弓弩手拉开弓弦,将游过岸的龟兹人一一射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军被不断压缩,在一个越来越小的范围内,绝望是河滩的主题。

    傍晚,匈奴大军止住了攻势,冒顿决定减少己方伤亡,下令用木栅栏将龟兹大军团团围住,以弓弩迫近,围而不攻。

    另一路断臂止损的般遮故南也没有跑掉,他被者蔑台和博珺文虎带兵追上,疏勒兵被击溃,只余下数百骑的般遮故南被匈奴骑兵围住,逃生无望下最终选择投降。

    黑夜中,面对四面如繁星般璀璨的火光,封纳罗和乌叠知道龟兹完了。

    第二天拂晓,封纳罗向冒顿提出投降,但被冒顿拒绝,恼羞成怒的封纳罗带兵突围,再次被匈奴大军密不透风的箭矢射败。

    三天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封纳罗和乌叠深感绝望和无力,祖宗基业丧于己手,同族人伤饿遍野,两人相继自裁于军中。

    望着龟兹人送来的二王首级,冒顿同意了剩余龟兹人的请降,员渠城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金帐着手将龟兹俘虏分化,将百姓和贵族相继分开,为了击碎龟兹人,乃至整个西域人的抵抗之心,冒顿接受了金帐谋臣们讨论的选择,只诛首恶。

    当着数万龟兹俘虏和西域诸王的面,龟兹贵族分批次被押出来斩首,作为他们反抗金帐的惩戒。

    一排排龟兹贵族被枭首,被匈奴人堆在员渠城外垒成了京观,以威慑西域各国。

    侥幸活下来的各国俘虏们,无不心有戚戚。

    望着俘虏三王,冒顿扭头问道:“龟兹胆敢力抗天兵,现在二王罪有应得,已经枭首城下,三王可思故乡否?”

    阿拉滚率先哭倒在地,喊道:“我姑墨近龟兹多矣,常年备受压迫,小王悔不该心惧从贼,力抗天兵。

    小王愿舍弃王位,将姑墨国交由子嗣耕作,所产膏腴供送金帐,小王愿在金帐做一马倌足矣。”

    般遮故南和盖提拉虽然都为败将,但内心的傲气不足以支撑他们跟阿拉滚般做作求饶。

    他们意识到金帐杀封纳罗和乌叠,对他们尚未动手的原因怕是想一拉一打,利用他们在西域的威望,来快速完成金帐对西域的统治。

    能活下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身还有用,这对二王来说不禁有些唏嘘。

    般遮故南和盖提拉跪地扶胸,道:“疏勒、莎车两国愿意臣服金帐,质子漠北,臣等愿世代为大匈奴守卫新疆。”

    冒顿望着脚下三王臣服,身旁的将帅贵族无不振奋,由此一役,金帐令指葱岭,鲸吞西域行至九十。

    .....

第17章 战后金帐理琐事,征马河西显人祸

    送走了西域三王和诸将,进帐后冒顿望着坐在案边沉默不言的赵炎,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又滥杀了?”

    赵炎添酒一杯,缓缓说道:“秦并天下,杀人百万,尸横遍野,遂至二世而亡,但愿单于勿忘当年九原习文,莫要走了老路。”

    冒顿屏退左右,沉声道:“历来开疆拓土,无不施威用兵,未曾听过无威而得土者。

    金帐新服西域,必要先使西域诸国惧我,顺我,方能认我,此战之功也。

    待日后本单于崩亡,二世单于略施恩德,轻贡赋,则西域必然民心归附,渐渐与金帐融为一家,此乃松紧之策,亦是当年先帝未成之业。

    再说了,诸国贵族力不足以成秦末之势,诸国能存,皆仰赖大漠山高阻碍用兵,可谓成败皆在此处。

    金帐扼守要道,使其国不得相联,一国反,则召周国之兵,以小御大,亦可省金帐靡费,所得多矣。”

    赵炎闻之默不作声,冒顿亦不做赘述,君臣两人各有想法。

    就在冒顿战后忙着举政西域时,在伊列水河谷通往焉耆西部草原的南山中,塔塔率领月氏大军在狭小的山谷中穿梭,他们的目标直指焉耆西部草原。

    在山地中艰难行进的大军,连续的翻山作战令上全军卒深感疲惫,塔塔望之面色凝重。

    月氏大军在天山北道被阿尔斯楞堵住后,塔塔便决定调转主力,带着大军翻山进入焉耆西部草原,配合西域联军一举吃掉在员渠城下的匈奴金帐主力,此举得到了贵族们的普遍支持。

    “大王,前面有人来了。”

    塔塔寻声望去,信使在山道上辗转腾挪,好一会才走到跟前,将怀中的密信递了上来。

    看后的塔塔面上难掩失落。

    望着大王难掩失望,意识到不对的直支都恩拔赶忙问道:“大王怎么了?可是员渠城有变?”

    纳氏干也循声望了过来。

    瞧着急切的二人,塔塔苦笑道:“传令下去,大军停止继续南进,后军改前军,返回伊列水。”

    直支都恩拔一听此令立刻炸了,激动的问道:“大王,这是为何!”

    塔塔无奈道:“前线斥候送来员渠城的最新情况,昨日冒顿在员渠城下大破联军,四国联军尽没于开都河畔,西域诸国已经是匈奴人的了。

    在焉耆王博珺文虎的引导下,匈奴的黄部狼骑已经入驻焉耆西部草原,我们错失了机会。”

    “啊!”

    “什么!”

    “联军就算是十万只羊,也够匈奴人抓上三天的,为何短短一天就败了?”

    不在理会诸将的吵闹,塔塔转身道:“回军伊列水,趁着匈奴人处理西域的后事,王庭也要早做准备,诸位,准备抵御匈奴人的再次进攻吧。”

    ......

    夜色的大帐中,牛油灯下冒顿认真看着国内发来的时报,而在案下的不远处,德努阿大拜在地,已经半个时辰。

    按德努阿这个年纪来说,冒顿此举必然是苛待了,但一想他在天山北道的所作所为,冒顿就算现在下令宰了他,贵族们也挑不出毛病。

    拿捏时机的冒顿感觉火候到了,遂抬眼问道:“王叔,北道战败已过月余,你知道为何本单于现在才叫你来吗?”

    一声王叔,德努阿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半,摇头道:“不知。”

    冒顿起身走到金帐挂着的西域地图跟前,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龟兹,随意说道:“延城,是金帐选定统御西域的核心,王叔带着五千骑,去帮金帐拿下吧。”

    德努阿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后便扶胸应诺。

    明白冒顿意思的德努阿起身告退,作为老一辈的台面人物,他的仕途走到了尽头。

    望着德努阿出帐的背影略显萧索,冒顿缓缓道:“王叔,选个儿子去北疆吧。”

    德努阿身形微颤,应声道:“老臣谢大单于。”

    呼延铁托、阿矢斯力近些年来相继病故,德努阿亦将退位,金帐朝堂上老一辈的匈奴贵族们,也到了花落尽终的时候。

    龟兹主力尽丧员渠城,沿途没有一合之敌,德努阿率领五千骑兵顺利的溯河而上。

    不多几日,就传来右谷蠡王德努阿攻入延城,鲜血的滋味刺激他狂性大发,带领所部兵卒进城屠杀。

    经过三天三夜的血色长夜,延城为之一空,封纳罗得到了金帐最高的致敬,斩尽杀绝,龟兹王室无一幸免。

    为了平息龟兹民怨,金帐罢免了德努阿的右谷蠡王,调其回漠北草原养老,终生不得再进西域一步。

    员渠城大战和延城屠城的消息传遍西域,在金帐塌天般的重压下,西域再无一国胆敢质疑金帐的虎威。

    跟诸臣讨论后,金帐将龟兹的原都城延城改名天南,意思直白,天山南边的重城,作为金帐统御西域的支点。

    金帐将设立天南王统御西域南北两道诸国,冒顿决定迁草原各部,以及九原、辽河的农夫填充天南城,并将河西放牧的右日逐王部迁徙到龟兹故地,立者蔑台为第一任天南王。

    在冒顿的授意下,者蔑台带领匈奴大军代金帐接收姑墨国、疏勒、莎车等国投降,确立主从,再配合南道的匈奴大军,逐步完成了对西域的鲸吞。

    在员渠城战场上,冒顿亲眼见识到了自家马政的不足,大宛马种的获得必然被提上了日程。

    金帐派出柯世列为主使,莎车王盖提拉为副使,带着十匹黄金铸成的金马,翻过葱岭去大宛国置换种马。

    面对东方巨无霸般的匈奴势力,大宛王忌惮于匈奴人近在咫尺的兵锋威胁,在金帐付出代价后,任由柯世列挑选两千匹大宛马东行,不过等使团归来,也应是数年之后了。

    虽然在员渠城大战中,匈奴骑兵很好的完成了定鼎一击,但在不远的河西,冒顿派去征调西征所需战马的特使兰芪,此行却生出了变故。

    为了赶时间,兰芪并没有途经沿途的部族,待他赶到昭武城马场时却发现,此时马场内只剩下些口齿过大的老马百匹,连种马都没剩几匹了。

    要知道自金帐打下河西以来,浑邪王部所辖的昭武城马场,一直是金帐着重培养战马的地方,为此冒顿将单于庭主持马政的桑干派来河西,就是为了在河西兴马政。

    桑干的带领下,河西马场不负所望,已经有了后世山丹军马场的影子,源源不断的为金帐作战提供战马。

    昭武城马场作为帝国国内支柱性马场,又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优势,路近西域,是金帐西征不二的战马供给地。

    兰芪的记忆里,河西马场只有在西域联军东侵时,有过一次迁移,其后基本没有能威胁此地的势力,但此时为何会如此萧条,要知道大单于年前西征时,此地在金帐册上尚存五万匹战马。

    兰芪派人去问了几个当地的马倌,一切都明了了,浑邪王部居然敢谎报战马数量,将金帐原本拨付用来喂食战马的军粮,尽数跟南面的羌人换成了羊,多年下来,整个浑邪王部上下可谓是肥的紧。

    望着闻讯快马赶过来的几个浑邪王部老贵族,兰芪指着鼻子怒喝道:“你们这帮国家的蛀虫!自己去金帐和大单于请罪吧。”

    话罢兰芪转身上马,作为四姓贵族之一的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径直打马而走,只留下浑邪王部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见兰芪的背影消失在草原上,其中一个贵族慌乱的问道:“这可怎么办?兰芪是单于近臣,这事怕是要捅上天了。”

    几个受不了打击的贵族腿一软,直接瘫软在了草地上。

    为首的述图虎喝问道:“怕什么?再过半个月,我们从漠北买的马就应该到了。”

    “那些马加起来还不过万匹,跟金帐册上的战马数量还差的多哩。”

    述图虎眼露狠色,冷声道:“那就上报金帐,河西近些日子起了大疫,战马病死无数。”

    “可兰芪都已经知道了。”

    述图虎心生歹意,面露狰狞的狠声道:“往西域的路上马匪遍地,谁知道他是单于的亲卫?”

    “啊!这,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述图虎冷眼一瞪,威逼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诸贵族都低下了头。

    述图虎骂道:“行了,别在这里假惺惺,分羊的时候没见你们谁心情低落的。

    去,先把那几个多嘴的羊倌给我埋了,开动!”

    接下来的数天内,兰芪拒绝了前来游说的贵族们,不胜其烦的他草草收集了些证据后,便决定早日启程,回金帐交令。

    兰芪的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浑邪王部的贵族们,令他们决心铤而走险。

    兰芪前往冥泽大营的路上,野外宿营时被数百马匪团团包围。

    抽刀抵挡的兰芪至死都没想明白,这些人居然敢在匈奴国内截杀金帐特使,难道他们不知道此举形同反叛?

