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倒下的巨头（二合一）
2004年的互联网行业发展会议比去年的规模要大上很多。
虽然不少领域面临着外资巨头的入场竞争，但也总比去年上半年还有不少人要考虑“能不能活下去”强得多。
有了内地首富回来变相针锋相对的回应发言，此次主办会议的马伝上台演讲就更顺畅，他对华夏电子商务的未来很有信心，可又面临着公司融资的窘境。
有的话还是兜里有钱才能更有底气。
马伝的演讲同样热情，他没提eBay和亚马逊，只从细节上聊了聊淘宝的起步和发展。
第一排的方卓听得很认真，心里也一直在思索到底要不要现在入局电子商务。
真要入场，B2C和C2C的两种模式又是哪一种更适合现在的易科，或者说易科和新浪的联手资源。
这样一个庞大又值得深耕的领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去做，草率决定之后反而容易被牵扯太多精力。
方卓心中犹豫，转眼又想到冰芯被卡住的设备采购，幽幽的叹了口气。
“方总，马总说的话有问题吗？”
旁边的丁磊留意到方总的叹气，问了一句。
方卓微微摇头：“不，马总的发言很精彩。”
他看了眼即将说完的马伝，侧头说道：“我就今天一天在临安，明天得去庐州，过两天还得飞纽约，晚上一起吃饭。”
丁磊点点头，同意下来。
方卓又稍微往后靠了靠，给明显听到自己声音的马华腾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也点头应下。
很快，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都被邀请了晚上的饭局，这又随着马伝的落座而增加了临安地主。
饭局的位置由马伝来定，买单就由一群人中最有钱的来买。
临近中午，上午半天的最后发言还是由领导来结尾。
随着一阵掌声，行业会议的开幕就此结束，中午是有领导出席的饭局。
右边第一排的方卓等人说说笑笑的站了起来，一团和气的聊着今年蓬勃的发展势头。
这时，左边第一排的eBay总裁惠特曼在翻译的陪同下直奔方卓这边而来。
“听说方总也有意电商？”惠特曼不懂中文，不论是前天采访还是今天担任嘉宾都配备了翻译。
方卓能用英语和这位交流，但考虑到周围的人，还是用普通话说道：“不确定，易科投资当当更多是出于财务性因素。”
惠特曼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不光是因为eBay把当当视为华夏市场的重要竞争对手，也是看到了这位抵达会议之后的声名声望。
她倒知道新浪是华夏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只是不知晓这位年轻人有什么本事。
“华夏的互联网行业有待进步。”惠特曼缓缓说道，“eBay有能力有决心来帮助你们，我认为当当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方总能否推动eBay和当当的合作呢？”
方卓哈哈一笑，回头找人，点名道：“李总，当当考虑和eBay的合作吗？”
这么一声，原本快要立场的后排嘉宾都停下脚步，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
李果庆偶尔不孬，扬声道：“不考虑，我们当当不怕竞争。”
方卓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惠特曼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微微摇头，惋惜的说道：“当当有个不错的开始，一旦eBay加大投入的进行竞争，当当就会失去这样难得的‘不错’。”
她坚定乃至有点倨傲的说道：“eBay是全球最大的交易平台，我认为华夏的电商都应该更开放的来看待彼此的竞争，合则两利。”
700亿美元巨头！
5800亿华夏币巨头！
相当于A股此时接近15%的总市值！
惠特曼这位带领eBay取得巨大成功的总裁如此一句话，几乎就有席卷华夏电子商务的力量。
这种压力不光李果庆、马伝，连后面围观的已然出售卓越网的雷君也能感受到。
卓越网为什么卖给亚马逊？
因为真的是烧钱且看不到短期内的盈利希望。
像同样面对外资压力的李彦泓，他虽然没做电商，亦有兔死狐悲之感。
气氛一时凝滞。
“哈哈哈。”
方卓爽朗的笑声打破僵硬的空气。
他盯着惠特曼的眼睛，对她，也是对在场的人说道：
“公司规模能说明一切的话，索尼就不会输。”
“市值能决定一切的话，易科就进军不了美国。”
“我不认为一位连汉语都不会的人能主宰华夏的互联网行业，能决定电商市场的走向。”
方卓极其肯定的说道：“在华夏倒下的巨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惠特曼感受到周围氛围的变化，侧头去看翻译。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在场嘉宾们的目光都在凝视这一片，翻译在这种情况下明显有些紧张，喉头滑动，有点磕巴的开始翻译。
方卓一摆手，直接用英文原汁原味的给了惠特曼回应。
惠特曼微微皱眉，盯着面前这位的眼神，深深一点头：“商业竞争终归要用实力说话。”
方卓微微一笑，用汉语和英文说了两遍：“一定要让我看到eBay的实力，千万不要重蹈eBay在日本市场的覆辙。”
eBay在1999年进入日本市场，和雅虎进行了激烈的竞争。
然而，前年，eBay已然承认失败，宣告退出日本市场。
惠特曼听见这话，神色一沉，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会场。
有零星的掌声响起，随后是一小阵的鼓掌。
方卓举手制止，笑道：“这鼓什么掌？就正常的交流，关于电子商务，我就说最后一句，然后咱们去吃饭，不能让领导多等。”
掌声停下，很多人都好奇这位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方卓清了清嗓子，举了举右手：“干翻亚马逊，干翻eBay！”
众人一片哄笑。
后面有率先离开的嘉宾先听到掌声，又听到笑声，频频回头，不知道会场里有什么状况。
“该鼓掌的时候不鼓，不该鼓的时候瞎鼓，吃饭，吃饭。”
方卓笑着吐槽了一句，当先往后走，带着来到自家故乡的嘉宾们去干饭。
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华夏互联网此时的压力，但也能轻易的就激发大家的斗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行人说笑着去参加中午的饭局。
方卓没注意到后排过道有位打扮简约的女孩正打量着走在人群中间的他。
不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实在周遭的互联网未来们七嘴八舌的必须凝神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中午的饭局很有意思，临安这边展现本地热情，愣是派了位酒量很好的领导挨桌喝了一遍，这直接导致下午会议稍微拖延了会才继续进行。
方卓下午就没有一板一眼的坐在第一排，往后坐了坐，先和李果庆交流了一番当当网的未来发展，随后便遗憾李果庆的妻子俞渝没来。
等到会议临近尾声，他又和李彦宏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因为面临谷歌的竞争压力，百度现在考虑开启上市前的最后一轮融资。
同时，李彦宏说了个让方卓意外的消息，谷歌方面也愿意加入这一轮融资。
李彦宏知道方总是个资本操作的好手，既是寻求建议，也有试探易科投资的意思。
“谷歌肯定会考虑从持股入手。”方卓沉吟着说道，“其实，谷歌要在8月份上市，我在纽约听说他们会采取新的股权结构，弄个双重股权。”
他继续说道：“就是要搞同股不同权，可以以少量股份掌握更多投票权，美国那边现在的高科技公司很少有这么上市的，谷歌的影响力很大，你们明年或者后年上市肯定可以对标它了。”
李彦宏一怔，百度肯定要上市，但现在还没从这方面考虑。
“有谷歌这样的架构在先，你们也可以这样面对它的投资。”方卓先给了切实的建议，然后才说道，“当然，出于直接竞争的考虑，百度如果有融资需求，我们易科也能满足，我看好百度的上市表现，参与融一轮的话正好可以搞我的冰芯生产线。”
李彦宏既振奋，也哑然失笑。
他问了句完全是另一个领域的冰芯情况。
方卓皱着眉头，连说三个字：“难，难，难。”
他又说道：“我后悔了。”
李彦宏好笑的看着方卓脸上与嘴里截然不同的神色，问道：“真后悔吗？”
方卓嘿然：“晚上多喝点，我让易科从申城运茅台过来了。”
“要让外面知道方总这么喜欢茅台，茅台的股价立即得涨啊。”李彦宏恭维了一句。
“我真存了不少，有些是老年份的。”方卓笑道，“晚上就灌张朝阳，免得他生气。”
李彦宏好奇，生气，生什么气？
他没问出来，打算晚上瞧瞧有什么好戏。
因为忙，因为事多，方卓这一趟的互联网行业发展会议只参加第一天，他这趟起意回来就是为了鼓舞人心。
顺便，也听听看电子商务当下的情况。
医科集团可是有在做独一份的线上医药销售，只是，阵势不大，领域特殊，半主动半被动的没有存在感。
下午五点半，第一天的会议结束。
方卓张罗着上午约好的人攒晚上的饭局。
正当他和汪延说话之际，侧面一位长发的女孩大大方方的走来。
“方卓，你好，我是陶舒窈。”
方卓和汪延对视一眼，觉得这位既不像本地行政，也不像是参加行业会议，不然，一声“方总”是少不了的。
方卓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握了握手，给了一个笑容，说道：“陶总，你好？”
陶舒窈愣了一下：“嗯，我是陶舒窈。”
“陶总，你好？”方卓纳闷。
陶舒窈的耳根忽然有些发烫，敢情对方真不知道自己，这……
这时，汪延出声道：“陶总，要是有关新浪的业务，和我说就行了。”
陶舒窈无奈且正式的又做了遍自我介绍，不知是不是受氛围影响，也变了称呼：“方总，你好，我是陶舒窈，裘叔叔说你来这边参加会议，我正好也在临安，冒昧了。”
裘叔叔？
裘迪，裘兰花，裘小官。
方卓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沉吟两秒，点头道：“陶舒窈，你好……”
另一边的马伝冲着方卓喊道：“方总，车来了，车来了，喝酒去了。”
方卓冲着那边的几位挥挥手，看着面前这位，忽然也有点卡壳，他本身没什么兴趣，也没追问老裘，打算走走过场。
现在就只知道这位的家里有行政背景，不知道怎么个背景法，偏偏又突然出现在面前……
方卓闷了一秒，说道：“晚上有饭局，你去吗？”
陶舒窈：“……”
这个邀请有些冒昧。
不过，看样子，裘叔叔还没细说，那自己的出现对对方来说也是奇怪的。
陶舒窈有点哭笑不得：“可以去吗？”
“也是，陶舒窈，留个联系方式，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方卓迅速找回正常的处理方式。
两人互换了号码，又礼貌的告别。
汪延在旁边看的莫名其妙：“方总，这怎么回事？陶总是哪家公司的？”
“朋友介绍的。”方卓摆摆手，不想说这个，“走吧，吃饭去。”
汪延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边走边说：“方总，你是动了凡心了？我有些亲朋好友，沾亲带故的，品行样貌都很出色。”
方卓严厉训斥道：“新浪市值被网易超越，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聊这种事的？你这位总裁还对不对董事会负责？”
汪延：“……”
总裁当然要对董事会负责。
而且，还得负责董事会老大的人身安全。
晚上的饭局，本来吃的好好的，搜狐的张朝阳突然暴怒起身：“方卓，你有意思吗？去年参加个发展会议，你让新浪把我们的姚明代言给撬走了！”
“今年，你还想让新浪撬走我们的NBA续约？你这样下黑手，合适吗？”
变故突如其来。
汪延蠢蠢欲动，注意着不让张总去拿酒瓶砸人。
方卓有些无奈的说道：“张总，这事真不怪我，我在那边买了一支球队，联盟理事会主动提及华夏市场，要让新浪来搞，我是被动的，尴尬的，无奈的，你一定得相信我。”
张朝阳：“？？？”
能相信吗？
“张总，坐，急什么，罚他酒就是。”马华腾劝解。
“方总这人有什么不敢当的？他肯定是被动的。”丁磊发表见解。
“三杯，自罚三杯。”马伝帮腔。
方卓什么也不说，利索的提了三杯酒。
张朝阳怒气稍歇，勉强接受这样的解释，这家伙确实特么的是一个NBA球队的老板了，他们都是一伙的。
酒局吃吃喝喝，其间还有些关于互联网发展的争执，尤以马华腾和马伝争执的最为厉害。
方卓当和事佬，和了和稀泥，反正就是姓马的说话有些道理。
晚上结束的很晚，末了，马伝还扶着车门问了个问题。
“方总，你到底搞不搞电商？”
“说实话，兴趣不大，但你们要是搞不好，我也可以试试。”方卓这样回答。
马伝哈哈大笑：“那我们一定干翻亚马逊和eBay，争取不让你下场。”
方卓颔首：“嗯，一定，一定。”
289 等通知吧（二合一）
5月28日，互联网行业发展会议继续进行第二天的日程。
除了电子商务的烽烟骤起，包括新浪博客、网络应用等领域都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内容。
只是，令很多人遗憾的是，今天并没有看到易科的方总再出席，这不免让昨天踌躇犹豫要不要打扰方总来交换个联系方式的人有些怅然。
像售出卓越网的雷君就挺想和这位拿着产品跑到美国市场竞争的内地首富聊一聊，聊聊投资，也聊聊互联网，当然，聊聊人生也可以。
这一次亚马逊给的钱，他已经实现了个人的财富自由，但总觉有些意难平。
可惜，方总没来，那只能等下次了。
雷君从别人那里找到方总的号码，存在手机里，默默坐在后排听着一众大佬们对行业的未来见解。
5月底的临安，杨柳依依，春意盎然。
方卓没有出席会议，也稍微推迟了半天前往庐州的计划，要见一见裘兰花碍于情分给自己介绍的女孩陶舒窈。
昨天晚上，酒局结束，他才想起来给裘兰花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这位的情况。
裘兰花很惊讶，对于方卓的些许不满也觉冤枉。
按照方总的行程安排，这一趟见面本是他出席会议、视察冰芯之后从申城飞往休斯敦之前见陶舒窈。
谁能想，陶舒窈居然在临安的会议上看了人。
裘兰花原想见了方总本人才详细说说，也显正式，现在只能电话里聊了。
女孩的背景并不复杂，生在大院，长在大院，读书深造，本硕都在清华，父亲是某委副主任，家里排行老二，还有一个大伯是中部某省副头目。
她的母亲在人大任教，还有一个哥哥在基层行政。
至于爷爷奶奶，业已退休。
裘兰花曾经和陶舒窈的父亲共事，现在一直都有不错的联系，对于女孩也觉十分不错。
他以前觉得方总是个工作狂，一心扑在事业上，现在突然发现石头开了窍，居然跑去美国玩起了篮球，那也就觉得居中介绍一下是个顺水人情。
对此……
方卓感谢了老领导，打算回申城之后再多送他几盆兰花。
女孩的家世背景不错，只是，且不提心里的想法，这一点在方卓来看，反而不算加分。
如果刚开始起步，有如此垂青，那可能还真挺意动，但时至今日，他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加强某方面的影响。
真要加强影响，扛着冰芯跑到浙省，说一声要落户在这里，那以后自有一番未来情谊就此搭上。
之所以没这么做，还是从冰芯本身的发展来考虑，另外就是……不用急于一时，以后有钱了再谈第二条或者第三条生产线就是。
冰芯一旦能做成，它的维度影响要超过到新浪和易科。
方卓觉得“亲近政府，远离政治”这话颇有道理，只想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上午十一点，易科一行人三辆车停在西湖边上。
随后，其他人吃饭的吃饭，逛街的逛街，独留老板一人看着湖景思索人生。
方卓和陶舒窈约的见面时间是11点半，他早到半个小时是想在湖边看看故乡的风景。
“嗨，方总。”
没坐一会，一声清脆的招呼声从后面响起，却是陶舒窈也早到了。
湖边的杨柳依依，女孩的白裙飘飘。
“诶，你好，陶舒窈。”方卓起身，对于这种见面实在没什么经验，“来早了啊？我们去对面的餐厅里坐？那里能看到的湖景风光很不错。”
陶舒窈落落大方的说道：“时间还早，这里也挺好，可以先坐会。”
她当先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方卓也坐下，随后又回头看了眼马路对面，忽然怀疑被自己放了中午假的下属们会窝起来注视这边。
可能是西湖太好看了。
两人安静的度过三分钟。
“天气挺好，难得。”
还是方卓开了口。
陶舒窈看着湖面波光，笑道：“这几天的临安天气都不错呀。”
“临安下个月就是梅雨季了，那时候就挺难受，而4月的时候呢，这里春雨绵绵，空气也比较潮湿。”方卓聊起故乡自然很熟，“这个月，温度升高，没那么多雨水，是标准的江南风光。”
陶舒窈侧头，眨眨眼：“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风光？”
方卓点点头：“嗯，是这样，这里的暮春三月是农历嘛，所以，你这个时节来这里挺适合逛逛。”
陶舒窈好奇道：“方总很熟悉临安？”
“毕竟这里是我的……”方卓差点把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深沉热爱说了出来，很自然的顿了顿，“是我的挂号网发展之地，那时候在临安还待了挺久。”
“方总，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挂号网创业呢？”陶舒窈泛泛的知道这位的过往，只是注意力同样更容易在当前的易科、新浪。
因为，那时候宋孺华圈片荒地都能扯着互联网谈笑风生，那时候手上有一笔钱需要有个名头。
方卓追忆道：“因缘际会吧，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环节渐渐走通跑顺，那我当然努力往下做。”
陶舒窈问道：“那方总，你会对政策变动有不解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有忿忿么？
方卓笑道：“我还好，可能我的朋友们更难过。”
他继续说道：“作为一个创业者，我的着眼点是在于新兴行业发展，但行政政策要顾全大局，要考虑国计民生，我挺理解的。”
方卓想了想：“如果那时候在临安没这么忙，我能慢下来看看这里，可能我还有多的选择。”
陶舒窈不解的眨眨眼。
“临安这里是国内闻名的服装批发城，你知道为什么吗？”方卓看了眼女孩。
陶舒窈思考十秒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唔，总不能是因为雨水多吧？”
“哈哈，雨水多，衣服不够换，所以这里的服装生意很好，我那时候要是不去京城，在临安这里潜心做服装，等个两年凭借电商的风势，没准能成为一个服装大亨。”方卓起身道，“走吧，我们去餐厅里边喝边聊。”
陶舒窈边起身边问：“我昨天有听讲你的发言，你真认为eBay在华夏市场会输吗？”
“当然。”方卓微微点头。
陶舒窈有点担忧的说道：“可是，eBay那么强，市值那么高。”
“我昨天就说了，市值不能决定一切，不然公司都坐下来比比市值就行了。”方卓解释道，“eBay确实很强，可它在全球市场都有竞争对手，精力不可能集中在这里。”
“惠特曼的话有恫吓的成分，我对她说的话却完全不是恫吓。”
“阿里今年年初完成了一笔上亿美元的融资，马总的淘宝已经为竞争厉兵秣马。”
“当当也是前不久拿了一笔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足够它稳定在图书赛道。”
