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独特的经验
关于圆晶厂项目的落地选择，羊城和临安都很好。
这两座城市也是方卓能稍微运作的地方。
临安不用说，第二故乡，挂号网的福地，获得过政府表彰的多项荣誉，不少关系都挺熟。
羊城则是因为去年年末到上半年的特殊情况，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思，即便行政上没有直白的奖励，医科集团的行事忽然都方便很多，连新浪的各方面新闻报道也颇有点通行无阻。
当然了，因为项目投资规模很大，按理说到哪里都能受到欢迎和优待，可是熟悉的政商关系还是更让人放心，也会避免一些没必要的幺蛾子。
7月初，方卓决定率领项目团队先访临安再去羊城。
团队人数不多，不算他是十个人，半导体业内人士、高校请来的顾问、公司法务、公司财务等等。
临走前，方卓考虑了一下，临时把柳洋洋也给带上，她对公的处事总是比较靠谱。
“方总，这个投资预算那么多，也没给项目起个名么？”
商务车刚刚启程，柳洋洋就问起一个问题。
方卓最近一心想着钱和人，倒是真没注意，他思考片刻，说道：“圆晶厂这个项目就叫‘冰饮计划’好了。”
柳洋洋啼笑皆非：“这在会议室里见到领导就‘冰饮冰饮’的提啊？方总，正经点。”
“怎么不正经了？”方卓对柳董秘说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圆晶厂这个项目注定是长期而艰难的，我们要做好打算和心理准备。”
不光柳洋洋，商务车里两位来自复旦的副教授俞军和讲师曾晓洋也是一怔，咀嚼了一下这个话。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方卓娓娓道来的解释：“梁启超当年自号‘饮冰室主人’，自撰了这八个字的座右铭，也是有典故的。”
“庄子说‘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欤’，意思就是我早晨有了使命，晚上就得喝冰水，这大概是我内心太过炽热的原因吧。”
“我觉得这对我们的半导体产业，对我们要做的项目，含义都挺恰当，所以叫做‘冰饮计划’有毛病吗？”
三人情不自禁的点头，觉得没毛病。
数秒后，讲师曾晓洋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叫‘饮冰计划’呢，而叫做‘冰饮计划’呢？”
对啊，为什么呢，又不是山东人。
方卓想了想，没找到理由，说道：“那可能还是因为我有点不正经。”
他笑道：“就这么着吧，以后要是成功了，自然有人帮我想理由。”
柳洋洋看着曾晓洋愕然的表情，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方总的风格习惯就好。
她随即收起表情，对于这次的临安之旅还是有些期待的，除了公事，作为曾经的秘二科一枝花，这次再会老同事，着实有一种微妙的感受。
从申城到临安，不到两百公里。
这两座城市的地理距离也算一个优势，毕竟，易科和医科都已扎根申城，方卓尤其还要兼顾易科今年开启的上市计划。
如果选在羊城，不是方卓来回飞就是同事来回飞，总还是有些不便。
但，这个因素的影响不算关键，需要纳入综合考量。
方卓从内心深处其实有些倾向于羊城，盖因为……对方有钱。
临安当然很好，是个高富帅，可羊城更高更富更帅，不过，更高更富更帅也不意味着人家就愿意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方卓关于这一点有比较直观的认识，能到手的钱才是钱。
上午九点钟，两辆商务车驶进临安市区。
这时，方卓接到了来自中芯邱副总的电话。
通话很短，他收起手机的时候，心情明显愉快很多。
柳洋洋询问道：“方总，有什么好消息？”
方卓摆摆手，不便回答。
实际上，邱慈云的这通电话是简要说了下中芯这一次募资的目标，数量差不多是七位，包括了汉鼎亚太、DCM华夏、祥峰投资、华登国际、永威投资、恩颐投资、上实投资。
其中，有五位是原有的股东机构，上实投资是申城本地给予的支持。
有两位新接触的机构是DCM华夏和恩颐投资，这两家在国际上都挺有名气，尤其前者，而后者则是今年刚刚进入华夏。
从方卓和风投打交道的经验来看，DCM华夏和恩颐投资是想吃一波中芯上市的行情。
他思考片刻，给申城的助理发了条短信，让其打听联络一下DCM在申的负责人，准备约个时间一起见面聊聊天。
像海外投资机构进入国内，老熊那种IDG在国内机构的设立与美国公司在事务决策流程上有点像是兄弟关系，DCM这种则是同一个实体来进行决策。
换言之，DCM决定项目投资的资金可能更多一些。
而现在，趁着中芯国际做得风生水起，一个新的半导体项目可以更轻易的说服投资机构。
如果等到中芯遭遇困难，投资机构就会望而却步，决策难度的上升也不只是一个层级了。
嗯，这一趟来临安，要是能谈些东西出来，回去见DCM就更好说话。
方卓对于这种时机的把握、项目的实操都有比较独特的经验。
如果把目光稍稍放宽，不只局限在中芯第二轮接触的投资机构，除了DCM，实际上还有更加财大气粗的目标——美国高盛和德意志银行，它们都参与了中芯的第一轮融资。
这两家机构，方卓打算等项目轮廓更清晰再去接触，而不管结果与否，他都打算再飞到美国逛一圈，看看有没有目光长远的投资机构愿意赶上这一趟车。
层层推进，一揽子计划，要做的事还是挺多的。
上午九点半，“冰饮计划”的团队抵达临安的行政大楼，提前得到消息的市里领导都露面表示欢迎。
领导们很热情，方卓握手寒暄。
作为总裁的董秘，柳洋洋也跟在后面握手，当她和曾经当众有过小冲突的前领导握手时，心情格外的平静，真正见到本地领导才忽然发现事情已经淡忘了很多。
“方总，咱们先一起合个影吧。”
市办的主任笑着提议，同时用手招呼摄影镜头。
方卓看了这位主任一眼，又用目光询问身边的领导，也笑道：“要不，咱们还是先谈项目，我这满腔热情就想和领导们汇报工作呢。”
“行，咱们市里也早都迫不及待了。”领导颔首。
主任的表情稍窒，随即依旧笑脸，挥手指挥镜头退后，他则随着领导和申城团队一起进入大楼。
169 家乡的温暖
关于方卓的半导体项目，临安这边是7月3号收到的消息，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对方是要5号率领团队过来接洽研讨，仅仅两天时间，既茫然又紧迫。
半导体？晶圆厂？生产线？
这些和方卓有什么关系？
这位申城首富不是搞音乐播放器的么？怎么忽然跨越那么多的要搞半导体？
临安对于方卓最深的印象是MP3播放器，因为易科在老板第二故乡做的广告算是铺天盖地，代言人的音乐也响遍大街小巷。
而更早的挂号网，它在临安的运行已然三年，再加上素来低调，也就医科集团上半年的医疗物资刷新了一下认知，哦，现在不是挂号网，是医科·挂号网。
三年时间足以让一件当初拿来宣扬信息化建设的新事物被大家视为理所当然，从政府到社会，省内亲朋好友生病要来省城看病之类的事都会直接导向线上挂号。
省时省力不要钱，互联网的发展就是好。
除了这两样，什么新浪、房地产、申城首富，这些事遥远的好像不是发生在200公里外，而是发生距离2000公里处的某座城市。
大家看到新闻，听到消息，惊讶两句，闲聊两句，也就过去了。
现在，这位年轻的富豪忽然打招呼要搞半导体项目，一下子让收到消息的临安领导们迷惑了。
真？假？
应该不会假吧？
既然真的概率很大，领导们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半导体项目晶圆厂上来。
政府部门里懂这个的几乎没有，但对预算、规模、GDP等数字敏感的就多了。
经过谨慎的评估，50亿打不住的结论很快就迅速的递上去。
而且，不单单是一个项目的规模，更值得看重的是产业带动。
去年，整个临安的GDP是1781亿，第二产业的GDP是901亿，晶圆厂这样一个大项目的砸下来，直接就能拉升工业GDP的比例啊！
所以，7月5号这天的接洽见面，不光临安市，连带浙江省的领导都出面表示欢迎。
方卓对此的体会就直接出现在他的发言里。
“我来临安的第一感觉就是家的温暖。”
“刚才刘主任让我宾至如归，我说，我这就是到家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略微冲淡了一些申城这边对重大项目的紧张。
长桌分左右，方卓对面是临安行政的大头目吴念毅，旁边是省里负责商务且分管商务厅的副头目孟祥禾，规格很高。
吴念毅不胖不瘦，体态很好，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温和：“前天刘主任和我汇报方总要来临安做项目的消息，我当时问他，是那位把咱们临安打造成‘云医之城’的方卓吗？他说是，我就很高兴，我对他说，方总不光是企业家，还是一位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这回搞项目，我们一定要全力支持。”
方卓一边笑，一边跟着点头，只是脸上略有疑惑，这个“云医之城”是怎么回事？
孟祥禾看出年轻总裁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方总可能还不知道咱们临安‘云医之城’的由来，吴市长有一次去医院视察，正好碰见一个从庆元来临安看病的患者，当时吴市长看他满脸高兴就上前询问，那位患者说第一回通过网络挂号看病，说这像是搭着云头挂到号，来了就能看，比以前方便太多了。”
“吴市长感叹互联网带来的改变，互联网的速度像是乘云驾雾一样，‘云医之城’这个称呼慢慢就传开了。”
方卓知道庆元，那边是浙江的最南边，之前从临安开车过去得大半天。
他微微点头：“挂号网的发展离不开各位领导的支持，我们做企业的能为大众做点事，心里特别踏实，我听说阿里今年新搞了淘宝，互联网正在迅速改变我们的社会，这真是一个大趋势。”
从回家聊到线上挂号，总裁和领导之间的关系显得没那么生分了。
两边没有立即进入正题，又聊了聊互联网的发展，然后关于半导体项目的开启才算正式开始。
“申城在张江有个晶圆厂叫中芯国际，是2000年成立，现在已经是全世界四大代工厂，发展很快，我和中芯的张汝京张总聊过，他很支持我参与半导体产业。”
“我个人也认为半导体产业有很大的发展机遇，所以，也就鼓足勇气的愿意试一试。”
“我们这次的项目预算是12亿美元，正好折合华夏币是个百亿项目。”
方卓侃侃而谈，提到预算数字，如愿从对面两位大领导的脸上看到喜意和惊讶。
这个数字稍微夸大，立项的目标是10亿美元，但也差不多，只是换成华夏币，八十多亿和百亿项目听起来的档次就不一样了。
“我们现在自己投入和拉到的投资是5亿多美元，还有几家已经接触的国际知名投资机构，它们得看到项目和地方上有合作之后才能确定意向，但应该也不成问题。”
这个数字还是夸大了，资金都还在帐面上，除了向优秀企业家们化缘的钱，DCM、德意志银行、美国高盛都属于方卓预定的目标。
但是，项目嘛，洽谈不就这么洽，或早或晚都能有的事，先说说也不妨碍。
吴念毅和孟祥禾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项目比预估的还要大，这位方总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
几乎同一瞬间，两人脸上都绽放出相似的笑容。
会议室里因为两位领导的笑容，因为披露的项目预算，温度都上升了几分，家乡的温暖也就……更温暖了。
吴念毅表态：“国内半导体产业需要发展，也需要方总这样真正做事的企业家推动，我前些阵子听说申城那边出了个假芯片事件，真让人痛心疾首。”
孟祥禾帮腔道：“这次这个项目，吴市长代表市里，我代表省里表态，一定全力支持。”
方卓特别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我们就希望得到这边的支持，大家携手把半导体搞好，其实，我们要的也不多，比对中芯，地方上能给个一二十亿的投资和土地支持，项目就能很好的运转起来。”
吴念毅喝了口茶。
孟祥禾也喝了口茶。
方卓说了这么多，嘴确实有点干，同样喝了口茶。
会议室长桌两边，大家一起来喝茶。
170 彼此真诚（二合一）
茶香四溢，政商鱼水。
会议室里一片各自思考的安静与祥和。
按理说，按理说，一个如此大的半导体项目应该在资金上给予支持，这也很正常。
临安这边接到消息，对晶圆厂有所了解后有立即挤出预算，数目是5亿。
可是，随着来访总裁披露超出估计的100亿项目预算，己方的投资心理线就被击穿了。
吴念毅对于市里财政再清楚不过，今年临安的全市财政预算支出是163.59亿，现在全年才过一半，预算进度已经有些花超了。
就这5亿，也是左挤右挤才挤出来的。
是，半导体项目很大很重要，但全市那么多领域，其它方面就不重要了吗？
这边把钱痛痛快快的花出去了，其它方面怎么交代？
医疗、交通、农业等等方面，全都需要钱。
吴念毅稍稍放缓心情，笑着开了口：“我们临安肯定支持方总把项目落户在这里，不论是资金、土地、人才吸引、员工家属的安置等等，只要需要，我们就支持。”
方卓欣喜点头，这就是故乡的味道。
吴念毅话锋一转：“但是，方总，你说的这个地方投资，开口动辄就是一二十亿，这个一和二的差别可就大了，具体是怎么个章法呢？”
方卓默默颔首，毕竟是第二故乡，理解。
他沉吟着说道：“半导体行业的投入比较多，尤其前期采购的各种设备都很昂贵，这是真需要现金的事，一个晶圆厂不可能干到一半再等钱去买设备，风险太大，也很难留住人才。”
“咱们国内本身就缺这个行业的人才，我们已经开始让猎头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宝岛、新加坡、日韩、美国，这些都需要资金。”
“为了节省开支，我们的设备还会酌情采购二手的。”
“所以，吴市长，现金确实比较重要。”
方卓说出了切切实实的难处，不是他要狮子大开口，是这个晶圆厂就是吞金巨兽。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会议室里的氛围随着年轻总裁的一番话渐渐严肃起来。
方卓说完理由，继续说这个投资问题：“如果换一个项目，地方投资当然越多越好，我可能恨不得100%都是地方上的钱，但晶圆厂涉及国际上的设备采购，我们必须引进外资来降低封锁风险，所以，这才定下了20亿的比例。”
年轻总裁不打马虎眼，直接亮出20亿的要求，言下之意是还没多要。
他能清晰看到对面的临安领导们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知道这个数字可能是有一点点惊人。
但是，没办法啊！
方卓又喝了口茶，轻轻吐掉黏在嘴皮上的茶叶，叹息道：“我知道市里可能财政有些紧张，毕竟我们这个项目来得比较突然，社会在发展，各方面都需要钱。”
孟祥禾凝重点头道：“确实这样，方总，你是在临安做过项目的，也应该比较了解咱们的情况。”
方卓称是，微微皱了皱眉：“可即便这样，我认为半导体这个产业也是很值得花钱投资的。”
当事情都重要的时候，总还是得有个排序。
方卓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是如此看，但不确定临安这边怎么想。
他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试图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至于怎么寻找，那当然是看朋友肯出多少钱了。
吴念毅和孟祥禾低声沟通了几句。
方卓等了一会，重新介绍了一遍复旦大学副教授俞军的身份，由其来介绍半导体产业与晶圆厂项目的前景。
他估摸着临安这边应该也找专业人士了解过了，但从自己这边的角度再来科普解说一下，顺便也是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副教授俞军丝毫不怯场，甚至还有些兴奋，他像是平常上课一样深入浅出的解释半导体和晶圆厂，又拿中芯出来举例，表示对行业发展的看好。
他其实这一趟出任项目顾问没有过多的薪酬，现在也只是一名行业人员对未来的正常分析而已。
中芯国际的发展真的给了国内行业从业者很多的信心，尤其，现在流传出上市的消息更令人振奋。
副教授侃侃而谈。
方卓趁着这时间观察对面领导的表情。
他已经感觉出来临安在资金方面的吃力和慎重，要不怎么说在心里更倾向于羊城呢，那边的经济更发达，资金应该能更充沛。
其实，要不是申城已经有了个年轻貌美的中芯，“冰饮计划”可以试着争取一下，那边不论人才、资金、城市发展、产业集群都是顶级的。
副教授俞军的发言完毕，两位大领导微微点头，讲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就让市办的刘主任也起来发言，介绍的是临安方面对半导体项目的各方面支持。
方卓很认真的听着内容。
临安这边提供的土地是免租，税收方面愿意给出“3+3”政策，即前三年免收，后三年减半，至于其它方面，如人才引进、员工家属等方面也有安排。
方卓听起来的感觉就是差强人意。
要说有多好，这比不上申城三年前给中芯的待遇。
要说有多坏，优惠条件也给了不少，方卓以前可没感受过这种温暖。
“方总，我们临安是很有诚意的，也相信方总的能力。”吴念毅等到对面消化了一会信息才缓缓说道，“这个资金方面，我们和财政再争取争取，但市里现在确实比较紧张。你看这样行不行，让银行多给咱贷款额度，这样不也是能资源最大化嘛。”