    拼杀下屠耆亲军一个个倒下,这也意味着浑邪王部的贵族们,将唯一能救他们的贵族集团推向了金帐。

    兰芪身中数箭,在不甘中轰然倒下,述图虎带人报复性的对他的尸体进行砍杀。

    这场激战半个时辰的截杀战后,野营内无人生还。

    述图虎望着引燃的营帐,烈火将独属于屠耆的狼头图案吞噬,他在马背上碎了一口,带领骑兵趁夜而返。

第18章 祸事来借机除敌,掀整风总有无奈

    冥泽大营,此时在这主政的是者莫言,他是匈奴西征的后方大管家,金帐给了他节制河西诸部的权利。

    见自家亲卫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不待询问,张嘴便道:“主人,从休屠王部东来的商队上报,在冥泽以东二十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巡逻骑兵去寻,发现了被焚毁的营地,死者身上的甲胄被扒,战马也遭哄抢。

    骑兵们找到了遗落在杂草中的令牌,按令细察,跟前几日东去的金帐特使人数相符。”

    “什么!”

    由惊转怒的者莫言站了起来,随后又不敢相信的瘫坐在了榻上,金帐特使被杀,这是要捅破天。

    他赶忙问道:“可派熟知的人前去辨认?”

    “马匪们故意将尸体的面目划烂,辨认面目无一人能认。

    倒是在杂草中找到了此物,许是人故意放置,也可能是马匪走的匆忙,未来得及搜查。”

    瞧着亲卫从怀中拿出一个铜钱大小的玉环,者莫言赶忙接过来辨认,美玉上镶嵌着黄金,这是单于庭贵族们近些年跟风玩的器物,看向内壁,血污下是篆体的兰和云二字。

    再忆起近些日子东去的兰芪,心中确认了的者莫言满脸失落,喃喃道:“兰芪居然死了?他怎么敢啊。”

    作为笛云的丈夫,兰芪是呼延部的第一个女婿,与者莫言更是一起共事多年,若不是胡笙后来嫁给了冒顿,兰芪必然是呼延家的最佳女婿。

    这次者莫言能担此职,还是在笛云哪里软磨硬泡了好些日子,走了她的门路,才能让胡笙为他开口,如今妹夫在自己手下被杀,兰芪一亡,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笛云。

    迅速恢复理智的者莫言头脑飞转,此时自己手下出了金帐特使被杀的事,绝对瞒不住。

    思虑再三,快要头痛欲裂的者莫言回忆起兰芪曾经提过一嘴,说是要去浑邪王部征马,稍一联想就不难猜出来其中的内情。

    他比兰芪在河西的日长,如何听不到河西马政腐败的风声,谁知兰芪的刚勇却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马匪?

    哪个马匪敢在匈奴地界上袭击屠耆军,大单于的亲卫,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浑邪王部的贵族们真是安逸的太久,简直胆大包天!他们忘了那个人的曾经。

    就连呼延部在金帐手中都宛如稚童,父亲更是在惊怕中憾然离世,桩桩件件,无一不提醒着者莫言不要忤逆,但他没想到浑邪王部会如此的勇。

    “主人,金帐特使的尸首该怎么办?”

    者莫言想了想,吩咐道:“将特使的尸体原封不动的运回来。

    兰芪的尸首做好清洗,快马运回漠北,到呼延部老营去,让笛云见最后一面。

    另外先派人快马赶往单于庭,告诉胡笙,让她去劝劝笛云,莫要太过伤心。”

    “诺。”

    午后,望着被运回来的尸首,者莫言渐渐心生一计,他这个做舅舅的,自然要借机帮外甥一把。

    者莫言决定以小搏大,提前去金帐认错,毕竟他失职不假,但掌管河西多年的右贤王呢?必然抜出萝卜带出泥。

    想通透的者莫言吩咐道:“快!将尸体装上大车,本侯要亲自押运,前往焉耆草原面见大单于。”

    “诺。”

    ......

    望着跪在地上的者莫言,了解前因后果的冒顿不怒反笑,冷声道:“浑邪王部真是好算计,好算计!马的孕期要十一个月,马驹断奶要半年,而羊的孕期才五个月,羊羔子断奶也只要三四个月,马比羊要多费半年劲。

    浑邪王部的东面是休屠部的草场,西面是右日逐王部的草场,南面的羌人没胆子来河西,北面是右部草场,真是一块不起兵戈的风水宝地,没了威胁,要战马又有何用?还不如多养些羊来的实在。

    只是可惜了金帐千里运粮,肥了不该肥的羊。”

    听着冒顿的自言自语,者莫言头埋的更低了,大单于主动压抑怒火,必然是要弑人消火的。

    最终难忍的冒顿咬牙道:“庆格尔泰,你立刻带屠耆亲卫去将德宝奴给本单于抓回来。

    浑邪王部百夫长以上所有的贵族全部下狱,大且渠会逐一辨别他们的罪责。”

    “诺。”

    眼见河西诸王里,支持罗姑比的德宝奴要倒霉了,者莫言心中暗爽。

    望着伏地的者莫言,冒顿那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点破罢了。

    他冷冷的说道:“既然是你发现的此事,这次金帐就派你为特使,全权调查浑邪王部伏杀特使的事,金帐这次一个都不会放过,即刻启程吧。”

    者莫言扶胸应诺,退出了大帐。

    来时是戴罪之身,回时手持单于之剑,者莫言此次可谓因祸得福。

    见者莫言出帐,一旁的赵炎赶忙急道:“大单于,者莫言此去,必然不会对浑邪王部手软,此时大军在前,一旦河西出了乱子,必然会牵连到战场。”

    冒顿又怎会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下令叫回者莫言,反而是冷哼道:“他们就是觉得金帐有忌惮,才会如此猖狂。

    金帐年年将九原和辽河所产的粮秣拨付河西,千里运粮所费数以千万计。

    到最后战马缺口却达数万匹,事发后居然还敢杀金帐特使,不杀尽此股歪风邪气,金帐今后如何统御匈奴!”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赵炎选择了沉默,毕竟这里面有王族和储君之争。

    经过提醒的冒顿似是做了最坏打算,直接说道:“告诉拉坦乌拉,从屠耆和狼骑中抽出一万骑兵,连夜速进河西,浑邪王部胆敢反抗,一个不留。”

    闾丘黄郑重的应诺。

    数天后,德宝奴被带进金帐,他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什么,望着高坐在王座上满面寒霜的冒顿,回忆起这位王者上位史的他顿时两股战战。

    此刻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何敢这么做,若是没有这次西征,或许他还能拆了东墙补西墙,此时事发,下场可不会太好。

    好在帐内还有诸王作陪,看在同出一姓的渊源下,他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待冒顿张口询问,心中已有定计的德宝奴扑通跪倒在地,哭嚎道:“大单于,臣知错了,当年河西被西域联军洗劫,部族凋敝,臣财迷心窍下才会行此欺上瞒下之事,将金帐拨付的军粮移做他用。

    臣愿意交出所得,罢官回家,求大单于看在父亲的面上,放过为臣。”

    先声夺人?

    冒顿心中冷哼一声,不怒反笑道:“你父亲?去世的都也该王叔要是知道他的儿子,不仅贪墨金帐军粮,手下人还杀了金帐派去的特使,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德宝奴惊愕的抬头望着冒顿,不敢置信的问道:“杀,杀金帐特使?大单于,臣绝对没做过此事。”

    冒顿也不搭话,伸手一挥,闾丘黄便带人将尸体抬了上来。

    心中焦急的德宝奴顾不得亲卫动手,赶忙爬了过去,掀开白布,尸体胸口上,屠耆亲军的狼头刺青做不得假。

    冒顿继续道:“死去的屠耆士卒,皆是各部夫长子嗣,此时他们尚不知道此事,德宝奴,你想让金帐如何跟他们解释?

    自己的儿子没有死在战场上,反倒是被自家人灭了口。

    这可真是讽刺啊。”

    德宝奴缓缓的瘫倒在地,如果说贪墨金帐粮秣,他尚且能凭借着军功和父亲的余荫苟活性命,杀了金帐特使,谁都救不了他。

    屠耆亲卫最低都是百夫长的嫡子,浑邪王部袭杀亲卫,一次性得罪了一大批功勋卓著的实权贵族,真可谓雪上加霜。

    此时帐中的诸王也收起了小心思,起先还准备看在同是挛鞮氏子孙的份上,跟大单于说上两句,这会一看德宝奴,简直是昏招迭出。

    比起其余诸王,德宝奴的出身并不占优,毕竟随着德努阿等老王老去的老去,剩下的老贵族们也逐渐被金帐边缘化,失去了以往的话语权。

    此时统御匈奴的实权诸王,皆出自当年的驼城之盟,他们是不会跟大单于唱反调的。

    见此情景,德宝奴的心凉透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成为大单于整治内部的契机。

    这可是惹人记恨的活计,此次就算侥幸不死,自己今后在匈奴国内也决不会好过。

    这时闾丘黄从帐外进来,附耳到冒顿身边耳语几句。

    冒顿气笑道:“真是好个浑邪王部,德宝奴,你要听听你部刚刚送上来的消息吗?

    河西今年大疫,金帐的五万匹在册战马,其中竟然有四万匹病死,唯剩千余匹,真是好手段。”

    “河西大疫.....”

    德宝奴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光泽,瞬间热血上头,昏了过去。

    冒顿厌恶的望了一眼倒地的德宝奴,起身道:“金帐铁骑能征服广袤的土地,却踏不平尔等心中的贪婪。

    德宝奴身为王族亦不能逍遥法外,赐其不流血而亡。

    闾丘黄传令下去,命者莫言彻查河西事,金帐不徇私情。”

    “诺。”

    冒顿环顾帐内诸王,道:“本单于相信河西的事,在国内必然不是孤例,尔等当自省自查。

    明年金帐要在焉耆草原召开春祭,到那时,本单于不希望再杀一批王公贵族用来祭棋。”

    其余诸王赶忙起身应诺,心中亦添不安,他们的封地离单于庭天高路远,诸王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土皇帝,此时太上皇要借机整顿,他们得警醒些了。

    随着冒顿的这道命令,匈奴国内刮起了一场整风风暴,在征服和野蛮发展后,金帐终于要着手对内整肃了。

    诸王走后冒顿来到窗边,望着不远处的西海沉思,他此次对诸王的轻纵亦是无奈之举。

    水至清则无鱼,想将金帐的流官派出去治理四方,首先得有流官才行,奈何匈奴人的基数就那么大,本族人才注定不会太多,能顺心的就更少,自然每个都轻损不得,有缺点也只能硬着头皮用啊。

第19章 意秦末单于思延续,袭湖北兄弟生隔阂

    者莫言火速带兵赶到河西,他先是派兵围住了浑邪王部,随后逐一甄别。

    他也明白金帐是要拿他做刀,来整治不听话的贵族,自然不会手软。

    述图虎等人眼见事败,自知罪孽深重,按金帐律法,他们绝对没有能活的机会。

    几人联合起来举兵反叛,被早有准备的拉坦乌拉率领屠耆军迅速扑灭。

    事败的述图虎低估了金帐的影响,他翻山逃往交好的羌部,却被羌王逮住扭送金帐。

    冒顿知道此事后心中难掩震惊,本想敲山震虎,却不料在自己手中就已经出现了反叛者,

    窥一斑而知全豹,河西并入匈奴多年,那其余地方呢?