“嗯，当当那笔钱是我投的。”
“我其实很希望当当可以多开辟赛道，多烧钱多竞争，可是……”
方卓带着陶舒窈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没有继续往下说，把菜单给她看。
一些需要时间火候的招牌菜已经先点了，女孩可以点点她喜欢吃的。
陶舒窈随意点了两个菜，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是，他们不想多烧钱，是吗？”
“当当的俞总，她在华尔街做金融做了好几年。”方卓有点无奈，“可能因为这段履历，她对投资→烧钱→投资的过程很谨慎，我投当当的时候，他们优先考虑的就是企业控制权。”
陶舒窈问道：“不应该考虑吗？”
“可以考虑，但不能因为这样的考虑放弃企业高速增长的时期，不然，市场局势定下来，它不仅拿不到足够的份额，自己的还可能被蚕食。”方卓淡淡的说道，“烧钱是烧钱，但淘宝、亚马逊、eBay为什么要烧？从侧面也印证大家的一致看好。”
“当当有个不错的开始，李果庆和俞瑜如果可以既谨慎又大胆，电商这个领域能带来更多的可能。”
陶舒窈恭维了一句：“毕竟不都像方总。”
对，是这个感觉。
方卓聊起电商，又感受到习惯的恭维，下意识说道：“小陶，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陶舒窈一怔，还是答道：“管理科学与工程。”
方卓也一怔。
陶舒窈又说道：“是水利水电工程系。”
方卓有点茫然，昨天和老裘电话里听他说女孩的家世背景，还真没问专业，这冷不丁的水利水电工程系的管理科学与工程……超出预期了。
陶舒窈看着面前这位年轻总裁，等待评价。
方卓憋出一句：“嗯，就业形势怎么样？”
“挺广泛的。”陶舒窈顿了顿，忍不住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学艺术、音乐或者工商之类的？”
“不不，我平时确实很少接触到这个专业的人才。”方卓沉吟道，“水利水电……”
“方总，别绞尽脑汁啦，我们还是聊聊天气。”陶舒窈忍着笑，“我的研究方向其实是物流工程与管理。”
方卓茫然道：“管理船吗？”
陶舒窈一本正经的说道：“都管。”
“好的好的。”方卓如此两秒，吐出一句，“电商的物流其实会有很大发展，这方向不错……”
“所以，我也来听听你们行业会议的内容，昨天冒昧了，我对你有些好奇。”陶舒窈说起昨天的事，大方的说道，“还以为裘叔叔和你说过了。”
“嗯，主要我行程比较紧张。”方卓看着逐渐上桌的玲琅菜式，又看了眼面容姣好的女孩，因为水电水利的陌生，谈话节奏被打断，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还好，饭桌上最容易聊的话题就是美食味道。
方卓本着不结仇的心态，重新结合对方专业背景构造了一番情绪，娓娓道来的聊起餐桌美食和各个菜系。
陶舒窈听得认真，偶尔也分享一些她吃过的顶尖大厨做法。
两人的见面不说多么投机，气氛也不至于尴尬。
这顿饭吃得不长不短。
接近一点钟，方卓站在餐厅门口，礼貌的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其实我离的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这次是和学校团队一起出来做个小考察。”陶舒窈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梢，犹豫了一下，微微仰头，问道，“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说挺好吧，那可能就迅速往下进展。
说不好吧，那就是得罪人。
方卓属实没有这样的经验，尤其对方的家世挺深厚，犹豫两秒，像是发了份offer，点头道：“初次见面，我就实话实说了，还行。”
还行，回去等通知吧。
陶舒窈抿抿嘴，轻轻点头：“我也还行，那，下次我给你带两本物流工程与管理的书怎么样？”
方卓被逗笑了，答应道：“行，时刻学习，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管船的。”
陶舒窈笑意盈盈的看了眼年轻总裁：“嗯，那下次见。”
她轻盈转身，慢慢消失在方卓的视野。
方卓微微摇头，坐进车里：“走吧，去庐州。”
秘书赵智善坐在副驾，精神振奋：“去庐州喽！”
方卓纳闷道：“小赵，你兴奋什么？”
“没有啊，方总，我很平静！”赵智善答道。
方卓：“……”
车行半路，申城的电话打过来了。
“方总，怎么样？”裘兰花关切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应该怎么样？”方卓反问。
“当然是对陶舒窈的感觉怎么样？”裘兰花说道。
方卓思考两秒：“不讨厌。”
裘兰花生怕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问道：“什么叫不讨厌？你讨厌我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方卓有点恼火。
裘兰花也觉得问法不当，想了想，问道：“你讨厌苏薇吗？讨厌裘红吗？我看你公司里，她们相貌也不错。”
“你……”方卓没答。
裘兰花有点急了：“方总，我得弄清楚啊，这种事，不弄清楚，我不是两边得罪人吗？不讨厌是能继续聊聊看？”
“差不多吧。”方卓又批评道，“新时代的年轻人难道见一面就可以定下来吗？”
“嗯，那倒不用定下来，但如果你和陶舒窈确定不行，我有个老领导的女儿是牛津读商学院的。”裘兰花认真说道，“家世也不错，你正好回申城的时候可以见一见。”
“老裘，行了，打住吧，照这么下去，咱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方卓吐槽，“就算对陶舒窈没感觉，再有这种事，一概别和我提。”
裘迪这么一听，觉得今天这一面估计真还行，年轻人嘛，催不得，现在都讲究自由式。
290 私谊（二合一）
从临安到庐州，六个多小时的车程。
方卓一行人下午一点钟动身，到了地方正好吃晚饭。
这一路上，方卓切换了三个身份，钻石王老五、当当投资人、冰芯董事长。
关于老裘的介绍，虽说不至于被带到他那样老一辈开口闭口的婚姻问题，但也确实在易科成功上市这样的稳定阶段之后而有所考量。
方卓坐在车里这么想的时候，忍不住反思了自己心中的用词——考量。
谈及感情，谈及婚姻，难道还要习惯的用商业思维来处理么？
是到了一个阶段而不得不思考个人问题，还是真正因为感情需求而进入一个阶段？
如老裘介绍的陶舒窈，对方或者对方的背后是不是也把彼此的资源当作天平两端的砝码？
方卓思虑及此，颇觉无奈，人心隔肚皮，到了如今，纯粹的感情追求反而不那么现实。
人呐，没钱的时候看淡感情，有钱之后又想着纯粹。
两辈子的经历淡淡的心中交织。
车程过半，方卓撇掉阻碍自己做事的思绪，拿出手机给当当网的女当家俞瑜打了过去。
他打起精神，开门见山的说道：“俞总，我这次在临安见到了李总，也见到了气势汹汹的eBay总裁。”
“eBay把当当网视为竞争对手，又极其看好国内的电商市场，我觉得当当不仅要不怕竞争，还要加大力度。”
“李总固然对图书领域很熟，可这终究是个细分领域，可以适当的扩展扩展，易科对当当很看好，我对国内电子商务的未来也很看好。”
方卓如此表态，等待俞瑜的回应。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
俞瑜的第一反应没有出乎方卓意料的还是令他失望。
“方总，我们之前聊过，易科投资不干涉当当的运营。”
只这一句代表当当夫妻店的真实想法，接下来的寒暄客套也就没必要认真分析了。
方卓陪着聊了一会，权当打发无聊的车程，最后结束通话，还是叹了口气。
副驾上的秘书赵智善能清晰听到方卓的声音。
这会用余光打量了下老板表情，小心的说道：“方总，当当的业务战略比较谨慎啊。”
“嗯，很谨慎，他们要观察这一次的竞争局势。”方卓微微摇头，“俞总说有多品类的B2C计划，但有他们当当自己的战略步伐。”
他继续说道：“俞总认为可以烧钱，要在当当的控制之下谨慎烧钱。”
赵智善思索其中的意味，片刻之后问道：“当当对后续资金存在疑虑？”
“不全是资金疑虑。”方卓一针见血，“俞总是相信我对电子商务的看好，但不相信我对电子商务会如此看好，当当如果在这个关头敢烧钱圈占市场，不论是亚马逊的B2C还是阿里淘宝的C2C，我都全力支持。”
赵智善心中一震，方总的全力支持恐怕不仅仅是易科方面的支持，还能牵头带来不少朋友机构的支持。
这种全力价值万金，也必将改变当下电子商务的格局。
她转而倒是理解了当当的那位俞总，苦笑道：“方总，作为你的秘书，我都不知道你对国内电子商务的‘如此看好’，当当网不敢烧钱向前还挺正常的。”
当当网从易科投资拿到的一部分钱就用来稳固了持股比例，真要继续烧钱，烧到最后，当当网就可能存在一个姓氏的问题。
赵智善从心里是相信老板对当当网的投资是出于对电子商务的看好，可即便如此……
打个比方，随着易科投资的加码，当当网在烧钱扩张途中出现失误，这时公认能力和眼光都极强的老板派遣团队给予正确的指导，李果庆和俞瑜要如何自处？
那时的当当内部有没有哗变的可能？
赵智善从心里相信老板不会有此恶意的计划，可保不齐，人家俞瑜和李果庆认为新浪的经验教训值得警醒，人家就宁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宁为鸡头而不做凤尾……
还能不让人心存小志么？
赵智善捋清关系，明白老板的遗憾和惋惜了。
按这种情况，按俞总的这种反应，老板就算想全力支持也得考虑会不会所托非人。
“方总，实在不行，咱们自己上就是了。”赵智善提议道，“不说击退eBay和亚马逊这样的国际巨头，比拼当当和淘宝总有一争之力吧？”
“太耗费精力。”方卓这两天有考虑这个问题，已然得出一个否定的答案，“电商是另一个领域，最起码，也得等冰芯搞出个模样再说。”
当然，这不妨碍先借医科的手先草草布局一番以观后势。
真正要涉足这个领域，恐怕还需要更好的切入时机和更充足的准备。
方卓不再聊这个话题，当当不愿意，那就依然还视为财务性的投资，等它上市赚上一笔便是。
他缓了缓思绪，拿起电话开始和庐州方面的邱慈云沟通。
目前冰芯在庐州的厂房建设很顺利，华夫板在3月底的时候完成了浇筑，即将进行的是主厂房封顶，下一步便是洁净室的正压送风。
一部分设备也已经运抵庐州，关于美国方面的设备采购审批，邱慈云做了两套预案，如果方总6月份顺利，那就万事大吉，一旦不行，立即满世界的采购次一级设备。
方卓聊了小半路的设备采购，真正抵达庐州要视察的则是工程师们的待遇情况。
冰芯这个项目，论及技术，即便有过恶补常规知识，那也只是皮毛，方卓能做的除了资金之外就是全心全意的捏合人员配置，把工程师们当作最亲爱的战友。
这天晚上，抵达庐州的方卓没有惊动一向热情的地方领导，只是简单吃了晚饭就和邱慈云等冰芯一众高管来了个酒店座谈会，听取大家现在面临的困难。
钱，人，设备。
除了这老三样的欠缺，技术磨合和引进也是重要、复杂的事情。
按照邱慈云的接触来看，比利时的技术引进比较靠谱，这也是他在中芯时的经验。
只是，某些专利技术同样也需要美国的审批，涉及的是长臂管辖是固有现象。
邱慈云已经率领团队飞了一趟比利时的鲁汶，现在也得先等方总在美国的情况，同时，因为目睹中芯现在的专利处境，恐怕还要做一些必要的商业处理。
毕竟，邱慈云从中芯带过来的人也同样对台积电的技术比较熟悉。
这天晚上聊了很久，冰芯一众高管相较于上次见面全都有瘦了一圈，这让方卓既心疼也满是敬意。
可是，又能说什么呢？
你们歇一歇，咱们慢慢来？
你们不要那么拼，拿了钱就享受生活？
当然可以这样，冰芯挖人就是给了此时行业里的高价，为了安顿工程师们的后勤也付出很大代价，可既然来到这里，很多人就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就是想为羸弱的国内半导体行业出一把力。
这其中，一些来自中芯、更早是宝岛出身的，竟然和内地的不少工程师相比都不相上下，而不少来自海外的工程师也颇受氛围感染。
反正，为了钱也好，为了行业也罢，大家都知道只有把冰芯的生产线有效的运转起来，这里才能长久的待下去。
从邱慈云这一众高管以及从第二天视察的感触来看，方卓就一个感觉，此时的冰芯真的人心可用。
第二天晚上，内地首富视察冰芯的消息还是被领导知晓，罗明华秘书长直接驱车过来，拉着方总的手要履行诺言，打算亲自下厨来喝上两杯。
方卓连连拒绝。
“方总，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今天，咱们这不是应酬。”罗明华坚持道，“不管是冰芯落户还是长虹来庐，我从心里都感谢你。”
“我呢，痴长年岁，你不嫌弃，咱们今晚就论私谊。”
市里能排名的秘书长这样说话，实在不好让人再拂面子，方卓只能推迟返申计划，再和罗老哥论论私谊。
罗明华说到做到，真就把冰芯董事长拉到家里亲自给炒了四个菜。
就……怎么说呢？
就算知道人家是有意拉近关系，可都做到这种程度，那还能说什么？
方卓吃着菜，抿着酒，现在就生怕这门一开，再走出一位俏生生的罗家女儿。
好在，没出现这情况。
酒过三巡。
罗明华喊方总“方老弟”，方卓喊罗秘书长“罗老哥”。
这菜和酒简直像是印章一样为私谊盖上了法理的戳。
罗明华基本没聊公事，就认真又简单的关心了一番冰芯员工在庐州的家属教育保障，嗯……属于比较戳方卓心眼的事。
末了，彼此的谈兴都差不多尽了。
罗明华笑着聊起一件事：“哦对，方老弟，上回你在东京给我电话，提到的胡正大胡总，他好像没有和咱们庐州这边接触，我是想提供招商政策都接不上啊。”
方卓一怔，事情太忙，这个倒是没跟进。
他沉吟两秒，说道：“胡总在台积电身居要职，恐怕一时半会的还不好明着来，我再打听打听，如果能在庐州做成半导体的产业集群，那是我乐意看到的共赢局面。”
罗明华连连点头，算是提了这么一茬，不再继续提。
私谊的家庭小宴结束，方卓回到酒店就把放在心上的胡总IC设计创业项目询问了一番。
台积电的行销副总胡正大是要跨越领域，涉足IC设计，既寻求投资，也寻求内地的优惠政策。
方卓在东京见过当事人后就和投资机构的朋友们都打了招呼，愿意给胡总提供便利。
不过嘛，胡总似乎没想用这条线。
“方总啊，我还真帮你留意了。”熊潇鸽深夜被联系倒也没有丝毫怨气，反而很有条理的说道，“胡总不是没找投资，他是没找我。”
“怎么说？有什么风声？”方卓有点奇怪，就他接触到的胡正大来看，那位应该还是挺缺起步资金的。
“他接触了鹏城的政策，也接触了那边的风投。”熊潇鸽给了明确的消息，“这个事是达晨创投的周梓森周总告诉我的。”
方卓在东京往国内的投资朋友打了招呼，熊潇鸽这位元老级内地投资人也就帮忙让朋友留意。
至于达晨创投，它本身就是医科的机构股东，也是当初随着熊总怒闯恒隆23的围攻者之一。
此外，达晨创投的全名是鹏城达晨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是鹏城第一批按市场化运作设立的内资创业投资机构。
胡正大接触鹏城这座城市的政策，寻找这里的投资机构，正是撞进达晨创投的怀里。
内地的投资圈说大不大，方卓和熊潇鸽有心留意的这方面消息，除了实在交恶的那么两三家，其他人都还愿意卖个面子。
尤其，也如方卓所说，胡正大跨足到IC设计领域，这是他先前不曾负责的内容，这个项目属于不被看好的那一拨。
“奇怪，真奇怪。”方卓听得直皱眉，“我对胡总一片拳拳之心，还和他哥有个不错的开始，何苦这样避开我？”
“其实也没避开。”熊潇鸽笑道，“他那个项目吧，估计鹏城愿意投的不多，数目也对不上，胡总多碰几次壁，可能就来找你了。”
方卓“嗯”了一声，说道：“我只是有点不解而已。”
“有什么好不解的？人家要做项目，难道想一开始就被捆在冰芯身边？你要做产业集群，他就那么上杆子想被你集？”熊潇鸽一语道破。
“还是老熊你有经验啊。”方卓叹息。
熊潇鸽觉得这货有言外之意。
方卓发出一个小小的请求：“既然如此，熊总，要是你有朋友问起来，你能不能表达一下你对这个IC设计项目的不看好呢？”
“我确实不看好，难道你就看好？”熊潇鸽询问，又补充一句，“你说实话。”
“我是觉得就算用来拉近我和他哥的关系都值，而且，这个项目如果失败，这位来台积电也做的不错，弄进来冰芯搞个‘上阵哥弟兵’也很美。”方卓说了实话。
“就你这样千方百计的做冰芯，真的，方总，要是真没搞成，那纯是天意。”熊潇鸽最近有留意中芯的专利官司，算是有感而发。
方卓冷笑一声：“我过两天回申城，然后飞美国，到时候如果采购审批没过……”
“你要怎么样？”熊潇鸽追问。
就等时机拉了美国次债的舆论导火索以解心头之恨。
“就赶紧卖掉设备，回来搞房地产，穷奢极欲，醉生梦死，不枉此生。”方卓严肃的说道。
“方总个人生活这么朴素，我老熊也是不赞成的。”熊潇鸽调侃道，“换了我是内地首富，早就……”
方卓问道：“怎样？”
“早就把我看好的项目全都投资一遍了。”熊潇鸽艳羡的畅想道，“风险越高，越多投钱，不怕亏，就是投。”
方卓：“……”
291 昂贵（二合一）
胡正大胡总去接触鹏城，寻找优惠的招商政策和机构的投资意向，这对方卓来说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像老熊说的，这位不愿意被捆绑，那就让他试试创业找钱的苦好了。
台积电的行销副总，胡正大凭借这样的职务和履历在业内走到哪自然都是受到哪的尊敬，可撇掉台积电的招牌，又跳入他相对陌生的领域，纯粹以投资的商业项目来看……
也不是方卓成心的为难他，是这个项目确实不容易被看好。
IC的设计不同于制造加工，算是轻资产，可这也是两者比较而言，对投资人来说，这实在不算投资热土。
真正摘掉台积电的加成，真正以一个创业者的身份来运作IC设计，胡总会体验到方卓所提供的温暖和其它投资人的冷漠。
说是捆绑，难道还是拿绳子绑住不成，那自然是有利益交互，是有彼此权衡。
比如熊总，他的IDG就是冰芯捆绑的股东，给冰芯提供资金，给冰芯提供资源，给冰芯提供便利，方卓同样也给他……给他提供希望。
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反正，彼此权衡，相信胡总能做出最明智的创业选择。
方卓在庐州多待了一天，虽说罗敏华秘书长论及私谊，但他公事上也没含糊，第二天就邀请冰芯董事长参加市里的座谈会，聆听企业发展遇见的困难，商量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基本上，方卓每次来庐州都会有一场类似的会议，座谈会也好，重点项目交流会也罢，领导们总是关怀备至。
但是，目前的这些关怀都是零敲碎打，冰芯当下阶段的主要矛盾就是技术引进和设备采购的它国审批。
只有解决了这个主要矛盾，领导的关怀、行政的帮助、生产链的布置、工程们的抱负等等才能凝聚在一起推动冰芯前进、前进、再前进。
方卓在会议上没有提这个，打算美国之行有个阶段性结果后再考虑下一步会是什么样。
31日，五月的最后一天，方卓一行人离开庐州，前往申城，计划稍微视察之后就飞往纽约。
然而，申城的事务又迟滞了方卓的脚步。
时至今日，单单几家公司常规性的事务就足以淹没方卓所有的时间，所以，他对自己也是对高层管理的要求就是数天内只做一个乃至两个正确的决定。
方卓先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聊过索尼的经验教训，企业的最大成本是决策成本，其它的融资利息、人员奖金等等因素和决策相比都不重要。
高管的决策错了，后续的一系列流程都会奔错方向。
基于这样的认知，不提自有成熟运行机制的新浪，他对医科、易科、永科的放权程度都相当高，除了重要、紧急的决策，一般只关注定期的周报。
此外，易科产品的构思和变动也是优先程度比较高。
所以，当方卓被永科总裁刘肃毅请求出席合作会议的时候，他很无奈。