银行贷款是个路子，可它应该是个常规条件，像申城那边，投也投，贷也给贷。
“冰饮计划”现在需要的是绑定股东，如果置换成贷款，现在说的好好好，万一碰见什么状况，银行方面一卡紧，己方就很被动了。
股东投入的钱是真投入，银行再免息也得还。
如果行业标杆中芯出现困难，保不准银行抽个贷或者不再续贷，那都是平添麻烦。
方卓心里这么想，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是，吴市长，我能感受到咱们临安的诚意，关于资金，咱们可以再商量确认一下，下午的时候我再去看看地皮。”
吴念毅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道：“地得看，饭也得吃，时候不早了，走，方总，咱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嘛。”
“哈哈哈，我早就念着一口地道的葱包烩了。”方卓大笑。
后面座位的刘主任稍稍变色，赶紧拿出手机发短信，中午预备的都是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谁没事去弄小葱油条裹面饼啊！
会议室里主客有说有笑的起身离场，临安这边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中午饭局，还会留下两位汇总下洽谈信息，让没出席的其他领导对此做个判断。
也就在申城一行人与临安领导午餐时间谈笑风生的时候，早就等着的市财政等部门拿到最新的消息，对它作出评估。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20亿的投资！
20亿，一个项目！
一个项目，20亿！
简直就是胡咧咧！
市财政的局长廖启梁听到这个数字当即就变脸，控制着情绪轻轻拍桌：“李市长，市里财政情况你是知道的，这方卓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我们还把他当财神爷！我看他是把我们当财神爷了吧！”
主持分析小会的是临安副市长李顶国，他沉吟着说道：“人家自己投得更多，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他这个漫天也太漫天了！”廖启梁连连摇头，“他说是那么说，他说已经有5亿美元，那就真有5亿美元？保不齐空手套白狼呢！”
廖启梁越说越来劲：“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我看了什么富豪排行榜，不可能有这么多！李市长，咱们得慎重啊！”
李顶国思考着说道：“人家也不全是自己的钱，富豪嘛，就是有本事拉到投资。”
另一旁的秘书说了一句：“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到底能不能搞成，这两天也问了很多浙大的老师，半导体行业是既需要资金，也需要技术，方卓以前毕竟不是干这个的。”
这话点出了大家心中的忧虑。
要说，2亿，5亿，硬挤出来也就出来了，人家毕竟是申城首富，这个面子和保障还是有的。
可是，这个数字提高到20亿，“申城首富”这个砝码的份量迅速降低，必须得多衡量其他方面。
申城为什么愿意投中芯？
因为中芯是张汝京这位浸淫半导体二十多年的专家牵头在做！
换成方卓呢？
他固然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虽然年轻了点，但大家都承认他在商业上的能力，也认可他的社会责任感，但这和半导体项目是两码事。
万一项目没成功，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这烂摊子怎么办？
这都是极其现实的考量。
再诛心一些，谁要敢拍板为跨行业做项目的企业家担保20亿的投资，那谁就要为他的成败负责。
李顶国默默点头，手指扣在桌上，思考了一会：“财政再挤一挤预算，我们也让人去申城实地了解了下中芯的情况，这个事不能急，急中容易出错。”
局长廖启梁唉声叹气的说道：“好，可是市里确实很紧张，不是我抱怨，年中的支出已经冒了。”
李顶国一皱眉：“哪这么多废话，谁不紧张？你紧张，人家搞项目不紧张？这样的项目要是没问题，那就是一件大好事！”
“好好好，我去挤，项目没问题，市里砸锅卖铁都出钱。”廖启梁还是表了态。
小会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申城一行人在领导的陪伴下前去看地，这边才散会囫囵的吃了个午饭。
下午时间，领导和总裁亲看现场，皆是在7月份的炎热下出了一身臭汗。
傍晚的时间稍稍休息，两边都各自讨论了一番对方的情况。
等到晚餐时间，边吃边聊，边喝边聊。
饭桌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络，吴念毅代表市里把一个重要的条件作出修改，从5亿投资预算提高到了7亿。
他当众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让项目在临安畅行无阻，一定让晶圆厂的人才和家属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
华夏的酒桌气氛就是那种、那种、那种很难让人拒绝的场面。
当吴念毅说完这话并率先干了一杯酒，方卓就很被动，尤其，大家的眼光都瞧着过来，有意无意间都在等着表态，吴市长这种领导都这么主动这么给面……
方卓只能举杯，笑着说道：“不说别人，我自己在临安就立即找到家的感觉，从申城来这边，这个半导体项目我是战战兢兢，唯恐做不好，唯恐手里资金不够撑不起来运转。”
“临安的各位领导这么关怀、支持我们项目，我方卓打心眼里感激，这杯酒不能光我喝，来来，俞教授，曾老师。”
方卓扫了眼自己人，说道：“这杯酒是我们项目组敬吴市长的。”
整个项目组11个人都喝了一杯酒。
方卓给自己满上第二杯，笑道：“这第二杯是我们感谢临安和浙江所有关心我们项目的领导，实在无以为报，都在酒里。”
一群人第二次站起来。
这一次，临安的领导们也回了酒，场面一时间好不热闹，关于现场表态也就马马虎虎的圆了过去。
晚上酒局喝得稍多，但方卓一行人回到酒店又开了个总结会。
临安这边的条件基本就很明朗了。
投资7亿。
土地免租。
税收3+3，前3免税，后3减半。
人才引进，省外国外的员工都有补贴，家属可以调配工作。
银行方面可以提供免息贷款，本地临安银行和建设银行目前可以给出10+8的贷款。
林林总总，条件比较多，覆盖了很多方面。
团队里的大部分人都对此表示满意。
“临安领导的姿态确实不错，匆忙之间给出这样的条件还可以了。”方卓总结道。
柳洋洋颔首，今天见到的领导她都认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多的笑容，没想到第一天就挺顺利的。
“但我们还是得去下一家看看，给出时间，让领导们不用那么匆忙，让领导们多多考虑。”方卓体贴的说道。
副教授俞军正在喝茶解酒，一口茶水呛得连连咳嗽。
方卓感慨：“主要还是这个钱啊，真是20亿难倒英雄汉啊。”
讲师曾晓洋问了句：“真就要20亿吗？这是底线吗？”
方卓瞥了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笑道：“曾老师，喝茶，你看你喝得脸都红了。”
晚上的总结会结束。
项目组第二天没有离开临安，行程是第三天飞往羊城。
这第二天的时间，双方仍然在接洽研讨。
等到方卓第三天准备启程飞往羊城时，来送机的市办主任匆匆接了个电话，对年轻总裁表示，市里的投资金额提到了8亿，税收则是4+4。
方卓当即感谢，极其极其真诚的说道：“项目的多方考察不光是我的意思，我毕竟拉了其它机构，还得看他们的意见。”
“但是，刘主任，你放心，我对咱们临安有感情，我方卓就是从这里干起挂号网，一直把这里当成故乡。”
“不管怎样，我都优先考虑咱们临安。”
年轻总裁带领项目团队登了机，飞向更高更帅更富的羊城。
刘主任目睹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对左右感慨：“这个小方总还是可以的，有了项目也是第一时间来临安，说话做事都很真诚。”
旁边的人点头道：“要不说，人家怎么这么年轻就能成功呢。”
171 城市名片（二合一）
就在方卓带着团队飞往羊城秘密接洽地方政府商讨项目投资的时候，他的动作变得不太秘密，逐渐在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浦东新区召开会议，又上报市里，为申城首富的项目提议进行讨论，拟定了一系列政策优惠。
易科集团联系到了DCM华夏这家知名风投来申的负责人，约了等老板从羊城飞回就进行一次面谈。
而中芯国际的总裁张汝京也因为临安地方托人找关系的打听，知道上回见过的申城首富方卓真的在自己搞晶圆厂项目。
张汝京对临安托来的关系没说什么，只聊了聊行业通俗的情况，半导体项目注定需要资金、技术、人才，而关于申城首富的未来成败……
尽管他心里不看好，面上也没给出判断。
但私底下，张汝京连连感叹。
“这个方卓，哪来的勇气？”
“年轻人，胆子是真大。”
“钱也是真不少，可惜了。”
“折腾是真能折腾，上回来咱们中芯，他心里就拿定主意了吧。”
张汝京在办公室闲聊起这个事，不太看好这个项目的未来。
“年轻人嘛，就是有闯劲，换了我在他这个年龄……”中芯副总裁邱慈云略一回忆，“可能还跟在导师屁股后面做苦工，哪敢想什么晶圆厂。”
张汝京这么一听，也是。
他微微摇头，不再聊这个：“关于咱们的新生产线，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的。”
邱慈云听见正事，再次重申反对意见：“张总，我觉得我们的步子已经够快了，当前更多得求稳。”
另一名副总不赞成：“我们的扩张还可以再快。”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争论之声。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近期都时常有这样的意见纷争。
……
7月8日，皖省，庐州。
刚刚摘掉“代”字没多久的省领导王书山走进办公室，拿起一份内参，坐在位子上边翻边喝茶。
没一会，秘书走进来放下一摞材料，又去给领导的茶换水。
“小马，不用换，刚喝，正好。”王书山摆摆手，翻过一页内参，随口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啊？”
马秘书年轻，人也机灵，常常能聊些新事物，这一点很招领导喜欢。
他想了想，说起一件趣事：“前天我听说一件事，有个产业的项目得到了很多公司的投资，我听朋友说单是拉到的老总估计就得将近十个人。”
王书山笑道：“哟，谁的面子这么大啊？还要汇聚那么多人一起办事？”
马秘书卖了个关子：“牵头的还是咱们省里的人，确实在互联网行业有些面子，但这些企业愿意给投资的钱只是小钱。”
王书山有些疑惑。
“我从朋友那打听了一下，说是要在临安做一个半导体项目，项目整体预算超过百亿。”马秘书略有卖弄，然后说道，“这人就是那位易科的老板方卓。”
王书山慢慢颔首，他知道这个人，皖省出来的申城首富嘛。
他放下内参，拿起报纸，问道：“临安那边要做半导体项目？我记得中芯在申城做得很不错，临安那边已经敲定了吗？”
马秘书想了想，不太确定的答道：“应该没有吧，可能是快了，我听说是最近的事。”
王书山的目光凝固在报纸上，数秒钟之后说道：“打电话。”
马秘书没反应过来：“啊？”
“平时还夸你机灵。”王书山微微摇头，“你联系方卓，说我代表省里欢迎他回家乡考察，如果有项目，我们省里愿意全力支持。”
马秘书嘴上下意识的答应，脸上的表情却有一丝丝的犹疑，庐州和临安可不一样，虽然都是省会，可最起码差了两档，这样一个大项目……
王书山掏出一支烟，瞧出来秘书心里的不自信，斥责道：“咋地，觉得穷小子就不能追求心仪的女孩？小马，不是我说你，什么腐朽思想。”
“就是你这种思想才导致你现在还没成家！”
“咱们要有勇气，要有主观能动性来一起打造新世界。”
“你联系，就说我说的，他敢来，我们就什么条件都敢答应，不要怕临安那边不好说，有什么事我来帮他说。”
王书山的眼神和语气都很犀利，态度也很果断。
很难想象，他是刚刚听到的项目消息。
年轻秘书点头，拿出手机出门联系人，领导这是要挖隔壁兄弟省的墙角啊，这样好吗？
好是挺好，能成功吗？
庐州和临安相比能提出什么更好的条件？
那个方卓要是愿意回来发展，他就不会是申城首富了。
大约半个小时，马秘书经过多方确认，确实存在一个投资预算超过百亿的半导体项目，确实是有和临安谈，但是，人家现在已经去羊城继续谈条件了……
羊城……粤省的省会……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
这挖角难度更高了！
庐州和羊城压根没有可比性！
马秘书心里有这样的明确认知，最后才拨通当事人方卓的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被挂断。
第二遍打过去，没人接。
第三遍，好不容易接通了。
他连忙和气的问道：“喂，您好，您好，是方总吗？我是皖省秘书处的马明朔。”
马明朔只是省办秘书处三科室一名普普通通的副主任科员，近期才得领导看重，负责了一些日常材料工作。
现在受领导所托转达态度，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尤其，知道的工作难度比办公室里预估的更大。
“我是方卓，请说。”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很年轻，言语也很温和。
马明朔赶紧言简意赅的表示皖省对方卓的欢迎，对投资的欢迎，对半导体项目的欢迎，最后，他语气认真的还原了领导的原话——只要方总敢来，我们就什么条件都敢答应。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声笑声，随即便是对方客气的回答。
“谢谢马秘书，也一定转达我对领导的感谢，我愿意认真考虑，但项目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所以还要多方权衡。”
马明朔又说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然后，他自己回味了一下整个对话，有了个基本判断才回办公室做汇报。
“他这是客套回绝？”
“嗯，你觉得他到底能不能拍板这个项目？”
王书山抽着烟，听完汇报，缓缓的说道。
“是婉拒。”马明朔先回答自己能确定的事，又考虑数秒，“我认为方卓能在这个项目的落户决策上发挥很大的作用。”
不同于领导只是略知方卓，马明朔对于这个申城首富倒是知之甚详，尤其前阵子发生在申城扑朔迷离的事更让人忍不住八卦。
而从各种事情来看，方卓是一个控制欲和掌控力都很强的人。
这样一个人，不敢说他能不能拍板，最起码，一定对项目很有影响力。
王书山抽了半支烟，给年轻秘书布置一道工作：“小马，你搜集搜集这个项目的信息，再搜集一下不同地方给项目提供的条件。”
现在已知的是两个地方，临安、羊城，但申城首富必然还会和申城联系，这就是三个城市。
一个直辖市，两个副省级城市。
这是庐州需要直面的竞争对手。
压力很大。
但是，碰上连这样城市都想要的项目，连争取也不争取一下就太可惜了。
“小马，你再让陈秘书长过来一趟。”王书山又说道。
马明朔点头，知道这是需要更高位置的人出马来和方卓联系了，单单自己一个小秘书显不出份量和诚意，只能是打个前站。
百亿项目，百亿项目。
这个项目可太大了！
马明朔很快就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开始通过关系搜罗起不同地方给出的条件。
申城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临安和羊城则有些了眉目。
临安方面是投资8亿、4+4税收、土地免租、人才安置等一系列优惠条件。
羊城方面则是投资13亿，5+5税收，其他条件比照临安，还能更好。
甚至，马明朔还打听到羊城那边有领导放出话来——“让这个项目成为羊城的中芯”。
如此一来，庐州的压力就更大了。
马明朔默默把收集到的消息汇总，然后报给领导，也让这份压力转移了过去。
他不知道领导会不会再坚持邀请，只是感觉一起打造新世界的可能性确实微乎其微了。
……
7月12日，方卓率领项目团队从羊城返回申城。
他在羊城比计划中多待了两天，也因此经过磋商取得了比较满意的成果。
羊城不愧是华夏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给出的条件要大方很多。
相较于临安的慎重，羊城方面的起步价就是9亿，很快就一天一变的提高到13亿，这份豪爽真的让人沉迷。
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整个项目团队都是喜气洋洋。
虽然仍旧比不上申城当初给中芯的条件，但也差不了太多，这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方总，估计申城这边很难比羊城出价高了。”柳洋洋坐在车里，笑着说道。