    想到此处,冒顿不禁唏嘘了起来,帝国看似表面兴兴向荣,但繁荣的下面,却是富足生活下快速腐化的贵族。

    这其中必然以自家的匈奴贵族为最,毕竟其余族群和部落,因为被征服的缘故,必然尚有收敛和忌惮,自家人躺在功劳簿上,必然随心所欲。

    冒顿亲眼见证过大秦的覆亡,二世而亡这魔咒似乎钟爱大一统王朝,未来能从金帐手中抢走天下的,看不见的敌人,往往要强过看得见的。

    冒顿开始重新思虑金帐西征的意义,河西马政衰败或许只是帝国内患的冰山一角。

    金帐想要将征服的土地和部族变成国土延续下去,但匈奴暂时缺少消化他们的能力,无奈只能选择跟当地贵族共治,这倒是有些像当年的周王室了,不过金帐完成征服靠的是绝对武力罢了。

    秦奋六世余烈方得天下,六世贤君冒顿不敢奢望,但匈奴的下一位单于,必然要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储君继承自己的衣钵事小,一旦孱弱,自己建立的这个散装帝国必将难存,而继续维持刚硬,必然会叛乱四起。

    思来想去,冒顿只能用时间的力量来重塑一个新匈奴,让更多的新生儿来维持这个国家,熬死对手。

    如此一来,君主的高寿就显得太重要了。

    打定了主意便要开动,既然河西的战马运不过来,明年对大月氏的作战必然要推后,而这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伊列水流域的大月氏,不妨留给儿子们。

    想到此处,冒顿唤来闾丘黄,吩咐道:“传令下去,赵炎为金帐特使,代本单于巡政各地,整肃民风。

    自桑干走后,河西马政混乱,命漠北单于庭选拔马倌即刻南下重建。

    命赛罕带领白部狼骑向西支援黄部,两部狼骑扼守焉耆西部草原,在南牵制大月氏主力。

    天山北道,命阿尔斯楞明年开春向西进军,在北牵制大月氏主力。

    金帐要让月氏主力牢牢的定身在伊列水上游。

    其余部族在焉耆草场准备牧草过冬。”

    闾丘黄连记多令,见没有关于北海兵团的,便主动开口问道:“大单于,左贤王和右贤王统帅北海军团,按时间推断也差不多到了。

    金帐是不是要派人去联系一下,河西的事一出,他们要是继续按原计划突袭伊列水,怕是会变成一支孤军。”

    冒顿想了想,缓缓摇头道:“金帐主力牵制月氏主力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若是他们连已经被南北钳制的月氏人都打不过,匈奴也就不需要他们两兄弟了。”

    见单于如此说,闾丘黄赶忙低头应诺。

    ......

    从北海启程绕路的稽粥此时带领大军赶到了阿尔泰山以西,经过长时间赶路,北海兵团的非战斗减员已经达到了数千人。

    这还是有丁零向导的情况下,否则沿途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就能覆灭这支奇兵。

    好在这支疲惫的军团异常精锐,稍微给了点时间,射雕者们便很快找到了呼揭人的王帐宿营地,作为地主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北来的匈奴大军。

    呼揭人骁勇善战不假,奈何在武器和战术上根本不是北海兵团的对手,朝鲁出策,稽粥和罗姑比两兄弟用命,结果自然毫无意外。

    为了得到当地呼揭诸部的支持,稽粥对呼揭各部算是从宽以待,他从呼揭各部选取百名女人,以左贤王之尊,亲自主持她们跟随军将士通婚,借着姻亲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此举极大的消除了呼揭人对匈奴人的恐惧。

    稽粥又将随身精甲选出十副,当做恭贺呼揭加入匈奴的礼物,送给了呼揭王呼勒坛,由此顺利得到了呼揭各部的支持。

    在这期间,稽粥发现贵族们送给自己的一个老奴很聪明,互婚和送甲的主意都是出自他手,闲暇时稽粥也不禁遐想,难道自己会跟祖父一般,从奴隶中发现个燕相般的人物?

    一家欢喜一家愁,面对呼揭诸部倒向稽粥,作为副帅和潜在对手的罗姑比自然心生不满,在他眼里稽粥就是以权谋私。

    不过也怪罗姑比自己下手晚了,在北海军团里,除了朝鲁中立,支持自己的贵族本就占少数,如今有呼揭诸部加入,罗姑比的话语权必然进一步被打压,这逼着他在后面的战争中要多立功勋了。

    大帐外,今年的第一场薄雪已经下了下来,帅帐里烧着干牛粪亦感受不到几许温度,稽粥高坐帅位主持大会,其余将帅贵族分坐左右。

    先处理了军队过冬的几个问题,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明年作战的事情上。

    稽粥道:“如今我大军已经走过了泥泞,越往南自然是越热了,只要过了今冬,明年我们就绕到伊列水下游,堵在大月氏人的身后了。

    呼揭王,你的部族常年在此游牧,可跟大月氏人交过手?”

    呼勒坛摇了摇头,说道:“左贤王问的月氏人本王不知道。不过当年我呼揭部的勇士,本可以在伊列水下游的湖边游牧,大约七年前,一伙强悍的骑兵突然袭来,烧毁了我们湖边的毡帐营地。

    先王气不过,集结诸部之力在湖东与之一战,惨败而归。

    先王归来后不久便亡,本王继位多年,部族休养生息,尚未有机会带着部族南下复仇。

    今年开春倒是有零星的商队南来,说是今年湖边已经毡帐密布,牛羊成群,似乎是迁来了大部族。”

    帐内匈奴的年轻贵族们对呼勒坛的话很是不满,七年前被袭时毫无防备,多年未敢复仇尽显怯懦,模糊的情报能力,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大月氏人,在他们眼中呼勒坛还不如个金帐的百夫长有用。

    这些金帐精心培养出来的精英们,打小躺在蜜罐里,自然少知世间疾苦,而且并不是人人都生在崛起的国度里。

    瞧着七嘴八舌争论的小将们,朝鲁思索后说道:“既然呼揭王能确定湖的上游就是伊列水,从那些骑兵的打法来看,他们大概率是月氏人没错了。

    看来从河西西迁伊列水多年,大月氏人在此地休养的不错,周围的部族不是像呼揭诸部般迁徙远离,就是尽皆归顺了。”

    面对朝鲁,年轻的将领们自然是恭敬的,但对其余人就不一定了。

    噶日乐起身哼道:“呼揭王你们怕是被月氏人吓破了胆子,大月氏人被我匈奴打的满西域乱窜,怎到了你这里,就是战无不胜了。”

    呼勒坛被呛的黑了脸,稽粥自然不能让新收的小弟寒心,主动问道:“朝鲁叔叔,呼揭诸部提供不了大军过冬的粮草,不如趁着此时离冬日大雪还有月余功夫,稽粥想派一支骑兵突袭湖水的北方草场。

    伊列水的流入湖东西极长,牧民又多不会水,只要我们动作够快,雪落前就能快马横扫湖北,掠夺来大军过冬的牛羊。

    至于这些牧民是不是月氏人并不那么重要,是自然最好,此举正好打击了月氏人,月后的大雪也能帮我们极大的延缓消息传递,下大雪的草原那年不少几个部落。

    若不是,那只能怨这些人倒霉了。”

    朝鲁想了想,颔首道:“磨刀不误宰羊事,左贤王可先派斥候骑兵侦查湖北,令骑兵守住湖东的口子,此计可成。”

    见匈奴人这么快便要动手,正愁部族养不了匈奴大军的呼勒坛赶忙道:“左贤王,我呼揭部愿出百骑充作向导,部族勇士尽皆听从大王驱使。”

    高傲的稽粥眼中难掩喜意,懂事。

    随后稽粥扭头问道:“罗姑比,你的意见呢?”

    罗姑比直接了当的说道:“本王可以率本部突袭湖北。”

    稽粥怎么会让弟弟顺心,笑道:“右贤王部乃我大匈奴的精锐不假,但长幼有序,当哥哥的又怎能让弟弟先冲,你还是带着本部扼守湖东的交接口,护住大军的后路。

    突袭湖北的事,交给别人吧。”

    不理会罗姑比的黑脸,稽粥转头严肃的命令道:“安格尔、噶日乐、李秦三将从征,本王将亲领骑兵一万,突袭湖北诸部。”

    三将出列,扶胸应诺。

    稽粥起身恭敬道:“朝鲁叔叔,后方大营就托付给您了,我和罗姑比月后必归。”

    朝鲁微微颔首,眼中却带着丝丝担忧,他不是担心不胜,北海军团的每个骑士都是优中择优,是这时期匈奴骑兵的天花板,但两兄弟放到明面上的争执,将会是战争最不确定的因素。

    在呼勒坛惊愕的眼神中,北海兵团当夜就开拔奔向西南,大军一人多马狂飙突进,年轻的将士肆意驰骋,看的人热血沸腾。

    呼勒坛眼中高贵的匈奴王子,跟普通骑士般纵横在马背上,毫无做作。

    在湖东跟罗姑比分手后,稽粥带领骑兵沿着湖北草原一路向西,沿途无一部可挡匈奴兵锋。

    大军常常以百骑裹挟敌军千骑,沿途劫掠牛羊奴隶无数。

    长长的北归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将劫掠来的财货尽数运往北方。

    驻扎在伊列水入湖口的月氏部族,其部族酋长只发现今年落雪后,逃难者比以往多了些,其余并无察觉。

    这也不怪月氏人大意,王庭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伊列水上游的天山南北,高层们时刻关注着匈奴金帐主力的动向,留在下游的部族兵力自然不多。

    再加上塞人部落并不能对月氏后方形成威胁,安逸、大意自是寻常。

    如今的月氏部族也只能实际控制湖南区域,湖北尚在塞人诸部手中,若不是匈奴西征,他们将是月氏王庭的下一个目标,可惜这些部族侥幸逃过了大月氏的兼并,却难逃匈奴人带来的洗劫。

    湖北突袭的胜利,让北海军团内部产生了明显的裂痕,稽粥以传统军功高低来分发战获,充当警戒为主的罗姑比,分到的自然不如作战部队多,这让年轻的罗姑比渐生离心。

第20章 难齐心分兵堵西口,陷笼中王庭巧用计

    果然第二年开春,帅帐商议期间,面对东南西北走向的伊列水两岸,北海兵团必然要分兵堵截。

    罗姑比以堵截伊列水西南岸为由,在帅帐提议分兵,他知道稽粥不会轻易同意,所以示弱选择了远路,穿过湖北,绕道湖西,进而转进伊列水下游的西南岸,这条路要进行大迂回,花费的时间必然更久。

    或许是去年湖北的胜利催生了稽粥的好胜之心,比起湖北去年被大军洗劫了一遍,罗姑比再走老路必然收获平平。

    自己率军从湖东直插西南,在伊列水东北岸和湖南区域的夹角内,有着河水和湖西淡水的支持,这里可是月氏最肥的部族放牧地。

    优势在我下,稽粥对罗姑比的分兵之议选择了支持。

    朝鲁本意是主力压在湖南,大军从速袭击月氏牧场,只派少量游骑去西南岸为疑,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见帐内两兄弟坚持,年轻将帅又皆以他们为首,朝鲁也无能为力,只好默认了此事。

    北海军团从速分为南北两路,北路由稽粥统领,由湖东直下,进攻伊列水下游的北岸之地。

    南路由罗姑比统领,经过湖北,绕道进攻伊列水下游的南岸之地,大军开拔。

    因为月氏主力东调上游的缘故,稽粥这一路进展迅速,湖南的广袤土地上,处处都是匈奴铁骑圈羊破营的影子。

    西迁才安稳了十余年的月氏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离了故土万里却依旧还是遭到匈奴人的屠戮。