永科地产借着竞标竹园2-3、2-4地块的势头，刘肃毅先后说服几家股东，成功完成并购，让彼此之间从合作者变为同事，而他这位执行人也理所当然的成为公司总裁。
这其中少不了借用方总的名头和背景，刘肃毅知道方总对房地产兴趣缺缺，只想抽血去养亲儿子冰芯，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尤其，这一次在申城和李家长实的竞标，外界的不少传言都在猜测方总有可能是被内定下来了，有可能是长实和永科联手做戏。
也有传言，方总就是和李家不对付，用了手段从长实得到报价而压过一头。
不管怎么传言，以抄了别人项目而进入房地产的方总不好惹就对了。
如此这样，永科地产顺利完成并购，一跃而为华东地区的地产大鳄。
同时，永科确定会和同样重组没多久的百联集团一起开发竹园地块，愈发巩固了它在申城乃至华东地产界的形象。
刘肃毅这一趟听说方总回申，眼巴巴的过来就是想请动这位靠山出席与百联集团的合作签约仪式，随后还有免不了的饭局应酬。
他想着借助内地首富的露面来谈另一桩永科的地产合作。
方卓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听完了刘总裁的请求，张口就想拒绝，从职务上来说，永科的总裁出席就够了，不是非要自己跑这一趟。
刘肃毅察言观色，立马深情的说道：“方总，我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方卓：“嗯？”
“咱们永科完成并购，规模一下子上去了，我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一点差错。”刘肃毅严肃道，“因为方总上次说我的汗水值1亿的加价，外面的人现在都喊我刘一亿，我也怕做错了事丢了方总的面子。”
方卓“呵”了一声：“不至于。”
“真的，方总，我现在就想着把你交代的事都做好，想着两年之后能支援兄弟企业，我虽然不懂半导体，也知道那是国之重器，能在永科也做点对国家更有意义的事，我这辈子都值了！”刘肃毅声情并茂，说到最后，眼眶都湿润了。
方卓惊愕，这……过了吧？
他盯着刘一亿的眼睛，看看左眼，瞧瞧右眼，从晶莹的泪珠里横竖就看出两个字——进步。
以前这刘总的姿态其实还挺端着的，自打永科成立，他是越来越……进步了。
虽然有点惺惺作态，可这也分在谁面前作态。
面对一个能决定自己位置、资源的实控人，他倒有种不怕领导看到下属姿态的意思。
方卓心里转了转念头，本着用着顺手的心情，还是说道：“刘总的心情，我理解，百联集团的张新声董事长人虽然严肃了点，但我和他打过招呼。”
“永科和百联的合作是各种意义上的合则两利，他们重组之后需要有一块典型的地产开发，我们也需要借助他们的商业地产经验。”
“刘总，既然选你当了总裁，我就对你有信心。”
刘肃毅连忙说道：“方总，竹园地块包含着商业地产的开发，是我们永科要多学习的，是我们永科要重视的，百联那边也肯定希望方总到场，我们永科并购的几家员工们也期待看到方总主持大局。”
方卓叹了口气：“你们啊，我真是每到一地就要被你们拖上两天。”
从临安到庐州，那还可以说是私事，从庐州来申城、从申城去纽约，这真是不推迟不舒服斯基。
刘肃毅的嘿嘿一笑显得憨厚——虽然这种情感在他这样的地产总裁脸上浮现会显得格外违和，但方卓知道他在其他人面前必然不是这副模样。
“你和百联方面说，再把饭局露面的领导名单给我一份，免得我这分不清楚，还给你刘总裁丢人。”方卓说道。
刘肃毅振奋应声。
方总是永科的门面与核心，有他露面站台，不少事做起来的难度就是不一样的，自己虽然是总裁，可面对百联集团那位不知出席与否的掌门人还是有些对不上分量。
果不其然，刘肃毅这边得了准信，百联那边听到方总出席的消息，立即也确定下来会是张新声董事长露面。
百联集团是国企，很有些程序上的姿态。
刘肃毅最近对这一点的体会尤深，也愈发理解了抱对大腿的奥妙。
当初成立永科，方总以资金的方式钳制了永和地产，他那时没想到会有现在的这一幕，彼时多少都有点的不情愿已然化为此刻的——我就是方总钦点的刘一亿。
……
作为董事长，出席与合作企业的签约会议，接受媒体采访，共赴饭局应酬。
这对方卓来说没什么处理不来。
六月份的头两天就如此在忙碌中度过。
而随着内地首富出席签约活动的新闻出现，还没离申的方卓又接到央视的采访请求。
这次，即便是有老朋友制片人胡檬从中介绍，方卓还是给明确拒绝了，一茬又一茬，照这么下去，自己能被拖到7月份才飞纽约。
6月4号，聆听完易科华夏市场的表现，方卓启程登机，这一趟就要去看体育破圈的结果究竟如何。
他没带太多人，依旧是秘书加两名助理，一行四人前往纽约。
当客机在空中飞翔，秘书赵智善惊讶的看着老板从包里掏出了一本《物流工程与供应链管理》，她忍不住问道：“方总，今天不看报纸吗？”
赵智善虽然担任秘书时间不久，但也知道老板坐飞机的习惯是阅读近期报纸。
“不急，我先看看人家送我的教材，看看到底是怎么管船的。”方卓随口说道。
赵智善转了转眼珠，先前听老板提起临安见的那位陶舒窈所学习的专业，没成想，老板在申城还真收到人家送的书。
这算什么？定情教材？
不至于吧……
赵智善摸不透老板的心思，用余光去瞥，发现他真的在认真看书。
她继续去瞥，也没瞧见书上有写什么情书。
这老板到底是瞧上还是没瞧上呢？
赵智善没敢在这种问题上自讨没趣，看起了为老板预备的报纸，准备方总看的时候能和他交流两句。
她本来还有点分心，翻了两页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新浪进军博客业务，大打“名人经”，充沛的资金和成熟的经验立即显现出完胜于博客华夏的效率，让这家从国外引进博客概念的竞争对手节节败退。
——然而，尽管随着新浪博客的火热，网民们都知道了一个“blog”的英文单词，但我们还是没有发现这个业务的盈利模式将会走向何方？
——我想，这也是网易、搜狐蠢蠢欲动又没下场的原因所在。
这是报纸上对新浪博客业务的评价，博客华夏显然不是新浪博客的对手，双方交战的情况甚至可以用溃败来形容，前者喊出的“追赶新浪”口号在新浪入场后变成了笑话。
赵智善心里也同样思考了一下盈利方向。
她边想边往下翻，有意寻找关乎新浪的消息。
作为国内门户网站的领导者，新浪的动向还是比较受业界关注的，即便大家因为上月底的互联网行业发展会议而更加炒热“电子商务”的概念，但新浪另一个方向的入局也被有心人注意到。
——据知情人士透露，新浪成功拿下国外游戏公司的一款游戏代理权，有望在近期引进国内。
——在网易、搜狐、盛大纷纷拿出成绩的游戏领域，新浪似乎终于坐不住了，这是它在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超越自己之后的第一个动作。
——相较于新浪在内容领域的耕耘让它势如破竹的击败博客华夏，完全陌生的游戏领域能否延续公司的强势？
——这次的代理权据说是以一个惊人的价格拿下，另一名竞争对手是代理了《奇迹MU》的第九城市公司。
——我报记者致电新浪，暂时没有得到回应，但新浪进军游戏无疑会让这一火热的市场再添实力选手。
赵智善重新看了一遍，没瞧见报纸上说到底是什么游戏。
她看了一眼，发现老板正在喝水，问道：“方总，新浪要引进游戏吗？”
“是啊，暴雪的《魔兽世界》。”方卓想起大姚，他好像也爱玩这个。
赵智善把报纸递给老板，笑道：“记者说是一个惊人的价格？”
方卓知道这事，新浪的助理有转达公司竞争过程，他说道：“其实写错了，这次不是新浪，而是新浪和易科联手拿下的代理权。”
“两边会一半一半的成立一家子公司来运营这个游戏。”
“价格嘛，给了暴雪500万签约费，一共签了4年，后面的每个季度差不多还要付个350万美元的版权费。”
“还有一些承诺的推广费用，上千万美元吧。”
方卓合起教材，拿过报纸，挑着感兴趣的瞧。
赵智善心里默算，500+350*16+1000=7100，这就7100万美元了？！
一款游戏的代理费竟然这么贵！
她咂舌道：“方总，超过7000万美元？这还真是惊人的价格！”
“分期付款嘛，再说了，一家公司拿着贵，这不是分成两家了？”方卓笑道，“两家上市公司出钱运营一款游戏，不贵不贵。”
赵智善询问道：“那，方总，这能赚到钱吗？”
她觉得这是新浪为了游戏市场而赚吆喝，是要刺激股价。
方卓微微点头：“应该能赚，能赚一点点。”
292 紧张（二合一）
新浪进军网络游戏市场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
后来随着易科的上市，这一条被方卓更正为新浪和易科联手拿下《魔兽世界》的代理权。
因为《魔兽世界》的西式风格，新浪内部对于大代价代理《魔兽世界》有着一定的疑虑，这个时候有方董事长拍板的两家合作，不少新浪高管都很欣慰。
谁说新浪是干儿子？！
看看董事长多么体贴！
这是拿着易科来和新浪一起分担风险！
没有干儿子，没有干儿子，大家都是亲生的！
方卓对于新浪内部的这种声音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暴雪公司和新浪的谈判过程出奇的顺利。
原本因为对《魔兽世界》的势在必得，方卓给了一个更高的心理价位，已经接近1亿美元，可是暴雪公司评估了新浪、九城之后更为看着前者的公司资源。
此外，暴雪公司很认同新浪方面提出的运营方式，由新浪来做主体代理，由易科来做游戏生态，且因为两家上市公司背后的控制人都是方卓，他们相信这种规划的诚意。
方卓也觉得这样挺合理，新浪的门户主页毕竟资讯为主，易科可以为魔兽玩家们提供一个更专业的平台。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都在于《魔兽世界》是一款现象级的游戏，值得花大力气去搞。
至于新浪和易科两兄弟合作的模式能不能延续下去……不太容易吧，毕竟哪来那么多的现象级游戏，什么DOTA、LOL、吃鸡之类的。
真要都花大力气去搞，方卓不得赔的去坐公交车啊。
航班漫长且无趣。
方卓没有丝毫睡意，闲着和赵智善讨论了一番报纸记者的春秋笔法，又批评了一番个别部门的迟钝，最后还是把话题落回了《魔兽世界》。
秘书赵智善和老板讨论的内容越来越不敢多说，听到游戏真是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固定住话题：“方总，你刚才说的游戏彩蛋是什么？”
“也不算什么彩蛋吧，就是一点小趣味，打算让朋友们也来给游戏配那么两句音。”方卓笑道，“《魔兽世界》的汉化是个大工作。”
赵智善喝了口果汁：“嗯……比如呢？”
“比如，找老熊来配音，配一句‘总有一天，猎手也会变为猎物’的台词。”方卓略略举例，“找段总或者李生来配句台词，‘我要让你们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赵智善一下子没对上人名，迟疑道：“段总？李生？”
过了两秒，她想到是谁了，新浪和方总交手被驱逐的那位段总以及申城竞标地块的著名李生。
这方总吧，有时候嘴还挺毒的。
方卓笑呵呵的收起报纸，大家现在的身家都不高，这马那马，这雷那东，都卖卖面子，可以给他们的人生留下一点小彩蛋。
“休息会，到纽约还有的忙。”
方卓发号施令。
赵智善点点头，贴心的问道：“方总，要不要我定时喊你？”
“不用，最好醒来就到了纽约。”方卓摇头。
然而，正如同他先前所有的航班都没睡到过目的地，这次也不例外。
客机降落在纽约，还没见人，方卓的心情已经像是弓箭上的弦，慢慢拉紧。
易科接机的是两辆车，由虞红亲自过来，她也知道方总这一趟来美国就要走一走设备采购的独木桥了。
说是有中芯的前例在前，可华晶、华虹也一直受困于国际设备的采购阻挠。
说是有高盛、PH公司从中协助，可真正掌管审批的是美国的四大部门。
他们就是不批，怎么办？
采购次一级的设备，引进次一级的技术，自主研发自主制造？
不能乘着全球化的技术便利，冰芯接下来必然举步维艰。
“你在想什么？”
虞红开的车里只有她和方总两个人，十多分钟过后就见老板面色严肃的一言不发。
“在担忧，在害怕。”方卓说出了心里话。
虞红既有些惊奇，也有些理解，作为易科的市场总监，她和方总相当的近，但作为冰芯的局外人，她又和项目相当的远，这样的观察视角让她有更大的思索空间。
她也继续沉默了几分钟，才慢慢的问道：“很奇怪，方总，我一直很奇怪。”
方卓在登机前发誓戒烟，这会忍了十几分钟，还是点燃了一支烟，又放下些许车窗：“奇怪什么？”
“挺奇怪你就这样杀入半导体。”虞红斟酌了一下，评价道，“还挺为国为民，虽然你从来都不说。”
方卓不答。
他抽了半支烟，笑道：“为国为民不好吗？财富之外多少做点什么。”
虞红立即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的为国为民还挺强烈，挑中半导体之后直接咬上去的力度也挺强烈，为什么就是半导体呢？为什么不是教育或者什么之类的呢？”
“我也觉得教育是个很利国利民的方式，其实，咱们挺赚钱的，挺有钱的，对吧，这是易科和新浪不远的将来也会做的事。”方卓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半导体。
他自顾自想了一会，模糊的说道：“男人总有一颗想当英雄的心吧。”
虞红微一皱眉，立即理解了方总所表达的意思：“你觉得美国会和咱们产生很激烈的竞争？咱们的半导体发展能有那么快吗？这个领域会遭遇钳制？”
方卓吃了一惊。
虞红看着前面的车，心里琢磨了几秒，说道：“这样的判断就算生效也会很久吧？合着方总你眼光直奔十年二十年后了？”
“哈哈哈，想当英雄难道不是促进国内半导体的进步吗？你怎么就一下子想到竞争和钳制了？”方卓笑了两声。
“不管是先竞争再进步，还是先进步再竞争，不都得竞争？一竞争起来，你现在连买个设备都被人家卡着，他们到时候不还得作妖？”虞红的思维很顺畅。
方卓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一拍大腿：“完了，完了啊，美国这边的部门里要都是你这种人，我的冰芯就白瞎了！”
虞红露出笑容：“那指定不会，我在美国这边觉得吧，他们应该不太在乎我们。”
她想了想，更正道：“但也不一定，高层里都是精英，冰芯可能还真审批不过呢。”
“小虞，你能说点好听的吗？”方卓不满。
“好听的就是，冰芯做不成也没事，你回易科，我们养你。”虞红说了点好听的。
方卓心里得到了暂短的安慰。
他怔然的考虑了一会冰芯，随手拿起包，掏出报纸，准备换个轻松的话题。
虞红趁着红绿灯的间歇功夫，瞧了两眼，看到包里露出来的书，说道：“你这本《物流工程与供应链管理》留在车里吧，正好我最近对这方面感兴趣。”
方卓：“呃……”
虞红奇怪道：“不行吗？没看完吗？”
“也不是不行。”方卓把书从包里掏出来放在车里，不是不行，主要是还看到怎么管船。
“好，谢谢方总。”虞红假客气的笑道。
“嗯，不用谢。”方卓是真觉得不用谢。
不过，虽然被一本教材稍微搅了下局，他还是觉得小虞比自己想象的更敏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虞于易科观冰芯，倒有几分知己之意。
方卓没有继续聊冰芯，也不再说心中的紧张和担忧，情绪是没有用的，还是努力的推动项目往前是正理，能做多少是多少，能有几分便几分。
晚上时分，方卓会见了高盛、PH公司、冰芯采购的团队。
很多家的设备采购已经谈妥意向，美国公司在商业层面并不介意把设备卖给谁，不论是欧洲还是俄罗斯又或者华夏，能赚钱就行。
但是，涉及到行政因素，那就必须有许可才行，不然会面临处罚。
冰芯向美国四大部门提出的设备采购审批正式定在了6月20日，差不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而趁着这时间，还有一些保持形象的动作要做。
6月10日，方卓要为纽约洋基队开球。
相较于篮球，美国影响更广的运动实际上是橄榄球和棒球，历任总统至少会为美国职业棒球联赛MLB开球一次，而纽约的洋基队正是MLB最出名的球队。
因为易科的美国总部就在纽约，产品渗透率相当不错，所以，易科董事长、火箭队老板、福布斯富豪的名头着实产生了些效果。
方卓虽然不懂棒球，但扔个球作作秀还是没问题的。
6月13日，他要参加好莱坞知名女星安吉丽娜的私人派对。
隔天，还会邀请斯嘉丽共同观看纽约洋基队的比赛。
到时，媒体会流传东方富豪考虑收购纽约洋基队的传闻，毕竟，他已经买下了火箭队，会对棒球感兴趣也很正常，可能还会有些娱乐向的绯闻。
总之，高盛方面给他这位富豪欠了欠人情，公关费用还是另算的，现在就看20日开始的审批能不能度过这最后一哆嗦了。
方卓的心情愈发紧张，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在为洋基队开球的前一天晚上，他在易科会议室里开完一场美国市场和产品竞争的会议，和虞红去吃饭的路上给她表演了一场玄学预测。
“能过，不能过，能过，不能过。”
方卓手里是从会议室带出来的一朵花，扯下花瓣，念念有词。
虞红无奈的问道：“方大总裁，你上回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是为挂号网拿第一笔融资还是等待苹果的产品发布？”
方卓没理小虞，随着最后花瓣的结果出炉，他念了一声“能过”，这才心情大好的看着虞红，笑道：“我不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
虞红吐槽道：“你就差没在额头上刻着‘紧张’两个字了。”
“我本来以为我挺紧张。”方卓看着旁边的小虞，“没想到，一看到你，我就不紧张了。”
虞红哼哼两声：“何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方卓笑道，“月下有美人，我就顾不得紧张，只想欣赏美人了。”
虞红默念了两遍，嘲讽道：“你是打算过几天拿这话去和好莱坞女星聊聊东方文化吧？”
“不不不，原本心里没有，一扭头看见你，这两句就自动冒了出来。”方卓凝视小虞的眼睛，“你不信吗？”
虞红信了。
但她不说，过了一会之后才问道：“这是什么里面的？”
“是《诗经》里的《月出》，是……”方卓卡壳。
“是什么？”虞红侧头看了眼老板。
是在临安瞧见那位陶舒窈自我介绍想起的名字由来，但没想着和人家聊这个。
这会和小虞聊天，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方卓脸色严肃：“我突然想起来，昨天高盛的人和我聊的申请。”
虞红知道方总最近的心里全是这方面的事，她留了一会思考的时间，轻轻的说道：“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希望一切都顺利。
这也是方卓、高盛、IDG、DCM、德银、冰芯等一众的共同想法。
6月10日，方卓顺利为纽约洋基队开球。
三天之后，他顺利参加了安吉丽娜的私人派对，隔天也顺利的和斯嘉丽共看了洋基队的比赛。
相关的舆论曝光和媒体八卦也很顺利。
甚至，方卓觉得自己要买洋基队的消息简直比火箭队更换老板还更席卷一些。
他在网上看到不少美国网民是真的相信一位东方富豪要买纽约洋基队，还有人弄了个签署联名反对信的网站。
至于娱乐八卦，东方富豪先后约会好莱坞女明星的行径倒是没太引发波澜，富豪这样做不是很正常么？
6月19日，就在纽约洋基队老板辟谣，表示没有出售球队的计划之时，方卓和团队一起抵达了美国华盛顿。
冰芯递交的采购申请，第一家就是美国的能源部，第二天要去的是听证和上诉办公室。
“方，按理说，这是最容易获审的部门。”
高盛前副总，也是刚刚在冰芯就职的高级副总裁史密斯给出评价。
方卓凝神，盯着这位的眼睛。
史密斯怀疑这位东方富豪没听懂英文。
“按理说，‘按理说’的后面不是会有转折吗？”方卓慢慢问道。
史密斯哈哈大笑，总觉得这位东方富豪有些太过慎重。
“方，没有转折，我对这次很有信心。”
293 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二合一）