按照安排，这一趟回到申城还得比较一下本地浦东给出的政策，如此就算完成第一轮的考察，后面第二轮对城市的考察将变得简单。
“我昨晚和裘区长通了电话，浦东大概和临安差不多，这已经是区长争取过的了。”方卓说道，“挺不容易的，得请他吃个饭。”
柳洋洋笑眯眯的说道：“只要你不再给他送兰花就好。”
方卓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上面的号码已经存过，是来自庐州的号码。
他接了电话，笑着说道：“您好，陈秘……噢，领导好！”
号码是前两天的号码，说话的声音却不是本人。
饶是方卓这几天已经见过很多领导，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提及投资，提及项目，提及晶圆厂，他是不愿意意气用事的。
通话时间不长，仅仅两分钟，电话里的大领导态度真诚和煦的邀请己方去庐州考察考察，还提及了“面子”这种带有江湖气息的词语。
方卓捏着手机，左想右想，下了个调头回机场的命令。
“走，加个班，先去庐州看看，领导盛情难却。”
项目团队本以为已经结束第一轮的工作，没成想，忽然冒出来一个远远不如临安和羊城的庐州。
老板的决定当然要听，然而，对于飞往的目标城市，大家心中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比较的。
皖省，庐州。
浙省，临安。
粤省，羊城。
直辖，申城。
这再怎么选，那也选不到庐州啊。
连复旦副教授俞军也在航班上忍不住说道：“方总，就算庐州投资的钱能和羊城一样多，但从城市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那都还是不能落户在皖省啊。”
方卓颔首：“嗯，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但大领导的面子得给。
毕竟，这是第一故乡，连一点故乡情面都不讲，那也太没人情味。
方卓这么想着，也不觉得庐州能提出让自己动摇的条件。
下午三点钟，航班缓缓降落在庐州的骆岗机场。
相较于方卓在后世更熟悉的新桥国际机场，当前的城市仍然在用这座于77年启用的机场。
一行人下了飞机，目睹眼前场面，心里都凉了半截。
倒不是多嫌弃，好吧，确实有一点嫌弃，主要是刚刚经历过羊城和申城的机场对比，这个差距确实比较大。
“您好，您好，方总，我是之前联系您的秘书马明朔。”来接机的马秘书带人冒出来，自我介绍，连连握手，“走，方总，咱赶紧上车，领导正在途中。”
方卓礼貌握手，愕然反问：“在途中？”
“嗯，咱们上车，半路上见领导，坐他的专车。”马明朔只说安排，没有说太多。
方卓带着疑惑，率领项目团队坐上接机车队。
一行人驶离机场。
车队开到一半，方卓真见到了乘坐专车的大领导，也经过寒暄坐进他的车里。
“领导，您这是？”
方卓寒暄后忍不住疑惑。
“今天，方总来考察项目，咱不提故乡，不提皖省，不提庐州。”王书山笑着说道，“咱们就谈谈这个半导体项目。”
方卓有点惊讶，这和自己预料的不同，领导也没回答自己的疑惑。
不过，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黑色专车来到了庐州面对外界每次必提、不得不提的一张名片——中科大。
两人都下了车，站在校园里。
王书山挥了挥手，郑重的承诺道：“方总，只要你愿意把项目落户在庐州，咱们科大愿意全力支持！”
“相关的人才、技术的研究、设备的采购、专业的设立，科大能提供的绝对不会眨一下眼！”
“老师学生不愿意留下来，校长亲自做工作，我亲自做工作，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王书山斩钉截铁。
方卓沉吟不语。
王书山问道：“方总，你有什么顾虑就直说，咱今天就是正常的项目研讨。”
“科大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方卓慎重的说道，“可是……”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可是，我们只要愿意给钱，人才就会过来，并不取决于落户在本地，当然，在本地确实会多技术上的便利，可这种因素……”
方卓继续说道：“而且，项目现在处于筹措资金的阶段，对于资金的要求比较高。”
王书山点点头，二话不说：“走，方总，我们先记住科大是我们庐州给出的一个条件。”
方卓重新坐进车里，考虑如何委婉拒绝这位行事果决的大领导。
没多久，专车驶出校园，开了好一会才停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方总，下去看看。”王书山笑道。
方卓莫名其妙的下了车。
王书山也下车，他指着前方：“方总，羊城给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这条路不修了！就给你项目投资！”
“我们庐州没有钱，就把诚意换成钱。”
“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们还有很多路。”
方卓：“……”
172 梭哈
领导给路的方式，啊不，领导给钱的方式实在出乎意料。
方卓着实有些懵。
在临安，那是西湖边上把酒言欢，够筹交错。
在羊城，那是白云山顶俯瞰城市，谈笑风生。
这到了庐州，领导指着路说要把它换成钱投给自己。
画风一下子变得跳跃！
庐州这里就好像一穷二白的捧着心来倾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览无余，就一句话——我要发展，我要发展，我要发展！
方卓的心情有些复杂。
要说这下了飞机直接拉来看科大、看马路，他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甚至还不少，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不得不多想一些。
领导这一刻说的话有没有诚意？
有。
领导展现的行事风格有没有诚意？
有。
领导说的话到底有多少诚意？
这个……
要说这项目是个10亿、20亿也就算了，可它起步就是百亿规模，后续还必须继续投入，不能不慎重，也没法不慎重。
方卓今天是第一次见王书山，不像早就熟悉的裘兰花、郑丹锐，那俩说的话能信个六七成。
他心有触动之余依旧保持着谨慎。
既然领导展现出来的姿态是就事论事，就项目论项目，不提故乡，不提感情，那便就事论事。
市政工程一条路的成本不像高速那么多，土石方、道路、排水、交通、绿化、桥涵、照明、电信电力……一条路的造价确实支撑不起半导体项目所需的投资。
方卓面对领导的目光，慢慢的说道：“羊城那边愿意拿出13亿，这条路很让我感动，领导，咱们市里能匹配上这个数字吗？”
王书山几乎眨眼间就明白这个年轻总裁的顾虑，笑道：“方总，这几天，我们省里市里开了会，这条路不是我一个人做主，是领导班子一起敲定下来。”
他干脆的说道：“走，方总，我继续带你看，路真不只这一条，我可不是胡咧咧。”
王书山率先上了车，这就是皖省和庐州市里一起定下的商业谈判方案。
由他这位省领导亲自带着当事人谈条件、看条件，不玩虚的，直接把心扔你手里，示之以诚，你不看就算了，你一看便知真心假意。
方卓也就真上了车。
从这条路到下条路的途中，他没闲着，收起心中的预设立场，认真的介绍起“冰饮计划”这个项目的筹备。
关于DCM华夏、高盛等机构，表述用语是正在谈判。
DCM华夏已经由恒隆23联系，高盛则是通过另一层方式接触，易科暂停了先前接洽的美国上市券商，打算和高盛聊聊这方面的业务，顺便再谈谈半导体项目。
很快，下一条路到了。
王书山没有用秘书，亲自解说这条路原本的规划和资金投入，一听就是有备而来。
他说完这个，瞧见年轻总裁的微微点头就不多说什么，直接要继续前往下条路。
方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什么，随即笑着说道：“领导，不管是财政收入也好，也不管是市政停工也罢，投资的钱就是投资的钱，我们认这一点。”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诚心筹资，到底是不是信口胡说，也不能真就一条条路的看过去。
事实上，来时的路上由柳洋洋对庐州有个大概估计，去年的财政收入了不起能有六七十亿，现在宣称比肩羊城拿出13个亿……
如果是真的，绝对伤筋动骨。
王书山也笑：“方总，我知道你考察的城市都比庐州强，可是，我能打包票，他们比不上我们的求贤若渴，只要你要，只要我们庐州有。”
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王书山在任一日，这话永远有效！”
一省领导，姿态至此。
讲真，方卓都感觉有点心酸了。
从申城算起，到今天庐州，一共四个城市，这是自己见到级别最高的领导，偏偏也是最诚恳的领导。
何至于此呢？
方卓重新坐进车里的时候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
先前要价20亿，但他并没有真就认为能拿到这个数，羊城那边给的条件其实已经很好。
13亿换成美元是1.6亿，这加上自己能拿出来的2.3亿美元，差不多就是4亿，距离10亿的小目标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
以2.3亿美元去和投资机构谈，以4亿美元+地方支持去和投资机构谈，这是两种局面。
只是，出于理性，价码相同的情况下，羊城还是更优的那个选择。
领导专车看完科大校园和两条路，调头驶向酒店，晚上也是有省市其他领导出席的接风宴。
“方总，听说你们这个项目叫‘冰饮计划’？是我想的梁启超那个吗？”王书山坐在车里，问起一个问题。
他不是很能确定，方总这个人毕竟年轻，前面听说还有给奖学金随意起名“我看谁不喜欢半导体”的事，保不齐又是年轻人的趣味发作。
方卓承认了这一点，确实是源自梁启超“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座右铭。
王书山笑道：“那挺好，这样吧，羊城给出的税收政策是4+4，我们先前商量的是，庐州比不上人家发达，就直接给个8年免税。”
“既然方总的项目有这种寓意，我就不讲民主，自己做一回主，许个10年免税的优惠政策。”
方卓想笑又想严肃，脸上表情便显得有些古怪，似叹非叹的说道：“领导，您这是在赌啊。”
“谁不想轻轻巧巧的就把项目拿到手呢。”王书山平静的说道，“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庐州能对这样的项目有吸引力，但事实摆在面前，我们必须得赌。”
他继续说道：“我们觉得这个项目值得赌，半导体产业的前景很广阔，方总又是一位商业奇才，我们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方卓默默点头，领导赐，不敢辞，商业奇才就商业奇才吧。
片刻沉默后，他说道：“10年免税，领导，要是我们落户在庐州，您这任期上可收不到我们企业1毛钱的税了。”
王书山爽朗笑道：“哈哈哈，功成不必在我。”
方卓缓缓吐出一口气，短短半个下午，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领导已经把他所代表一方的条件全部拉满。
直接拉满！
一把梭哈！
不成，继续修路继续干！
成了，那就是打造半导体产业发展高地！
173 月是故乡明
庐州是方卓第一轮城市考察的最后一站，也是临时加进来的一站。
他没想到本是礼貌式的考察却遭遇了最真诚的接待。
如此地方，如此领导……
半导体晶圆厂这个项目上能让方卓动心的地方不多了，庐州算是第4个。
羊城、庐州、申城、京城、临安。
方卓心里的排序基本上是这样。
羊城当前给出的条件结合这座城市未来的发展，它仍旧是最好的，京城虽然还没去考察，可因为医科集团上半年在京城的表现，方卓有信心拿到不错的条件。
庐州原本不应该在名单上，即便项目组定下的第二轮城市考察，它也会是比较弱势的一个存在。
一个很简单的对比：
羊城去年的财政收入是245亿，庐州估算是60亿。
羊城去年的GDP是3224亿，庐州是412.8亿。
羊城去年的第二产业GDP是1224亿，庐州是207亿。
各项数据指标都相差很大。
这种差距对企业也会带来影响，比如，对人才的吸引，企业在庐州想把人才吸引过来的成本必然会提升。
即便，领导拿出了中科大这张城市名片……
可，中科大固然是一所很好很优秀的学校，但它在微电子这一块要落后于长安的西电、蓉城的电子科大以及北大、清华、东大、邮大等学校。
如果真要落户于庐州，那么……
方卓和领导一起前往接风宴的路上开始在心中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庐州确实有缺点，有差距，但人家也不是没有优点，随便说个七八条，不，五六条，不，三四条……
说一点最重要的好了。
这里的领导班子能把项目当成最大的宝。
方卓能感受到领导那种红着眼求发展的渴求，既然庐州能提供比肩羊城的资金，能给出更好的优惠政策，能最大程度的重视由自己一个外行人发起的项目……
那落户于此也未尝不可。
资金很重要，人才很重要，城市未来很重要，但都有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晶圆厂这样的项目本就需要一个较长的周期，需要沉下心来做事，需要长久的得到支持。
庐州这样的城市一旦投入，也算变相的被套在里面了。
方卓先小人后君子，更愿意以一个相对长时间的角度来看待地方支持。
晚上七点钟，车队抵达接风宴的酒店，方卓见到了省里和市里的领导。
他几乎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来庐州视察的上级领导。
庐州大大小小的领导，从市到区，从财政到人事，全都见了一遍。
这个见法是怎么见的呢？
是由王书山这位省领导陪同着过了一遍，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年轻总裁一旦项目落地必须一路绿灯的畅行无阻，各个部门必须配合。
接风宴上依旧没提故乡，话题全程围绕半导体展开，偶尔聊聊易科的知名播放器，还会夹杂着一些线上挂号在庐州的展开。
方卓看着明显突击学习半导体常识并绞尽脑汁聊这个话题的某些部门领导，只觉既好笑又……又心生敬意。
饭局没喝太多酒，项目团队和地方领导的神智都很清醒。
晚上九点半，接风宴散场，领导们离开，大领导则逐一告别。
王书山握着方卓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希望方总能看到我们的一片冰心，能认真考虑庐州。”
方卓郑重的应下了。
庐州的市领导也同方卓握手：“方总，我们庐州比不上其他地方有钱，但只要方总愿意给庐州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不会让方总失望。”
方卓这种时候都不想露出笑容，依旧郑重其事的握手，免得失之轻佻。
等到领导们全都离开，项目团队在老板的套房里召开了讨论会。
方卓把条件一一说明。
事实上，接风宴上由很多部门的领导直接说了相关规划，包括晶圆厂的项目用水保障、员工入驻之后的福利补贴、全市优质教学资源的调用……
这些规划展示出的态度就是庐州在集全市之力要留下晶圆厂这个项目。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项目团队第一次听到地方城市谈到晶圆厂的用水保障，半导体制造需要大量稳定的供水，像一个200mm晶圆厂，如果每月产能4万片，一天的用水量就得8000到10000吨。
大家确实感觉到了皖省和庐州的诚意。
当方卓说出“13亿、10年免税”这两条之后，整个项目团队都面面相觑。
这出价比全国经济最发达的羊城都痛快，那边还前前后后聊了好几天呢。
众人愣了一会，由副教授俞军给出了一个一致的感慨：“皖省和庐州的领导们有魄力啊！”
“有魄力确实有魄力，但要我说，还是选羊城。”讲师曾晓洋摇头道，“羊城带来的无形便利和利益都大得多，不要说投资数字一样，就算庐州再多给2亿，我都觉得……”
“领导班子很重要，我现在反而觉得可以定在庐州。”来时还劝方卓的俞军有了立场上的变动，“领导支持和领导全力支持，这完全是两码事。”
“也不吧，羊城的领导同样很不错。”
“单说领导，几个城市的领导面对咱这项目的态度都可以，庐州底子太差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
“中科大的相关专业在国内排不进前十，要我说，还不如去蓉城再看看，那边有一大批人才，对产业的眼光未必输给庐州。”
项目团队一阵争辩，多数还是不太同意落户庐州。
最终，大家的目光看向了站在窗边抽烟的老板。
这个项目由方卓起手，尽管他是个外行人，尽管他对外宣称要衡量多方意见，但团队里都知道必然要由他拍板。
方卓不紧不慢的抽着烟，眺望着窗外和申城截然不同的夜景。
羊城的夜景就和申城一样，一派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繁华热闹。
庐州这里则暗淡很多，放眼望去，只有点点灯光在安静的夜里点缀整个城市。
方卓抽完最后一口烟，瞥了眼黑暗中更显明亮的圆月，悠悠的叹了句。
“月是故乡明。”
174 最后一个条件