    各地焦急的部族骑兵奔赴上游河谷报信,得知下游被袭的塔塔震惊不已,难道匈奴的金帐主力,从王庭不知道的地方绕道了不成。

    塔塔赶忙跟天山南北监视匈奴的将军去令,令小股部队冒险进兵,在南北两侧分别遭到了金帐大军的堵截。

    此举也让塔塔确定了下游的骑兵,并不是金帐主力,若是如此月氏大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塔塔立刻令直支都恩拔带领三万骑兵顺流而下,西援下游的诸部牧场,两军在伊列水中游相互交战,逐渐形成对峙。

    就在塔塔准备调兵将稽粥赶出伊列水时,绕道西南的罗姑比率兵赶到,先前因为北岸稽粥纵兵肆虐,逃过南岸的月氏部族,再次遭到突袭,损失惨重。

    塔塔只能再令纳氏干带兵抵挡罗姑比,双方骑兵连战数场,面对月氏人的绝对兵力优势,北海兵团打的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

    匈奴和月氏双方最终在伊列水中游互相交战对峙,在朝鲁的建议下,两王在两岸扎营,将月氏主力堵在了伊列水中上游,完成了金帐西征前的规划,将月氏主力围在了伊列水河谷内。

    远离金帐数年的北海兵团尚不知道西域发生的事情,但月氏王庭可是门清,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现在天山南北的匈奴金帐主力尚未进行翻山作战,双方只有百人以下的小股部队互战。

    不过到了夏秋可就不是这个情况了,到时候匈奴金帐主力南北翻山夹击,西面河谷又被北海兵团堵住,大月氏到时候四面皆敌。

    月氏高层自然不愿意见到此事成真,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属实不多。

    在稳住前线后,塔塔立刻召开部族大会,讨论如何处理目前的状况。

    塔塔肃脸说道:“从目前的局势看来,去年冬天下游部族来报,湖北的逃难者比往年多出不少,王庭当时并未在意,此时看来必是匈奴人从北面来,劫掠过冬粮草所致。

    这是我们大意的代价,上下都有责任,你们也不必再责怪下游诸部。”

    见自家大王开口担责,因为匈奴围困,塌天压力傍身的月氏贵族们戾气颇重,塔塔的话提醒着他们,比起眼前糟糕的局势,显然需要每一名月氏人团结起来,贵族们渐渐明醒了起来,

    纳氏干说道:“现在冬日的雪还没有消融完,山道湿滑无法通行大军,天山北道虎视眈眈的阿尔斯楞,焉耆西部草原屯住的金帐骑兵,他们暂时都无法大举进攻我们。

    估计匈奴金帐最早翻山作战的时间,也得等到夏日,届时我军在东部会受到巨大的压力。

    所以想要破开冒顿给我们编制的铁笼,我意趁着东部的匈奴金帐主力尚没有准备好的空挡,咱们调集大军并力从西部破局。”

    直支都恩拔说道:“西部也不是什么好地,近日来本将跟北岸的匈奴骑兵血战数场,这帮冒顿养的儿马子凶着哩,战术上千奇百怪,战力更是不容小觑,若不是稍显稚嫩,简直难缠至极。

    王庭要是想硬来,怕是咱们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连一向以勇武著称的直支都恩拔都说不能硬上,可见这支绕到身后的匈奴骑兵战力绝对不弱。

    见王帐内气氛压抑,纳氏干道:“我在跟南岸匈奴交战时,曾俘获了几名骑兵,其中有一人出自河西月氏。”

    一听这话,连塔塔也惊奇道:“没想到,此年河西尚有月氏部族存续。”

    纳氏干继续道:“他自称出自河西的折兰王部,折兰王就是图里在匈奴所获的封王,此人算起来就是当年驸顿部的。

    据他所言,此次我们西面的匈奴大军,为首的是左贤王稽粥,大将军朝鲁副之,其大军列营北岸。

    右贤王罗姑比为副帅,其大军列营南岸,大军所选皆是匈奴贵胄子弟,自然战力不低。”

    塔塔喃喃道:“居然是冒顿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匈奴人果然受苍天眷顾。

    罗姑比,是惜月为冒顿生的那个孩子?”

    纳氏干点点头。

    塔塔叹道:“如此说来,本王还是他的舅舅,甥舅相残啊。”

    随后塔塔挥挥手,显然不愿意多谈,道:“当年先王真不该将惜月送到漠北,月氏养不熟匈奴这头白眼狼,算了不说这些了。

    纳氏干,你说稽粥和罗姑比分列南北扎营?”

    纳氏干点头道:“稽粥和朝鲁在北岸列阵,罗姑比在南。”

    塔塔颔首,思索后道:“按肃合台近年传回来的消息,他们两兄弟一直在争夺匈奴的储君之位,虽为兄弟,但关系必然不会很融洽。

    西部的匈奴大军虽然战力强,但其数量并不多,仅在五六万之间,却偏偏又选择了分兵,不寻常。

    朝鲁久经沙场,不会不清楚,攥起拳头才能打人,如此看来只能有一种解释了,作为统帅稽粥和罗姑比难以相融,随军的朝鲁亦无法调和,所以匈奴才会被迫分兵。

    这样看来,我们或许有可乘之机。”

    相较于跟常年打不过的冒顿交手,月氏贵族们显然对相对的软柿子更有感。

    不过想要集中兵力突破西部,大月氏在天山南北的防御必然会降低,塔塔不得不谨慎,所以决定亲自做战前侦查。

    塔塔带诸将进行战前观察,眺望匈奴在伊列水河两岸的大营,发现稽粥的北岸营寨居前,罗姑比的南岸营寨比稽粥略错后,处于稽粥的侧面略后,两岸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浮桥相联。

    塔塔指着浮桥笑道:“起先本王还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不准,此时一看他们两兄弟所扎的营盘,就知道本王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纳氏干道:“大王是准备避实就虚,各个击破?”

    塔塔颔首道:“稽粥的北岸营兵多,轻易难下,就算胜之,罗姑比守着南岸,咱们想要摆脱匈奴的金帐追兵亦要绕路。

    本王意从罗姑比的南岸营寨突围,打通部族继续向西之路。

    只要得到南岸的控制权,我们便有了转圜之地,匈奴强则我们继续西迁逼祸,匈奴撤则我们翻身再夺伊列水。

    本王就不信了,为了我月氏一地,冒顿不要国内的其余地方了不成,他能跟咱们死磕多久。”

    纳氏干道:“既然如此,大王,何不派一路使节,去罗姑比营中假意投降,厚此薄彼,挑动他们两兄弟互相猜忌,到时候信任没了,一切利我。”

    塔塔颔首。

    果然罗姑比在营中接见了塔塔的使者,事后将月氏人提的条件送到了北岸。

    瞧着罗姑比送来的月氏投降条件,稽粥将信将疑,月氏王庭究竟有没有明白谁才是匈奴的储君,难道真是甥舅亲?

    朝鲁虽然提醒稽粥这是月氏人的诡计,但稽粥心里却难以接受。

    很快在北岸,拂晓,月氏大军在直支都恩拔的率领下突袭稽粥的营地,有朝鲁在,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但此举令稽粥将前后联系了起来,他愤恨的拔出战刀,怒骂道:“本王就知道这帮月氏狗奴不安好心,原来是借着假投降诓我,今日必然不死不休。”

    朝鲁赶忙提醒道:“直支都恩拔是月氏猛将,左贤王莫要大意,先跟对岸的右贤王通通气再说。”

    稽粥哼道:“大将军,罗姑比跟他舅舅商量了什么,你我可不知道。

    况且,本王才不跟那月氏儿并肩而战。”

    说完稽粥亲自披甲而上,直支都恩拔且战且退,利用旌旗迷惑稽粥,将暴怒的稽粥渐渐引远。

    不知虚实的稽粥,被月氏的疑兵牵制。

    就在北岸两军交战时,伊列水上游飘下数艘小舟,上面亡命的塞人奴隶点燃了装满火油的小舟,硬生生撞在了浮桥上,在滚滚烈火中,连接匈奴南北两营的浮桥被大火吞噬。

    发现北岸大战的罗姑比披甲出营,只见前日还派使者跟他续甥舅情的塔塔,亲自带着月氏主力掩杀而来。

    罗姑比指挥南营大军仓促应战,面对数倍于己的月氏主力,愣他的右贤王本部再强,也难阻潮水而来的月氏主力。

    南岸大军没有一触而溃已经是对的起眼前的局面了,但被突袭下军心不稳是必然的。

    罗姑比眼见难阻颓势,继续交战下去必败无疑,他扭头一望伊列水上烧毁的浮桥,知道北岸援军难来,罗姑比只好收拢部族,且战且退。

第21章 猎物西遁明知足,南境不安论燕赵

    朝鲁接连得知南岸被袭和伊列水上的浮桥被毁,深感不妙的他赶忙派兵追回稽粥,并下令营中各部放弃辎重,快速收拢。

    这时南岸的匈奴大军已溃,要不是大月氏人害怕北岸匈奴救援南岸而提前烧毁浮桥,北岸大军的侧翼就已经完全暴露在月氏主力面前,局势急转直下。

    眼见主力骑兵在南岸得手,直支都恩拔见机而动,率领疑兵转实,翻身接战,将想要脱战的稽粥牢牢缠住。

    塔塔亦未想过南岸的战事会如此顺利,他当机立断,选择留下万余骑继续追杀溃逃的罗姑比残军,其余主力马队快速收拢,准备北渡。

    塔塔派兵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小舟修筑浮桥,准备渡河参战,想配合北岸的直支都恩拔东南夹击,一举将北岸的匈奴兵团击溃。

    哨骑飞报南岸的月氏人正在重新搭建浮桥,朝鲁顿时大惊,月氏主力击败右贤王的速度太快了,一旦月氏人修好浮桥,北岸大军必然要被大月氏两面夹击,一时间北岸匈奴人心惶惶。

    朝鲁不再等前军回退,而是用单于令直接接替稽粥指挥,他派五千轻骑从侧翼迅速插入战场,将直支都恩拔吓退,汇合稽粥后,立刻带领大军脱战,并果断放弃了营地辎重,大军急行军向伊列水下游退却。

    往西北撤退的沿途,匈奴大军散落的盔甲、战马无数,朝鲁以巨大的物资损失,避免了月氏大军乘胜追击,进而扩大战果,将人员极大的保存了下来。

    塔塔带兵过河后,眼见匈奴大军北撤,派兵追了一天便鸣金收兵,因为他明白,能放下面子果断撤退,这不是稽粥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现在能做到的。

    虽未尽全功,但望着满脸欢喜的骑士们抢夺战获,塔塔脸上亦难掩笑意,他再一次带领月氏诸部挣脱了匈奴人铸造的牢笼。

    朝鲁带领北岸大军回退后不断拉开距离,以换得转圜的时间。

    他一下营便立刻派人泅渡伊列水,找准浅滩将南岸溃逃的罗姑比接回,大军合兵后又继续沿途收拢残兵,积蓄力量。

    灰头土脸的两兄弟终于不再争吵,现在他们要思考的是该如何收拾残局了。

    三天后,直支都恩拔引兵进剿,朝鲁知道底下的年轻将领还没从败仗中缓过来,再次选择避战。

    他带领大军在湖南的广袤草场内,跟月氏骑兵进行游击,充分发挥自家单兵强势的优点,积小胜而成大胜,终是将双方的局势稳定住了。

    北海大军先胜后败,也彻底将金帐伊列水流域合围大月氏的计划葬送。

    夏末,塔塔多方评估了眼前的局势,发现天山南北的金帐主力开始翻山而进后,自知不敌下,他留下万余轻骑断后,月氏王庭陆续带领部族继续西迁避祸。

    待南北两路金帐大军节省马匹,强行步行翻山到达伊列水上游时,冒顿发现本应该在笼中的大月氏人,早已经收拢部族,从伊列水南岸西迁而走,向都赖水逃去,北岸的朝鲁等人,只咬住了万余塞人残部。