冰芯寻求通过美国能源部审核的前夕，方卓和高盛、PH公司、冰芯设备采购组最后召开了一次会议，旨在查缺补漏，尽量不在第二天出现什么低级失误。
四大部门所需要的审核材料是一样的，包括发展规划、商用承诺、股东情况、设备明细等等。
方卓在这上面没什么隐瞒，透明的冰芯在当前阶段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反而，他更希望这些行政部门多多看到冰芯包括国际资本在内的股东结构。
不论注册地的开曼群岛，还是高盛集团、德意志银行、DCM们的全球化股东，这些都证明着冰芯CSMC是一家国际公司，只是把工厂生产线选在华夏而已。
这是从中芯那里学到的成功经验，也是国内华虹、华晶的失败教训，后者的国有成分太过显眼。
设备采购的审批权利在对方手里，最起码的表面功夫必须要做到位。
每一次的认知和进步都要付出代价，单单打破幻想就需要很多成本。
这晚的会议没有持续太久，一切都是反复查验过的，三方成员都有单独的预审核。
晚上十点钟，方卓殊无睡意，又和小虞总监通了一次电话。
这通电话，两人没聊冰芯第二天的审核，也没聊紧张的情绪，默契的聊了会国内的小动静。
虞红问起国内长虹的情况，她昨天有看到方总阅读长虹掌门人倪润峰发送来的电子邮件。
很奇妙，长虹掌门人像是发送了一封公司周报似的给自家老板。
“长虹入庐，掌握美菱，要做液晶技术的转型，这个事被他们素来合作的彩管企业抗议。”方卓对长虹前后的情况门清，聊起这个很放松，“在彩管企业看来，这无疑是长虹背弃了他们，所以出现了一些波折。”
虞红问道：“倪总向你这边寻求建议？”
“他承担的压力其实也很大，行政、企业内部、合作伙伴、仓库存货，各种因素吧。”方卓娓娓道来，“但我还是认为老倪需要破罐子破摔式的强硬。”
“长虹的主要矛盾是未来的技术路线押注，抓住这个点，其它试图扰乱这个方向的都必须压下去。”
方卓先给出一个结论，又说道：“存货可以赔本出，彩管合作企业可以跳崖式减少采购，技术人员可以成批的调往庐州。”
“老倪现在不强硬，等我这边海外渠道正常化了，那可能还会让人有想法，这一点也很重要。”
“当前的时机是我提供助力最强的时候，过了这村，老倪想强硬也难。”
虞红叹道：“长虹美菱在今年能产出液晶电视吗？”
“按照老倪的规划，庐州应该在年底能行，我们冰芯的产能是跟不上这一批了，但可以考虑年底拉着长虹一起和上游厂商聊聊了。”方卓情不自禁的说起冰芯下一步计划。
然后，他又立即把话题止住，说道：“先看明天是什么样。”
虞红心里有点沉甸甸，电话里笑道：“好，明天晚上再联系，早点休息，大富豪都走到这一步，也算和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的行政交过手了。”
“嘿，我就想当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方卓一诉衷肠，结束了这通电话。
时间颇晚，他没有再回顾这一趟面临关键审批的心情，倒头便睡，为明天上午的会面养精蓄锐。
美国的能源部位于华盛顿西南的詹姆斯佛瑞斯塔大厦。
方卓一行五人上午要访问的是听证和上诉办公室。
准确的说，他们今日就是要参加能源部的一场设备采购听证会，主要内容便是冰芯CSMC位于华夏境内的工厂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资格。
方卓其实不理解，这半导体制造的设备和能源部能有什么关系，其它的国防、国务、商务还挺能挨边，能源部门非要盖什么戳。
但流程就是这样，一切都得合规。
听证和上诉办公室在6楼。
八点五十，一行五人提前十分钟抵达了办公室。
“哦，冰壶公司的申请是吧？稍等。”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鹰钩鼻子翻了翻已经递交的申请表，看了一眼，确认还没到时间。
冰芯的公司英文名称是gSemianufagCorporati是“冰壶运动”的意思。
面前这位似乎没有仔细阅读申请表，又或者不是专门负责这一项，只扫了一眼就理解为他认为的意义。
方卓眼睁睁看着这位鹰钩鼻子慢悠悠的端着咖啡回到他自己的座位，又拿起桌上的报纸，心中忽然无端端多了几分信心。
我们是冰壶公司，凭什么不让买设备！
这一杯咖啡一张报纸，气氛迅速变为自己能理解的层次！
还是花边报纸！
十分钟的时间似慢实快。
九点钟一到，鹰钩鼻子放下报纸，又按了内线电话，等到两位同事，随即礼貌的请冰芯一行五人转到隔壁小会议室。
方卓到了会议室，又眼睁睁的看着这位鹰钩鼻子坐在了审核的位置。
然后，他知道了这位的名字——威尔逊。
“我们提交的是冰芯关于全球半导体工厂的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申请。”冰芯当前的高级副总裁史密斯到了这时很自然的介绍起情况，又把厚厚的材料递上去。
方卓能明显看到鹰钩鼻子的威尔逊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低头查看申请表，又去翻看了下材料，可能是确认冰壶公司的设备。
史密斯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冰芯工厂的情况，顺带提了嘴他个人的职务变化，曾经是高盛的副总裁。
从高盛到冰芯，今天作为代表之一参与听证会，这是一手操刀采购方案的PH公司给出的建议，为的是提供信任背书。
如果是由方卓来介绍情况，即便他的口语很舒畅，黄皮肤还是不如白皮肤有说服力。
这样的小技巧有没有效果？
从方卓的视角来看，好像有效果，鹰钩鼻子威尔逊听到史密斯的职务有一个点头的动作。
史密斯介绍了足足十分钟，三位负责初审的白人偶尔插嘴提问，然后便是写写画画。
等到史密斯告一段落，威尔逊忽然看向了方卓，眼神犀利。
方卓心中一紧，面色不变，严阵以待，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和预设答案都在盘旋。
“这位是日本人吗？”威尔逊问出一个问题。
方卓的心一下子空落落，又似乎有一股气直冲到脑门，申请材料的第一页就有公司的股东介绍，明晃晃的写着自己的国籍。
对方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刚才的十分钟都没听吗？
还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方卓迟疑了两秒。
威尔逊看向史密斯，用眼神示意，询问道：“这个日本人能用英语沟通吗？”
方卓被整懵了，开口用英语说道：“可以，可以，我是华夏人，也是冰芯的董事长。”
威尔逊挑了挑眉，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华夏建厂？”
“因为那边的人工便宜。”方卓先答出一条，准备换口气，继续聊聊合理的理由。
然而，威尔逊点点头，直接看向史密斯，说道：“稍等，我先把这些提交过去。”
这位鹰钩鼻子说完就带着一份完整的材料和申请表走出会议室，另外两位审核员则是奋笔疾书，不知道是在记录还是分析。
方卓只觉又是一股气憋在嗓子眼，他还有一肚子商业模式分析和半导体市场发展的建厂理由没说呢，那个威尔逊怎么就离开了？
初步审核的下面步骤是什么？
威尔逊看起来很漫不经心，有点超出方卓意料的漫不经心。
两位审核员结束他们的书写，也向史密斯问了几个问题。
他们都没有询问方卓，也没询问另外三个成员。
方卓坐在会议室里忽然感觉好孤独。
他这样一心振兴华夏半导体的企业董事长，竟然丝毫不受关注，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画面！
大约半个小时，鹰钩鼻子威尔逊回来了，他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礼貌的说道：“好的，结束了，希望先生们都有愉快的一天。”
史密斯笑着起身，和威尔逊、两位审核员握了握手，拿过文件：“这审核速度很快，我以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拿到。”
威尔逊耸耸肩：“劳森先生正好在办公室。”
他又骄傲的纠正道：“不会到明天的，我们最晚下午就能搞定。”
威尔逊这时又看向了方卓这位被自己误认为日本人的东方老板，补充了一点个人小建议：“我不觉得把工厂开到华夏是个好主意，祝你好运，先生。”
方卓勉强笑了笑，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置信。
上午十点二十分，仅仅花费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参加听证会的五个人就离开了詹姆斯佛瑞斯塔大厦。
方卓如常的坐进车里，确认不会有视线看到自己，近乎是抢的从史密斯手里拿过盖有美国能源部公章的审核文件。
他看着上面红彤彤的章，喃喃道：“这……为什么？”
史密斯解答道：“说是劳森副长正好在办公室。”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审核似乎太容易了。”方卓提高声音，把手中文件翻来覆去的看，总觉得像是假的一样。
“一家遥远的东方工厂要买些设备，能源部为什么要阻挠呢？”史密斯笑道，“我从来都不觉得能源部是个问题，真正存在障碍的可能是国防，他们相对来说更敏感一些。”
他继续说道：“威尔逊不也说了，不觉得跑到华夏建厂是个好选择。”
方卓感觉嗓子眼有点干，艰难的说道：“可是，威尔逊只是一个办公室的副主任，他的看法能起到那么大的作用吗？”
史密斯认真的说道：“方，华夏很落后。”
他淡淡的说道：“我也觉得在那边建厂不是一个好选择，在一片落后之地进行半导体的追赶，这不是一门好生意，如果是我来做主投资业务，冰芯不会拿到高盛的投资。”
方卓不语。
经历过那个激烈竞争到扯破底线的时代，他忽然才意识到此时此刻的美国对华夏的看法和态度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相当大的偏差。
尽管也知道美国的注意力都在全球反涳上，可真正接触到能源部的行政人员，这种认知上的感受才格外真切。
方卓吐了一口气，用汉语说道：“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能源部。”
史密斯听不懂，询问道：“什么？”
“我说，把一门看起来不太好的生意包装上市并不罕见，我有信心。”方卓露出笑容，把手中文件递给冰芯采购小组的两人，他们的神色里早就心痒难耐了。
史密斯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能源部的审核出奇的顺利，这让方卓真的意料不到，甚至期盼后续三个部门都是这样。
原本为了这次四大部门会签的审核，他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谁曾想，仅仅半个上午就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进度。
3+5的小型听证会，1位办公室的副主任审核并递交，部门的副头目接受意见且做主通过。
方卓忽然有种积蓄了很久的力量全都打到空处的感觉。
好歹提一提自己的火箭队老板身份，好歹聊一聊纽约洋基队的赛程，好歹聊一聊前几天刚刚出现的女星绯闻。
什么都没有，甚至人家可能都没细看申请表，最开始还认为是个冰壶相关的公司。
这都凭什么……
凭人家不觉得东方国家是个威胁，凭人家认为一家初创公司改变不了什么局面。
能源部的盖章签字文件重新回到方卓手中。
他小心的把它收起来，心中像是长了草似的询问史密斯：“那我们下午就去找商务？”
史密斯摇头道：“按照计划来，明天上午同样的时间去胡佛大楼，能源部本来就不太管理这一类申请，但商务不一样，他们日常接触的就是这些。”
这位冰芯高级副总裁认真的说道：“商务的听证会，你应该做更多的心理准备，我认为你可以聊聊全球化的趋势。”
方卓深深点头，他早就准备这些了，今天摩拳擦掌的愣是没用上，而负责国际贸易、进出口管制、贸易措施等职责的商务……
想必他们对于半导体设备和技术的敏感都会更严肃。
方卓有这个心理准备。
只是……
当第二天面对商务的听证会，方卓着实又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竞争对手的。
“方，你对中芯国际和台积电之间的争端怎么看？”
294 我不这样认为（二合一）
胡佛大楼1401号，5楼会议室。
方卓于6月22日走进了位于这里的美国商务b，也见到了远不同于昨日的规格。
如果说，昨天在能源的听证会，他心里感慨就那么小猫两三只的囫囵过去了，那现在的想法就是——不至于吧？
虽然商务的正主埃文斯没到，可现场来了一位副的和两位助理部长，以及若干办公室的主任。
这样的规格超出方卓想象。
昨天的能源瑞斯塔大厦让他修正了印象，觉得这里的固有认知是华夏是个很落后的国度，那里的落后很难诞生半导体行业的有力追赶者。
但今天伴随着高规格听证会的第一个问题，方卓便不得不继续勾勒更多的印象。
中芯和台积电，从去年事发到现在，前者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美国和香江的两地上市只完成部分的募资目标，股价更是一直跌破发行价。
按照目前法律层面的判定，中芯很可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方卓在国内听到的消息是，领导正帮忙找人和台积电进行积极的斡旋，试图让中芯不至于就此倒下。
也正是有这样的经验教训在前，冰芯引进的技术和专利是来自比利时微电子研究中心，以此来规避台积电可能挥舞的拳头。
此外，对于胡正明这样台积电出身的技术人员，也务必确保不会在流程上违反竞业协议。
“我……”
方卓没想到今天听证会的第一个问题是抛给自己，心中念头飞快转动，面露迟疑。
这时，高盛的史密斯笑着对台上发问的人说道：“赖恩，这好像和我们冰芯没有关系。”
职位是副头目且分管知识产权的赖恩看了眼史密斯，强调道：“克里斯，我认为你不应该打断我对他的询问，你觉得呢？”
史密斯耸了耸肩。
方卓忽然阅读到一个信号，这位赖恩对史密斯的称呼是“克里斯”，两人似乎是认识的。
这位从高盛来冰芯进行信任背书的史密斯全称是克里斯·史密斯。
他不再迟疑，答道：“赖恩先生，我不太懂这两家企业的情况，但我对他们之间的争端大受震撼。”
赖恩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方，你和中芯不是有所往来吗？材料上显示，你的一位负责人就来自中芯。”
“是的，正是出于他很棒的工作履历，所以我才选择他负责整个项目，平时我其实对具体运营不插手，本来是邱慈云要来这里申请，但他的签证到期了，我只好飞过来担任这项工作。”方卓侧头看了眼史密斯，说道，“幸好有史密斯，他承担了很多的工作内容。”
赖恩扫了一眼，不置可否的又问道：“那你震撼什么？”
“我的易科公司也在纳斯达克上市，对于这种争端可能遭遇的市场禁令很震惊。”方卓很自然的说道，“这会导致一个商业公司的成败，我今天坐在这里也正是忧心这一点。”
“作为冰芯的董事长，我很希望这样的争端不要发生我的公司上面。”
“我希望我的公司能顺利开下去，我希望未来能在全球各地个建设更多的生产线，也包括得克萨斯州。”
方卓叙述完毕。
赖恩没说话，只稍微在文件上勾写。
另一名分属国际贸易局的办公室主任卡梅伦皱着眉头说道：“方先生，我认为你的选择很不合理，甚至很荒谬，你要建设一家半导体制造的工厂，要把我们美国的先进设备运到华夏。”
“考虑到你华夏人的身份，我不得不怀疑这样的工厂是受到你们国家的指示。”
旁边的几位审核人都微微点头，这不合理。
“卡梅伦先生。”方卓平静的说道，“你认为像我这样的亿万富翁，这样在休斯敦买入球队和别墅的人会受到什么指示吗？”
卡梅伦一怔。
方卓继续说道：“我上个月和谷歌的创始人拉里聊过天，他们谷歌也正准备进入华夏市场，那里正待开拓，有很多不错的机会。”
“我们冰芯之所以把工厂选在华夏，既有相似的理由，也正因为我是华夏人，在那里能运作更多的资源，高盛、德意志银行、DCM、IDG都投资了冰芯，都是因为看重了这一点。”
“我们要把冰芯做起来，要把它运作来纳斯达克上市。”
“关于这一点，我和高盛他们都存在共识。”
卡梅伦听到这里，同样没给出反应，只是用笔做了个勾画的动作。
方卓对于今天这场听证会有了点猜测，可能是这些参与审核的人员会有个评分，然后再看权重来取个数值……
这时，最先发问的赖恩翻过一页材料，又问了个问题：“股东里的庐州国投是华夏的地方政府？你为什么要拿这种钱？”
方卓“呃”了一声，答道：“工厂存在资金缺口，几家股东都不愿再增加投入，那里给钱，我们就拿了，但他们干涉不了我们企业的运转，我和高盛、德银的董事会权利很稳固。”
赖恩点头。
接下来的问题基本就是数个办公室主任的提问，他们同样不问史密斯，只问方卓这个东方人。
关于冰芯推动半导体行业发展这个事，在方卓的口中只是贴近商业性质，但一些人的提问方式就已经体现立场。
方卓不知道中芯当时跑审批有没有经历这种问题，他确实觉得不太好回答。
不是找不出理由，是单凭几句话恐怕很难说服心中预设立场的人。
整整一个上午，方卓面临的不像询问，已经算是盘问了。
“方，关于冰芯东方工厂的问题，我们大概清楚了。”赖恩开始收拾材料，总结道，“等通知吧，有结果后会联系你的。”
方卓起身，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情却有些沉重。
后面不少问题还是挺尖锐的。
商务的听证会结束。
昨天从能源部迅速拿到审核的喜悦被泼了一盆凉水。
“史密斯，你觉得今天这个情况怎么样？”
冰芯一行人离开胡佛大楼，方卓向史密斯寻求意见。
史密斯答道：“没有想象中的乐观，没想到是赖恩这家伙主持听证会。”
方卓皱眉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个局面。”
史密斯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今天的赖恩有些……不太好，嗯，我走进会议室看到他就觉得这一趟不会有什么效果了。”
“这是为什么？”方卓虚心请教。
“赖恩是民主的人，由他来主持这个听证会便注定会刁难冰芯。”史密斯摇头道，“如果埃文斯在的话就好了，我们应该试着找找埃文斯。”
唐娜德·路易斯·埃文斯，商务这里的一把手。
方卓还是没太摸清情况：“为什么要试试这一位？”
史密斯耐心的说道：“埃文斯是共和的人，他和我们的布石先生关系很好，当初就是他募集了很多资金，等到布石先生成功之后，埃文斯虽然没什么从政经历，还是成为了内阁成员，成为了商务这里的掌门人。”
“那我们通过什么渠道？”方卓发现了史密斯先前没有展示的行政层面的熟稔。
史密斯这次没有立即回答，思考许久，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直接一点，找到他的电话，你直接打给他，约他吃饭，我认为你们可能会有共同语言。”
方卓：“？”
“他是布石先生的铁杆，对于华夏企业的处理应该会追随布石先生的脚步。”史密斯慢慢的说道，“他和你同样是一位富翁，是汤姆·布朗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董事长。”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他是休斯敦人。”
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董事长？一位富翁？在这之前没有从政经历？追随对华的态度？
方卓把几个信息汇总了一下，顿时觉得味道还挺……挺对。
这位富豪才到这个位置，江山代有才人出，怪不得后续还有那么大的突破。
至于休斯敦，方卓怀疑这样年龄层的人会不会关注篮球这样的运动。