华夏经济最发达城市之一的羊城愿意投资13亿。
这是方卓率领项目团队谈了几天的成果。
以这个维度来衡量，国内的其他城市恐怕也很难给出更高的价格，申城已经有了中芯，京城的氛围不好把握且中芯也在那规划了12英寸的生产线。
至于鹏城，这是项目第二轮考察城市的首位，但抛开城市本身的发展，它能给的条件恐怕也不会比羊城更好。
皖省庐州愿意全额匹配羊城的出价，愿意集省市之力留下晶圆厂项目，愿意从各个方面来配合支持。
这就让方卓心中有了很大的倾向。
他的心肠向来软硬适中，先前不愿意考虑第一故乡是因为不认为它能提供适合“冰饮计划”的资源和条件，现在既然庐州给出基本的条件，又有至诚的姿态，那也不是不能捆绑发展。
复杂的事情先简单化，晶圆厂要钱、要设备、要人才。
钱，有个启动资金让这个项目运转，越往后越能搞到更多的钱。
设备，大部分设备都是从国外采购，需要的是更灵活多样的处理。
人才，庐州这一点有些弱，中科大的微电子也不强势，可这所大学在国际上还是有名声的，也许能发挥出一些不一样的能量。
就在方卓讨论会上表达意愿后的第二天，整个项目团队照例和庐州方面正式洽谈，落实了很多具体的优惠政策。
庐州方面不用说，能给的都给，能落实的都落实，有的即便不落实到文字也会给予便利。
项目团队这一方呢，经历过临安、羊城两座城市的洽谈，也算轻车熟路，保持理性和克制，积极探讨了双方合作的空间。
总体来说，两边的洽谈推进很顺利。
尽管方卓还没正式的最终松口，可省市参与洽谈的领导都感觉出了他一起合作的意思。
下午时间，对这个项目很关心的省领导王书山再次露面，他已经听取了相关汇报，脸上带着由衷的高兴，又一次表态。
“方总，有问题，有需求，你就说，我们都全力配合。”
方卓真就提要求了：“领导，我最后有个条件，这个条件大家一起努力，有眉目了，我们项目就立即落户庐州，接下来就是推进其它工作。”
王书山当即严肃：“你说。”
“领导，咱出去说。”方卓这时候直来直去，没顾会议上的市领导，要单独聊聊。
王书山应允。
总裁和领导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领导，晶圆厂项目需要人才，不光是需要工程师，更需要领头的人才。”方卓直奔正题，“我想要中科大帮我挖个人。”
王书山心生好奇，什么人要让方总在这样的场合大费周章。
他静待下文。
“中科大的微电子不够强，这方面输出的是工程师，但就像是张汝京之于中芯国际，他那种领军人物的专家是我们项目更欠缺的。”方卓说道，“我们已经找了猎头在挖各地的工程师。”
“现在，有一位台积电的技术专家叫胡正明，我手上收到的消息是他打算离开台积电回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
“我想让中科大试试看，能不能全力请这位专家来科大任职，不管是什么名义，客座教授，邀请访问，荣誉院长，反正，一年也好，两年也罢，能来就挺好。”
“能有这样的接触，不管是对科大学生定向的培养，又或者请进晶圆厂任职，那都是很重要的。”
方卓用了一个“全力”的词，这也是他这两天听到皖省和庐州的表态。
关于胡正明，他97年就成为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单凭自己，恐怕很难很难劝说他来参与自家项目。
这就需要来自领导的全力支持了。
报效祖国？国家荣誉？外籍院士？科大国际上的人脉？院校科研上的交流？
这是方卓很难动用，但领导和科大能发动的“全力”。
王书山微微点头，问道：“这人这么重要？”
“很重要。”方卓继续直言不讳，“他还是台积电另外一个大将梁孟松的博士导师，我们对梁孟松也有些想法，胡正明能来，后续如果和梁孟松有交流的机会，我们也更好说话。”
如果没记错，梁孟松从台积电跳槽到三星前也曾在韩国的成均馆大学任教，他那时是在等和台积电的竞业协议到期，但教导的学生已经都是三星的工程师，存在技术泄密。
方卓对于胡正明其实没什么印象，但既看重他与梁孟松的关系，也在更多查阅履历后认同他的能力。
就今年台积电击败IBM的战役中，胡正明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方总对于人才的渴望就和我们对于项目的渴望一样。”王书山开了个玩笑，说道，“这对科大来说是好事，我会去学校做工作的。”
方卓强调道：“领导，是全力。”
王书山哑然失笑：“一定是全力，这是方总对我们提出的第一个明确要求，我也不能刚刚表态全力，下一秒就不兑现。”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人家究竟来不来也很看个人意愿，他实在不愿意来，我们也不能绑过来。”
“这是自然。”方卓很理解的说道，“领导愿意尝试，科大愿意尝试，我这里只有感激，如果胡正明有物质上的任何要求，我这边都可以满足。”
王书山沉吟，这方总竭尽全力的渴求，确实有点像庐州对于晶圆厂项目的态度。
他想了想，问道：“这是方总最后一个条件？还有吗？”
方卓摇头，准确表态：“暂时没有了。”
“那等我们努力和胡正明联系，我们庐州是不是可以得到‘冰饮计划’的青睐？”王书山温和的说道。
方卓主动伸出右手：“不，领导刚刚答应了我，这是我接洽的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我们开启合作后的第一个要求。”
“我相信领导的全力承诺，我现在也会全力推动晶圆厂在庐州的落户，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王书山脸上露出笑容，握着手，只说了四个字：
“合作愉快。”
175 也还行
方卓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他心中有了倾向，下一步就是考虑如何围绕这个倾向来做事。
来自领导全力的表态像是一个火花，点燃了由半导体项目思考来的很多想法。
技术大佬有多重要？
一个已经把先进技术过程走一遍的大佬有多重要？
仍以梁孟松来举例，方卓记得媒体曾经对他的描述，他到任中芯300天，率领团队让14nm芯片的良品率也从3%提高到了95%，达到量产标准。
具体数值或许模糊不准，这种巨大的提升却是毋庸置疑的，它是整个团队艰辛努力的成果，但更是技术领军人物指引的效果。
方卓觉得这种关键技术人物的价值很难用金钱体现出来。
所以，他定下了两个小目标，先挖胡正明，再挖梁孟松。
怎么挖？如何挖？
中科大这样的名校正是最好的实施平台。
换作申城，即便方卓托着郑丹锐、裘迪这样的领导去拜托交大在国际上挖人，人家顶多就是真的帮忙努力试试，一旦试不成，那也就是不成。
中科大则不然。
这座高校当初从京城外迁，数个城市以“没有口粮指标”等原因拒绝了，皖省庐州则是给地、给粮、给钱，留下了中科大。
彼时，庐州解散师范给中科大腾出校舍，全省不通暖气，中科大通了暖气，城市电力紧缺，中科大是优先供电单位……
皖省庐州和中科大的关系不比寻常，本地领导对学校的影响也不一样。
所以，王书山第一站把方卓带到中科大校园，他有底气说出“咱们科大愿意全力支持”“老师学生不愿意留下来，校长亲自做工作，我亲自做工作，绝对没有半句虚言”的话。
方卓把对科大微电子的考量放宽到整个学校所能发挥的能量，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有一个“六度分隔”的理论，两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而中科大想要发动人来接触之前就任教于加州大学的胡正明，恐怕还不需要六个人。
著名校友、国际学术合作者乃至直接的邀请，中科大都可以。
方卓上次眼睁睁看着“汉芯”的陈进成为交大新成立微电子学院的院长，那要是真下力气，把胡正明“诓”来，给他一个荣誉院长之类的名头又有什么不行？
当然，中科大具体能怎么操作还不知道，但确实值得期待。
这就是一次“全力”的验证。
7月12日，“冰饮计划”项目团队在庐州的考察结束了。
不过，最令团队和地方领导们好奇的是——方总到底对王书山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两位当事人三缄其口。
地方领导不敢冒昧询问王书山，项目团队则在返程的路上把疑惑问了出来。
“能是什么条件？还能是什么条件？”方卓随意的说道，“想多要点钱而已，你们也知道，我一直想拉到更多的投资。”
大家都信……信了才怪！
但老板不愿意说，谁也奈何不了他。
至此，第一轮城市考察取得让人喜忧参半的成果。
总得来说，地方政府对项目都很热情，羊城和庐州给的13亿价码令人咂舌，其它优惠条件更是眼花缭乱。
百亿项目，这是一个百亿项目！
而最后考察的庐州，它全年的财政收入都不到一百亿！
这一趟能参与到如此项目的考察，团队里每一个人都与有荣焉。
“方总，你多考虑，多慎重。”复旦副教授俞军前后有过两次立场的变化，先否定庐州，后肯定庐州，他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真诚的领导班子。
这和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也让他反思了对某些事的看法。
只是，当又一次踏上申城的土地，目睹整个城市的繁华一角，俞军还是有点举棋不定的茫然和迟疑。
他已经给不出意见，只能最后说着“考虑”和“慎重”的话。
“哈哈，俞教授，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方卓的脸上却没有愁容和纠结，笑道，“我会好好考虑的，但不管去哪，我对未来都有信心。”
俞军感慨道：“这是我最难忘的暑期工作，我也对方总有信心。”
他微微一顿，说道：“有时候真觉得社会发展太快，早晨才和庐州领导握手，还没到中午，咱们就到了申城，时代在进步，方总这样的年轻人才是国家的未来。”
“经济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方卓握着手，调侃道，“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国家的现在，原来在俞教授看来，我还有很大的提升凝重的脸色渐渐专为多云空间。”
“俞教授，咱们下次有机会继续合作，项目要是有了推进，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俞军重重握手，失言了，方总已经是这个时代里最耀眼的商业人物之一，但他的年龄有时会让人忽略这一点。
副教授带着对这位年轻总裁的复杂感慨登上送自己回校的轿车。
方卓回到申城就方便安排很多事，项目团队成员有离开的便让专车送到目的地，其他暂时没事情要处理的则晚上一起吃饭。
项目团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有酬劳，晚饭只是又一次感谢。
按照计划，“冰饮计划”仍旧会有第二轮的城市考察，届时等到那一轮结束，方卓还会额外派发一个大红包。
不过，在可能沦为形式的第二轮城市考察开始前，方卓也要履行自己所说的话，全力推动项目的进度。
易科已经约了DCM华夏在申的负责人并在知晓老板的回程后定下第三天的见面。
这是中芯国际上市前B轮融资的意向机构，也是被方卓寄予厚望的投资方。
相较于上次对DCM的考虑，这次回来，他手上已经有了不同城市开出来的条件，也有了庐州一方的草签合同。
所以…
方卓在见DCM华夏前先把中芯副总裁邱慈云给约了出来，向他汇报了一下项目的工作进度。
邱慈云听完不同城市的各种条件，尽管也惊讶于庐州能拿出13亿的资金，可是，仍然对于这个选择颇为踌躇。
“庐州啊……嗯……”邱慈云咀嚼着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城市名，“恐怕，城市底子不太好补。”
方卓说道：“稳打稳扎嘛，我想学习中芯，但又觉得中芯步子太快，庐州这样的城市正适合沉下心来搞建设。”
这其实是邱慈云爱听的话，他对中芯的快速扩张有疑议。
可是，副总裁听方卓这样说，脸色仍旧凝重。
方卓又说道：“我让庐州通过中科大去挖台积电的胡正明，他们愿意尽力尝试，我认为有一定的希望。”
胡正明？
邱慈云一怔，凝重的脸色渐渐转为多云，缓缓说道：“嗯，庐州也还行。”
176 志同道合
只要听到名字，心中的天平就开始倾斜。
这是胡正明的分量。
行外人不清楚，行内人再明白不过。
邱慈云心中的震动远超面上所展现出来的，他稳了稳心神，详细的问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方卓的信息来源是猎头，目前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已经不少来自台积电不同部门的传言。
甚至，为了确认这一点，方卓还让美国的人去加州大学向校方拐着弯子的询问胡正明动向。
种种迹象显示，这位技术大佬极可能年底回加州任教。
而具体的挖人方式，这事关中科大，方卓也就顺着这话题把庐州领导态度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方总真是煞费苦心。”邱慈云的语气是夸赞，他这么听下来，别的不说，方总这行动力确实惊人。
第一次见面是问意向，第二次是聊政策，第三次已经谈好地方条件并把目标瞄准台积电的大将。
方总年纪轻轻能成为申城首富，果然不一般！
“如果我的煞费苦心能把胡正明挖来，那我一定多苦几次。”方卓笑道，“邱总，正是因为庐州和中科大的能量，所以我心中才有了很大的倾向性。”
“今天能用中科大来挖胡正明，明天就能用中科大来挖李正明、赵正明，能让他们和台积电的竞业协议有个消弭的时间与地方。”
关于台积电的竞业协议，这是必须要考虑的一个因素。
如果项目真的正式建设，方卓相信台积电不会很快把目光放在一个拼凑团队身上，但也一定会渐渐注意到有那么一个竞争对手。
尤其是，方卓早早就把主意打到台积电的人才头上。
“嗯，确实可以作为人才积累的中转站和培育地。”邱慈云沉吟着说道，“胡正明技术实力很强，他一旦能直接或间接的加入，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而且，他对台积电的最新技术了如指掌。”
方卓认真点头：“是啊，我会和庐州还有中科大保持联系的，这件事是重中之重。”
邱慈云认同这一点。
方卓脸上露出笑容，话锋一转：“但还有一件更为重中之重的事，我认为要比胡正明更重要。”
邱慈云正色聆听，猜测是资金还是什么问题。
“邱总，不知道中芯有没有竞业协议呢？”方卓看着中芯副总裁的表情，言语委婉，目的明确。
从第一次见面到中途的联系再到今天，他的态度一直颇为明确，想拉着邱慈云入伙，现在是彻底表达出推进的意愿。
中芯有没有竞业协议？
没有的话，你赶紧过来吧！
方卓实际上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中芯是没做这方面的设置的，他就是要借着这个话来稍微的逼一逼邱慈云的动作。
邱慈云没想到重中之更重是指自己，如此被方总拿着胡正明一捧，心里感觉倒是不错。
然而，他仍旧没直接给出最肯定答案，只是说道：“方总的项目速度确实出乎我意料的快，这个事，我要和张总商量一下。”
尽管和张汝京有工作方向上的分歧，可邱慈云仍旧尊重这位带领大家一起建立中芯的总裁，如果要走，他希望能彼此理解的走。
方卓也尊重邱慈云的表态，没有多说这件事，只是又从侧面来聊了聊自己对项目人才的规划。
“邱总，不管我们怎么考量庐州不同角度上的优势，对于那些技术人才、领军人物来说，庐州确实很难和其它城市比较。”
“所以，我考虑直接在第一轮筹资的时候就设置一块期权池，用来和人才绑定。”方卓斟酌着说道，“初步考虑是在15-20%。”
话说到这里对邱慈云来说就够了。
如果说，今天见面听方卓对皖省庐州领导的描述是惊讶于地方的魄力，现在就是再次升起对方卓魄力的佩服。
这样一个百亿项目，15-20%的期权池就是15-20亿！
这近期的城市考察，最多也就拉到13亿的投资而已！
邱慈云眼睁睁看着方卓轻飘飘的说出这样的数字，一时间竟然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重复道：“15-20%？”
“对啊，毕竟，我们这样一个项目除了给大家钱，还能干什么呢？”方卓理所当然的说道。
还能、还能说振兴产业……
邱慈云没把这个话说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个理由并不冲突。
方卓又笑着补了一句：“更何况是未来的钱，我考虑来考虑去，只有这种最能打动人了。”
期权之“期”就是未来，通常操作是设置一个行权的时间，比如，工作4年才能拿到合同上的承诺，每个月拿到1/48。
邱慈云坦诚道：“确实打动人，如果能再造一个中芯出来，这部分期权将有很大的价值。”
方卓出于自己的角度说道：“或者，再不再造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相信能再造一个中芯，这样才能最大范围的吸引到人才。”
“而吸引到了人才，那才可能再造一个中芯。”
邱慈云发现了面前这位年轻总裁和张总的不同，其实，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已经展现出来，方总手上握着资金，有很大的自主权。
像中芯，张汝京张总固然能掌握中芯的战略方向，能制衡住各家股东，可他本人只占不到1%的股份，涉及到股权期权设置便不能这么挥洒自如。