    听着朝鲁复述此战的经过,冒顿不禁暗叹塔宁诺阿生了个好儿子,塔塔抓住了自家统帅兄弟阋墙而露出来破绽,带领月氏大部再次跑了。

    望着低头嚷着要复仇的儿子和年轻的诸将,冒顿深感失落,此时的匈奴已经可以承受失败,但他们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冒顿知道河西马政的后遗症并未彻底暴露,大军提前翻山跃进亦让随军战马损失不小,接连的战马损失令匈奴大军此时绝难再进行大规模机动,进而去追寻月氏人的脚步。

    此前要是塔塔知道河西发生的事情,绝不会如此果断的抛弃伊列水牧场,两军缠斗下,金帐除非想在草原上以步克骑,否则决难遏制住月氏骑兵。

    一切的失落皆是因为自己的贪心不足,金帐能将伊列水流域收入囊中,对冒顿来说已然是有了慰藉。

    接手伊列水后,冒顿以战功不足为由,拒绝了猎骄靡想将乌孙诸部迁过来的提议。

    富饶的伊列水两岸给乌孙,金帐虽然可以极小的代价守住西疆,但亦会令乌孙诸部迅速壮大。

    伊列水牧场能让大月氏十余年便快速恢复到河西时的实力,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自察觉匈奴主力尽数进入伊列水河谷后,塔塔很聪明,月氏部落尽数西迁,他想通过坚壁清野和拉开双方的距离,来消耗远征的匈奴人。

    显然塔塔选择暂避锋芒的方法起效果了,匈奴终不如后世得到金国故地的蒙古铁骑般,有能力一波推平中亚。

    面对游牧不定的部落,偌大的草原亦难寻战机,在伊列水徘徊两年无果而终后,冒顿决定班师回朝,返回漠北草原。

    因为比起后世的蒙古,匈奴在南方还有一个休养生息的大汉,这就注定了金帐不得不考虑汉军北进的可能,燕赵两国是金帐在南境必须要保住的屏障。

    这次冒顿吸取了兄弟俩不幕的教训,他将伊列水流域交给稽粥全权处置,又令帖木尔总管天山北道诸部,跟天山南的者蔑台两人配合,一起支持稽粥防御伊列水,应对大月氏事。

    猎骄靡主动选择留下来辅佐稽粥,这次冒顿并没有拒绝。

    在一片喜庆面色中,金帐大军在秋凉后动身东返。

    望着东去的屠耆王帐,稽粥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次可谓喜忧参半,喜在父王并没有因为战事不顺而责罚他,反而是再次让他握兵权,统帅伊列水的诸部大军,维持对大月氏的持续压迫。

    忧在父王让罗姑比随行返回漠北,这也许就是今后祸患的源头。

    这次直接站在稽粥身后的猎骄靡亦是选择了孤注一掷,他的此次重投可谓压上了乌孙的全部。

    东行的队伍消失在了草原的地平线上,稽粥转身拍了拍猎骄靡的肩膀,道:“现在机会在你我手中,你我又都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共勉吧。”

    霎时两王眼中逐渐褪去了先前的些许犹疑,眼神中坚定闪烁。

    匈奴大军班师的消息风传葱岭以西的部落,这也让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帮匈奴狼终于停止了西进的脚步。

    ......

    到郁立师时,冒顿在迎接队伍中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帖木尔,那个初见时放马的少年,此时已经成长为帝国重臣。

    也许是人老了的缘故,跟帖木尔在一起,总让冒顿在脑海里勾起以前的回忆。

    西征多年,漠北草原基本都在帖木尔的镇守下,此时将他从单于庭调过来,也有冒顿的私心在里面。

    帖木尔如今正当壮年,能力和忠心自不必说,他是冒顿心底里选择的托孤之臣,把他放在天山北道支持稽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此时两人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肆意,冒顿亲手将恭敬的帖木尔扶起,执手相谈,却已经难以找回当年出走大营,胡堡猎狼的感觉了。

    冒顿在郁立师大营休整了三天,之后他告别了帖木尔,带领大军东返。

    在匈奴帝国的南方,随着西征抽调海量的人手,以前本该激烈互动的边境战斗销声匿迹,时间久了,总会让人察觉出不对。

    跟西域差了时差的中原,太阳正缓缓落山,长安右丞相府,下了职的陈平正悠闲的躺在卧榻上休憩。

    自吕后分封诸吕,他虽升任了丞相,但权利被架空亦是寻常,渐渐的便疲懒了起来。

    陈平正在暖阁中打着盹,突然咣当一声,冲进来的老仆吓了他一个激灵。

    陈平不悦的喝骂道:“懒货!何事如此慌张。”

    “太...”

    未等老仆回答,屋外传来一声轻叹,悠悠道:“看来这相府的高门,可真是难进啊。”

    陈平闻声立刻从塌上跳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躬身作揖道:“老臣拜见太后。”

    吕雉由侍女领着走进屋内,望着陈平略显狼狈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打趣道:“看来侯爷倒是好兴致,希望我这个老妪没有做了那扰人客。”

    陈平苦着脸连道不敢,遂请吕雉正堂高坐。

    面对这位帝国实际上的主人,陈平的姿态放得很低,主动询问道:“太后今日光临寒舍,不光是为了看我老头子的笑话吧。”

    吕雉也很干脆,道:“朝廷在燕赵的密探来报,匈奴主力西去数年,其金帐更是从多地不间断的抽调粮秣,至今九原仓已被搬空,如此长的时间,调动全国资源,匈奴倒像是在什么地方打灭国战,必然轻易抽不开身。

    前些日子,本后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谏言,说是想要让朝廷趁机北伐燕赵,以圆夫家与先帝之憾,丞相以为此事如何?”

    太后老迈,时日无多,吕家封王想借着北伐的功绩来堵住天下之口,他们的心思很活跃。

    太后则想借此削弱齐国的意思也太过明显,这是近年来朝廷的主流,削刘。

    诸刘封国里齐国最强,惠帝崩后齐王位亦最贵,对嫡长一脉和吕氏来说齐王都是潜在的最大敌人。

    之所以朝廷留到现在还没动手,无非是齐国一直看顾着燕赵,身处前线,朝廷对齐国佣兵十余万只能容忍。

    可一旦北伐成功,齐国被朝廷打散分国定然接踵而来,刘姓诸王必然再遭一击。

    没有了外部掣肘的刘吕之斗再起,这会不会激起天下刘姓皇族的反抗,进而打开国家分裂的开端,陈平脑海中一时间想了许多。

第22章 互试探终归和境,兄弟争诱敌一搏

    陈平面色凝重,扶须沉思后,缓缓说道:“朝廷在太后治下休养生息多年,征伐燕赵对朝廷来说易尔,关中十万虎贲东出,半年即下,臧衍、赵利只不过是待死之徒尔,不足为惧。

    但燕赵背后的匈奴人怎么办?前日冒顿掀战却不吞地,就是为了在汉匈间留下余地。

    若是咱们趁其空虚而伐之,汉匈边界瞬时绵延万里,匈奴马多来去自如,再起国战恐非朝廷之福,休养之民亦复战国之态,此决非大汉之幸。”

    吕雉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不伐?”

    陈平壮着胆子反问道:“太后知悉匈奴否?”

    吕雉摇了摇头,道:“刘恬每年倒是会有一二信来,但大多只述思乡之情,问候之语,其余倒是少说。”

    陈平道:“今日匈奴之强朝廷无所察,老臣不知兵,但亦明知己知彼方能战而胜之。

    太后且容老臣斗胆推测一二,白登时匈奴已能发动四十万骑,十年生养,又征伐多地,再添二十万骑不难。

    六十万骑,此时匈奴兵锋如日中之阳,朝廷何苦去撩拨虎须?”

    吕雉冷着脸沉声道:“朝廷总不能因为忌惮,将中原膏腴之土裸露在外,燕赵若存则山东难以保全,胡刀之下朝廷又该如何安枕。”

    陈平叹道:“老臣也不是反对北伐燕赵,进而北御长城,只是觉得时机不佳罢了。

    此时匈奴单于冒顿年高未崩,其帐下人才济济,此时要伐,朝廷难以全退。

    左传云: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匈奴初立之国,国本难成,百族难附,兴衰忽焉,朝廷何必与其争一时意气。

    冒顿帐下各族人才辈出,他是个异数,又能容人,这正是匈奴兴盛的映照,不过历来有这种胸襟的帝王少之又少。

    匈奴国内匈奴人少,人少而握大权,统大疆,为了稳定国内,其贵族必然要小心防范其余各族,此非人力能阻,皆赖天意。

    一旦单于崩,到时候冒顿培养出来的忠犬诸王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必然会推举一位贵族们期盼的新单于,而登顶后新单于又必然要反哺他们,强大的公室必然也会借机要权。

    皆时新单于无老王之威,如何服四方?只能背靠公室,驱异士,以位酬爵,当年秦人驱逐六国士的事情必将重演。

    到那时才是朝廷收复燕赵的机会,新单于继位,金帐排外导致国内人心惶惶,到时候就算真要战,我军亦有胜算之机。”

    数息后,吕雉深深望了一眼陈平,起身道:“这事本后会考虑的。

    丞相府还是多些侍女的好。”

    望着吕雉要起驾回宫,陈平连忙又道:“太后不妨想想秦灭六国时,齐国因何而降。”

    吕雉转首看了眼陈平,道:“好一个齐国降秦,本后知意。”

    望着銮驾离去,屋外送行的陈平心生庆幸,太后尚没有糊涂到皆听吕家子弟之言的地步。

    吕雉回宫后并没有再提北伐燕赵之事,而是在燕赵两国周围的郡县,推行更吸引人的策略,以汉廷庞大的软实力,来消耗燕赵两国的战争潜力,于无声处待惊雷。

    数月之后,夹缝中的燕赵面对汉廷的抢人政策亦是浑身难受,比起风俗习惯迥异的匈奴,两国百姓自然更倾向于同风同俗的大汉。

    燕赵二王互相通气后率先自救,为了防止国内人口不断流失,他们首先选择将国内人口迁徙到都城或者大城附近就近管理。

    其次为了有兵力对抗南北的两个庞然大物,两国的兵役力度不断增加,这导致两国国内大量的耕地被人为撂荒。

    地少了,粮产亦少,两国维持庞大的兵力开销又需要大量粮食,燕赵两国彻底陷入了死循环。

    而集中人口的同时也加剧了大城附近的人地矛盾,此举可谓民心尽失。

    两相比较,与民休息的大汉则显得吸引力巨大,燕赵逃户与日俱增。

    发展到最后,南逃汉廷还不算,后面在两国的严防下,很多逃户开始北逃,前往匈奴境内的辽河流域耕作。

    比起燕赵的严管,辽河流域的匈奴人,一年仅仅来收个骑田税而已,其余这些逃户想主动找个匈奴人都难。

    面对燕赵几近崩盘的国运,赵利和臧衍不得不低头去寻求金帐助力,希望冒顿能出面禁止汉廷继续接纳燕赵逃户。

    冒顿也没想到两王能如此作死,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需两年,汉廷几乎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燕赵,好厉害的手段,这还是自家无法复刻的操作。

    不过此时为了燕赵,去跟汉廷再来一仗却是难行,且不说冒顿班师回来的当年秋天,塔塔就率骑兵重新进入了伊列水下游,跟留守的稽粥打的有来有回,消耗战下,需要新服的西域诸国源源不断的为其输血作战。

    九原和辽河的粮仓也早在西征时就被消耗殆尽,处在恢复周期的金帐根本没有能力出兵南下。

    但燕赵两国又必须要保下来,拉住喽,否则当年的南征岂不是白打了,处在两难选择的冒顿不禁有些头疼,如何能既扼住汉廷的势头,而又不用兵呢?

