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怪你
“诶，天长市的对吧，好好，记着了。放心，我绝对不会忘的。”
“您是哪的啊？泾县？泾县是哪里来着？哦对，宣城那边的，老哥放心吧，刚才天长那位大姐说的话您又不是没听到，她说我要是骗病人的钱，天打雷劈呢。”
“大叔，您呢？呃？就本地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啥？嫌麻烦，等出结果打电话通知你？也行，收个两块钱跑腿费吧。”
忙碌了一整天的方师傅收起笔记本，揉了揉手腕，转身往住院部走去。
到了五楼，他找到表妹的病房，隔着玻璃冲她挥了挥手。
没一会，舅妈许茹走出来。
方卓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数了数，全都递过去：“舅妈，今天的一千块钱，你收着。”
许茹讶异道：“今天怎么这么多？”
“谁知道呢，可能今天到病理科做免疫组化的病人多吧。”方卓耸耸肩，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往收到的劳务费里塞了五百块钱，还有五百块留明天塞。
蚊子再小也是肉，洗的再少也是钱。
“行，等你舅把钱打过来，这钱再还你，家里的钱都存在医院账户上，给医生买东西还得用现金。”许茹接过钱，称赞道，“还是小卓的脑子好使，以后是挣大钱的料。”
方卓佯装野心勃勃的说道：“舅妈，真的，虽然这个看起来不起眼，但真的赚钱，我打算过一阵成立个小公司，专门用来搞这个，好赚（洗）得很。”
许茹迟疑道：“成立公司？小卓，这事你是不是问问你爸和你妈？”
“肯定得和他们商量，主要吧，商机得抓住，这才一家医院就这么赚，整个庐州的医院呢？”方卓描绘蓝图，“要是都能做，祺祺治病的钱肯定不是问题。”
许茹犹豫着点点头，她这会也顾不上客气，反而有点忧虑的说道：“明天就要给祺祺做诱导化疗，用那个柔红霉素和阿糖、糖……”
方卓叹口气，接上话：“阿糖胞苷。希望效果能好。”
“我听医生说副作用很大。”许茹皱眉，“会一直吐。”
“嗯，是M2的常规化疗，先救命，再说其他。”方卓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许茹默默点头。
“舅妈，你进去吧。”方卓说道，“我先去车站把昨天客户们的报告单发过去。”
许茹收起钱，转身进了病房。
方卓又隔着玻璃冲里面的祺祺挥挥手才下楼离开。
傍晚的医院，病人和家属不像白天那样拥挤在罐头里。
有的人端着盒饭蹲在角落，有的人则是已经在空地铺上席子，住在医院既省钱也方便照顾病人。
方卓心情寡淡的穿梭在一楼，表妹治疗的进度比上辈子是要快一些的，小苏老师的大伯给个人情让医院减免费用，再加上自己的劝说，治疗方案已经提早实施。
只是，效果究竟能怎么样还是两说。
正当方卓琢磨着化疗好坏的反馈方案时，门诊门口背面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哥，您能便宜点吗？俺带着娃已经在市里医院看一遍了，人家让俺来挂孟主任的专家号。”一个穿着破旧的中年人拉着另一个胖男人的胳膊，带着哭意的哀求。
胖男人正是前几天拦下方卓的黄牛大强，他无所谓的说道：“不是我不便宜，兄弟，专家号就这个价啊，你堂堂大男人，看病带不够钱？”
“俺娘后天能到省城，大哥，您先给俺号，等俺娘到了就把钱补上。”中年人一手扯着孩子，连连赔笑。
“专家号很稀缺的，兄弟，这样，我也不难为你，看你带着孩子可怜，你再给我凑一百，这号就给你了。不然，人家孟主任就半天的出诊，下次又得好几天之后。”大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当爹的人，孩子生病第一时间不来省城，在市里磨叽个什么劲？”