寻找埃文斯这位富豪掌门人的私人联系方式不算太难，只是，联系上了倒是出现一个小问题，这位正在度假，三天之内都没档期了。
“现在是度什么假？”
方卓不解。
史密斯反而很理解：“富豪当然要有自己的生活，不然辛辛苦苦的只为财富增长吗？财富增长还不是为了好好生活。”
他又建议道：“方总，你以后在美国可以练练高尔夫，这是个不错的社交方式，最起码，应该比篮球要强一些。”
史密斯最后又给了一个建议：“方总，你完全可以拿美国的绿卡，这样不论是技术还是设备，我想都会方便很多。”
方卓没给出回答，脸上的表情就是答案。
“只是我根据现实情况的建议而已。”史密斯笑道。
这个建议很好，没准真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也可能出现更多的问题。
方卓摇头：“等待和埃文斯的会面吧，希望他如你所说是一位追随上面态度的掌门人。”
冰芯一行人的脚步停滞了下来，没有继续向另外两个更难的部门申请审批。
按照史密斯的想法，手上通过的部门越多，剩下的也会因此考虑分量。
在华盛顿等待的时间里，方卓控制着心情，没有太焦虑，反而因为瞧见史密斯的思维角度而学着研究起剩下两个部门的领导情况。
只是，这样的听证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像史密斯没想到会是赖恩主持会议，更多的还是得现场随机应变。
偏偏，随机应变的信息正是方卓所欠缺的。
这一次好在是有高盛的人参与审批申请，不然两眼一抹黑，那更是百搭了。
方卓下定决心，等到这次结束，他就要在纽约弄个小智库，不，弄个冰芯的公共关系部门，注意着可能涉及到行政情况。
设备的采购和技术的引进注定是个长期的活，万一下次没有高盛的援手，那就得冰芯自己想办法。
吸取经验，未雨绸缪。
6月26日，商务掌门人埃文斯度假归来，和方卓进行了一次私人的会面。
怎么说呢，这次会面应该算是比较成功。
埃文斯不像是个行政部门的掌门人，吃喝尽显富豪态度，还大方的收下了方卓的见面礼——茅台30年陈酿酒。
他在饭桌上大谈华夏是个新兴市场，很值得开发，偶尔也真聊到了休斯敦的体育环境。
虽然埃文斯是个休斯敦人，但他一点也不喜欢休斯敦火箭队，同样不喜欢棒球的休斯敦太空人队，他是纽约洋基队的前排长期观众。
就方卓的接触而言，这位真的更像是阔气的富豪，而非行政商务的一把手。
饭局气氛很和谐，冰芯董事长只略略提了提自家的设备采购，顺便以一个很不错的条件聊起MIGA基金的运营，后者让埃文斯觉得还不错。
两天之后，埃文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招呼了赖恩这位素不对付的副头目。
这一正一副的对话很简单直接。
赖恩：“我认为不应该审核通过一家实际上是华夏半导体企业的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这可能会有损于我们的利益。”
埃文斯：“我不这样认为。”
赖恩：“这家企业的股份有一部分是华夏的地方国资，方卓这样一个没有过半导体经验的人突然进入这个行业是不正常的。”
埃文斯：“我不这样认为。”
赖恩：“根据调查，冰芯迅速取得了华夏很高级别的政策扶持，这也是不合理的地方。”
埃文斯：“我不这样认为。”
赖恩：“……”
一切就和这位富豪被任命为内阁成员时差不多，布石先生也是态度很坚决的认为他的提名没问题，埃文斯就是主管商务最合适的人选。
赖恩怒极反笑：“那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认为？”
“我认为你这么郑重的针对一家新创企业很无聊。”埃文斯自在的说道，“我认为你的理由很奇怪，也认为一家有着高盛、德银、DCM、IDG投资的企业最终会把利益返回给我们。”
赖恩冷笑。
埃文斯宣布道：“我相信高盛他们的选择，这会是一家在纽约上市的公司，它会让纳斯达克再添加一支不错的股票。”
赖恩懒得再说什么，摔门而去。
埃文斯已经习惯了这位表达怒气的方式，对此很不以为然。
至于冰芯的采购，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认为能存在什么威胁，所以，他的意志就必须在商务b这里执行。
谁是布石先生的内阁成员？
是自己，是自己，是唐娜德·路易斯·埃文斯！
没有人比唐娜德更懂商务！
唐娜德认为冰芯不可以，那它就不可以。
唐娜德认为冰芯可以，那它就可以。
就这么简单。
295 我花钱了的（二合一）
商务和能源的审批通过，这意味着卡在冰芯前进道路上的关卡已经度过一半。
除了方卓和冰芯，最兴奋的还是设备厂商。
就在方卓于华盛顿等待的时候，数家冰芯采购设备的厂商都纷纷来打探情况。
比如专注专注于蚀刻、沉积和清洁市场的LamResearch泛林，主导着检查半导体光掩模和掩模版设备市场的KLA-Tencor科磊，全球领先的器件测试设备的提供商Teradyne泰瑞达等等。
美国这边的半导体设备厂商全球一流，像科磊公司，他们提供的不单单是掩膜设备，还有半导体产品良率的解决方案，这些都是冰芯可预见范围内极其欠缺的。
冰芯的采购团队早就挥舞着支票和这些厂商接触，一切也近乎谈妥，只有行政层面的审核迟迟没有拿到。
设备厂商们挺看重来自东方工厂的采购清单，那是动辄上亿美元的大合同，而且，设备卖出去后的售后费用、生产线解决方案等方面还能赚到很多很多美元。
此外，半导体制造的这类工厂往往不会只是建设一条生产线，像四年前通过美国四大部门会签的中芯就是一条一条生产的采购，绝对是设备厂商的大客户。
这是一门值得在意的长久的生意。
尤其，现在冰芯的董事长就在华盛顿，且审批进度过半，那些挥舞的支票眼看就要落袋了。
“泛林公司给我的感觉简直比我们自己还急迫。”
“这是什么情况？”
趁着还没去攻克剩下两个硬骨头，方卓出席体育活动维持形象之余也在冰芯采购小组进行探讨。
“方总，泛林公司是怕我们选择了日本的TokyoEle东京电子。”采购组长徐胜辉解释道，“一旦审核通过，横亘在冰芯面前的障碍就不存在了，我们的选择余地会宽广很多。”
“东京电子的设备也很先进，而且，不论是距离还是沟通上都更便利。”
“泛林公司的设备价格要高一些，但他们提供的行业方案从口碑上来说比较不错。”
方卓点点头，是这样。
他思考一会，问道：“售后和解决方案的态度上呢？”
徐胜辉毫不犹豫的说道：“都挺大爷的。”
方卓微微摇头，不觉诧异。
“方总，你看我们应该选哪个？”徐胜辉询问老板意见。
“审核都没下来呢，这样的判断就由你们来做。”方卓不想在这种事上干涉内行的判断，只是说道，“就尽量从长远关系来考虑。”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说像泛林、科磊这样的设备公司，他们有没有资源来游说国务、国防这两家？”
徐胜辉迟疑，不敢妄下断言。
方卓经过前面能源和商务的审核过程，发现这个尺度还挺……挺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尽管也遭遇了困难，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严阵以待的困难。
当然，可能是史密斯也在暗地里做了些工作。
高盛的能力比自己理解的更雄厚，史密斯的动作比他向自己展现的更多。
6月27日，冰芯五人组按照惯例时间向国务的能源和商务事务局提交设备采购、技术引进申请。
不得不说，不论是部门名字还是领导全称，这都让方卓的心里颇有些异样。
这个部门的一把手称呼是国务青，是能在新闻中频频听到名字的人。
方卓也是通过这次采购申请才弄明白一件事，美国这里的国务苑不同于国内的同名机构，它其实更多是相当于外交b，履行的外交事宜。
但即便不是方卓想象的那样，国务青仍然是内阁第一号成员，比其它部门的内阁成员都要重要。
方卓在来之前向史密斯询问了一件事。
“我们会见到鲍威尔吗？我们的审核需要他来批准吗？”
史密斯倒是很淡定：“肯定见不到，他去法国了，如果顺利，冰芯的采购审核应该是次卿负责，方，你的紧张显得很奇怪。”
方卓解释了一番缘由。
史密斯有点惊奇，说道：“你之前不是和唐娜德一起吃饭交流过吗？你应该理解很多新闻上的货色是什么样的了。”
“……”方卓把关心回归到正事，“那这次的货色呢？”
“是正经的货色，我们要依据流程来申请。”史密斯答道。
正经货色是什么样？
方卓着实不太理解史密斯的答案，但这次申请确实是全程依据流程，整整一天忙下来，仅仅是完成申请的递交，过程是十分繁琐。
不少在材料上的事又被机械性的问了一遍。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以及更多方面的细致问题。
然后……
三天过去了。
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方卓有致电询问，但得到的还是已经呈交上去的答案，措辞都几乎没有变化。
“这是什么情况？”
方卓询问史密斯。
“再等两天看看。”史密斯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国务这边的资源不多，旁敲侧击过去也没给出回应。
如此又两天时间，看起来，冰芯的采购和引进申请被冷处理了。
史密斯没给出什么好的方法。
方卓甚至给国内的张汝京张总打电话，询问他当初如何通过这一家的审核。
张汝京的答案没什么参考性，他当时第一家就是国务，流程也比较顺利，反而后面的比较费事。
方卓无奈，只能又等了两天。
这两天里除了心情略显煎熬，他收到了索尼音乐的消息，那边要在7月14日举行股东会，将要讨论索尼音乐和贝塔斯曼的合并事宜。
其中，易科公司的持股和外部董事人选也将会一起定下来。
这是方卓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易科将会获得更多的音乐版权，足以和苹果进行正面对抗。
此外，易科也有了窥视索尼音乐的渠道。
索尼集团的动荡和全球音乐产业的发展趋势都注定索尼·贝塔斯曼的合并很难起到太积极的效果，这对易科这个插足者来说是个好机会。
7月5日，先后飞往洛杉矶、纽约的史密斯匆匆来找方卓，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方总，听说易科是彭博社的客户？这次恐怕需要找他们来解决问题。”
“彭博社给易科提供数据和一定的媒体服务，他们能帮上这个忙吗？”方卓存在疑问，更多的是想弄清内里的逻辑是什么样。
易科成为彭博社客户的这个事算是强迫，当时方卓还在国内，美国的纽约州州议员突然跳出来指责易科存在倾销行为。
随后，按照律师的建议，易科购买了彭博社的服务，那位州议员忽然消停了。
看起来，议员和彭博社的背后老板——纽约市的一把手迈克尔?布隆伯格，没有什么关系，可这种受益有些过于明显。
只能说，流程上不存在问题。
“布隆伯格虽然舍弃了民主党籍，以共和的身份拿下纽约市。”史密斯说道，“但他的交游很广阔，冰芯的申请如果不找人动一动，恐怕要被卡很久。”
方卓忧虑的问道：“他会愿意帮忙吗？”
史密斯干脆的说道：“当然，你花钱了啊。”
方卓凝噎。
“花钱办事，迈克尔可不是一个不讲政治信用的人。”
史密斯的话把方卓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政治信用是用在这里的么？
不过，政治献金，游说合法，听专家的总没错。
方卓自打易科成为彭博社的客户，第一回联系对方，简述了遭遇的情况。
结果，当天晚上，彭博社的人就来了。
架势很专业，前前后后询问冰芯的情况，又看了前面两个部门的审核。
然后，彭博社提出一个问题。
“易科是我们的客户，冰芯不是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颇有些显而易见。
冰芯在午夜12点之前也成为了彭博社的客户。
第二天，彭博社的人没有再出现，反而是有华盛顿本地的小律所上门，询问冰芯的情况，详细记录一番之后也没什么表态，安静离去。
7月7日，方卓像是失火之后拨打了救火电话，又像是通过电话点了个一个送餐服务。
消防员呼啦啦的大水把火扑灭，咚咚咚的敲门声把餐送到门口。
临近中午的时候，方卓收到国务的下属部门BureauofEiergy，andBusinessAffairs经济、能源和商业事务局的来电通知。
冰芯CSMC位于华夏境内的工厂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的审核已经结束。
“贵公司符合美国国务的衡量标准，将会获得本部门的审批合格文件，有效期四年。”
“鉴于设备和技术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冰芯CSMC的华夏境内工厂有可能会遭遇抽检，一旦发现违规情况，本部门的审批文件会立即失去效力。”
如此一番关于通过和后续审查的警告，冰芯拿到了国务的盖章文件，已经拥有美国能源、商务、国务三大部门的批准。
方卓接到电话之后是和史密斯一起前往杜鲁门大楼。
当他拿着文件，心情格外复杂：“拿到了，真好，真好。”
史密斯看着方总的感慨表情，说道：“方总，你花钱了的。”
对，我花钱了的，这是我应得的。
方卓对于审核通过的感慨很快就收了起来，相较于能源的漫不经心、商务的富豪作风，国务这里被催动的流程也似乎不用太过惊奇。
他称赞道：“迈克尔真的很有政治信用。”
史密斯边开车边说道：“所以，方总，你如果来美国，没准也可以像埃文斯和迈克尔一样更大化的发挥金钱效果。”
方卓知道对方这是重提了国籍的事。
他哭笑不得的说道：“史密斯，不行，我这人比较有底线，真要来美国搞政治，肯定一辈子都上不来。”
“我觉得方总如果去商务b，肯定比埃文斯那个蠢货强得多。”史密斯叹道，“埃文斯太蠢了。”
方卓好奇道：“你和他之前也打过交道？”
“我当议员的时候和这个蠢货有过愚蠢的合作。”史密斯冷笑了两声。
原来这位不是键政，人家是实打实的当过议员。
方卓保持尊重和礼貌，没有开口评论。
史密斯也没有往下说的兴趣，只是把话题转到冰芯审批的最后一环，也是被认为最具难度的一环——国防。
美国的国防一把手是拉姆斯菲尔德，这是一位具有丰富从政经验的鹰派代表，他曾经是福特内阁里最年轻的国防一把手，现在是第二次在布石内阁出任这个职务。
近几年，拉姆菲尔德强硬推动了对阿和对伊的战争，是一位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也正因如此，这个环节里存在对先进设备和技术相当高的敏感性。
7月8日，冰芯继国防之后把申请递到了国防的下属办公室。
仅仅半个小时，方卓等人就得到了明确的拒绝。
“能源？商务？国防？这是资敌！”
办公室主任亨利用手抖着冰心的采购清单，声色俱厉：“他们是怎么通过的？不用申请了，我们这里不会盖章的。”
这位办公室的领导态度强硬，没有留出一丝一毫的空间。
史密斯上前交涉，还以前面三家部门的判断来试图证明冰芯的合理合规。
然而，亨利顽固的不接受意见。
“亨利先生，连布石先生也认为华夏会是美国在全球的合作伙伴，如果我们真是敌人，他怎么可能那么说？”方卓试图说说上层的风潮。
亨利只是冷笑道：“是你会当真？还是我会当真？不要心存幻想了，我们是不会资敌的。”
方卓无法，史密斯无法，一行人只要先结束这一趟的申请。
国务这里的强硬远超想象，甚至连申请都递不上去。
“要不，我再找找彭博社？”
方卓向史密斯寻求意见。
“迈克尔和拉姆斯菲尔德的关系恐怕有些恶劣。”史密斯从这个角度否决了这个方法。
“那找媒体来施加影响呢？”方卓又问。
“这样的强硬不是媒体可以影响的。”史密斯也有些头疼。
方卓思虑片刻：“我要是找华夏在这边的外交来交涉呢？反效果还是奇效？”
“那样的话，一定把能申请递上去，也一定会被更快的毙下来。”史密斯摇头。
两人左想右想，对了对方案，考虑了会办法，始终拿不出有效的方式。
就像今天在办公室看到的被挂在墙上的拉姆菲尔德的话——如果有疑问点，就不要去做它，现在，这个环节就认为冰芯存疑，第一道门槛都过不去。
296 你若有钱，蝴蝶自来（二合一）
7月10日，在国防的下属办公室拒绝冰芯的申请之后，方卓和史密斯都使用了多种方法进行尝试。
史密斯能调动的是高盛集团的资源，包括但不限于民主和共和的一些行政人脉。
方卓能动用的不多，冲了会员的彭博社神奇不再，兜里的钱找不到能花的地方，询问冰芯采购清单上的设备供应商也没什么进展。
甚至，他还给安良商会打电话，想找找有没有能搭上线的关系，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油泼不进的国防就让人很是头疼。
方卓心急如焚，面上还需要保持镇静。
四大部门的会签缺一不可，即便费力气拿到了能源、商务、国务的审批，没有国防点头，冰芯依旧买不到想要的设备。
不过，就在方卓琢磨着凭借老脸把中芯掌门人张汝京张总、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胡正明胡教授邀请来华盛顿充当说客的时候，他的球队火箭队倒是在NBA7月份开启的交易市场有所斩获。
火箭队球队总经理已经正式更换为从太阳队跳槽来的科朗格洛，这位在老板的意向之下第一时间向小牛队的受限制自由球员纳什提供了一份6年6300万美元的报价。
据悉，小牛队给纳什的报价是4年不到4000万美元。
最终，在方卓亲自给纳什致电表示欢迎和信任的情况下，小牛队的首发控卫转投同在德州的竞争对手火箭队。
这一交易补强让火箭队的不少球员颇为惊讶，毕竟队内还有全明星控卫弗朗西斯，而弗朗西斯第一时间表示了欢迎，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是双能卫，得分后卫的位置可以让球队战术更为多变。
然而，没两天，总经理科朗洛洛做了一笔震惊联盟的交易，他以全明星后卫弗朗西斯+凯文·卡托从猛龙队换来了全明星锋卫摇摆人卡特+唐耶尔·马绍尔。
卡特上赛季在猛龙队过得并不开心，和管理层有很大矛盾，如此才有这一交易的成型。
总经理科朗洛洛的交易还没结束，考虑到球队的配置，他又从纽约尼克斯换来了有着强硬防守的大前锋科特·托马斯，这位绰号“疯狂之眼”、“肮脏科特”，低位防守出色，还有一手稳定的中距离。
如此一来，火箭队的首发配置便是纳什+吉姆·杰克逊+卡特+科特+姚明，首发薪资是875+340+1133+588+444=3380万美元。
得益于姚明还没到期的新秀合同，他的444万美元薪资让球队距离4387万美元的工资帽还有不少空间，后续还能征询主教练的想法来签约更合适的替补球员。
火箭队的主要交易操作完毕，很多体育媒体立即提高了对球队新赛季成绩的看好。
而在方卓这位懂球的球队老板看来，具备Mvp实力的纳什和四大分卫之一的卡特就属于捡漏，纳什在火箭或许打不出炮轰，但他自己优异的投射和对球队进攻的梳理就足够了。
纳什+卡特+姚明的进攻火力绰绰有余。
防守上，内线有姚明的威慑，锋线的卡特+科特也有不错效果，后卫的纳什限于身体素质需要补漏，但防守态度也是积极的。
新赛季在湖人F4组合解体的情况下，火箭今年已经具备冲击总冠军的实力，只有三驾马车的马刺和上赛季卫冕冠军活塞队需要重视。
不过，方卓觉着还应该签约一些活力防守球员之外，也得把教练范甘迪换为一位更懂得变通的教练。
这一点，总经理科朗洛洛仍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总得来说，交易期的火箭队让方卓感到很满意，和他自己手上要做的工作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7月12日，又是徒劳的两天之后，方卓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
他隐约觉着或许还要等国际局势发生变化才能撬动国防这一块的许可。