    求战!

    双方都不想开战,主动求战的一方显然更具主动,况且臧衍和赵利这些年没干别的,就是将自家都城修的水泄不通,若是汉廷先去碰的头破血流,待来年秋熟,也许就是金帐再一次南下的契机。

    思来想去,冒顿决定按匈奴习俗给吕雉写了一份信,直接以近乎侮辱的口吻,激怒她放弃汉廷休养生息的国策,逼着她用兵燕赵。

    可惜冒顿显然小瞧了这个帝国的主人,吕雉以损失个人名誉为代价,继续维持了汉匈间的和平。

    面对这个对自己都狠的人,冒顿拿着汉廷的回信,不禁感慨道:“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大汉何其幸也。

    罢了,告诉燕赵二王,谨守国土,莫要轻易挑衅汉廷。”

    随后金帐亦开始休养之策,臧衍、赵利二王自然无力再搅动风雨。

    ......

    两年后,伊列水上游大营。

    “小主人,这是大阏氏从漠北送来的消息,右贤王或许要掌管九原了。”

    稽粥有些烦躁的将羊皮信拍到了案机上,抬手端起一杯葡萄酿一饮而尽。

    他愤愤不满的低声道:“当年者莫言舅舅借着昭武城马场的事,将河西支持罗姑比的势力连根拔起,至今咱们这才安闲了几年?

    罗姑比回到单于庭后靠着谄媚,让父王将河西再次赐给他,这次没想到连九原都要保不住了。

    九原的意义对我们两兄弟来说意义非凡,阴山南北是父王起家的地方,这么一闹,怕是金帐内要再生波澜。”

    瞧着因酒劲红着脸的稽粥,铁脸老奴笑道:“左贤王何苦如此,近些年金帐扶持右贤王,也是应有之义,毕竟都是大单于的儿子,总不能厚此薄彼。”

    稽粥面露不悦,哼道:“不过是父王的平衡之术罢了,我和罗姑比,就是以前的父王和忽室尔,但本王可不想落得个忽室尔的下场。”

    铁脸老奴伸出干瘪的手为稽粥的金杯倒上酒,这次他并没有主动接话。

    心中被勾起心思的稽粥一把拉住铁脸老奴的手,郑重的问道:“本王可不想当第二个忽室尔,但本王知道你带着铁面毁容来到我帐下,亦不简单,你可能教我?”

    铁脸老奴弓着腰陪笑道:“匈奴自大单于以来,首重军功,不论右贤王在漠北闹的有多欢,但他绝没有大王此时的机会,只要能争得大功,大王回到漠北后,自然不受那些邪风怨气。”

    稽粥蹙眉道:“大月氏近年跟我军焦灼在伊列水下游,双方在湖西的甜水区来回争夺,若不考虑调动天山南北的驻军,他们跟我军可谓在伯仲之间。

    若想挣得回国大功,非大决战不可,本王需要说动南北两道诸王支持。

    而且塔塔老王宛若老狐,轻易怕是不好相赢。”

    铁脸老奴道:“大王何必忧愁,输一场,月氏人会起疑,输两场,月氏人会更加谨慎,但若是我们输十场呢?”

    稽粥眼中带光,道:“不需十场,五场大月氏人就坐不住了,毕竟我军有西域诸国供给粮秣,所部皆兵。

    塔塔身后还有万千部族要养,他比本王更着急拿回伊列水流域。”

    “正是如此。”

    似是想到了什么,稽粥敛起笑意,道:“不过,我军下辖皆是贵胄之子,若是连败必然损失惨重,恶了诸贵,虽胜犹败啊。”

    “猎骄靡大王跟大王情同兄弟,乌孙人已经没得选了,不是吗?”

    稽粥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铁脸老奴的计策无非就是填人命进去,让大月氏人轻信罢了,但牺牲谁,是一个抹不开的话题。

    轻易难决的稽粥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去吧,本王要好好想想。”

    “诺。”

    退出帐的铁脸老奴转头对着大帐露出了个渗人的笑意,他知道稽粥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同意了,只不过此刻是心里有些过不去的坎罢了。

    翌日,稽粥选择约见了猎骄靡,两人在帐内密谋许久,最后猎骄靡阴着脸走出了大帐。

第23章 以头为器煊武功,风卷草原生多心

    秋末,处理好部族事的塔塔召集诸部,准备带领月氏主力向中上游牧场进兵,月氏王庭想尝试着夺取伊列水河谷的主动权。

    月氏骑兵突袭匈奴营地,抢夺牛羊马匹,开启了今年的秋猎序幕。

    塔塔在马背上望着四散逃命的匈奴骑兵,在月氏高层眼中,没有金帐主力在一旁虎视眈眈,稽粥带领的这些小娃娃,尚处在稚嫩之中。

    已经胡子花白的直支都恩拔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指着战场上驰骋的骑兵,笑得像一个孩子。

    直支都恩拔大笑道:“大王,咱们赢了!

    您就让老臣领兵打头,咱们一鼓作气,打回河西去!”

    塔塔自然知道打到河西不可能,但被匈奴逼着如丧家犬般多年,谁心里又没些火气。

    他亦不愿意拂了老将的心,按道理直支都恩拔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能担任前锋勇将了。

    塔塔笑道:“当年张式给本王讲过一个赵国的故事,问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将军可要给儿郎们带个好头。”

    直支都恩拔哪里听过什么廉颇,只要有仗打,打匈奴就好,他赶忙扶胸一礼,拍马而出,带领月氏骑兵加入到了这场围猎之中。

    望着依旧矫健的直支都恩拔,塔塔不禁叹道:“国运艰难,匈奴已经儿郎撑前,而我月氏却只能让老将学那廉颇事了。”

    纳氏干面露肃然,道:“匈奴几次三番驱逐我月氏,从河西迁出来开始算,我们只在伊列水安稳渡过了十余年。

    年轻一辈大多出生在远徙途中,女人们得不到稳定保护,在路上因生产而死者不计其数,人在儿马子时吃不到奶,后面想要补就难了。

    大王,王庭还是应该为部族找一个没有匈奴人的地方,好好休养,而不是继续寻战。”

    塔塔颔首,道:“本王知道上次派你选人西迁,又发现了不少地方,但此时部族内部的大多数人,皆想继续在伊列水流域放牧,我虽为王,但也不能强压贵族民心。

    此次冒顿东归,从漠北到伊列水千里之遥,匈奴金帐主力集结、往来定生不便,这是一个不小的机会。

    再说,新服金帐的西域诸国也不会甘心助匈奴击我。

    只要我们在伊列水打出几场胜仗,甚至将匈奴人赶出伊列水,西域诸国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我一国难反天,但多国就未必了。”

    纳氏干沉默不语。

    塔塔其实还有另一个顾虑,作为从河西走出来的部族,侥幸活下来的中老一辈难免思乡,而他们又往往是部族内的肱骨。

    老一辈像直支都恩拔他们,都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带月氏重回河西,此时月氏直接放弃伊列水,必然阻力重重。

    届时西域诸国尽皆倒向匈奴,经过金帐整合的西域,到时候大月氏怕是连西域都没能力打进来了,更何谈重归河西。

    这一退,就是部族永远难以东归了。

    塔塔拍了拍纳氏干,道:“本王带大军先进,你代本王管理好湖西的部族,天神会帮我们战胜匈奴的。”

    纳氏干见塔塔心意已决,遂扶胸应诺。

    塔塔跳上战马,笑道:“纳氏干,还记得你们贵霜部的冥泽吗?

    本王梦中还念着绵延的祁连山呢,不要放弃希望,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在部族老弱的目送下,塔塔带领月氏大军直扑战场。

    每名月氏骑士似乎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每向东进一步,大军士气蹭蹭暴涨。

    面对月氏骑兵的疯狂进攻,匈奴骑兵难以招架,这令塔塔在伊列水下游连战连胜,匈奴的下游牧场全面丢失。

    期间塔塔并非没有怀疑过是匈奴人故意在示弱诱敌,但接连赢下来,稽粥似乎就是屡败屡战。

    在胜利的接连鼓舞下,塔塔率领月氏主力全面吃掉下游牧场后,趁势进攻中游牧场,大军依旧是势如破竹,再胜两场。

    就在塔塔以为月氏将要一鼓作气,将匈奴驱逐出伊列水流域时,在一场突来的暴雨过后,伊列水上游洪水袭来,将沿河布置的月氏大营尽数冲毁,面对山川洪水之力,人的力量尽显渺小。

    塔塔令诸部奔逃,妄图挽回损失,但无奈事倍功半。

    直支都恩拔所率的前锋大军最先被洪水冲垮,绝难有人幸存。

    就连塔塔也被洪水冲乱亲军,侥幸在乱流中被战马驮着逃到了一个山丘上,浑身湿透的塔塔环顾四周,滔滔洪水将他的一切尽毁眼前。

    淅沥沥的雨中,雨水顺着稽粥和猎骄靡的盔甲流下,在高处二人眺望着河谷一片泽国,月氏营地尽没水中,此刻他们知道这一战已经赢了。

    在稽粥身后,匈奴的左贤王部、乌孙部、西域诸国联军,以及稽粥借来的南北两道精锐骑兵分布左右,骑士们静立在雨中,最大限度的保存着战马身上的热量,只为等一声令下,必定动如脱兔。

    为了应对水退后的临时河流,稽粥特意从焉耆盆地调集了数千善游的焉耆马,令熟悉水性的焉耆人驾驭,作为大军的联络哨骑和进攻箭头。

    数百大宛马上是全副武装的左贤王亲兵,他们执掌帅旗,引领大军攻伐,为了此役稽粥可谓倾其所有。

    挛鞮产从泥泞中打马走来,马鞭上还滴着水珠,一落马便扶胸禀报道:“左贤王,上游的堤坝已经全部砸开,洪水肆虐,中游河段的月氏王庭首当其冲,下游的五大部营地相对靠后,情况会好一些。

    经过大水这一冲,大月氏人再无战心,诸部四散,左贤王下令吧。”

    稽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冷声道:“命令各部放掉月氏五大部,着重进攻大月氏的王庭本部,这次本王定要塔塔老王的脑袋!”

    “诺。”

    霎时鼓号皆起,诸军雷动,匈奴大军冒雨而进,水中舟船相连,两岸骑兵速进,一起杀奔下游。

    在滚滚黄汤退去后,塔塔所在的山丘宛如大海中飘零的残叶,脆弱不堪。

    随着水位稍稍退去,面对滔天洪水后的月氏人哀嚎不绝。

    在大水的冲击下,塔塔周遭只余五六亲卫,其余大军尽数被洪水冲散,巨大的打击彻底击碎了他的王者之心。

    面对逐渐平静下来的洪流,能看见上游水天相接处百余小舟袭来,塔塔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环顾周遭,他带领月氏西迁十余年的第二家乡被洪流冲毁,崩溃的塔塔泪流满面,仰天急呼道:“苍天啊,你是要抛弃我大月氏人了吗?”