中年男人的眼里有泪，强忍着没流下来：“真就二百了，大哥，俺就留了五十给小孩买饭吃，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大强抖了抖胳膊，没抖掉这个男人的手，他无奈道：“那你翻翻兜，我怎么就不信呢？真没一百？”
中年男人不敢松开大强的胳膊，他松开扯着女儿的手，从上到下翻开了口袋。
小女娃被老爹松开，她往后躲了躲，抱住老爹的腿，怯生生的打量这个世界。
忽然，她看见花坛后的一双眼睛正在看这边，连忙低下头，可过了两秒又抬头看过去，冲着那双眼睛轻轻的笑了笑。
笑容很好看，轻轻柔柔的，像是花坛边上又盛开了一朵小花。
“还真没了啊。”大强摇头，“看你这么可怜，兄弟……”
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
大强继续说道：“兄弟，告诉你一条路子，你顺着东边的巷子往前走，那边有收血的。”
他施展着自己的怜悯：“卖多少算多少，我这张号就给你了。”
中年男人愣住，他嘴唇颤了颤：“大哥，卖血……”
“放心，绝对安全！”大强豪爽的说道，“不够也不让你补了，这张票就给你留着，我一口唾沫一个钉！”
中年男人胸膛起伏，他扯住自己女儿，闷着头就要顺着指的方向往前走。
“哎，哥们，大强，哎，你这不仗义了啊。”花坛后面的方卓松开咬紧的牙，晃身出来，喊住了中年男人，“卖什么血啊，也不怕得病啊？得病了，以后怎么办啊？”
大强斜眼看冒出来的方卓，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辨识性的光头。
“怎么着？他不卖血，你小子把钱补上啊？”
方卓看了一眼缩在老爹身后瞧着自己的小女孩，笑吟吟的对大强说道：“人家孩子那么可怜，你也忍心？”
大强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特么还上有老，下有小呢。”
“你个犊子玩意！”方卓笑骂，浑身上下摸了摸，“今天算着你了，我媳妇刚有了，积点阴德，玛德，一百块钱就当给菩萨了。”
大强对粗话没什么感觉，但对这种莫名的善心有点不适，还有这种人？噢，媳妇有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和这光头一起的小娘皮，又回头看了眼怯生生的小女孩，勉强相信这种说辞，接过方卓手上的一百块钱，悻悻的说道：“行，赚谁的钱都是赚。来来来，号给你了，明天上午九点半的，别迟了。”
中年男人惶然的接过专家号，看着胖黄牛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
“谢谢，谢谢小兄弟，俺，俺后天就把钱给你。”中年男人握住方卓的手，满心感谢，还兀自懊恼，“俺今天来迟了，没挂到号，差点耽误事，都怪俺，都怪俺！”
方卓嘱咐道：“大哥你把号收好，别丢了。”
他看了眼对自己眨眼的小女孩，深吸了一口气：“不怪你，这事不怪你。”
不怪你，不怪你，怪这个世界还有点小问题。
但我也许可以给这个小问题先抄上一道不太工整的答案。
017 方卓的答案
“小苏老师，小苏老师。”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那个申请表我知道怎么填了。”
最近难得白天回校园的方卓小碎步追上刚出办公室的苏薇。
这个家伙的光头太闪了！
这个称呼也不太行！
两者一搭配……
苏薇觉得同行老师和路过学生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啊？是方同学啊，是要说那个实习申请的事吧？走，去办公室。”苏薇比正常声音提高了一些，然后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
她今天穿了件米黄色雪纺裙，走起路走摇曳生姿。
尤其，走路速度一快，裙摆就像飘着似的。
方卓小跑着跟上，说道：“小苏老师，我请你吃饭，边说边聊，算是谢谢你的帮忙，还想拜托你一个事。”