当然，张总也不需要像方总这样费尽心思的来吸引人才，他自有他个人的行业声望。
邱慈云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小小的比较了一下准前任和准现任，气势一时为之所夺。
他抿了口茶，问道：“这样设置期权池，投资机构能同意吗？”
方卓只淡淡的说道：“没事，邱总，相信我在资本运作上的能力，我也就能做做这个了。”
邱慈云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前一刻，他有着行业专家的心态，下一刻，他惊讶的感受到来自行业外因素的魅力。
邱慈云不得不承认，晶圆厂的建立自己是专业的，资本运作和资金筹措，方总才是专业的。
方卓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小动作能让邱慈云那么震动，他正常聊着后面的计划和打算，只想为这位中芯副总裁展现一个可行的蓝图。
先前说了不少人才方面的话，其实目标里就包括着这位副总裁。
下午三点半，仅仅第三次见面的方卓和邱慈云结束交流，后者已经打算近日就和中芯总裁聊聊自己的去向。
方卓眼瞧着时间还早，也就先回了趟恒隆23，完成一次总裁的上班打卡。
“方总春风满面，看来进展很不错。”
苏薇过来把和DCM华夏的接触情况告诉老板，约好的见面时间就是明天。
“也就还行吧，主要是找对了人。”方卓笑道，“我估摸着邱慈云那边很快有动静了。”
苏薇能看到老板对邱慈云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期待，问了一句：“这位邱总真有CEO之姿？”
方卓毫不犹豫的说道：“绝对有，邱慈云这样的从中芯出来，就算不来我们这边，他随便去一个半导体公司就能当CEO。”
“更何况，他这样全程和张汝京一起把中芯从无到有，这种宝贵经验再适合我们不过，他来了，想当CEO当CEO，想当总裁当总裁。”
苏薇笑道：“就是不能当董事长呗？”
“专业人才干专业的事，董事会这种无聊的活还是我来吧。”方卓耸耸肩，“以一个董事长的眼光来看，邱慈云就是最适合我们现阶段的主事人选。”
他想了想，又评价道：“我觉得，就算张汝京现在不在中芯了，邱慈云立即接手都不会有太多不适应。”
苏薇惊讶道：“这评价真高！嗯，等等，现阶段？这是什么意思？”
方卓平静的说道：“就是指现在啊，没别的意思，你往哪想呢？”
苏薇狐疑的盯着老板的表情，愕然道：“不会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你这人还没挖到手呢！蜜月期这么短暂吗？”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关于晶圆厂，我这个外行人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筹钱、协调、尊重专业人士建议、寻找可用市场。”方卓如此说道。
苏薇越想越不对，她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老板好像总是在说晶圆厂的组建需要邱慈云建设中芯从无到有的经验……
“方总，人事问题要慎重啊。”苏薇提醒了一句，“邱慈云一旦来，那肯定不是他一个人来，一定会带着一批人一起加入项目，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合理安排。”
“你真把我想歪了，我是那么坏的人么？”方卓摇头。
“你坏不坏，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在企业发展问题上能狠心下手。”苏薇认真的说道。
方卓心里感叹，这人在不同位置上处理事务锻炼出的经验就是不一样，关于项目阶段的发展，他是有些模糊的想法……
但应该能处理好，一切都得视当时的情况而定。
小苏老师有一点说得对，现在应该算是步入蜜月期，“冰饮计划”特别渴求邱慈云的靠近。
整个国内的半导体行业从上到下都欠缺人才，一线的工程师有缺口，高级人才也有缺口，方卓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也极其尊重半导体行业里存在的技术影响力。
这一趟去庐州，他对一件事意识的更加深刻——这个世界上最打动人心的套路就是真诚以待。
所以，方卓现在要对有可能加入项目的朋友们都真诚以待，还要寻找更多的资金来体现自己的真诚。
7月14日，方卓在易科的总裁办见到了DCM华夏的负责人康纳。
康纳是个从小在纽约长大的华裔，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已经在DCM工作将近十年，现在负责机构在华的业务开拓。
方卓见到这位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康纳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提中文名，心理认知显然是在对岸的。
“方总，据我所知，你好像没有半导体产业的经验。”
康纳见到方卓，听完这位年轻总裁的表述，极其惊愕。
“如果你是要找我投资易科，我能花五分钟就极其乐意的做出投资决定。”
“现在你找我投资半导体，呃，我倒也是能花五分钟，但这是拒绝。”
康纳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讨论。
“康纳先生，就算你要拒绝，那也太快了，现在才两分钟。”方卓没被打击，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和皖省省会城市庐州草签的合同，你可以看看内容。”
方卓生怕康纳不知道庐州，专门点了一下，又说出重点：“对方愿意投13亿。”
康纳翻看文件，审视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冰饮计划”，怀疑是个骗局。
方卓不等他看完，又递过去一份资料，说道：“这是MIGA基金和PL基金开具的财产证明，是我这一方的项目出资。”
康纳又接了过来，只第一页就看到显眼的00000……
“这份是国内拉到的投资，这个比较少，只有2000万美元。”方卓第三份材料也是草签合同，这个钱是化缘来的。
说来好笑，基金持有的股票还没出手，地方政府投资的钱还是意向，这从优秀企业家那里化缘来的钱基本已经到账了。
方卓一抬手，康纳下意识的又要举手去接。
不过，总裁这次是要喝茶。
他为了不让DCM华夏的负责人失望，想了想，还是给出一条小理由：“今天见你，明天见高盛。”
“高盛对我们很有兴趣。”
是的，高盛对易科在美上市的业务很感兴趣。
方卓没有说谎，他明天要先和高盛聊聊易科，然后再顺便聊聊半导体。
如果今天顺利，明天和高盛聊天的顺序也很简单。
地方政府的支持。
自己一方的资金。
国内企业的投资。
DCM华夏的强烈兴趣。
以及，近期与德意志银行的洽谈。
还有一点…不管与哪一方都必须要聊起的行业人才问题。
方卓看着康纳有些茫然的表情，笑道：“我们已经找到超过50位有丰富经验的工程师，最重要的是，有位在国内最好晶圆厂担任高级副总裁但我现在还不好说他名字的高管会加入我们。”
康纳舒了一口气：“邱慈云要加入吗？”
方卓：“？？？”
康纳点头，手里拿着数份没看完的材料，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判断：“有资金，有邱总，有政府，这很好。”
177 真正的投资人（二合一）
一位在国内最好晶圆厂担任高级副总裁但现在还不好说他名字的高管……
有这么明显吗？
方卓被康纳的反应弄得有些懵。
是邱慈云素有才名还是中芯里的工作分歧也已经在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方卓不意外于康纳知道邱慈云，毕竟面前这位截止到见自己之前的主要任务都应该是关乎中芯，是要把钱投给国内最具声势的晶圆厂。
现在嘛，他应该可以考虑一下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项目。
“方总，你突然要做半导体的项目，这是为什么？”康纳详细翻阅完手中材料，仍就心有困惑。
他知道申城首富方卓，据说在这座城市很有能量，也知道这位的领域是互联网和音乐播放器……所以，如此跨越行业实在不属寻常。
一个项目预算百亿，一些环节像是树的枝干，必须搞清楚，一些则只是散叶，不用太挂念在心。
而一个创始人的动机、发念、内在驱动力就是必须要看清楚的枝干。
不然，这如果只是富豪突发奇想的兴趣，最后的一地鸡毛有的是人哭。
毕竟，不少富豪确实挺疯的。
方卓也明白这一点，知道投资者的考量，他向来会体贴的从对方角度来看待问题。
其实，哲学三问应用在这个场景下还挺恰当。
从哪里来——做项目的动机。
到哪里去——这个项目的目标。
我是谁——项目当前的情况。
方卓现在就得回答这样的问题。
像张汝京张总，他振臂一呼要振兴国内产业，那没问题，天下景从。
可自己现在面对投资者的询问就得给出让他们掏钱的理由，是让他们相信，而不是自己的感慨。
——其实我爸也问过我建厂的事……
方卓心里冒出来一个讲故事的开头，嘴上却流利的说道：“因为能赚钱。”
这一刻，他和DCM华夏的立场是一致的——能赚钱。
“前两年，全球的半导体都不景气，但从去年开始，这个行业又迎来一次周期复苏，而且，我认为这一波的周期时间不短。”
“康纳，你刚开始提到易科，但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电子消费品的趋势，它受到到互联网长尾效应的影响，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会迸发出旺盛的需求，这其中也包含半导体。”
“而且，现在有着中芯当榜样，国内的政策十分利好，它已经用例子证明，一个半导体公司从成立到上市的时间可以压缩到三年。”
这一刻，他和DCM华夏的期许是一致的——能上市。
“康纳，除了这些考量，我自己其实是个很喜欢挑战的人，从医科到易科，从易科到新浪，这次资本与技术共舞的挑战让我十分着迷。”
这一刻，他和DCM华夏负责人康纳先生的喜好是一致的——这位华裔从小受到的教育应该就是那套冒险、挑战、自由之类的。
方卓笑道：“康纳，我要再造一个中芯国际，内地有个富豪排行榜，我今年排第九，没准这个项目能让我成为明年或者后年的第一。”
懂了吧，申城首富是要挑战让自己成为华夏首富的行业机会。
方卓面对风投说是千锤百炼可能有点过，但一个经验丰富是跑不掉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和这位DCM康纳处于同一交流频道。
然而……
方卓瞧见了康纳皱起的眉头，心里稍微惊讶，哪里解释的有问题？
康纳消化了一会，抛出一个问题：“什么是长尾效应？”
方卓：“？”
小问题！
方卓不清楚这个理论出现的时间，但看康纳的反应，估计是没多久。
他笑道：“一个很简单的描述，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很多小众需求贡献了庞大的市场。”
康纳认真的提出质疑：“这有得到验证吗？听起来和二八理论截然相反。”
“二八理论的适应性比较广，这个更多是在互联网领域。”方卓从善如流的和这位风投探讨起理论，“康纳，你用过我们易科的产品吗？”
康纳点头。
方卓又问：“音乐付费功能呢？”
“你们的iMusies，我都用过。”康纳是个关注新潮流新事物的投资人。
“那用音乐来举例就很明白了，在我们的付费数据里，那些并不热门的歌曲贡献了超出我们预料的价值，你能相信么，就在我们推出iMusic音乐付费功能后，98%的歌曲专辑都被听过了，但有些专辑相当冷门和小众。”方卓是有实例支撑的。
他又说道，“你也可以拿亚马逊来验证，它们估计有30-40%的图书销售来自非畅销书，这个更明显。”
康纳听得一愣一愣，侃侃而谈的方总看起来极其自信，这种时候才让人想起他M1+iMusic对音乐行业的冲击。
先前康纳曾说可以用五分钟的时间来决定投资易科，这其实不是恭维，他在美国DCM里就兴趣盎然的研究过易科和苹果的在线音乐模式，十分看好它进一步的化身潮流。
他觉得这能撑起很不错的电子消费品和音乐市场。
其中有趣的一点是，易科的合作者索尼还带着上个时代的余晖而摇摆不定。
康纳想到这里，饶有兴趣的提了个问题：“方总，我知道易科在美国是与索尼开展的版权合作，你觉得如今索尼要怎么样才能走出它们的困境？”
方卓瞧着这话题是越扯越远，但他没有拒绝这道送分题，笑着说道：“很简单。”
康纳心中大生好奇，索尼的困境近期得到广泛的讨论，这个全球巨头的情况十分糟糕。
方卓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说道：“请我去当索尼总裁，困局可解。”
康纳惊愕之下一阵大笑，注意力也重新回到主题，调侃道：“方总做项目需要吸引人才，单就这份幽默就能让他们倾倒。”
方卓耸耸肩：“我说真的，这是他们最快走出困境的方法。”
康纳又是一阵笑，他喜欢这种带有品味的玩笑。
“方总，我相信你是一个在资本运用上有足够克制力的领导者，也有足够的能力获取到众多人才。”
“关于你这个‘冰饮项目’，我谨代表个人很看好，但对于我们DCM来说……”
方卓微微皱眉，这种转折特别不讨喜。
康纳露出笑容，也还了个玩笑：“对于我们DCM来说，保持谨慎性的看好。”
方卓重复道：“谨慎性的看好？”
“我们愿意接洽这个项目的第一轮融资，大家谈谈看。”康纳正色道，“这个谈，最起码也要邱总真正的加入进来，不然，我纵然对方总有信心，但晶圆厂没有技术领导怎么能往下进展？”
方卓颔首，这话没问题，如果自己是投资人，也要先看到技术落地，资金都是其次。
他思考两秒，表态道：“我会再推进一下这个事，让邱总真正投入到项目里。”
康纳越来越相信方卓是要真正做晶圆厂，并且觉得这位内地富豪颇具魅力——不是那种赚钱的魅力，是那种时代前沿、蓬勃旺盛的人格魅力。
“不过，方总，关于这个庐州的选择，是不是还有商讨的空间？”康纳提及一个不太让人满意的地方。
方卓答道：“庐州的选择还有别的用处，既关于技术，也关乎市场，这个方面嘛，等我们大家能坐在会议室里可以再讨论一下。”
康纳闻言也就没再多问，反正到时有异议，不投便是。
两人继续聊了聊项目方向，而越是聊，康纳越能发现方卓所做的充足准备。
“说实在的，方总进入半导体行业真是具备不一般的勇气。”
“我来之前倒也听申城的一些朋友聊了聊方总，还让我注意方总这位风投猎手呢。”
康纳以玩笑为今天收场。
方卓无所谓的说道：“真正的投资人谁信这个啊。”
康纳连连点头，这种行业轶事当个谈资还挺有趣。
“康纳，这个项目我再推进推进，希望能下次和DCM有个正式的商谈。”方卓和来自美国的真正投资人表态。
康纳今天聊得很高兴，握手道：“期待这一天。”
方卓亲自送DCM华夏负责人康纳离开公司。
等到他重新回到总裁办，认真的在文件上言简意赅的写上标注。
——DCM、康纳、真正的投资人、募资数额1亿美元。
接下来的数天，方卓分别又见了高盛和德意志银行，
这两家皆是中芯的A轮融资机构。
就怎么说呢……
这种接触没能瞒住中芯掌门人张汝京，甚至，高盛和德意志银行与方卓见面后转手就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张总裁。
张汝京连一些真实的商谈细节都知道了。
比如，方卓愿意使用高盛推荐的高管来担任CFO，全力推动易科的上市计划。
比如，方卓向德意志银行承诺，可以帮助他们打开国内的业务市场。
张汝京知道德意志银行在华布局的蠢蠢欲动，事实上，德意志银行的亚太区总经理张红力就是前高盛华夏首席代表，自打跳槽后就是锐意进取的模样。
不过，高盛和德意志银行并非就决定拒绝来自申城首富的项目，他们的这番通报是想询问张汝京的意见。
在华夏内地还有比张汝京更懂晶圆厂项目的人吗？
所以，即便这样一个可能会成为中芯竞争对手的项目还是被拿来征询张汝京的意见。
“哈哈，你们问我这个能不能成……”
“方卓这人显然有能力，他是一个人物。”
张汝京泛泛评价，还是觉得好笑：“这个项目实在不该来问我。”
原高盛现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很自然的说道：“我还觉得问问你比较妥当，毕竟，你熟悉邱慈云，他到底能不能支撑起这样一个项目？”
张汝京觉得自己听错了：“邱总？”
张红力：“？”
张汝京：“！”
张红力离开了，他发觉自己领会的意思可能存在些误差。
张汝京惊怒交加，他气势汹汹的闯入邱慈云办公室，当面质问：“邱总你要走？！”
邱慈云看着中芯总裁，沉默了一会：“这几天一直在考虑怎么和你说。”
“好啊，要不是股东跑过来问我，我是不是等到你和方卓一起开中芯才能知道？”张汝京怒气反笑，“我哪里对不起你？那个姓方的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邱慈云叹气道：“没有方卓，还有刘卓，我们工作上的一些分歧也不是一日两日，不瞒你说，方卓之前就有国外的厂来挖我。”
“分歧，分歧，你也说是分歧，这有什么不能解决？”张汝京很痛心。
邱慈云看着张汝京，问道：“能解决吗？”
张汝京难以回答。
邱慈云摇摇头：“如果你不愿意我在国内，我可以去新加坡。”
新加坡有家晶圆厂联系很久了。