    周遭的月氏人闻言,无不泪下。

    望着远处袭来的匈奴大军,带着满腔不甘,塔塔收回目光,他环顾四周,对着的亲卫们说道:“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拿着本王的头颅活命去吧。”

    话罢,塔塔拔出腰剑,自刎而亡。

    “大王....”

    亲卫们跪倒在塔塔的尸体旁痛哭流涕,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头颅归位,决绝的拔出腰间短刀自殉,片刻小丘上归于寂静,只余风声。

    片刻,塔塔的尸体被挛鞮产乘舟找到,经过塞人俘虏确认无误后,向王帐报捷。

    稽粥得信后大喜,在贵族们的一致要求下,他下令以猎头习俗将塔塔的头颅制成酒器,送往漠北单于庭报捷。

    因为匈奴大军紧盯着王庭部的缘故,湖西草场的纳氏干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他带着部族抛弃辎重,仓皇向西而去。

    部族迁移的队尾,纳氏干望着伊列水久久难言,下游草场已经百川争流,上游河谷的结局不难猜测。

    他怀中抱紧了塔塔的幼子,孩子尚不知道父亲永远的离去。

    “大相,后军哨骑发现了匈奴人的前军斥候。”

    纳氏干点了点头,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他眼角余泪,知道那个带领他们前进的王,永远不会回来了。

    ......

    漠北单于庭。

    金帐内,冒顿见到了酒器,他明白经过稽粥对月氏王庭部的重创,剩余的月氏人将成一堆散沙,绝难再对匈奴的西境造成任何威胁。

    见儿子立此大功,冒顿给了稽粥最隆重的礼遇,猎头酒器被传阅四方,它煊赫着左贤王的武功,一时间金帐对稽粥的赞誉达到顶峰。

    冒顿下令,召回稽粥,令他参加来年的秋祭。

    就在贵族们纷纷猜测单于的用意时,惜月的帐中却是一片悲戚,她无所争,却难阻家国覆亡,兄长命丧战场。

    红着眼的惜月抚摸着儿子罗姑比脸庞,道:“以前母亲告诉你不要与稽粥争,今日母亲才明白身在单于庭,不争就活不下去,母亲再也不劝你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面对母亲的变化,罗姑比略微有些受宠若惊,他点了点头,偌大的帝国,总有反对稽粥的人,他们就是自己天然的盟友。

    大阏氏帐,刘恬走进来对着胡笙摇了摇头,轻声道:“惜月阏氏拒绝了我的求见。”

    胡笙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刘恬坐下来,说道:“她此刻必然是恨意难消,那月氏王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稽粥这次却是少了圆滑,他本可以不将头颅制成酒器,给月氏王一个体面。

    谁料这孩子居然在贵族们的撺掇下毁坏尸首,坏了贵族们间墨守的规矩,让故人成了他夸耀的工具。”

    早就没了主意的刘恬有些焦急的问道:“这可怎么办?”

    胡笙用手安抚了下她,缓缓道:“我倒是不怕跟惜月成仇,毕竟他们两兄弟本就不睦,现在我更担心的是大单于那边,稽粥已经封无可封了。”

    刘恬诧异道:“不会吧,大单于这两天很高兴,还给孩子们赏了礼物。”

    胡笙望着金帐的方向,道:“当年单于练成强军,先单于也是很高兴,但若是先单于早上一步,结局便不同了。”

    单于如何登位的,这是单于庭的禁忌,刘恬自然也听过风声,心中更怕了。

    “这....”

    胡笙似乎有了抉择,道:“你取笔来,我要嘱咐稽粥几句。”

    .....

第24章诱私心重走老路,争不休终唱挽歌

    从一片泥泞中返回大帐的稽粥难掩笑意,将湿泥缠身的靴子丢到一边,此战一招通吃,连日收拢下斩获颇多,就在稽粥脑海里幻想着他在金帐的收获时。

    一旁收拾靴子的铁面老奴悠悠笑道:“大王打了胜仗,老奴也是心喜,但大王即将要大难临头,怎还笑的如此开心。”

    稽粥脸色一变,质问道:“大难临头?如此大胜,何难之有?”

    老奴道:“你父王练兵成军,功震金帐,你祖父担心将来,遂起杀心。只不过当时忽室尔和青葛势大难制,你祖父才犹疑了些。

    谁知燕吾等人,助你父王里应外合,提前下手。

    匈奴贵壮贱老,你父亲也到了你祖父的年纪了。”

    稽粥满眼冷光,喝道:“这些话不是你个奴隶该说的,滚出去自己领十鞭子,滚!”

    铁面老奴被骂毫无感觉,他反倒是恭敬的应了诺,退出了帐。

    随后帐外传来了皮鞭抽入肉的声音,但却没有丝毫人痛苦的喊叫。

    听着帐外的响动,稽粥脑海里的思绪乱了,儿时长在外祖父铁托帐下,他接触到的都是最纯正的匈奴贵族,思想上难免受到影响,独立后更甚。

    胡笙的信到了,看着母亲让他自污求全,正意气风发的稽粥心底里逆反心骤起。

    好胜心驱使下,铁面老奴的话再次在稽粥脑海里回响,匈奴历来贵壮健老,为什么当年父亲能闯出一番事业,而我不行呢?一旦功成,大不了让父亲在漠北养老嘛。

    夜间的冷风袭来,吹得稽粥一个激灵,连他也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吓的满身冷汗。

    不过随后想想,父王在漠北的改革亦不受人待见,引的很多人心生不满,似乎机会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

    稽粥很快打开了欲望的魔盒,他渴望着建功立业,他需要帮手,此时能为他效命的人很多,但真正能行此事者,却很少。

    躺在软榻上的稽粥胡思乱想着,帐外身为亲卫队长的柘木罕握着弯刀,尽心职守的防护着大帐,不让丝毫危险靠近。

    不久,稽粥就收到了金帐令,命其跟帖木尔交接伊列水防务,回师金帐。

    见到随使者前来的帖木尔,稽粥笑道:“帖木尔叔叔前来替我,伊列水的月氏儿,必然不敢妄动。”

    帖木尔笑道:“你小子,当年孩童时就跳脱顽劣,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擒王做器,不愧为大单于的儿子,有乃父之风,大匈奴以后就要靠你们了。

    行了,闲话少叙,赶紧收拾东西,去单于庭接受你应得的荣光和赞美。

    我来时你母亲多次提起你,显然是思念成疾,赶快回去好好陪陪她吧。”

    稽粥点点头,带领骑兵打马向东。

    接手伊列水,帖木尔便发现了稽粥遗留的甲胄武器不对数,念在胡笙的面上,他并没有将此事上报金帐。

    回漠北单于庭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而稽粥则带着十几个亲卫偷偷赶到了呼延部的营地。

    者莫言看见稽粥时亦是震惊,赶忙将亲卫撒出去警戒。

    瞧着舅舅手忙脚乱,稽粥倒是浑不在意,他端起案上的马奶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当稽粥说明来意后,者莫言更是被吓的不轻。

    望着者莫言人前失态,稽粥笑道:“怎么样舅舅,你可愿意像当年帮父亲般帮我?”

    者莫言沉吟一会,问道:“胡笙知道此事吗?”

    稽粥摇了摇头,道:“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知道,怕不得直接将我绑到金帐去请罪。”

    者莫言心中一暗,犹疑道:“稽粥,你就不能再等等?”

    稽粥平静的说道:“若是继续等下去,我的母家太强大了,势必引起父王的打压。

    父王若是一动,今后咱们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单于庭以屠耆军为主,周遭部族轻易难近,现在母亲和三位叔爷能最大限度的影响屠耆军,以后叔爷们一退,这个时机也就没了。

    此次本王带领的五千本部骑兵尽皆俯首帖耳,再加上呼延部,重演当年并不是不可能,只要能控制住金帐和父王,一切皆定。”

    者莫言沉吟许久,稽粥之言尚有几分可能,呼延部除了稽粥,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一个也许,一个确定,两者轻易难决,者莫言决定找几个帮手。

    见者莫言的名单之中,并没有舅舅呼哲,稽粥还以为是两人之间有隙,出声道:“此时每个人都万分紧要,舅舅何不请人来。”

    者莫言解释道:“自你外祖父走后,呼哲与我甚少相交,分部后他总以单于令为准,由他去吧。”

    ......

    深夜,冒顿一反常态的并没有睡下,他等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闾丘黄再一次在单于眼中,看到了当年弑人的眼光。

    许久,冒顿吩咐道:“明日一早,九原划归右贤王帐下。

    本单于身体不适,秋祭着大阏氏筹办。”

    闾丘黄赶忙低头应诺。

    第二天,右贤王执掌九原的消息,就将左贤王伊列水大胜压下去了。

    胡笙和惜月两人则被双双挡在了金帐外,闾丘黄苦着脸挡在她们面前,解释道:“两位阏氏,大单于卧榻休憩前曾有言,谁都不见。”

    胡笙满面寒霜,直接令乌芸推开闾丘黄,自己压着步子的声音闯了进去。

    跟进去的惜月同样看到了大单于正躺在虎皮榻上睡着,眉头轻皱,似乎是身体有苦难言,而两鬓的白丝则述说着时间的无情。

    两人相视一眼,缓缓退出了帐。

    在她们离开后,闾丘黄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

    冒顿睁开孤狼般的眸子,问道:“令送出去了?”

    “一早就送出去了。”

    冒顿再次闭上了眼,这是一场弑心路,因为他知道人心难测。

    胡笙回到帐后,帐中的特鲁和者古耐早已一身戎装,等候多时。

    胡笙见人不对,问道:“拉坦乌拉叔叔呢?”

    特鲁不屑道:“他是个地鼠胆子,说是两不相帮。”

    胡笙扶着额头,道:“你们真是要逼死我方才罢休。

    你们自己去跟者莫言联络吧,我是不管了,下午我就要搬到金帐,去照顾大单于了。”

    特鲁和者古耐相视一眼,扶胸应诺。

    ......

    清晨微凉的秋风吹醒了大地,热情的匈奴人为了庆祝秋收显得热情洋溢。

    单于庭营地内,天不亮便陷入忙碌,在胡笙有条不紊的命令下,准备祭祀会场的侍者们成群结队,他们先将精织的花毛毯,整块整块的从仓库抬出,依次铺满会场枯黄的草地。

    随后端抬着矮案的侍者鱼贯而入,按规制将矮案摆放妥当。

    祭司们杀牛宰羊,准备三牲祭祀。

    会场前的空地上,九个大鼎屹立,底部火焰飞舞,侍者将大块的新鲜牛羊肉,不修边幅的扔进沸水大鼎中猛火煮制。

    匈奴国内各个地区的特产,依次摆放在贵族们的案几上。

    侍者们精心的为一只只烤全羊、烤骆驼粉刷上昂贵的西域香料,这些东西以前确实金贵,如今随着帝国版图的扩张,金帐的厨子们已经可以优中选优。

    规模庞大的祭祀队伍,头顶羽冠,忙碌的排练着秋祭大典的舞蹈。

    可惜了这一切的热闹,都不如呼延部的营地外,此时稽粥心里激动和害怕互相交织。

    到时间后,扶着稽粥上马的柘木罕壮着胆子问道:“大王,咱们真的要进兵单于庭吗?”

    事到临头,开弓可没有回头箭,稽粥不悦的哼道:“父王老糊涂了,居然把九原分给罗姑比,本王才是打了胜仗那个人!”