苏薇的余光发现老师和学生们都走远了，她停下脚步，沉吟道：“哦，行，那走吧，吃什么？”
“……”方卓今天是来说事的，还真没考虑午饭内容，“小苏老师爱吃什么？呃，海鲜粥行吗？附近有一家的风味不错。”
“没问题。”苏薇答应下来。
两个人换了方向，走出校园。
海鲜粥以潮汕的最为有名，附近的一家也正是一对潮汕夫妻开的店，所以尤其对味。
只是……开在附近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海带汤差不多也算海鲜了，咱凑合一下，学生嘛，没什么钱。”
当午餐地点和内容变更后，方卓讪讪的对苏薇说道。
苏薇没好气的说道：“是，你一个学生在医院赚的钱都快撵上我了，行吧，赶紧说吧，我现在就填上去。”
她从包里拿出笔，准备把实习申请表的最后一项填完。
“嗯，小苏老师，我想让天下没有难挂的号。”方卓严肃的说道。
咦？好长的一句实习项目。
苏薇用笔凌空在表上比划了一下，她作势要敲方卓的脑门，哭笑不得的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说，想让天下没有难挂的号。”方卓重复了一遍。
“每个字我都能听懂，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苏薇不解。
方卓伸手在空中晃了晃：“我想成立一个挂号网站，专门用来解决患者挂号的问题，尽量避免黄牛们的寄生吸食。”
“不光是皖医一附院，不光是省立医院，不光是皖省中医院，甚至不光是皖省，不光是江浙沪，是让整个华夏的患者都能方便挂号。”
“最起码，比现在，比2000年的9月要方便挂号。”
“只要方便一点点，患者和家属们就轻松一点点。”
方卓斩钉截铁的说道：“对，就是这样。”
看病挂号是困扰了患者很久的问题，上辈子最大的挂号平台是在2010年上线，短短数年就服务了数亿人次的患者。
发展不可谓不迅速，也由此可见，天下苦秦久矣。
互联网时代的光辉一开始就聚焦在门户网站，2000年有新浪、网易、搜狐三大网站的登陆纳斯达克，而十年之后，截止到挂号网的成立，大众的目光是看向腾讯、淘宝、百度、京东、豆瓣、校内……
似乎只有生病的时候，大家才不约而同的考虑应该如何挂号才最方便。
时代横亘在面前，自己能为它做点什么？
先从这个开始吧。
方卓的眼神清澈而热切，紧紧的盯住苏薇。
苏薇被面前这个男人激情的叙述震住了，尽管还是没太懂，可方卓诚恳而坚定的态度好像代表着他话里的不同。
她抿了抿嘴唇，笔尖在纸张上试图写下一个“网”字，却在第一道笔画上就写的歪歪扭扭。
“咳，那个，写好了。”
“网站。”
苏薇低着头，避开方卓的目光。
“不不，加两个字，挂号网站。”方卓提出修改意见。
苏薇不作声，默默在前面添了两个字。
饭菜上桌，白馒头、炒菜以及一开始就自己打好的海带汤。
也差不多就是学校食堂的水平。
或者，还不如那个。
好吧，苏薇吃了两口，确定确实还不如学校食堂的饭菜好吃。
“所以，你要搞个网站对吧？呃，挂号？怎么挂呢？”苏薇思考了一会，问出问题。
“让医院资源和患者对接，医院哪天有哪位医生出诊，患者通过网络查看并选择，等他们到了医院就用身份证把号刷出来。”方卓放上已经看过的答案。
然后，他思索两秒，修改了答案：“身份证，唔，刷不出来，不刷，到医院输入身份证号领取他们提前挂好的号。”
“能做到吗？听起来好像有点理想，医院资源？”苏薇听到“资源”两个字立即感觉不太简单。
“现在是科技发展的时代，是互联网发展的时代，这样的时代，我们应该用互联网、用科技来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这是这个时代交给我们的题目。”
“科技和互联网应该解决我们会碰到的问题，恰恰，到医院挂号是个挺让人心疼的事。”
“小苏，昨天我在医院又看到那个胖黄牛了。”
“我看到他让一个小女孩的爸爸去卖血凑钱交黄牛挂号费。”