张汝京看着这位一起从宝岛来到申城的同僚，一起把中芯从无到有的伙伴，说道：“张红力问我，你和方卓能不能成事。”
邱慈云默默不语。
“我说，整个内地，我排第一，邱慈云就排第二，我排第二，邱慈云就排第一。”张汝京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你真要跟方卓去庐州？怎么能去庐州建厂！”
邱慈云露出一丝笑容：“张总，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分歧。”
张汝京摇头，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骂：“好一个方卓！来我中芯一趟是奔着我的副总裁来的！这事没完！”
邱慈云听着摔门声，低头继续完成自己在中芯的最后一项工作内容。
……
方卓是在易科高管会议上接到他十分尊重的前辈张汝京的电话。
刚刚介绍完高盛推荐的上市财务总监给同事，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方卓瞧见号码就接了电话。
“方卓！你真是好手腕啊！”
“方卓，你真是好心机啊！”
“方卓！你挖人挖到我这里了！”
会议室里随着老板的动作而变得安静，前排的高管便听见了一阵愤怒的咆哮声。
方卓忍不住把电话挪远了一些，等待对方情绪宣泄完毕才辩解了一句：“张总，他是自愿的。”
谁能逼迫一个数一数二的人才跳槽过来呢？
除非这边有个数一数一的人。
张汝京被这句伤到了。
他祝愿式的威胁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弄个什么东西出来！”
“一定让张总品鉴。”方卓怀着热切的心情说出看似阴阳怪气实则真诚无比的话。
他觉着同行者一定会有相互理解的某一天。
178 经验（二合一）
邱慈云离开中芯了！
邱慈云要和方卓一起搞个新的晶圆厂！
华夏的半导体行业听到这样的两个消息，都表示十分震惊！
不过，内地的半导体行业规模其实不算多大，那种“我的天呐”、“邱慈云竟然从中芯走了”、“邱慈云不是张汝京的左膀右臂吗”、“邱慈云竟然和方卓混在一起”、“邱慈云的前途没有了”之类的话只是一个小圈子的反应。
华夏的半导体在国际上很难发出什么声音，也不太和媒体报道产生关联，即便中芯已经号称世界第四大代工厂，它也只是大而非强。
当然，目前能代表华夏内地半导体的中芯按照当前趋势是能越来越强的。
也因此，行内人一个纳闷之处就在于——凭什么？
邱慈云凭什么离开这样一个中芯？
方卓又凭什么能做一个半导体项目？
这俩人凑到一起能做出个什么玩意？
晶圆厂也不是一个两个的拍拍脑门就能做出来的啊！
很快，华夏内地的半导体行业迎来了更震惊更关乎自身的事——提出离职的工程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提高！
这……
草！
果然不是一个两个的拍拍脑门，这是挖到自家身上来了！
尤其，同在申城的华虹公司最为焦头烂额。
97年成立的华虹是国内比较受重视的半导体企业，然而，种种原因让它的发展不够迅速，当中芯落户申城，同城的它就更显黯淡。
但是，华虹有来自国家“909工程”的帮助，规模还是放在那里的。
也即，它有相当一批经验丰富的工程师。
本来，华虹听说同城中芯的高级副总裁邱慈云离职，还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在那茶余饭后，没成想，一转眼，自家的工程师就要远走高飞！
华虹副总裁姜琦历了解这一情况之后勃然大怒，这方卓的胆子太大了！
要知道，华虹的背景可不简单，公司董事长是曾经的高级公务员，公司的成立饱含着来自行政层面的殷殷期盼，背后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梁琦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方卓那里，斥责这种“以两倍薪酬”挖人的无耻做法！
“合着我多给工程师钱还错了？”
“你谁啊？你以为你是XXX啊？”
方卓电话的直接回应让梁琦历大感被冒犯，他当然不是大老板，但也代表着董事长的部分权威，挖人这个事已经冒犯在前，现在，年轻的申城首富又冒犯到自己。
“方卓，你这种破坏市场良性秩序的行为必将不能得逞。”梁琦历咬牙启齿的发出书面式的警告。
方卓直接挂了电话。
又不是华虹董事长给自己打过来，一个副总裁还能怎么地？
随随便便就让自己放弃改善行业工程师的薪酬待遇，那怎么可能？
方卓矢志不渝的要为工程师们谋取福利。
如果，自家的项目最终失败了，华夏的半导体工程师们啊，你们不要忘记，正是因为我来过，你们才被涨了工资！
方卓挥舞着钞票，怀揣着理想和情怀……但还是被劝停了。
7月17日，方卓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以上司的身份接见易科投资的实习主管赵素祺。
他还没怎么询问妹妹的暑期实习，申城副头目郑丹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经过郑哥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方卓只好表示会放缓对半导体工程师的挖掘工作。
这个申城啊，还是水深，连首富也不能横着走，某些企业的关系相当有力。
“赵主管，继续说说工作吧，你这位交大的高材生来我们易科投资的暑期实习怎么样？”方卓结束通话，摇了摇头，注意力回到眼前。
赵素祺连忙汇报心得，截止到目前为止，暑期一个多月的实习心得就是——这和书上都不一样啊。
她一共跟了三个项目的接洽，只觉得各种奇奇怪怪，有的企业老板连估值的概念都没有。
“很正常，咱们国内目前不论是企业还是风投，都是高的能高，低的能低。”方卓没觉得有什么。
赵素祺听见哥哥的话，想了两秒，笑着问道：“哥，你遇到最低的是不是拎着汽油去找你的风投？”
一些过去的小事，怎么老是有人时不时提起呢？
方卓摇摇头：“那个其实算因地制宜，如果你碰见一个把你资金锁死的企业，难道你要拿着合同法之类的文书条文去给对方普及知识吗？能要到钱就是最好的。”
赵素祺一个学院派得到实干派的最直接传授，并为此深信不疑。
她结合案例思索了一会，询问道：“哥，最近你那个半导体项目有很大进展呢，那些风投是不是看到邱慈云的加入就愿意坐下来谈了？”
方卓对自己妹妹是倾囊相授，笑道：“你要投一家企业，你把自己当成它的什么？金主？老板？背后控制人？不，祺祺啊，是伙伴。”
“正常而言，风投的投入周期不算短，企业想要的是一起成长的伙伴，一个优秀的风投也就要满足这个需求，这样才能让彼此的关系都更长久。”
“不是邱慈云的加入让机构愿意坐下来谈，而是机构和我都认为这个项目需要邱慈云，所以才有了他的加入。”
方卓微微一笑，揭开外人很难知晓的内幕：“DCM的人比较规矩，是要看到邱慈云入场才继续往下谈，但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和我比较谈得来。”
“他是一个真正的投资人。”
“他认同了我关于项目的判断和想法，也认为邱慈云的加入是个下限保障，所以，我和他商量了一下，由他出面去和张汝京揭开这个事。”
“邱慈云呢，他对中芯有感情，去留问题其实是有些纠结的，我不好出面，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没什么问题。”
“张红力虽然还没投资我，但和我的需求接近一致，所以，他给张汝京打了电话。”
方卓耸耸肩：“这才有了你听到的消息——邱慈云和我展开合作，明白吗？风投要想伙伴所想，急伙伴所急，这才是好的风投。”
赵素祺听得有些呆，这反手一刀，那反手一刀，很可能当事人都不清楚到底是来自哪里的刀！
她喃喃自语：“挖一个人还这么难啊……”
方卓跟着叹息：“谁说不是呢？偏偏，即便我心里也有歉意，我还是得坚定不移的用不同方法吸纳人才，因为，我也要对风投伙伴负责，要让项目往前推进。”
赵素祺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哥哥的真情实感了，但她真的从精神层面学到不少。
方卓既然聊到了自己手上的项目，也就继续多说了一些。
“其实，我虽然是经常接触风投的那一方，但现在的‘冰饮计划’，我的角色也相当一部分就是风投。”
“半导体这个行业，技术要求很高，这一点我是没有的。”
“但既然要做，不懂技术，我就得懂钱、懂人，总不能啥也不占吧。”
方卓没提“懂钱”，就着后面的因素聊道：“要怎么懂人呢？常常站到那个人的角度来思考，比如邱慈云和张汝京，他俩都是技术大佬，都有充足的建厂经验，都浸淫半导体二十年。”
“依我来看，是依我。”他强调了一下，“如果说张汝京有8分的振兴产业精神，有2分的私人考量，那邱慈云就是4分为半导体事业、3分为振兴产业、3分是私人考量。”
方卓说道：“要做一番事业有个比较大的比例，我这边恰恰能提供他施展的平台，而他3分的私人考量由德意志银行张红力来主动施加了压力，让这3分倾向于我这边。”
“张汝京张总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即便明确知道邱慈云要走，知道他要和我一起搞这个项目，也没有和自己的股东德意志银行进行诋毁。”
赵素祺默默点头。
片刻之后，她问了个问题：“哥，那你呢？你是几分几分几分？”
方卓没有糊弄，认真的思索后说道：“看别人容易，认识自己难，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非要说的话，10分的个人考量吧。”
赵素祺：“？”
她得到一个极其意外的答案。
方卓笑了一声，用10分的个人考量来推动90分的振兴产业。
申城首富在易科总裁办和妹妹解说内幕与思考，真正确定下来动向的邱慈云则在处理完中芯事务之后立即主导了“冰饮计划”的落实层面动作。
7月18日，邱慈云率领从中芯一起出来的31人技术团队奔赴庐州，他要实地考察一下项目可能落地的位置。
对于经常在申城和京城往返的前中芯高级副总裁来说，城市之间的差距第一次让人那么不是滋味。
也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因素，技术团队的人数直接从31人变为26人，那五个人接受不了那么大的城市落差，放弃跟进“冰饮计划”。
邱慈云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和庐州政府确认项目合作的条件。
他很快就感受到方总所描述的那种巨大热情，心情也因此好了不少。
邱慈云是业内专家，对于行业内的声音自然也有耳闻，和方卓的合作已然多了种要证明自己的心情。
又过一天，团队再次有2位成员经过深思熟虑选择退出。
邱慈云这次召开了一个小会议，用打趣的方式来稳定军心。
“又有两位朋友退出，这是个好消息，方老板用事实证明他的钱能减缓我们团队减员的速度。”
邱慈云对上一波的5人退出没给出太多反应，但申城的方卓隔空知道这事，他心疼坏了，通过邱慈云表达了薪酬的再次提升以及期权的设置。
总得来说，目前的24人团队在还没开工的时候就涨了两波工资，方卓用最能体现诚意的方式证明他确实想改善行业工程师的薪酬环境。
他除了钱，也很难用其它理由来说服这些工程师，干脆就直来直去了。
庐州那边稍有情况，申城这边则进展良好。
随着邱慈云的迅速投入工作，数家风投机构愿意坐下来认真谈谈由申城首富发起的“冰饮计划”这件事。
不过，就在会议日期的前两天，方卓忽然收到猎头消息，一直被他点名重点关注的台积电梁孟松即将抵达申城出席一个行业国际会议。
梁孟松？
方卓有点措手不及，他一直在等中科大反馈胡正明的接触消息，没想到那边还没有动静，自己竟然有机会接触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另一位技术大佬。
只是，这位目前春风得意，在台积电受到年度嘉奖，很难很难挖动。
方卓这样考虑，仍旧约着见上了一面。
这一面如他所料的没有成果，而且，气氛也颇为尴尬。
方卓是辗转着找关系见了梁孟松，但当他自报身份并展示出一丝挖人的意思之后，这位台积电的大将随口询问了几个技术问题。
来自技术大佬的技术问题……
方卓当然答不出来，只是思考着如何展现诚意。
“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知道，何必来找我呢？”梁孟松极其直接，拒绝道，“方先生，难道你觉得你可以让我陪你一起过家家吗？”
“我不懂技术，我一定都不回避这一点，但其实从做企业的角度来说，一个不懂技术的出资人难道不是优点么？他可以全心相信自己的伙伴。”方卓转换角度。
梁孟松极有技术大佬的傲气，只“呵”了一声，连答都不想答。
“梁先生，我是极其真挚的，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在台积电了，我这里一定对你虚席以待。”方卓不进行无效甚至副作用的沟通，现在只打个照面算了。
梁孟松觉得可笑，反过来说道：“如果有一天，方先生的项目做不下去了，欢迎来台积电投资。”
方卓不生气，搞技术的，有脾气有傲气很正常。
他同这位不太讲究圆滑处事的技术大佬握手后便礼貌告辞。
梁孟松瞧着这位来得突然、走得果断的背影倒是在心里生出一点不好意思，冲着即将开门的方卓说道：“你可以给我一张名片。”
方卓回身，一边给名片，一边笑道：“如果有一天我去台积电投资，梁先生一定要帮我居中说说好话，我听说台积电的张忠谋总裁不太好说话。”
梁孟松的嘴比心快，说道：“张总的俩皮可没那么厚。”
方卓递完名片，再次礼貌握手，说了一句：“梁先生，一定不要低估张总的脸皮，我和他也只能拼个伯仲之间。”
年轻总裁翩然离去。
梁孟松看了眼背影，又低头看了眼名片，嘿，别的不说，这年轻人心态挺棒。
179 投资会议（二合一）
方卓对于和梁孟松的见面感到有些惋惜。
这种情绪倒并非没达到预期，事实上，他这次见面没有设定什么目标，只是……眼睁睁看到一个如此优秀的技术领军人物活生生的坐在面前……
方卓多少能理解书上所写那种“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欣喜了。
那一定是从心里由衷而发的情绪。
不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只要保持关切，早做准备，机会到来的时候就能有所施展。
再说了，挖不了徒弟，那不还有个师父呢么？
等等中科大的消息再说。
7月20日，申城召开了全球半导体产业会议，诸多知名厂商都有出席，涉及IC设计、制造、封装测试、主机厂商等上下游产业链，声势颇为浩荡。
如此场景之下，方卓这样一个仍在筹措阶段的外行人没有什么存在感，只默默的参会、聆听、观察，而他趁着这次会议接触的台积电梁孟松则不同，备受国内外瞩目。
作为率领团队正面击败英特尔的专家，他演讲的半导体未来技术展望赢得了大家一致的掌声。
这场会议召开三天，方卓出席了第一天，后面两天是由从庐州返回的邱慈云带人更加有目的的接触了一些国外不同领域的厂商。
虽然项目资金、项目地点都还没彻底定下来，但离开中芯的邱慈云迸发出更多的工作热情，当之无愧的接手项目推进工作，开始考虑设备的采购。
和方卓所想的不同，当初的中芯也是采购了很多二手设备，邱慈云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寻找性价比高的设备，还要兼顾技术上的升级需求。
方卓有和邱慈云讨论过发展规划，都认为庐州的生产线要稳打稳扎，不能盲目寻求复制扩张。
这其实也是邱慈云在中芯主张的战略，而方卓除了认同这位目前最值得依靠的专家伙伴之外，也考虑着中芯疑似遭遇状况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会不会有更好的伙伴。
不过，不管将来如何，稳打稳扎都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三天会议开下来，邱慈云出了一张长长的采购清单，但这还只是生产线所需要的一部分。
而就在半导体产业会议闭幕的这天，还在项目筹措期、毫无存在感的方卓被隐晦的点了个名。
华虹副总裁姜琦历作为申城本地的半导体企业也上台闭幕演讲，他谈及一个发生在华夏国内的现实问题，这部分被本地媒体总结为一个标题。
——《工程师在资本加持下的薪酬增长是否有利于行为的健康发展？》
这是来自华虹副总裁的一个诘问。
自邱慈云离职，中芯国际一共有31名工程师和技术人员选择跟随，最终确定下来的是24人。
这是邱慈云的团队，也是中芯的技术中坚。
只是，这个声势远不如当初张汝京在宝岛的振臂一呼，除了张汝京本身更高的声望，已经在申城耕耘的三年时光也是大部人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
很多人都已经在申城娶妻生子，安家置业，这种情况下选择跟随邱慈云去做一个前途未卜的项目实在不现实。
不过，邱慈云到手的得力干将虽然只24位，但他已经对此有所预见，也没有太失望。
没预见的是……方卓挥舞着钞票很快把这个数字膨胀到了92个人！
也就是说，纯粹被方卓挖来的工程师就有68人，已经是自己团队的将近3倍！
邱慈云眼睁睁看着阵营疾速丰满，一时间只有一个感慨……这就是申城首富的行事作风吗？有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而这68人就是分别来自国内大厂，尽管比不上张汝京当初带回来的人才，确实也是国内有数，华虹、中芯、华晶（被华润收购）都深受其害。