    一脚踹开柘木罕,稽粥打马而出,带领大军直奔单于庭。

    可惜很快,在大军的四面,传来了鼓号声。

    为首的稽粥和者莫言大惊,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稽粥对此再熟悉不过,哪能不知道自家中计了。

    很快从九原赶来的锐健营,迅速包围了叛军。

    稽粥望着锐健营的旗帜,那能猜不出金帐早有准备,抽出战刀的他准备拼死一战,却被柘木罕抱住,生擒。

    者莫言明白自己的愚蠢后,为了不牵扯到部族,直接抢过侍卫的剑自刎而亡。

    数万叛军群龙无首,很快被锐健营缴械。

    “大单于,呼延部出来的骑兵都已经被车寻万夫长缴械了。”

    冒顿抬首望着西方,手中握紧了鸣镝箭,父子相残再都上演,他眼中满是失望之后的愤怒,他咬牙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高兴?”

    闾丘黄顿时吓得两股战战,赶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请罪。

    冒顿自言自语道:“我的高兴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去吧,传令,将屠耆军清出来吧。”

    “诺。”

    图图铭泰率领屠耆亲卫,将特鲁和者古耐围在帐中,乱箭射死。

    中立的拉坦乌拉亦没有逃过一劫,他被冒顿亲自下令勒死,这件事上非黑即白,绝对没有中立。

    当胡笙被屠耆亲卫禁锢在自己帐中时,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明白了谁才是整件事的推手?

    想通透后,她将手中能调动屠耆的狼符弃之敝履,那是她给稽粥准备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胡笙轻声唤来一旁害怕的乌芸,温柔的笑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子是一点也没练出来,去,去拿我的衣服来。”

    当冒顿再次走进大阏氏帐时,望见的只是软榻上盛装而眠的胡笙和她脚下蜷缩着的乌芸,死寂的帐内,静的令人心疼。

    冒顿缓步走到塌边,浑浊的双眼内满是不可思议,胡笙你怎么敢啊!

    夫妻多年,你居然不信我!

    甚至她的嘴角上,还带着解脱的微笑。

    冒顿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眼中也由痛转为了愤怒,因为他发现,胡笙依旧是那个善良的姑娘,而他变了。

    胡笙的死将他从权利的算计中拉了回来,给了他最温柔的一刀,只留下孤家寡人。

    冒顿的愤怒举起了屠刀,凡是胡笙帐外的亲卫、侍女无一幸免,全部陪葬。

    当鼓动稽粥的铁面老奴被押上来时,亲卫们强行掀开铁面,是一张被烫的面无全非的脸,但从记忆的最深处,冒顿还是找到了他的影子。

    冒顿不确定的问道:“赵铎?你居然还没死?”

    赵铎癫狂的笑道:“没想到单于还记得我,怎么样?大单于对小人的礼物还满意吗?

    父子相残!

    这就是你当年拒绝我的代价,最终你还不是杀父自立,装什么清高!

    哈哈哈…”

    冒顿脸颊抽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冷声道:“赐给他最残忍的刑法,送他去见长生天吧。”

    被押出去的赵铎大笑不止,出帐时还扭着头喊道:“冒顿!不是因为你是头曼的儿子,你比我强不了多少,哈哈哈。”

    王座上的冒顿喃喃道:“是啊,王位助我登上云端,亦让我坠入深谷。”

    胡笙的死,触动了冒顿心中最后一丝柔软,杀父自立,逼妻自亡,总不能再杀子保位。

    最终稽粥被削去王位,罚作北海牧羊,非诏令不得回朝。

    一场秋祭在罗姑比的主持下进行,繁盛的喧闹,在国外使臣眼中就是强大,罗姑比维护住了单于庭的体面。

    但随着后面冒顿为了稳定,亦或是为了报复,他对参与叛乱的老贵族们举起了屠刀,斩尽杀绝。

    匈奴国内陷入了不稳之中,新服的西域诸国再次掀起了一轮叛乱。

    冒顿令罗姑比带兵重整西域,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冒顿始终没有令他继任左贤王。

    时间一晃,到了汉文帝前元三年,罗姑比率军南下,意图掀起大战,强迫金帐妥协,奈何战败,直接被金帐削去了右贤王位。

    至此冒顿借着左右两王的叛逆,将匈奴国内清扫一空,屋子打扫干净了,自然静等他的主人。

    时间的力量终于令冒顿长卧病榻,感觉到时日无多的他不愿意老死榻上,他在闾丘黄的搀扶下登上狼居胥山,并下令将儿子和诸贵召集而来。

    望着风霜吹打后的稽粥略显焦黑,冒顿点了点头,挫折令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沉稳。

    冒顿道:“即日起,稽粥任左贤王,监国。”

    没有热泪盈眶,稽粥只是恭敬的扶胸应诺,父子早亡,唯剩君臣。

    冒顿缓缓道:“你不要去怪柘木罕,他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中,是我逼他做的。”

    稽粥面上先是一怔,随后颤声道:“他在北海给我传令后,就自裁了。”

    冒顿心中泛苦,叹道:“他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一直在我耳边念着你,可惜了。”

    稽粥暗淡的低下了头,儿时的玩伴,知心的朋友,阻挡他犯错的兄弟,没了。

    贵族们对冒顿传位稽粥并无反对,但总有人不服,罗姑比出声问道:“父王,难道我就是因为身体里流着月氏人的血,不论我如何努力,还是永远继承不了大匈奴的单于吗?”

    望着执拗的罗姑比,冒顿笑道:“稽粥继位你能活,你继位他能活吗?”

    罗姑比沉默了下来,他若为单于,先天不足,只能剪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冬日的暖阳照在冒顿身上暖烘烘的,来了兴致的冒顿笑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大单于,若是遇上灾难,我匈奴该往何处去?”

    冒顿望了一眼南方,缓缓道:“一路向西。”

    那天午后,冒顿说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

    夜里,这位带领匈奴南占阴山、北取北海、东达辽河、西逾葱岭的王,崩。

    挛鞮稽粥继任匈奴的新单于,史称老上单于。

    春风吹进河西,在焉支山朝阳初升的地方,本是孤零零的土堆,逐渐变成了四个…

    .....

    趁着匈奴新老单于交替,稽粥整顿朝堂之际,汉廷突然出兵燕赵。

    趁单于庭没有反应过来之机,两国旦夕而亡,汉廷自此构建起对北的长城防线。

    为了报复汉廷,稽粥引十余万铁骑威逼长安,宣誓着匈奴帝国的愤怒。

    最终两家虽得议和,但终归燕赵无法再复。

    汉匈之争,重归史河。

写在最后

    不觉间已经在作家助手里写了348天,首先感谢投票给本书的朋友们,谢谢。

    我写这本书的起因,是因为上学时看了央视播出的《汉武大帝》,好奇的推动下就写下了开头,随后兜兜转转,写的也断断续续,这使得整本看来有些地方会显得突兀,抱歉了各位。

    回头看,若不是疫情被关在家里,我也不会想到继续完成整本,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再一次被封控,就当是天意了,所以在上班之余努力写完,更新龟速嘿嘿。

    在网上搜罗资料期间,我慢慢感受了匈奴当时的强大,也庆幸西汉前期代出明君,顶住了匈奴在北境的压力。

    对手空前的强大,汉廷又摸着石头过河,武帝率众臣一步步肢解匈奴,卫霍驰骋草原,封狼居胥立不世之功,件件佳话就算传颂千年亦让后人心中隐隐振奋。

    河西走廊的土地上,张国臂掖的张掖,煊赫武功的武威、倒酒为泉的酒泉、敦煌、金城,每一座城都有着汉匈的故事,很庆幸我们是胜利的一方。

    最后祝愿祖国远迈汉唐。

    写于2023.8.14

写作时的一点想法

    我个人觉得主人公的性格,应该是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

    第一卷初来蜕变中,李欣保留着刚穿越过去时常人的善良,所以他才可以不顾身份,去结交奴仆呼楞尔乐和牧马人帖木尔,出逃时冒险救下赵铎,在后来看他们所造成的结果是两极的,这是最初的他,想问题总是冲动而不过脑。

    那时的他可以靠着刚去的小聪明去拯救啫啫、屋拙两部牧民,再战胜宝力德立,这也让他走进了头曼的视野。

    大王子的名头前期给了李欣开始的一切,但后续他也会因为这个名头陷入争斗的漩涡中。

    此时的大秦对李欣来说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因为他此时并没有称王的想法,胡堡一隅之地就足矣满足他的一切,那是李欣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相伴,学习,狩猎....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大王子的名号带来金帐内部的争斗,在对立中,随着李欣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又多了想保护的人,被迫的他才会慢慢转变心态。

    他第一次有了要争的思想,进而搏命,铸就了驼城之盟。

    可惜他忘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虽然立下大功,也给了对手机会,进而引发放逐般的质子月氏。

    此行他学会了忍辱,也将看着爱人阿琪格死在怀中,这是他先前错误选择的延续和现实的无奈。

    第二卷东征西讨中,回到草原后,曾经的李欣彻底死了,生死一行让他变成了冒顿。

    开始渴求权利的他学会了妥协,利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挑选被金帐打压的呼延部,再用联姻的手段去赢得铁托支持,靠着亲燕赢得机会主义者燕吾的支持,又靠着战场上的表现得到了阿矢斯力的好感,进而在政变中诱逼其站队。

    一切都在他手中渐渐成型,直至射出那只被世人铭记的鸣镝箭,一支报复、血腥、成王的利箭。

    之后他开始琢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王,示敌以弱,倾其所有的突袭东胡。

    对大秦的崩亡,他亦选择搂草打兔子,替金帐占领九原,这里是我个人觉得匈奴能快速崛起的原因,外部没有大一统的王朝限制,又得到了大秦北方的一切,秦末真的有些一鲸落万物生的感觉,汉与匈奴都在其中获益匪浅。

    对河西月氏的打击,则更像是试错中的报复,他在慢慢变的成熟。

    第三卷汉匈争霸中,冒顿在竭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国内的事并非用强力能解,怀柔和人事变动就是他对金帐权利的再分配。

    随后他有了决策一国的实力,不管是趁乱两次南下,还是扶持傀儡国来充当缓冲,他都在不断地尝试,为匈奴争得东亚霸权。

    金帐和汉廷的体量,注定了他们很难出现一面倒的局面,和亲就是双方精疲力尽后能接受的妥协了。

    第四卷最后的挽歌中,冒顿统领匈奴成为东亚霸主,鲸吞西域,但事业的成功,随着王的老去,谁来延续帝国是绕不开的话题。

    此时的小人物亦能影响国运,冒顿虽然能影响儿子们,但贵族们亦可以,人往往做错了事,忌惮什么,后辈大概率会有样学样。

    当冒顿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发起屠城时,他早已迷途在了武力和权利中。

    在历来天家少亲情的现实下,稽粥类父很正常,时间让冒顿拥有的一切如烟尘般散去,妻离子散,友变臣奸,唯余王位。

    书中的人生或许遗憾才是主流,燕吾终老匈奴却难归家乡,车寻统兵展才却无力复秦,赵炎亡国护母却身为胡臣,李秦远走他乡却成胡化秦人…

    最后祝愿大家少些遗憾。

    各位,有缘再会,告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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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介绍:
薅始皇帝羊毛,坐看汉高祖和楚霸王斗法,中原太危险,我先定个小目标,统一草原去放羊不过分吧,谁知最后疆域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后代又熬死了几个王朝...

太史公:然至冒顿(modu)而匈奴最疆大,尽服从北夷...
冒顿:听说有人冒领祖宗,我非蛮夷,骨乃华夏。冒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