尽管冰芯只是一个半导体领域的边角料，只是东方国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玩家，可四大部门的会签仍旧横亘在眼前，这让他愈发认识到技术封锁的严酷性。
国内华虹和华晶蹉跎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在于此。
这天晚上，方卓和冰芯国内高层互通情况，又和采购小组开了个会，因为国防的阻挠，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方总，实在不行，咱们就搞备选方案，慢慢来。”
邱慈云在方卓这边开完会后又打开电话，表达态度。
方卓抽着烟，没说话，如果冰芯不能像中芯那样拿到许可，恐怕只能苦苦挣扎，又是一个华晶华虹。
备选方案中或许仍旧能捆绑国内电视厂商，维持一定程度的存活乃至小范围盈利，但大踏步的发展必然和冰芯绝缘，一流的设备和技术都无法采用。
至于这种境遇会持续多久，也许是一直持续，也许是某一天忽然有了两国关系下的某种契机。
方卓叹了口气：“邱总，这真是切肤之痛。”
邱慈云安慰道：“方总，我们搞半导体其实就有这种决心。”
“哪怕拿不到审批许可？”方卓问道。
“不能说全部，最起码，我能代表我个人这样表态，冰芯买不到好设备，那我们就搞点老设备、旧设备，就等等机会，哪怕我邱慈云在庐州蹉跎到死，那也就这样了。”邱慈云苦中作乐，笑道，“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能坐住，能撑到死。”
方卓沉默。
邱慈云继续说道：“但我也想问方总一句，如果拿不到审批许可，高盛、IDG他们到期退出，方总是不是也会拿出理由退出半导体行业？”
他罗列道：“持续亏损，工厂包袱，设备采购，方总，这些理由我其实能理解。”
方卓笑了，他碾灭烟，说道：“邱总，我不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退出，今天国防不批，那就等明年、后年、五年、十年，那时还不批，咱就等设备国产化，等国家有钱更加重视这一块。”
“你邱慈云敢说在庐州蹉跎到死，那我方卓就敢说，等你死了，我也能把冰芯干到我死。”
他最后说道：“邱总，我特么不是没钱，不是怕挣钱，现在是有钱特么的花不掉！”
“好，好，好，方总，有你这话，我就放心死了。”邱慈云笑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方总不怕，我不怕，冰芯也就不怕。”
“邱总，你一定要定期体检，争取咱们一起多蹉跎蹉跎。”方卓以轻松的语气结束了通话。
然而，他放下手机，眉头却立即皱紧。
邱总的表态当然是个安慰，但这是连锁反应的趋势。
冰芯招徕高级别技术人员和管理的一个筹码就是公司期权，如果随着设备采购的失败，冰芯的前景就会迅速黯淡，邱总愿意陪冰芯蹉跎，其他人呢？
其他人要离开冰芯施展抱负，那难道还有强留的理由吗？
方卓心中思绪万千，思考着更得当的处理方式。
晚上八点半，正当冰芯董事长考虑进一步安排之际，一个陌生号码忽然打到了手机上。
“方总好，我是德州仪器的市场副总监孙志舟，听说冰芯正在寻求设备采购的审批许可，有兴趣聊聊吗？”自称孙志舟的德仪副总监开门见山。
方卓心里一怔，平稳的说道：“德州仪器？孙总既然这样打电话给我，我当然是有兴趣的。”
“那我们在酒店的二楼咖啡厅聊，怎么样？”孙志舟又抛出一个让方卓惊讶的事，“我和同事们已经到了酒店大厅。”
“好的，孙总，稍等。”
方卓放下手机，灭掉雪茄，从浴缸里爬出来，简单换了身衣服，抵达酒店的二楼咖啡厅。
他没喊其他人，打算先看看德州仪器的来意。
从狭义的市场角度来说，德州仪器和冰芯算是竞争关系，但人家是行业巨头，冰芯还没入门，两者没有可比性。
而如果说的更广一些，德州仪器也提供半导体行业的解决方案，冰芯可以做产业链的下游代工。
只是，德州仪器不在冰芯的设备采购清单上面，也素来没打过什么交道——非要说关系的话，德州仪器为苹果提供Ipod的芯片，这是易科拆解研究后知道的。
那，市场副总监孙志舟口口声声提及“设备采购的审批许可”是什么用意？他们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诸多办法都尝试过的方卓自然不介意听听上门的变化。
孙志舟和德仪的人一共四人，但另外三人只是互换名片后便把空间留给副总监和方卓。
“方总，听说冰芯在国防遇到一些审核的困难，德仪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孙志舟没弄玄虚，简单直接。
方卓微微一笑，说道：“确实碰到一些困难，我们和高盛、德意志银行在为此努力。”
孙志舟明白对方不愿意露底的姿态，也笑道：“方总，今天我既然过来就是带着诚意的，我个人很佩服方总的商业成就，对于冰芯设备采购在国防这里的阻碍也很遗憾。”
方卓平静的承认道：“是的，我没想到国防会对一家正常的商业公司如此敏感，但我们已经在考虑德国和欧洲的设备厂商。”
孙志舟心中微惊，摇头道：“冰芯恐怕很难从欧洲拿到设备，《瓦森纳协定》的范围包括欧洲。”
方卓反问道：“那你在这之前想过冰芯能拿到能源、商务、国务三个部门的采购许可吗？”
孙志舟微微迟疑。
方卓继续说道：“德意志银行是冰芯的重要股东，冰芯也是一家全球化资本股东的公司，本身又注册在开曼群岛，考虑到国防的理由，我们正考虑把工厂位置从华夏改为柏林。”
“不论是高盛、DCM、IDG，还是德意志银行，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随着冰芯搬迁，国防这道采购许可的最后阻碍将不攻自破。”
他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说道：“孙总，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孙志舟陷入思考。
没问题啊，已经有三家部门许可的冰芯如果搬迁到柏林，国防的敏感性就会降低很多，而且，股东之一的德意志银行必然会施加影响。
冰芯现在固然是陷入困顿，但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只是，柏林给出的政策必定比不过华夏，而且，也会存在工程师上的损耗。
但如果真把冰芯逼急了，它肯定也顾不了那么多。
孙志舟考虑一番，心中的态度降低很多，依旧笑道：“方总，我相信你更愿意把冰芯放在华夏。”
他这句话里是对这位国家和民族情感的判断。
“是啊，谁说不是呢，华夏的政策太优惠了，人工也相当便宜。”方卓不动声色的说道，“但采购不到设备，高盛、德银他们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会被资本逼着搬迁工厂。
我一个普通人还能斗过资本的意志吗？
孙志舟轻轻点头，被说服了。
他重新组织语言，说道：“如果德仪能提供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我相信方总还是更愿意继续原定的发展规划。”
“唔。”方卓端起咖啡杯，往后靠了靠，“孙总，说说看。”
孙志舟开口要说话，却又被方卓打断了。
“在听德仪的条件之前，我倒是好奇你们的能力，孙总今天夜里过来，我相信不是为了浪费时间。”方卓露出一个幅度很小的笑容。
孙志舟思考两秒，说道：“拉姆斯菲尔德先生曾经在德州仪器担任董事长和CEO，时至今日，德仪……”
他用了一个更符合东方文化的描述：“德仪和国防还有些香火情面。”
方卓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的心里长舒一口气。
答应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了。
防长拉姆菲尔德的履历自然是被研究过的，可他在德仪的任职已经要被追溯到十多年前，冰芯现在被卡的又是第一道门槛。
而且，德州仪器把它手中的国防业务也在七年前就出售给其它公司。
万万没想到，德州仪器还有这样的把握从而找上门来。
答应了，答应了，我再还还价就答应了。
不怕花钱，就怕花不掉钱！
297 技术之争（二合一）
很奇妙。
方卓坐在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听着德仪副总监孙志舟的侃侃而谈，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感受。
美国这里的富豪和行政的转换真是相当丝滑，就这一阵忙活下来，所关联到的纽约布隆伯格、商务埃文斯、国防拉姆斯菲尔德，他们的商界履历都很耀眼。
这要是自己弃商从政，和观海同志、建国同志搭上线，岂不是别有一番妙用？
印象里的能源部好像就会出现首位华裔一把手。
随着孙志舟的收声，方卓止住自己的浮想联翩，德仪的这番上门其实不复杂，就是出了个一揽子解决方案。
己方付出一揽子的资金，对方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德仪在全球拥有超过十家晶圆厂，想为其中两条落后的生产线设备寻找买家，这是其一。
德仪可以做专利授权和行业半导体生产线方案，想抢一把竞争对手的生意，这是其二。
至于其三，不是关于金钱的付出，但内容着实让方卓感到意外。
“孙总，先不论你前面说的，这华夏市场的电视企业和我有什么关系？”方卓惊愕的问道，“不论易科还是冰芯，都不涉及你们所推动的DLP技术，你所说的对电视企业施加影响……”
他双手一摊，觉得很古怪。
前面两条都能理解，忽然就跳跃到德仪要推动的DLP背投电视技术，还说让自己对国内的电视厂商施加影响，以此来对抗爱普生、索尼、三洋、创维、康佳、松下、日立等3LCD联盟企业……
方卓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易科是华夏电视企业领导者。
背投电视是一种假借投影和反射原理的电视，其中，根据内部利用的投影机种类，主要分为LCD和DLP。
德州仪器就是DLP这一技术的大力推动者，涉及的产品包括背投电视、投影仪等。
在孙志舟的描述里，以爱普生为首的3LCD联盟和以德州仪器为首的DLP联盟正斗得欲生欲死。
德州仪器麾下的企业包括富可视、东芝、三菱、巴可等等。
“方总，你不是已经施加了影响吗？”孙志舟严肃的说道。
方卓给了个问号脸。
“我们德仪这两年在华夏和长虹、创维等合作，建立了联合实验室，就是用来推动DLP在华夏的发展。”孙志舟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可是长虹突然结束和我们德仪的合作，关掉DLP实验室，转身投入了LCD的怀抱。”
“这导致着创维等企业也纷纷效仿，直接壮大了LCD联盟。”
他目光炯炯的说道：“方总，长虹的变动难道不是你的影响？这种事就没必要推脱了吧？”
方卓：“……”
要说这技术路线，那是让长虹做LCD，奔着去干等离子的，谁知道还有你们德仪在搞什么DLP背投啊。
他沉默几秒，对于长虹搞出的连锁变化觉得很……很有趣。
“德仪这次找到我难道就是因为华夏电视市场的变动吗？”方卓问了个问题。
孙志舟说到这里自然没什么隐瞒，点点头：“是的，方总，我们很重视DLP技术在全球市场的发展，这关乎的是行业标准，对于华夏市场突然的倒戈很惊讶，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方总的推动。”
——花了一些时间才知道背后的凶手。
方卓微微皱眉，觉着这其中还是有些误会。
长虹和德仪合作创建DLP技术实验室，涉及的是背投电视而非普通电视，这一定位更偏高端，不是自己所聊的液晶和等离子之争。
再者，电视企业的选择是要遵循市场规律，自己能施加什么影响？
唔，有必要和老倪沟通沟通，看看他怎么做出的决策。
孙志舟喝了口咖啡，叙述最后的环节：“我们知道方总对华夏的电视企业有很大影响力，也听说方总做冰芯遇到一些困难，所以，这其实是个两全其美的事。”
“方总，你说呢？”
方卓摩挲着手指，没有说大话，缓缓说道：“孙总，不论易科还是冰芯都不涉及电视业务，所谓的很大影响力……我和长虹是有些私人交情，恐怕是你们误会了。”
孙志舟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来加强说话力度：“方总，私人感情能让长虹突然前往庐州收购企业吗？私人感情能让创维也关闭实验室吗？”
方卓不让自己的神色产生变化。
德仪让这位华裔副总监找上门果真是有备而来啊。
只是，他备过头了！
说说长虹那还能认，这创维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不过，这被德仪放在最后的条件可能才是这一趟最坚定的驱动力，相较于生产线的二手设备、专利授权、行业方案，背投电视的技术路线之争才是更为广阔的市场。
谁主导了产品标准，谁就会吃到最大的蛋糕。
德仪要的是那么三四亿美元吗？
当然，它是要的。
但它更想要的是十亿乃至数十亿市场的技术参与、主导权。
而且，说是背投电视市场，未必不能上下游产业链结合来推动成本的降低，谋求更多的普通市场份额。
如此之争的背景下，冰芯只是初入半导体代工的边角料，这方面牵扯到的资金利益反而不是关键。
方卓大抵明白德仪为了争取技术路线而不介意多多增添砝码，嗯……这恐怕也是一波很难取胜的争夺。
“孙总，你的来意，德仪的来意，我清楚了。”
“我很乐意接受德仪的帮忙，也很感谢孙总这一趟过来。”
“但是……”
方卓招手换了杯咖啡。
孙志舟不自觉有些紧张，这一趟来之前觉得很稳，真正和方总接触之后发现他不是想象之中的焦虑，甚至，有点怀疑方总是不是还另有打通国防的方式。
两人的咖啡都被重新换过。
“但是，德仪的条件有点苛刻。”方卓口中的转折却不是孙志舟想象之中的涉及华夏电视企业，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德仪让我们消化落后的生产线设备，这太强人所难。”
“冰芯要建设晶圆厂，自然要贴近先进水平，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折？”
“如果国防这边真的拿不到许可，我们就立即搬迁到柏林，不过就是晚上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孙志舟摇头道：“方总，我相信工厂搬迁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定。”
“是啊，我们当然不想搬，但这是国防在逼着我们搬。”方卓很自然的说道，“搬迁到柏林，我们可以采购最好的设备，引进最好的技术，届时有了柏林生产线的表率，国防这里想必能放宽对我们的限制，如此迂回再回华夏境内也未尝不可。”
孙志舟盯着面前年轻总裁的眼神：“方总，你不会轻易搬的。”
他心中有所动摇，可嘴上的话还是坚持最初的判断。
方卓点头称是：“孙总，你说的没错，当然不轻易，当然要尝试各种方法来拿国防的审批，当然是尽量在最能发挥招商政策的华夏投产，可是，就像你们德仪这次来找我一样。”
“据我所知，LCD的发展势头很猛吧？”
“德仪也不会轻易放弃DLP，当然要施展能量来加强市场上的筹码，要多联合企业来对抗LCD联盟。”
“大家都是这样，都是要尽力而为。”
方卓叹息道：“只是吧，这个尽力而为是有限度的，我们冰芯自认为是做正常商业范畴之内的事，可现在遭遇的是政治因素，如果不能消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冰芯融化不是？”
孙志舟看着年轻总裁真诚的眼睛，心里有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觉得他特别真诚？为什么觉得他的话很对呢！
“孙总，如果德仪愿意帮忙，我自然万分感谢，至于想卖高价的二手设备，这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卓先拉了一条线，继续说道，“但我相信德仪的实力，愿意就专利授权和行业方案来聊聊合作。”
孙志舟蹙眉。
方卓继续说道：“至于华夏的电视企业嘛，我可以试着帮帮忙，但还真不确定能帮上多大忙。”
孙志舟在这方面有着蜜汁自信的判断，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总，我相信大陆首富的能量，相信你一定能帮上很多忙。”
方卓佯装思考了一会，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样吧，德仪既然有把握疏通国防，那就让我看看诚意，我们明天要去递交申请。”
他顿了顿：“另外，这个合作，可以换个人来聊聊。”
这位市场副总监的职务有些不上不下，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孙志舟倒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很快就答应下来：“方总，这是双赢的事，相信我们彼此之间有很不错的合作空间，你明天会看到德仪这一次的善意。”
他起身握手。
方卓握了握手，对德仪另一边等候的员工致以微笑，同他们告别。
镇定的冰芯董事长如常的回到房间，第一个电话先打给了国内的倪润峰，询问长虹和德仪的实验室合作始末。
“哦，方总，我们是和德仪有DLP实验室，他们还派遣技术人员过来呢。”
“但是考虑长虹目前的仓库库存，也考虑到战略转型的必要性和彻底性，这个实验室被停掉了，长虹要完全的拥抱液晶技术。”
“至于创维，我还真没注意。”
倪润峰如此回答。
液晶电视的发展势头很不错，创维可能是受长虹大力转型的影响而采取的举动，如此又导致了连锁的反应。
毕竟，DLP背投电视的成本比较高。
“那国内企业对DLP的大致态度是什么样？”方卓询问。
倪润峰很诚实的说道：“德仪愿意来搞实验室，给技术给资金，我们自然愿意合作，至于到底是DLP还是液晶3LCD，大家都不坚定，国内的背投电视份额不大。”
“态度嘛，墙头草吧，两边都合作着看，DLP和3LCD，上游专利被占的比较多。”
“像德仪的这个DLP技术吧，它涉及到的关键元件是数字微镜晶片，是布置在芯片上的，这些专利技术被德仪掌控着，国内企业想突破得费功夫。”
“就我近期的观察来看，大家确实更愿意参与3LCD的发展。”
“虽说是背投电视，可3LCD和LCD一样更容易开发，不论成本还是技术都更友善。”
方卓觉得这个墙头草态度就很真实了。
他想了想，问道：“国内搞背投电视的企业多吗？”
“也不少，毕竟高端产品的利润比较高，现在虽然普及的不多，保不准以后发展快了就走入千家万户。”倪润峰答道，“反正不论德仪的DLP还是爱普生的3LCD，他们都搞技术合作，大家认为多点技术总比少了好。”
方卓沉吟。
数秒后，倪润峰又说道：“哦对，这个背投电视的技术，国内年底会有个华夏国际视听集成设备与技术展，就在申城举行，后面是德仪和爱普生搞技术展览。”
“好的，好的，老倪，这个事得谢谢长虹。”方卓大略说了情况，问道，“既然是背投电视，你能不能拉上几家同行一起搞搞DLP实验室之类的？”
倪润峰有些为难，说道：“前几年国产电视一直打价格战，我恨不得带着长虹把其他家都干掉，这关系不太容易。”
方卓左想右想，德仪既然找上门便肯定有把握，这是不容错过的机会。
对方看重的是所谓的影响力，那不给出点效果恐怕还真不好交代，好歹能给这DLP短暂打个鸡血也行。
“老倪，要不你联络联络。”方卓慢慢说道，“国内电视大企业就那么几家，你牵个头，我认识认识。”
“嗯，你可以帮我放个话，这回给面子帮了忙，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我再找找领导，多少弄个模样出来。”
倪润峰很痛快：“方总，长虹指定没问题，我帮忙传传话也行，先看他们怎么说，咱及时沟通。”
方卓心下稍安，结束了通话。