这波挖人跳槽是通过猎头操作，按理说，薪酬待遇也要保密。
可是，邱慈云他自己就很好奇，找机会问了个出自华虹的高级工程师，得到的答案是“2倍起步开始谈”，也即，只要人来，立即翻一番，按照不同级别和标准还有上探空间。
如此也怪不得华虹他们着急了。
即便经过行政关系的干预，方卓放缓了行动，华虹副总裁姜琦历仍旧意难平，于是就有了闭幕式上的发言，有了对恶劣行径的声讨。
邱慈云是在现场听到的内容，但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次日经人提醒看到报道才猛然有种“哦对，我不是中芯的，我是那个被批评的”感觉。
他因为要参与投资机构的会议，没有立即回庐州，也就顺便和方卓聊了聊这个事。
方卓有点奇怪：“这怎么了？”
“行业评价可能不太……不太好。”邱慈云第一次和方卓共事，说话比较谨慎，“华虹的关系比较硬。”
“我们和华虹他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方卓笑道，“要怎么解读这个呢？一个华虹副总的发言会影响我们的设备采购还是怎么着？”
他继续说道：“不用过度解读，关系硬不硬不是用在这里的，当成一次普通的同行舆论攻击就好，放心吧，这事我让别人来处理。”
邱慈云有些好奇方总的回应会是什么样。
很快，新浪网站发布了一则由主笔徐长伦操刀的社评。
——《为什么国资背景的半导体企业在现阶段无法取得成功？》
为什么呢？
这里有很复杂的因素。
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就在于国资背景太浓会让国外的设备采购很难。
可是，也不仅仅如此，国资主导的企业习惯性的既有计划经济的弊端，也有市场经济的短处，再加上，某些人事层面的身份认知问题……
于是，这种由国资主导的尝试可以说是失败了。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按照新浪主笔徐长伦对半导体行业不太愿意透露姓名的方总采访，“既要有政策引导，也要积极发展产业配套，我们得改善产业发展环境，也得拥有国际化的视野和市场化的运作。”
社评中不只援引了这一句，还有方总对国内企业的评价，“就说申城的华虹吧，它简直可笑，既依托于国内给予的支持，又妄图让外资真心的技术帮助，这可能吗？”
“华虹和日本NEC的合资公司，我不问别的，它自己的专利技术这几年有几个？”
“先合资，再引进，然后投产，最后投产即落后，你一个想振兴自己国家产业的人把话语权交给外国企业，简直天真的可爱。”
方总的批评毫不留情。
不同于华虹让申城本体纸媒的报道，新浪网这种代表互联网时代发展的门户行业领导者拥有很多不普通的网民浏览访问。
这篇来自新浪的社评，既让一些人看着痛心，也让一些人看得流汗。
其实，方卓的用词不算特别辛辣，只是说出一些事实，但这种事实本身就引人深思。
申城这边的华虹全称是华虹NEEC的合资企业之一，引进了生产线，但日方对专利技术控制的很严格。
据说，华虹与NEC合作将近十年，申城华虹NEC的专利数是0，京城华虹NEEC有4项专利。
如此情况，社评中没有直接写出来，主笔徐长伦只是贴心的把这个被方总点名的企业情况放在了备注里。
邱慈云几乎第一时间瞧见了这篇发在新浪上的回应，默默揣测了一下华虹的领导瞧见这种内容后的感觉，大概只有两个字——难堪。
社评洋洋洒洒，新浪网还有全网领先的网友评论。
因为有新浪网自己划出网页曝光位置，这篇社评引起了很大反响。
就邱慈云从朋友那听到的消息，别家暂且不论，华虹是闹了个灰头土脸，那位行业会议致辞的副总裁被几家媒体的记者围追堵截，想让他给出针锋相对的回应。
然而，副总裁姜琦历能怎么回应呢？
他还可以找关系找到郑丹锐，可这对回应于事无补，华虹NEC根本不能拍着胸脯把方卓质疑的专利技术说清楚。
姜琦历后悔了，他看到那篇新浪的社评就后悔了。
反正华虹的人被挖走过了，方卓也放缓行动了，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呢？
姜琦历的后悔让他没有继续给媒体提供报道的弹药，他本人避了两天媒体，选择冷处理这件事，不过，行业内又多了件“华虹闹笑话”的谈资。
邱慈云身处申城，全程目睹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颇有些目瞪口呆。
7月27号，“冰饮计划”举行投资会议，高盛、德意志银行、DCM华夏、庐州国投、易科集团、MIGA私募基金、华夏企业家产业投资基金会以及项目团队代表共同参加。
邱慈云早早抵达恒隆23的易科会议室，他为这次推动资金筹措的会议感到兴奋。
很快，邱慈云见到了方卓，顺便问了问舆论回应的事。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卓不以为意，“华虹的人自己找不自在，他们那种自以为靠近权利的人都傲慢，挖两个人而已，激动个什么劲。”
邱慈云这才想起来，对，始作俑者是面前这位的下力气挖人。
“说起这个，邱总，国内这方面的人才本就欠缺，也不是单纯用钱就能挖，猎头们发现一个问题，级别比较高的工程师都得考虑很多因素，家庭影响很大。”
“你给我列列名单，我们的项目更需要哪方面人才，我让人接触接触国外，补充补充人员。”
方卓很关心团队的战斗力，这既需要技术领头人，也需要中坚力量。
“我们的用人成本会不会有些高？”邱慈云有点小心的询问。
方卓摆摆手：“邱总，这种事你不要考虑，就像华虹的那种舆论，你交给我，我找人，你用人，咱们分工明确。”
邱慈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握了握面前这位年轻总裁的手，面前这位怎么越看越靠谱了。
华虹的舆论就像方卓说的那样在他心里只是小事，要不是邱慈云提起，他都不会再聊，反而今天这个投资会议让他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半导体果然是资金和技术并举，这第一轮融资的总额就对准10亿美元，对象也是国际顶尖的机构。
方卓还真没操手过如此大额的融资。
有点紧张，有点新鲜，也有点……莫名的信心。
尤其，当他坐在会议室看到推门而入的熊潇鸽，看到他那张熊脸，信心一下子更足了。
“张总、康纳先生、邱总。”熊潇鸽熟络的和已经到场的人打招呼，最后才和方卓握了握手，“方总，风采依旧啊，你那个新浪可真能折腾。”
他笑道：“方总你当初那么费劲的要把新浪弄到手，不会就奔着这个来的吧？”
“主笔作为，与总裁无关。”方卓用力握手，热情的说道，“老熊，今天见到你，我就觉得咱们这项目肯定能成，毕竟，你老熊在我身上还没失手过。”
熊潇鸽有些疑惑，但不妨碍他随口反击：“哪里话，明明是你方总在我这里没失手过，我对方总还是相当佩服的。”
熊潇鸽这一趟来参会，心情比较轻松，因为，他是代表华夏企业家产业投资基金会过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只是个托。
IDG华夏是通过参股华企投变相的参与到“冰饮计划”，基本上也就是给方卓一个面子的程度。
所以，熊潇鸽今天可以作壁上观，瞧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让数家机构都随之起舞。
上午九点钟，各家机构的人都到了。
方卓没有首先发言，而是把开场交给了中芯国际前高级副总裁邱慈云，让这位技术专家来为大家介绍产业情况与项目前景。
这样的话让这样的专家来说才能让人信服。
等到邱慈云满怀工作激情的发言完毕，方卓作为项目发起人和最大投资方进行发言。
他笑着说道：“在座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清楚，我和半导体的渊源来自前些时间的一个申城芯片事件，所以有了些对行业的突击了解。”
“这样的一个项目对我来说是新鲜和有挑战的。”
“以‘汉芯’作为项目渊源上的开场对我来说也挺有趣。”
是的，以汉芯这样一个历史级骗局作为半导体行业的开场，即便对方卓来说也是极其奇怪的。
180 师法
方卓对汉芯有很深的感慨，在座的人则只把它当作一件有些影响的丑闻。
双方的感受级别完全不一样。
这种微妙矛盾感和眼前重要的投资会议结合在一起反而让方卓的心里愈发稳健了。
纵使级别不一样，纵使今天的会议关乎到很多，把陌生的问题分解到熟悉的领域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我把我们项目的前期阶段命名为‘冰饮计划’，一是觉得距离我们的目标需要长久的努力，二来也希望我给诸位投资人带来炎炎夏日里一杯凉爽的冰饮，让你们能做一次好的投资。”
方卓不急不躁的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投资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熟络的放出PPT。
“这些日子，我和很多人聊这个项目，有些人看低，但也有些人给了很高的期盼，认为我们可以做个中芯第二。”
“我面上没讲，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从开始做挂号网，那就是行业第一，当然啦，这个可能比较勉强，整个行业干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一家，不第一也得第一了。”
“但新浪应该没什么悬念，它现在的股价市值也是同行业里的佼佼者，同样，我的易科为了争夺行业地位，也和美国的苹果在产品市场上难分难解。”
“所以啊，我对做中芯第二没什么兴趣，只想做冰芯第一。”
方卓谈笑之间拿自己的过往经历来佐证商业能力，姿态上挥洒自如，单就这份面对投资人的自信就让不少人暗暗点头赞赏。
不过，熊潇鸽心里点头的同时忽觉熟悉，他警醒了一下，这个场面……
“第一只是我个人心里的目标，当前最紧要的是怎么把项目做成功，唯有建成第一条生产线，我才好继续往下谈第一。”
方卓把基于个人角度的展望略微点了点，瞧见投资人脸上的笑意之后就把话转了回来。
“为了第一条生产线的成功，我请来了邱慈云邱总，他是行业资深专家，也能知己知彼的让冰芯在中芯过去三年发展的基础上更少犯错误，走得更顺畅。”
“对于如何在华夏内地建设生产线，如何更好总结前行者的经验而推陈出新，我相信邱总几乎就是最好的人选。”
方卓顿了顿，对着凝神听着的众人开了个玩笑：“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我也试图邀请过张汝京张总，但他实在不愿意过来，不然，我们资金的筹措之路可能会更顺利。”
好几位投资人都笑出了声，尤其DCM华夏的康纳已经认定年轻总裁的高级幽默，很吃这种调侃，笑得最大声。
张汝京当然不可能过来，所以，他支援了一位邱慈云，也很够意思。
邱慈云就坐在方卓身边，心里稍微有点不适应方卓的这种玩笑。
只是，当他感受目前的会议室氛围，立即意识到今天方卓就是要把投资人哄高兴，现在确实让人挺放松。
“不过，我们目前的资金筹措也还不错，尤其有庐州国投的加入，这让我们很振奋。”
“庐州给了我们国内最好的政策优惠和土地使用，尤其，中科大愿意给予我们很大的帮助，我今天说一个消息，嗯，这个消息还比较重要……”
方卓稍微迟疑了一下。
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立即说道：“方总，今天我们既然坐在这里，就都是对项目很感兴趣的，有什么利好消息，你直接说吧，我们都不会对外透露的。”
方卓微微颔首，点到即止：“台积电的胡正明会在年底离职，回加州大学任教，中科大向他发出了学术交流的邀请，时间是半年，对方现在已经答应了。”
胡正明？半年的学术交流？恰恰选在庐州有个半导体项目的时候？
在座的人忍不住小声议论了一下，尽管方卓没有明说，但内里的意思很明显。
张红力惊喜的问道：“方总，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中科大通过各方努力所达成的效果，而且，我们希望这个学术交流时间不仅于此。”方卓微微一笑，“胡正明教授对于台积电的技术发展很清楚，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学习一下世界最厉害的晶圆代工厂。”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消息，年轻总裁继续往下说。
“邱总有着发展中芯的深厚经验，胡教授有很强的先进技术实力。”
“他们二人都有着成功者的文化。”
“冰芯想要成功就得向已经成功的前辈学习。”
“在筹措资金、组建团队的过程中，我和很多业内人有过探讨，渐渐有了个关于这个项目发展的战略想法。”
方卓露出一丝笑容，侃侃而谈。
“霓虹国曾经有过半导体行业的辉煌，我们要师法霓虹，学习他们的充分利用政府政策支持。”
“美韩一起击败了霓虹的半导体产业，这正是当今世界上的局面，我们要师法美韩，尤其韩国，学习他们的为了发展产业而无所不用其极。”
“宝岛台积电在半导体产业的晶圆代工领域是世界第一，我们要师法台积电，学习他们对先进技术的投入，吸纳他们的优秀人才。”
“中芯在内地建成三年，短短时间里已然是世界第四大代工厂，我们要师法中芯，学习他们的奋斗精神。”
方卓舒缓了下语气，总结道：“如此，我们才能成功的建设第一条生产线，为冰芯的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利用政策优惠，无所不用其极，积极吸纳同行的优秀人才，保持奋斗精神来发展企业。
照这么学下去，哪只是一条生产线啊……
年轻总裁说是生产线，可所有人都听出来这种师法之话里的踌躇满志。
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频频点头，率先鼓掌：“方总说得好，有方总把控企业发展，有邱总掌握技术方向，冰芯可期啊。”
会议室里跟着响起掌声。
熊潇鸽也下意识鼓掌，可下一秒就有点疑惑的看向张红力，这位的几次发言好似都起到了唱和的效果，他……
严查张红力！
熊潇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方卓真像他话里所说的那样越来越总结成功经验，现在连搞投资人都先安插好内鬼了……
堂堂德意志银行的亚太区总经理这样搞……
这姓张的是早就决定要让德意志银行投资了吧！
181 带投大哥
关于德意志银行张红力，除了熊潇鸽，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连他前东家的前同事，高盛在华首席代表徐开伟也只是觉得张红力对“冰饮计划”有很大兴趣而已，这位本来就是比较进击的行事风格。
方卓对于项目的宣讲没有结束，等到会议室的掌声渐渐停下，他继续聊了聊自己这位准创始人对项目所做的战略想法。
这段时间以来，方卓挖人找人、算钱筹钱、各地谈判比较……尽量把项目成败的各种因素做到自己能做范围内的最好。
但是，钱、人才、技术、政策等因素不是简单的堆砌在一起就能成功，它们可以称之为项目的技，而如何捏合在一起就得有个战略层面的道。
对于高盛、DCM这样的投资机构来说，半导体动辄上亿美元的投资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综合审视项目的情况，既看技，也看道。
所以，方卓讲得头头是道。
关于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关于美国拉着韩国进行高精尖的竞争，方卓在还没对这个产业有想法的时候就略有研究，还曾和航班旅途中碰见的日本人田中実闲聊过。
近期，他对于产业的思考更多，还广泛调查了一番当今国内产业面临的状况。
要说国内的产业追赶，国外的设备封锁就不得不重重的提上一笔，不管是已经被华润收购的华晶还是才和方卓有点不愉快的华虹，它们都碰见过这样的困境。
最主要的就是来自美国的阻挠。
不过，美国的政策态度并不一致，中芯国际之所以能买到国际上第一流的设备就在于小布什政府在这方面的限制态度是比较暧昧的。
《瓦森纳协定》的限制存不存在？
存在。
下下力气、绕绕弯子，能不能买到晶圆厂所需的先进设备？
能买到。
中芯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拥有国际一流的设备，只是，它也需要定期接受来自国外的检查，确保这些没有用于军事领域。
而且，中芯是2000年开始采购，这几年随着911、阿富汗、伊拉克等事件的发生，设备采购方面的阻力比当时中芯面临的还要小上一些。
这显然是个不错的发展时机。
方卓在聊战略想法的时候没有避讳设备采购可能存在的风险，略微键政了一番这方面的情况，直让在座众人连连点头。
高盛是美国的，德意志银行是德国的，DCM是美国的，但资本是逐利的，他们同样没有避讳美国和欧盟的技术封锁，甚至饶有兴趣的和方卓讨论了一会国际形势。
不同于前面邱慈云的言简意赅，方卓的发言用时颇久，等到他自觉说得差不多便用了个一个目标来作为结束语。
“如果不出意外，中芯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会上市，这个时间要创造半导体行业的纪录。”