他第二通电话打给冰芯采购小组，让他们评估德仪可能给出的专利授权和半导体生产线解决方案，这一部分先前也在采购清单之内，现在可以考虑让给德仪，哪怕价格高一些都能接受。
至于德仪晶圆厂的二手设备，也在研讨范围内，都可以到时再商量。
这次的契机不容错过，德仪要钱好说，要面也好说，它要企业拥抱，要背投电视，自己尽量给整的漂漂亮亮，最起码，表面一定风光。
298 捧场的是朋友（二合一）
冰芯的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审批在国防这里被卡了一周之后迎来变化的契机。
不光方卓没想到，高盛的史密斯也没想到会是德仪在这个关节出现。
这天晚上，一方面是冰芯采购组就着德仪的条件进行紧锣密鼓的评估，另一方面，史密斯也立即寻找能和德仪洽谈的资源。
先前不知道德仪能解决这个困局，现在自然尽量寻求打动对方的筹码。
同时，方卓也在考虑那件让德仪格外重视的事——华夏电视企业的背投电视技术站队。
德仪的上门很仓促，但不论那位华裔副总监对华夏DLP实验室关闭的探究，还是他一口答应下来所要呈现的善意，这都让方卓心里有了一个期望值很高的判断。
德仪是认真的，德仪有它自己的门道。
7月13日，上午，依旧是史密斯和方卓一起共同前往国防的办公室提交申请。
这一次面对的依旧是办公室主任亨利。
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板着脸的亨利就表示已经接受了来自冰芯的申请。
方卓和史密斯都没询问前后处理流程不同的原因，只是问了何时能出结果。
亨利满脸严肃的说道：“现在仅仅是接收你们的申请，最终的审核还需要部门研究。”
“什么时候举行听证会呢？”史密斯又问。
“有没有听证会还不知道呢。”亨利如此回答，又说道，“等通知。”
方卓和史密斯离开了国防的办公室。
不管如何，冰芯的申请好歹是递交了过去。
史密斯心里有些振奋，既觉这趟工作的进度终于又有了进展，也觉冰芯方面的奖金快要落袋。
他考虑了一番和德仪的接触，一扭头忽然瞧见方总一言不发。
“方总，你在想什么？”
“噢，没什么，只是高兴。”方卓微微一笑，“能递交，最起码有的谈，不像先前。”
史密斯点点头：“是啊。”
方卓坐进副驾，撇掉刚才心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这亨利前面如此顽固，如此强硬的要把冰芯的申请拒之门外，该不会就是德仪的人在捣鬼吧？
当然，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小假设，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就德仪找上门来看，他们的条件也是多部门的联合，晶圆厂生产线的二手设备和DLP技术路线显然是两个领域。
如果从目前情况判断，基本是德仪先探究华夏市场的变化，进而发现长虹转向的重要因素，最后知道了这个因素正在忙着的事情。
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顺势做个小局，那都不重要了。
就像自己算计长虹，当手里握着长虹的海外产品命脉时，对倪润峰来说，算不算计便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处理。
下午时间，方卓又紧急和国内冰芯联系了一波，确认设备和技术上的变化，哪些是可以替换，哪些又是不能相让。
目前，冰芯所联络的比利时微电子研究中心想要引进的是130nm制程技术。
说起来，方卓第一次了解制程数字的时候是去年台积电赢下了130nm铜制程之战，击败了Intel，但转眼到今年，台积电已经在搞90nm的12吋晶圆产品。
根据可靠消息，今年第4季度，台积电90nm的月产量就能提高到可靠的数千片。
那么，明年必然大幅的增加产能，占领市场。
而且，按照邱慈云的估算，台积电突破桎梏，下一步的先进制程开发顺利，很可能明年增产90nm制程产品，还能试产65nm产品。
这就相当可怕了！
冰芯如果调试顺利，不考虑产品良率的情况下，年底有希望出货130nm制程的晶圆，但这个去年还是一流技术的产品下了生产线就可能要落后两代以上。
到了明年2005年，冰芯稳定做130nm晶圆的产能，台积电可能就要提高65nm产能了。
这其中的竞争还得考虑产品良率，可谓追赶空间和竞争空间都相当巨大。
但有的追总比没法起步强。
如果国防始终卡住审批，冰芯连追都没法追。
而且，技术越往前，所需的突破时间也就越长，这是后来者能够逐渐拉近距离的机会。
晚上时间，冰芯团队紧急确定了可以和德仪谈判的采购方案，涉及金额在1.5亿美元左右，这是剔除了两家原定且几乎谈妥的设备厂商。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专利授权和生产线解决方案，金额在千万美元左右。
这是冰芯方面可以接受的范围，至于和德仪能谈成什么样，那还要看具体接触。
邱慈云已经紧急率团队从华夏飞来华盛顿，要全面主持这场合作洽谈。
更晚时间，方卓又和德仪副总监孙志舟通了一次话。
随着德仪发力，冰芯审批入门，两边通话的态度比昨天都更直接。
没有出乎方卓预料，孙志舟着重提的还是德仪的DLP技术。
相较于昨天，这位副总监透露的情况更为详实，德仪这次和爱普生的技术之争快打出了狗脑子，DLP联盟和3LCD联盟的技术对峙波及甚广。
作为技术路线的制定者，德仪就相当于联盟的盟主，可是自家小弟数量比对手要少，冷不丁还被华夏的厂家摒弃了一把，这就让它很恼火。
明明拿出的DLP技术比3LCD成像效果更佳，偏偏声势就是不如对方。
尤其新兴市场，3LCD的覆盖面更广。
德仪对此很不服气，憋着火的要和对方做上一场，年底在华夏申城的技术展览会便是亚洲地区的一个品牌商展示现场。
“孙总啊，帮忙没问题，这都好说。”
方卓今天上午拿到了德仪的善意，即便电话另一端的对方看不到自己，脸上也是带着笑：“设备和技术，咱们要坐下来慢慢谈，这个急不得，不过，你说的这个DLP，我昨天就和长虹的倪总打过招呼，实验室不日就会重启。”
“华夏的厂商，还有海尔、海信、TCL、康佳、创维，我都可以说说话，但他们企业的决策还得看技术到底好不好，不可能因为我一个外人几句话就定下来。”
“孙总，你们德仪要是说非要我强按着电视企业的头来发展DLP技术，那纯粹是强人所难，我也真做不到。”
方卓言语里提着的就是技术标准，仿佛只要技术好就一定能发展成功产品市场。
然而，孙志舟就是自信的说道：“放心吧，方总，我们的DLP技术绝对强于3LCD，我们相信企业会认识到他们决策所带来的良好发展前景。”
方卓没有再多说什么。
商业竞争总是掺杂着多种因素，DLP的背投电视定位高端，不管在美欧有什么样的市场，把它拿到华夏的新兴市场便注定遇冷。
德仪方面会不会有这样的评估？
应该有，但它肯定有大厂的自信，相信能凭借技术的优势来教育市场。
这样的决策路径并不罕见，和教玩家玩游戏的思维差不离。
……
冰芯董事长在华盛顿积极接触有利因素，试图让企业通过最后一个部门的审批。
冰芯副总裁邱慈云点兵点将，火速飞往国外，打算现场评估设备和专利。
几乎同一时间，关于方卓需要国内朋友帮一把手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冰芯需要帮助，帮助的方式却是电视企业的决策倾向，这多少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出自方卓之口的请求就是这样，那就……做吧。
国内的电视品牌不少，这两年如果按照市场占有率来划分，TCL、创维、康佳是1线，长虹则是1线老大滑落至1.5线，海信、海尔是2线。
同时，前几年被价格战打出国内市场的国外品牌又卷头重来，开始凭借液晶电视来大力攻占市场。
作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行业老大的长虹，它虽然显露颓势，份额下滑，但今年年内重整海外渠道、稳固企业管理权、出川入皖收购美菱、全力转向液晶技术的一系列动作还是格外引人注意。
一夜之间，颓势中的长虹又仿佛迸发出勃勃生机。
这其中关于某位内地首富的传闻也在电视行业里传播。
有人信，有人不信。
这一次，海外的方卓需要朋友撑撑场子，信的人很快就做出决定。
位于琴岛的两家涉及电视业务的企业，海尔和海信，前者在去年的风波里也被提及，但应对很是低调，不像另一位把自己跳没的企业，海尔很快就没再被提及。
只是，它免不了也注意着后续情况的发展，目睹了方总一系列的手段，等到长虹开始生出变化，几乎就在传闻传到海尔张锐敏的耳中，他立即就相信了。
海尔的主营业务是白电，97的时候开始进军电视业务，这两年逐渐有了很不错的势头。
关于这个背投电视的技术，张锐敏其实还没做出决定，这次收到方总的亲自致电，考虑到仅仅是做个场面活，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算是交个朋友。
至于同一个城市里的海信公司，这家的立场就更容易一些。
海信公司是国企，当国资部门打了招呼，又有来自方总方首富的亲自致电，它也就答应下来和德州仪器搞个DLP实验室，还会在年底出席申城的国际视听集成设备与技术展。
琴岛的两家二线电视品牌很顺利，很给面子，很愿意帮忙。
当然，作为一个小小的条件，长虹会放弃竞争海信对科龙股份的收购，后者的股份还是那位把自己跳进去的顾邹军所持有，近期有被提及企业股份处理。
至此，不出意外的话，长虹拿到了美菱的股份，海信也会拿到科龙的股份。
这对一心拥抱液晶技术的长虹来说不算什么，倪润峰很平静的接受了。
海信、海尔、长虹，这三家企业比较容易的成为方总的助力，另外三家1线的品牌就有的稍微费劲，有的不太愿意帮忙。
创维的掌门人黄宏声、康佳的掌门人陈伟融、TCL的掌门人李东升，这三位号称华南家电的三剑客，各有各的性格，其中，创维的黄总颇好冒险，康佳的陈总性格倔强，TCL的李总则圆滑一些。
三个人都接到了倪润峰的电话，简单的知道了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很快，三个人又接到方卓的亲自致电，听到了这位内地首富颇为低姿态的交朋友之语。
康佳的陈伟融性格倔强，对于业界动向极其敏感，他已经看到长虹的动作而提高警惕，首先结束了和德仪的DLP实验室合作，其次也在考虑等离子技术的发展势头。
所以，他就不太愿意重启DLP技术实验室。
方卓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依旧感谢。
但到了第二天，陈伟融忽然接到皖省领导的邀请，想让这位倔强的剑客给给面子。
这一下，陈伟融就踌躇了。
康佳在皖省做了一个家电基地，野心颇大，想要打造为长三角最大的高清彩电生产基地，免不得多和领导打交道，此外，还考虑继续在皖省的滁州谈个白电工业园。
嗯……
倔强的陈伟融见到了领导，双方交流愉快，当晚便主动给方卓打了个电话，谈及年底的申城技术展，表示会再和德仪聊聊。
方卓对此自然万分感谢，标记了一位新的朋友。
相较于陈伟融，性格圆滑的李东升就不用第二通电话，也没展示外人插手自家企业决策的反感，反正，就一个实验室而已，搞搞姿态，弄弄样品，墙头草这种事很好处理。
在他看来，交个方总这样的朋友很值。
方卓对此自然万分感谢，标记了一位新的朋友。
最后一位三剑客的创维黄宏声，同样收到方卓的电话。
只是，他电话里就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黄宏声人在香江，公司也在这里上市，先接倪润峰电话，后接方卓电话。
他听说了内地首富的一些传闻，对于其中的夸大部分向来不以为然，什么让李家在申城看他脸色，什么鼓动了长虹的战略转向。
现在的人啊，有一分作用就敢十分的说。
作为一名成功且敢于冒险的企业家，黄宏声觉得方卓只是碰上了时代的风口，未必就比自己强。
就今年，他同样进军了房地产，和鸿洲地产老板合资20亿元兴建琼省最大的地产项目“时代海岸”。
黄宏声觉得不出几年，福布斯富豪榜指不定是谁占榜首呢。
“方总，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企业决策要科学着来，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
黄宏声拒绝的比较坚定，即便方卓打了三遍电话都没有动摇他的态度。
对此，方卓也没有生气，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没标记到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又不是那种得罪了方丈你还想走的人。
无所谓，集齐了国内大部分电视企业的帮忙，这已经足够了。
299 芜湖~（4000月票加更·二合一）
邱慈云抵达华盛顿。
史密斯从高盛寻找说客。
方卓运作关系拉拢国内电视厂商。
冰芯在拿到三个部门的审批许可之后为最后一关的通过而分外努力。
7月15日，方卓没有出席原定在纽约召开的索尼音乐股东会，缺席成为索尼音乐的外部董事。
与此同时，易科的全球市场总监虞红作为嘉宾，登台谈论一番互联网和音乐的发展趋势，见证了索尼音乐股东们关于新合并公司的事项讨论。
索尼音乐将会在今年剩下的时间里完成与德国贝塔斯曼的合并，新公司的名字是两家公司的拼凑，即——索尼贝塔斯曼SonyBMG公司。
贝塔斯曼持股50%，索尼音乐持股45%，易科科技持股5%，后两者是一致行动人。
易科不会插手索尼贝塔斯曼的全球运营——这是方卓的意思，但按照斯金格的意思，易科可以接管索尼音乐大中华区的管理。
索尼音乐在华夏的高管出于地理位置和权力辐射的因素，一直是由索尼公司任命，而索尼的董事长和总裁历来都是日本人担任。
按照惯例，斯金格不会干扰华夏方面的运营。
只是，随着索尼局势的进一步变化，斯金格作为集团的副董事长兼负责娱乐业务的COO，打算打破惯例，来试一试本土对自己这一做法的反应。
虞红没有从方总那里知晓这一变化，是在索尼音乐的股东会上突然被斯金格告知这一决定。
她尽管惊愕，还是答应了下来。
易科当前iMusic的任务是进一步加强与唱片公司的合作，进一步为广大用户提供让他们满意的服务，至于插手一个华夏唱片公司的管理……也不是不行。
虞红是知道的，老板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么一个区域性的公司，而是索尼音乐这么一大块肥肉。
不，现在不是索尼音乐了，是索尼贝塔斯曼这么一个全球第二大唱片公司。
虞红结束自己在索尼总部的一行，当晚就打电话通知了老板最新情况。
不过，两人没聊几句索尼音乐，整个通话几乎都是方卓对冰芯审批的侃侃而谈，还提到了他在国内联系电视企业的努力。
琴岛两家是找了申城的郑哥，进而寻找的国资人脉。
康佳是找了皖省的领导，让他们劝劝倔强的陈总。
TCL的李总是企鹅的独董，找了Pony马作为备用，但没用上。
创维的黄总没找到什么有效的关系，他人和公司都在香江，结果也是被遗憾拒绝。
“可以了，方总，国内这几家知名的品牌都被联络上，大家已经很卖你面子了。”虞红觉得这个局面已经不错。
“就是还有些遗憾，差点就集齐一二线品牌了。”方卓惋惜道，“创维发展的确实好，我听老倪说，市场份额基本就是现在的第一位。”
虞红意外道：“创维居然是龙头吗？”
“谈不上龙头，电视行业的竞争很激烈，海信和创维的市场份额挺接近，后面差不多就是TCL、康佳，再然后是长虹。”方卓答道。
“长虹已经滑落到第5了？”虞红又觉意外。
方卓叹道：“长虹想要重新崛起必然要经历阵痛，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好的，所幸赶上液晶技术的浪潮，如果好好做，未来的发展机会很大。”
“挺好的，免得以后有传闻是你方大总裁毁了长虹。”虞红感觉安慰。
“哪里的话？我对朋友们向来不错，老倪可感谢我了。”方卓佯怒。
“好的好的，知道了，方总，德仪的情况呢？”虞红又问。
方卓斟酌了一下，说道：“这几天打听了一下德仪，发现它似乎有转型的趋势，包括出售二手设备就是其中一样，我也问了德仪的副总监，说是可能确实会有战略转向，更看好的是工业市场、汽车市场、手机市场。”
虞红知道华盛顿的情况，也就了解了一番德州仪器这个巨头，诧异道：“它现在的芯片不就占着手机市场最大的份额吗？”
“是啊，但他们很看好手机市场还会有爆发式的增长。”方卓说道。
“嗯，诺基亚确实还有很大的潜力。”虞红回忆了一下德仪的厂商客户，如此说道。
这……这话就聊不下去了。
德州仪器的战略是想要更多的把精力放在工业、汽车、手机市场，毫无疑问，最后这个肯定没做成，最终是高通利用专利取代了德仪的地位。
看看德仪现在的手机厂商客户名单也就知晓一二了。
诺基亚、索尼爱立信、摩托罗拉。
好家伙，一个比一个颓。
本身专利的弱势、手机客户的落寞，这注定德仪的转型不能完全遵循他们的规划。
方卓串联信息得出一点结论，目光就放在了高通公司的身上，打算有机会学习学习人家的操作。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德仪兑现他们的承诺。
7月17日，冰芯和德仪进行了一轮涉及多项内容的谈判。
其中，德仪最主要的一项是想出售高达3亿美元的二手设备，折旧率相当的低。
邱慈云指出，这些设备既落伍，也面临大概率的维修成本，不是冰芯意向的范围。
然而，德仪的态度颇为坚持，俨然便是拿捏了冰芯的模样。
不管先前国防那里的劝退有没有手脚，现在瞧见冰芯颇有些隐藏不住的急切，他们价码提的相当高。
这一轮商业谈判没谈出什么具体的合作。
邱慈云结束会谈之后对老板直言：“德仪拿着他们的二手设备简直是有点讹诈的意思。”
“在商言商，换了我在这样的位置未必就好到哪去。”方卓将心比心，“接着谈，咱们再谈，国内很快就有动静，会组织一个电视行业对DLP技术的研讨会，我相信德仪能看到咱们的诚意。”
诚意就是，国内的电视企业对于背投电视的技术确实是墙头草，方卓能撮合成一群企业对DLP技术的示好，自然也能发挥反方向的作用。
反正，背投电视在国内的市场份额相当之少。
德仪如果还坚持他们讹诈式的报价，那大不了……大不了宣布晶圆厂厂址的搬迁，做出一副商业成本上考量的姿态——你们要那么多，还不如我直接搬去柏林划算。
方卓从自己能撬动资金的角度来说，觉得是个咬牙就能答应下来的事。
可商业运作不是那么一咬牙的流程，他相信德仪也不是非要把能做成朋友的生意搞成敌人。
7月19日，华夏诸多电视品牌在行业协会的牵头下举办了一场背投电视技术研讨会，TCL、海尔、海信、长虹、康佳以及一批中小品牌都有参加。
隔天，冰芯和德仪进行了第二轮商业谈判。
这一次，德仪的报价出现明显的调整，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
再加上邱慈云从中的据理力争，德仪提供的设备清单上删掉了很多严重不合理的选项。
尽管彼此的合作依旧没能达成，但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仅仅是到这天晚上，方卓就收到国防的办公室给予的电话通知，确定将会在7月25日举办关于冰芯设备采购和技术引进的审批听证会。
从入门到听证会，冰芯前进的脚步又艰难的往前挪了挪。
“25日？基本就是3天时间，这是留给咱们和德仪达成合作的时间吧？”
方卓宣布了听证会的消息，邱慈云给出这样的思考。
“是挺明显的。”方卓笑道，“德仪的人确实有能量，居然让国防那边的人立即就给进一步的反馈，厉害，厉害啊。”
邱慈云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德仪的价格还有很大的下探空间，方总，我们可以尽量争取一个合理的价格。”
“要掌握好尺度，既让他们知道我们确实愿意达成合作，也做好了搬迁到柏林的准备。”方卓心里的乐观反应到脸上，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明确看到了冰芯拿到四大部门会签的希望。
邱慈云点头，转身便召开会议，讨论下一轮和德仪的谈判。
德仪提出了不同的采购方案，但每个方案里都包含不合理的部分，而且，那些相对合理的设备其实也比不上从专业设备厂商的采购。
可是，情势不由人，这已经是能争取到最好的情况了。
邱慈云心里紧绷，知道方总在竭尽全力的运作各方面因素，自己能做的就是谈判里把支出尽可能的降低。
7月24日，上午，冰芯和德仪进行了第三轮的商业谈判。
这一次或许是彼此都深切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谈判气氛前所未有的好，德仪方面甚至主动提出了某些设备的删除，还附加了生产线的成熟工艺指导。
“方先生，很高兴我们彼此都展现了最真诚的诉求。”
德仪方面的副总裁安德森在中途表明立场：“不论在美国市场还是华夏市场，我们都希望德仪能拥有一位好朋友，方先生，请相信我们的诚意。”
方卓听到对方提到了华夏市场，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毋庸置疑，冰芯在设备采购上遭遇了困难，对于愿意及时伸出援手的德仪，不论是公司还是我个人都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继续更直白的说道：“德仪把我当朋友，我也愿意和德仪交朋友，不论是半导体之间的合作，还是德仪做的DLP技术，我能帮上忙的肯定不含糊。”
安德森很满意。
他的满意就是德仪谈判进度的加快。
中午时间，经过三轮协商，冰芯和德仪完成一个设备+技术的1.4亿美元采购方案合作。
这无疑是一次双赢。
而更为关键的次日听证会让这次双赢变得格外美妙。
冰芯方面出席听证会的主要是方卓、史密斯、邱慈云。
一位是企业的董事长，一位是国际资本的代表，一位是企业的高级运营人员。
冰芯提供了详实的资料，还包括前面三家能源、商务、国务的通过文件。
尽管有了德仪方面的帮助，国防的听证会还是进行的十分冗长，提问和挑剔了很多细节，但这都在冰芯的预案范围之内。
当主持这次听证会的国防NSA局长卡尔翻阅到冰芯在华夏庐州的规划方案，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和旁边的同事交流几句之后露出微笑。
——这家企业为他们自家员工的孩子规划了幼儿园。
卡尔继续进行提问，随着冰芯人员的回答，这场听证会渐渐接近了尾声。
“方，你能承诺冰芯的设备和技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军用吗？”
“可以，我可以做这个承诺，冰芯是一个完全的商业项目，一切设备和技术都是民用。”
“方，你愿意接受来自我们部门随时的抽检吗？”
“当然没问题，就像我说的，商业项目没什么遮掩的，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在规则之内。”
“那么……”卡尔拿着审核文件，顿了顿，面色严肃的说道，“方，还有最后一件事。”
方卓同样严肃的等待问题。
卡尔翘了翘嘴角：“方，一定不要收购洋基队。”
方卓微愕，没想到自己在美国的体育形象在冰芯即将通过四大部门会签的最后时刻忽然被唤醒。
他忍着心里的情绪，如常的笑道：“卡尔先生，虽然我也很喜欢纽约洋基队，但那确实是一个美妙的谣言。”
卡尔局长点点头：“恭喜洋基队，也恭喜你，冰芯可以拿到我们的许可。”
方卓平静的表示感谢，再次承诺了冰芯一切业务的合规。
从始至终，冰芯想要的就是基于商业层面的正常行为。
旁边的邱慈云已经紧紧的把指甲攥在手心，他尽力不让自己在这样的场面失态。
7月24日，下午四点半，国防的听证会结束，冰芯通过了最后一个环节的审批，拿到采购设备和技术引进的许可。
也即，冰芯拥有了美国能源、商务、国务、国防四个部门的会签，可以和其它企业进行正常的商业竞争。
这是什么感觉？
方卓走在华盛顿波多马克河畔的阿灵顿区的路上，看着西边天空的晚霞，只觉有种骨子里的酥麻感让自己飘飘欲飞。
“方总，方总！我们通过了！通过了！”
邱慈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尽管这对他来说是第二次，可依旧知道其中的艰难和艰难中所孕育的希望。
方卓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年近半百的邱总如同一个小伙子一样的蹦跳，喃喃道：“芜湖，芜湖。”
“什么？方总说什么？”邱慈云看到方总的嘴唇在动。
“我说，走吧，回去庆祝！”方卓哈哈大笑，一把揽住邱总的肩膀，把犹自激动不已的他塞进车里。
冰芯，冰芯！
芜湖，芜湖~
300 奋起直追
冰芯拿到了美国四大部门的会签。
邱慈云高兴疯了！
方卓高兴疯了！
庐州方面高兴疯了！
熊潇鸽高……挺高兴，且松了一口气。
高盛松了一口气，IDG松了一口气，DCM松了一口气，德银松了一口气。
不管冰芯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发展，最起码，随着设备的采购和技术的引进，它终于有了一个基础层面的充实。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不管是认为冰芯很难有竞争力，还是对冰芯抱以很高的期望，方卓这位董事长都来不及去顾及，现在只想着高兴的把钱花出去。
泛林是吧，把你们的晶圆原材料运一运。
科磊是吧，把你们的光掩模和掩模版打包打包。
泰瑞达是吧，把你们的测试设备封箱装到船上。
东京电子是吧，把你们的……哦，你们的设备被德仪挤掉了，下一回吧。
冰芯通过审核的当天晚上，设备厂商蜂拥而上，恨不能把挥舞着钞票的土老板绑回家里。
酒店里要举行小型庆功宴，好说歹说才把厂商们给送出去，只留了自己人开香槟。
邱慈云这一趟从庐州来华盛顿所带的团队多是冰芯的高层，大家见证了最困难的环节，也知道老板为了通过审核做出很大的努力，包括但不限于大把的公关费、国内欠下的人情、人脉关系的运作。
喷香槟有点超出大家的习惯，但茅台就把人拉入熟悉的氛围。
“方总，讲两句！”邱慈云老夫聊发少年狂，喝着喝着酒忽然就振臂一挥，让全程笑眯眯的老板上台发言。
很快，整齐的呼喊就把方卓给架到了台上。
方卓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拿着话筒。
他扫视这个小型的宴会厅，看着老老少少，有的得有五十来岁，有的刚刚风华正茂，当然，也有三四十的正当壮年。
“真好，真好啊。”
方卓看着冰芯的这些人，仿佛也看到了庐州的那些工程师们。
他把酒杯举高：“说啥呀？先给冰芯喝一杯！”
宴会厅里笑着同饮此杯。
方卓放下酒杯，说道：“邱总让我说两句，本来在冰芯刚刚有了一些进步的时候，我觉得不应该多说什么，因为咱们的工艺都还没搞好，良率还看不到影，设备还没运回去，说什么都太早！”
“可是，我心里也真是憋得慌。”
“从去年到今年，一块悬在我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是特么的落地了！”
“从去年到今年，冰芯终于是能站在一个可以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
方卓顿了顿，脸色慢慢严肃：“是的，一个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一个可以和Intel、台积电、三星这样的全球企业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
“我们现在能买到的设备和这些企业没有区别，我们现在能引进那些拿钱可以买到的最好技术。”
“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值得欢呼雀跃的。”
“可是。”
“可是，我高兴之余也有点觉得肩膀上忽然多了点什么。”
“上一个站在这个起点位置的是中芯，他们现在步履维艰。”
“我们能买到的最好技术是来自比利时，但它就要落后2代以上。”
“我们高兴和雀跃的起点已经落后很多，可这样的起点又是国内的华晶、华虹曾经梦寐以求的。”
“咱们冰芯有很多从友商那里挖来的人才、工程师、管理，你们比我更明白设备和技术被限制的痛苦，那种不断在原地徘徊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国内产业羸弱、眼睁睁看着别人越来越强的痛苦。”
“很痛吧？全世界买设备买不到。”
“很苦吧？守着落后的技术一点点钻研，然后和世界上的水平越拉越大。”
方卓看到宴会厅里的每个人都把酒杯放下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和……难看。
可以说，这里的人最知道国内半导体行业的痛苦，因为他们就是亲历者。
方卓吐了一口气，说道：“可能我说这个话还不够资格，但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就是因为那些痛苦，就是因为大家的切肤之痛、难言之苦，反而就能奋起直追，就能珍惜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都那么痛苦了，还能怎么办？”
“都那么痛苦了，不追能怎么办？”
“我们的前面有联电，有英特尔，有三星，有格芯，有台积电，他们都是远远领先我们的人。”
“我们就是得奋起直追，就是要让他们感受我们从痛苦里所崛起的力量！”
“不要给我们机会，不要给我们机会！”
“但给了机会就尝尝被紧紧追赶的滋味！”
方卓把手中的话筒狠狠一拍，发出久久不散嗡嗡嗡的回声。
宴会厅里一时间只有这样的噪音回荡，有的人眼里带着光，心里冒着火。
等到这声音消失，方卓最后又说道：“今天是冰芯的好日子，是2004年7月24日，我希望三年五年十年之后，今天不只是冰芯，而是华夏半导体值得纪念的一个好日子。”
“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方卓把话筒插了回去，宴会厅里则是轰然应诺和一片掌声。
冰芯的好日子，不醉不归！
……
庆功宴持续很久。
方卓这天晚上真的喝醉了。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就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脑袋也疼得厉害。
方卓在自己的房间里平静了好一会，再一次确认冰芯的会签通过，再一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冰芯有了设备，这才能谈怎么往下走。
他正常洗漱，给邱慈云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
这邱总的年纪不比自己，可别一个人喝多了晕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
方卓心里生出一丝担忧，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多余的。
他匆匆出门去找人，发现邱慈云不仅不在房间，甚至在召集冰芯的采购组开会，已经开始进行正常的工作。
“邱总，你昨天没喝多吗？”
方卓等到会议结束才询问邱慈云，顺便一起吃个午餐。
“喝了不少。”邱慈云笑道，“但一想到方总昨天说的话，我就没了酒意，就想着抓紧把采购的设备落实。”
“昨天的话？”方卓不知道邱总是指什么。
邱慈云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是啊，方总说的，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痛苦。”
“……”方卓昨天太高兴、太激动，不太确定自己的原话是什么。
邱慈云没有继续说这个，直接聊起了工作。
华盛顿这里拿到许可，但实际上不是一个好的工作地方，接下来要去休斯敦，那里的港口是美国第二国际商港，很多采购的设备都要从休斯敦上船发往国内。
此外，德仪就是在得克萨斯州，距离休斯敦也不远，关于技术和工艺指导也有很多细节需要继续磋商。
方卓边听边吃，认同邱总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同时考虑回头跟着一起再去一趟比利时。
“方总，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消化技术，提高工艺的成熟度，比利时那里其实不用你过去了，只是再确认一番而已。”邱慈云说道，“我们现在还是缺人，缺工程师，而且，产品市场也需要更明确的考虑。”
方卓微微点头，他和邱慈云说过产能的规划，关于电视行业的展望可以是冰芯初步站稳脚跟的一个助力。
只是，这同样是建立在技术工艺的基础上。
如果良率上不去，一切都是白搭。
至于缺人的这个事……
讲真的，冰芯一直在挖人，从来没停止。
但国内的半导体企业就那么几家，能挖来的早就挖来了，国外的工程师吧，毕竟有距离放在这里，是个影响很大的因素。
方卓心里转了转念头，说道：“嗯，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下午回休斯敦，咱们明天就能看第一批设备装船。”邱慈云露出一个有些激动的笑容，他对那些设备朝思暮想很久了。
“好，咱们一起看设备装船，看着它驶向国内。“方卓吸了一口气，正常的思绪回归，念头在人才、设备、易科、电视等方面来回跳跃。
冰芯这只是开始，自己在技术工艺上帮不上忙，只能从其他角度让它更快更稳。
301 多少事，从来急
从六月到七月，美联储加了一次息，《蜘蛛侠2》在全美热映，NBA决出赛季冠军。
作为半导体制造领域的小玩家，无关紧要的冰芯在华盛顿也获得了好好花钱的权利。
方卓等人的喜悦仅在小圈子里蔓延，更多的挑战迅速摆在眼前。
7月26日，冰芯团队离开华盛顿，飞往休斯敦，继续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仅仅半天时间，团队分配好任务，有的坐车去达拉斯，有的飞往比利时，有的再三和国内联系，还有的就想看大船从港口驶离。
下午三点钟，方卓和邱慈云亲眼看着来自科磊公司的集装箱运到船上。
那集装箱那么大那么高那么闪，怎么看怎么漂亮。
因为先前就和设备厂商近乎谈妥，所以一得知冰芯获得审批，能定下来的设备立即开始发货。
货船将会离开墨西哥湾，穿越大西洋，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太平洋，抵达东海之滨的申城港。
方卓和邱慈云注定要失望，今天的货船没有装满，他们看不到自家的设备离开，只能望着集装箱畅谈未来。
关于冰芯的发展，邱慈云和方卓有一致的看法，不急着像中芯那样在规模上快速扩张，要把技术和工艺吃透再考虑下一条生产线的增加。
在邱慈云的畅想里，3-5年之内能把技术制程追到一代的差距，再来三年，可以试试追平差距，和国际上的一流水准掰掰腕子。
至于怎么把这个腕子掰赢，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是后来者需要殚精竭虑的。
半百的邱慈云没和方总说最后的打算，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冰芯前进的路上给予支持，但八年十年后的时代还是要更多的中流砥柱才行。
黄昏时分，两人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货船，乘车返回方卓在休斯敦的别墅。
房间够多，冰芯团队就集体在这里下榻。
这天晚上没有再开香槟，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个晚饭，随后又各自忙忙碌碌的加班加点处理工作。
九点钟的时候，秘书赵智善接到国内的电话，敲响书房的门，向老板汇报一些新情况。
不过，赵智善推开门就看见老板正兴致盎然的在书桌边挥毫泼墨。
她走到旁边，一边组织措辞，一边等待老板写完。
赵智善这是第一次看到方总的毛笔字，惊奇的发现居然相当不错。
随着方总落笔，她把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多少事，从来急。”
而另一张已经写好的纸上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赵智善默然，颇能一窥老板心里的情绪。
“好久没写了。”方卓抿了一口茶，又揉了揉手腕，笑道，“还是在申城的时候好，有时候在办公室处理完文件，还能多少写一写，练一练，一坐飞机来美国就是忙到不行。”
赵智善诚心诚意的称赞道：“方总这字写得真好。”
方卓微微一笑：“说事吧。”
赵智善简单汇报了国内易科的市场信息，又汇报了冰芯在申城的设备接收安排，最后，她提及一件额外但有点相关的事。
“前几天，国内的电视行业协议开了个DLP技术的研讨会，很多品牌商都到场了。”
“创维的黄总没到。”
方卓“唔”了一声：“没到就没到，这就不用跟我说了，我还能记仇不成？”
赵智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道：“但他在香江接收采访，提到了内地的研讨会，说那是搞面子工程，创维是不会参加的。”
方卓笑了起来：“哦？黄总不至于吧？他脾气这么冲么？”
赵智善不答，她一个小秘书显然不会这种时候搞编排，只是如实汇报信息给老板判断。
“人生何处不相逢，好的，我知道了。”方卓微微感叹，没有纠结这个。
他想了想，说道：“过两天去纽约，这段时间忙着冰芯的采购许可，着实是有不少新的经验值得吸取，你研究研究，看看美国这边的智库都是怎么资助的。”
“还有，冰芯看起来很有必要成立一个可以起到游说作用的公共关系部门，你看看要怎么搞，要怎么才行在冰芯碰见行政因素时起到作用。”
赵智善微愕，这是自己一个小秘书能搞的么？
方卓补充了一句：“这玩意我也不懂，试试看，不行的话就去华盛顿的智库一条街瞧瞧常规的运作模式都是什么样。”
“咱们时间很多，不用着急，大家一起探索这次的经验到底要怎么消化。”
赵智善有些忐忑的应下来，她甚至都没听过什么智库一条街。
但既然老板安排了，那就多锻炼，多学习，多进步。
……
冰芯的副总裁史密斯没有和方卓一起返回休斯敦，他已经完成工作，结束了在冰芯的短暂挂名职务，需要回到纽约就近期工作内容向高盛进行述职报告。
这月余时间在冰芯居中联络，运作资源，提供信任背书，史密斯对最后的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既完成工作，也拿到方总给的丰厚奖金，让人有双重的成就感。
史密斯回来前拒绝了方总的挖人邀请，没有从假跳槽变成真跳槽，依旧继续当自己的高盛副总裁。
他在邮件里完整叙述了一遍工作过程，又在总结中描述这一次接触的冰芯掌门人。
“方有着很不错的商业能力，也有着很不错的行动魄力。”
“只是，他有时候也稚嫩的如同羔羊，甚至分不清民主和共和的某些区别，也不会运用他手里的资源。”
“方卓和冰芯依旧需要高盛的帮助，这可能会是一个中长期的过程。”
“但冰芯毫无疑问会成长，这也是一个过程——一个让高盛可以获利的过程。”
史密斯审视自己的形容，觉得没什么问题。
尽管东方那片土地的技术贫瘠，但凭借预期的市场增长和明显的行政因素，相信冰芯也能获得不少订单。
这不足以让冰芯变得多么了不起，但可以让它在资本的包装下变成一个美丽的故事。
刚到家，写不完了，明天补
RT，周一有点忙，又应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