“我希望我们冰芯能在有中芯这样优秀企业为我们开路、在国际形势比三年前更好、在有更多有实力的投资机构加入的情况下挑战一下这个记录。”
方卓笑着说道：“我个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嗯，我一直是个更愿意践行的人，再多的就不说了，诸位也不是不懂行，咱今天的交流开诚布公，你们有什么疑虑不用藏着掖着，我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也没事。”
“老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多条朋友多条路。”
“我当年创业的时候和IDG的熊总还有过不愉快，后来我俩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现在也坐在这里。”
方卓cue了下老熊，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真就和投资人践成了朋友。
熊潇鸽露出一个微笑，没有说话，真要说的话……当初不愉快的那个项目似乎迎来了一些转机，可到底什么时候能转还遥遥无期呢。
总裁讲道，不同机构听到的侧重点基于他们的立场就有所不同。
依旧由德意志银行的张红力率先提问，问了个方卓所聊的期权池问题。
因为晶圆厂投资巨大，第一轮融资对于项目的估值就会相当高，所以，15-20%的期权池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就像我先前说的，人才和技术很重要，我觉得中芯在这一点上做得就不够到位，不然，邱总也不会过来。”
“为了不让邱总再次从冰芯出走，为了不让更多的邱总来带动冰芯的发展，期权池的设立是必须的。”
“我不同于张汝京，这一点是个很清晰的事，声望上竞争不过，待遇上必须从优。”
方卓的态度很坚定，完全没留商量的余地。
会议室里的气氛稍有静默，大家都在心里默默估算价值。
“期权池肯定是要设立的，这一点我也认同，这个项目性质就必须要重视人才。”张红力观察了一下现场情况，积极主动的提出相对意见，“可是这个数额，我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空间，方总，你说呢？”
鲁迅：屋暗，拆顶，开窗。
DCM华夏的康纳听到这话，微微点头，附和同一战壕的意见：“确实，这个比例有些太高了，方总，你如果拿20%出来，这就是2亿多美元的价值。”
资金筹措目标是10亿美元，合计占80%，第一轮融资的估值就是12.5亿美元，这样的20%是2.5亿美元。
方卓看了眼康纳，又看了眼张红力，他侧身和邱慈云低声讨论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数额上我们可以再讨论，但我必须得说，人才的吸引是我们项目成败的重要因素，不要因小失大。”
在座众人点头，主要吧，这个小还真的不小……
今天是项目的投资会议，要确定的是彼此意向，后续如果有继续商谈，细节方面还会继续磋商。
接下来的时间，方卓重点回答了城市的情况、人才团队的落实、自有资金的准备等问题。
一切都很妥当，有些异议也控制在可解决的框架之内。
这场投资会议的氛围从开始到结束都保持的相当不错。
方卓很淡定，庐州国投很激动，高盛、德意志银行们则保持着矜持，他们直到最后都没开口给予切实的表态，但愿意参加下一次的洽谈就证明了内心的倾向。
一场会议结束，“冰饮计划”似乎有了些推动，资金筹措步入了正轨。
熊潇鸽没有立即离开，他坐进易科的总裁办，品了一会茶，闲聊了几句才忽然开口问道：“张红力是你的人吧？”
“什么叫我的人？堂堂德意志银行诶，不过，我确实和张红力一见如故。”方卓笑着对熊潇鸽说道，“你可以说我们志同道合，这位，啧，他这面相一看就很正派，不像搞什么歪门邪道的。”
熊潇鸽叹息一声：“你倒挺坦诚，你这个真有三年上市的计划？”
方卓说了假话：“我个人在为这个目标努力。”
熊潇鸽似笑非笑，三年的这个数字听起来也有点耳熟。
他点点头，由衷的说道：“听君一席话……”
方卓端起茶杯，微微颔首，老熊还是可以的。
熊潇鸽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说出后半句：“多打三年工啊。”
方卓面色稍稍凝固，但对朋友的评价不变，嗯，老熊还是可以的。
182 处心积虑（二合一）
恒隆23，老友叙旧。
熊潇鸽这一趟来申城，除了帮忙处理华夏企业家产业投资基金会的事宜，还要了解易科的上市进展。
随着易科聘请高盛推荐的首席财务官德里克，公司上市已经不只是意愿，要进行实质性的行动。
易科的上市地点很快确定，方卓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决定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一是因为海外市场有着更好的发展，内地和香江都难以肯定易科的音乐付费业务，二是因为方便易科对标竞争对手苹果的股价。
公司到了这个阶段，必须要向券商、二级市场、股民们描述自己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很显然，易科这一点比较容易，直接对标苹果的业务就行，这对公司的上市之路来说是一条捷径。
苹果虽然不只是音乐播放器一个业务，但自它宣布Ipod兼容windows系统又打造闭环音乐体系后就得到了股票市场的热烈反响。
相较于没发布Ipod之前的60亿美元，苹果如今的市值已经站稳200亿。
200亿美元。
1600+亿华夏币。
这样的市值让易科的机构股东都有了很美妙的想象空间。
不说对标一半，就算对标1/3，那也有60亿美元了。
再不济，对标个1/5，40亿美元的市值也是妥妥的2.5个新浪。
上市，上市，分肉，分肉。
熊潇鸽今天听着方卓说上市的事情，心里的感慨格外强烈，终于终于终于能瞧见投资回报了。
不过，方卓把上市的情况大致说完，最后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公司会在上市前再进行一次融资，这一次是高盛。”
熊潇鸽：“？”
截止到目前为止，易科一共进行了四次融资，天使轮的启动资金、PreA海外发展的定向追投、A轮的估值猛涨以及PreB的引进索尼音乐。
前三次融资都是有资金需求，第四次则是为了索尼音乐的版权。
方卓在易科之前的电话会议里有过明确的表示，基本不会再考虑第五次融资，因为易科有着很好的现金流，产品在海外的销售情况也十分靓眼。
现在，这突然宣布要让高盛入股……
熊潇鸽怔怔的看着年轻总裁，吐出一句：“你为了这个半导体连亲儿子都要卖？”
“熊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高盛是一家国际知名的投资机构，什么叫卖？”方卓很不满。
熊潇鸽沉默了一会：“让高盛一家B轮融进来，这会损害其他股东的利益。”
“利益很大，稍微分一口，也可以忍一下。”方卓无所谓的说道，“其他股东会理解的，也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易科能有更多资金来进行市场上的布局。”
他继续说道：“如果有哪位股东不满意，自己过来和我说就是，实在不行，股东会上见也没问题。”
熊潇鸽心中有怒气在缓缓积攒了。
然后，他戳了自己一下，慢慢的忍了。
之所以忍这么快，一是因为易科本就是方卓创立的企业，它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这位创始人，以后也需要他继续往前，二是因为易科的股权分布。
方卓一方连带期权池代持的持股是44.1%+2.7%=46.8%，再加上申新科创的一致行动人协议，完全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股东会上敢有异议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熊潇鸽早就领教过方卓平淡下的强硬，这位今天是通知而非商讨。
他叹了口气，直呼其名：“方卓，你还不如别跟我说呢，让我心情好几天不行吗？”
“不要那么贪婪，你们这些搞投资的死就死在贪婪上面。”方卓笑道，“易科不是很缺资金，但有了现金能做更多的事，我认为易科的上涨空间比高盛认为的还要多一些，它赚的钱未必能有多少。”
熊潇鸽皱眉道：“你和高盛方面是怎么谈的？”
他忽然愣住：“等等，你和高盛有这方面的关联合作，德银的张红力又和你有默契，那今天到场……那个DCM的康纳也是你谈好的吗？”
方卓平静的说道：“不，康纳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投资人，他对于我们的项目恐怕还有些犹豫。”
熊潇鸽：“……”
今天一共就六家，这踏马的合着有五家是方卓的人？？？
就一家DCM是目标？？？
这也别严查谁谁谁了，直接绑了DCM按手印吧！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论高盛还是德银，他们都还需要评估，只是倾向性会大一些而已。”方卓安慰道，“我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把风投玩弄在股掌之上呢。”
熊潇鸽定定的看着方卓，头一回，真的，他头一回觉得行内对方卓的认知很对。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
什么是风投猎手？
熊潇鸽之前对于这个绰号只觉莞尔，这一次旁观目睹方卓操作，一下子对DCM华夏的康纳有了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谁知道方卓以前是怎么对自己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之前都是和方卓正面打交道，今天从侧面才瞧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熊潇鸽喃喃道：“方卓，你这个人……有点过分了，你到底和高盛是怎么谈的？”
“高盛不愧是纵横国际的投行，他们不是只把一个业务看在眼里，其实，我们也没细聊，高盛方面就是认为冰芯采购设备存在不太可控的风险。”方卓淡淡的说道，“中芯是能买到市面上最先进的设备，小布什政府是在放宽限制，可谁能保证冰芯就一定能买到呢？”
“我没法拍着胸脯说冰芯就是能绕开美国政策限制的晶圆厂。”
“高盛嘛，他们愿意帮助降低这种采购风险，让它变得尽量可控。”
“有的事，我们来做很难，他们去做，可能就比较容易。”
熊潇鸽听着方卓的煞费苦心，有些不知说什么好的问出一句：“高盛要是B轮进来后反悔了呢？不帮买设备了呢？”
他刚问完就知道自己犯傻了。
“高盛也会是冰芯的股东，冰芯采购不到设备对他们有什么好？”方卓说道，“高盛要投就是投两家，要不投就都不投。”
熊潇鸽听着这些内里的行事，心里一口闷气。
他把这口闷气化为嘲讽：“方总，好一个风投猎手！康纳是不知道你的这个名声啊！”
方卓连连摇头：“不不，他听过，但他很自信。”
“我很欣赏康纳的自信，什么猎手不猎手的，就是要破除谣言，勇敢挑战。”
熊潇鸽无言以对。
“走吧，老熊，我请你晚上好好吃一顿，算是接风，顺便，你再帮我一个小忙。”方卓起身，结束一天的工作。
“呸，不帮！”熊潇鸽眼见同行沦落，恶向胆边生。
“你帮我在舆论上造造势，让你的IDG也表达出投资兴趣，我要让冰芯的资金赶在中芯上市前落实。”方卓直接说出要求。
熊潇鸽强调道：“我说的是不帮。”
“你从申城走的时候，我多送你两瓶好酒，茅台陈酿，我珍藏的。”方卓提前感谢。
熊潇鸽摇头：“十瓶！”
“你这是索贿啊……”方卓笑道，“没问题，都好说。”
熊潇鸽走了两步，忽然心中一震：“等等，你不看好中芯的上市表现？”
不然，为什么非要在中芯上市前落实！
“我不清楚中芯上市会是什么样，为了避免不好，当然要赶快落实。”方卓很自然的说道。
“二十瓶。”熊潇鸽吐出三个字，多加十瓶封口费。
“好的，我对熊总的尊敬都在酒里。”方卓从善如流。
熊潇鸽反而在这玩笑中更加验证了判断，这方卓真的不看好中芯上市表现。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展开，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开始思考中芯的情况。
“哦对，你和高盛有其他合作，那德银呢？你和张红力是怎么谈的？”熊潇鸽又想起一个事。
“我说了啊，我和张红力一见如故。”方卓无辜的说道，真话怎么就总被忽视呢？
熊潇鸽问道：“怎么个一见如故法？”
“他说他很欣赏我在新浪上的操作，就这样的一见如故。”方卓简单说了一下。
熊潇鸽憋了数秒钟，点评道：“臭味相投。”
方卓笑而不语。
熊潇鸽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发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算了，也许这就是风投在猎手面前的表现，总是逊色一筹。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熊潇鸽默念道德经，心态一下子平和了：“你这次大费周折、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真就一心要搞半导体？我总觉得你有这精力去搞其他的都更能出成果。”
“什么是成果呢？人总要有点挑战，总要面临一个很多年后往前看的问题，那时候，我往前看就一定不会后悔。”方卓笑笑，“我现在这么处心积虑是想让跟着我的人也一起不后悔。”
熊潇鸽点点头，问道：“你那个挂号网的投资我还是有点后悔，你能退我股吗？”
方卓也点点头，答道：“如果跟着我的人后悔了，那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熊潇鸽麻了。
这种麻只能拿好酒化解。
……
7月底，IDG华夏的总裁熊潇鸽在一次行业会议上无意中透露IDG近期的投资项目，其中就包括对一个晶圆代工厂项目的考量。
嘉宾好奇询问，熊潇鸽也就简单聊了聊。
只是，这一聊就把项目规模给聊了出来。
互联网行业的风云人物，易科和新浪总裁方卓将要投资百亿建设一条先进的半导体生产线！
先前不论是挖人还是考察城市，要么是局限在行业小圈子里，要么就是双方都保持低调，只有华虹副总裁的事稍微出了点声音，可方卓和华虹的摩擦浅尝辄止，如此也就平静下去。
熊潇鸽这一通透露立即就让舆论炸开了锅。
半导体行业？
百亿投资？！
这好大的手笔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质疑声，方卓为什么要进军这个行业？似乎和他先前的项目都所差甚远。
而且，方卓哪来的钱来投资？
这可是一笔堪称庞大的钱！
媒体的采访要求纷纷发到了易科，但还没等记者采访到当事人，方卓已经被热情洋溢的各地政府给跟进了。
现在是什么时代？
是一切朝GDP看的时代！
这百亿投资，先特么不管怎么来的，就冲对方申城首富的名头，接触邀请了再说！
不同于媒体的反应，几乎，方卓这里几乎是收到了所有省会的考察邀请。
当然，几个如日光城、乌市那样太过偏远的省会对此依旧无动于衷。
地方政府嘛，别的不说，这找联系方式、找中间人是一点问题没有，方卓的手机上每天都有陌生号码来电，对方开口除了表明身份外还能扯到认识的关系。
不管股东还是高管，甚至，自己父母都能当中间人。
方卓有天晚上到家就听见父亲憋了半晌，说起一件事——“咱们老家籍贯其实是东北的，你爷爷那时候来到皖省安的家，才一直在皖省。”
方卓估摸着再这样下去，籍贯地的祖坟都能给找出来。
事关DGP，多少有点殷勤了。
不过，百亿投资是什么威力？
就是生造，那都能把祖坟都造出来。
方卓预估了不同城市的热情，但没完全预估到大家热情的程度，而且，碍于行政层面的因素，他应付起来倒是有点焦头烂额。
但是，他顺势也确定了几个城市来进行第二轮的城市考察，比如蓉城、长安、海口、津门。
这一次，方卓不会亲自跟团，只需要看看最后谈成的条件即可。
就像中芯，它也不只是把生产线都放在申城，其他城市照样有厂，充分利用了地方政府的资金与政策支持，这一点很值得方卓学习。
就算这次没选中，还有下一次嘛，大家多联系沟通，总有机会一起发财。
第二轮的城市考察比第一轮的动静可大多了，但如此倒让庐州方面忐忑了起来。
庐州国投负责投资洽谈的人已经在申城出差一周多，会议是参加了两场，可实质性的投资没有谈拢，眼看“冰饮计划”又启动了城市考察……
这别考察考察着把自家给考察没了！
就好像庐州当初听到临安的项目消息，转脸就凭诚意和动作拉来了项目团队，保不齐这次有别的城市也如此施为呢！
方卓坐镇易科，接到了皖省领导王书山电话，对方在通话中亲切问候，顺便又提到一件事，进击的中科大正试图推进微电子学院的成立，以此来让学术交流的胡正明有更好的交流空间。
这是一个好消息。
方卓懂。
他当即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再次前往庐州，这次就是直奔中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