“我帮他垫钱交了。”
“那个生病的小女孩很可爱，她爸爸也很爱她，如果我不出现，他一定会去卖血的。”
“临走时，小女孩喊了我一句‘光头叔叔’，她用一个灿烂的笑容感谢了我。”
“可我这个光头叔叔能帮她一次，帮不了我看不到的人十次。”
“我能花钱找人教训那个胖黄牛，我教训不了其他地方的瘦黄牛。”
“我想了又想，科技和互联网的进步应该解决这个问题，我应该来促进这种进步。”
“小苏，你觉得呢？”
方卓给出了自己思考的答案。
苏薇只觉自己听傻了。
她愣愣的咬了一口白馒头，就着海带汤咽下。
半晌，她疑问道：“能行吗？”
“能行，我盘算过了，有难度，也有成功的可能。”方卓的激情化为沉稳，“可以就先从皖医一附院试试。”
“试试……就试试。”苏薇想象了一下方卓描绘的画面，还挺让人激动。
两分钟后，她忍不住问道：“你能花钱教训下大胖吗？”
“能。”
“那是大强……”
018 成熟
“方同学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划掉）。”
“小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划掉）。”
“方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学生。”
苏薇咬了咬笔头，继续在日记本上书写今天的感受，自从上了大学，她就没碰过日记本，可晚上下班回到家，心里总有种慌乱的感觉想要抒发。
“他说话做事都很成熟稳重，不管是面对我这个辅导员，还是对于向学校申请实习的计划安排。”
“不过，有时候也挺不靠谱的，中午请辅导员吃饭难道不应该正式一点吗？居然转了一会，吃到了比食堂还难吃的饭。”
“他今天说要成立一个挂号网站，豪言要解决全国患者的挂号问题。”
“只是，真的好好玩，就在那么一个小的饭馆里，居然放话那么大的一个目标，他还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方卓看起来很自信，很激情，他描述畅想的画面时连眼睛都在熠熠生辉，这又不像他先前的那种成熟稳重了。”
“一个真正成熟稳重的人会天真的想要这样做呢？”
“嗯，看来还是有一些大学生的稚气的。”
“这才像话。”
“对了，他说互联网会改变社会的生态，这个真的有那么大威力？我有点怀疑。”
“不过，我也可以考虑买两本计算机的书看看，活到老，学到老嘛。”
苏薇停下笔，想了一会这名学生的前途，想了一会他坚定的判断，顺便也想了下他拜托的事。
片刻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薇薇，大红的电话！”
“来了，妈。”
苏薇大声回应。
她起身，又回头把笔记本的小锁锁上，然后才到了客厅，拿起固话话筒。
“苏薇，周末没课了吧？我们逛街去呀。”电话另一端传来明亮的女声，她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一期《周末画报》的封面衣服搭配可好看了，我要试试！”
“没课，正好我也找你有事，你有没有同学或者认识的人懂互联网技术啊？”苏薇说道，“我有个朋、学生、学生朋友，他托我找找这方面的人。”
“学生朋友是什么朋友？”电话里的女孩很纳闷，“互联网技术？你是说计算机吧？什么叫懂啊？我们学校有计算机专业啊。”
“就是……算了，我们见面再聊，大红，后天上午我得到学校交个表，上午十点钟吧，你来学校接我。”苏薇一点没和自己闺蜜客气。
“遵命，苏老师。”女孩调侃道。
苏薇挂掉电话，方卓在小饭馆里除了诉说他的目标，还拜托自己帮忙打听互联网方面的人才，唔，大红是中科大的，应该没问题。
或者，周日的时候喊上方卓一起算了，这样沟通还好一些，他口中什么建站、信息之类的东西也没太听懂。
…………
“方卓，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噢，小苏啊，我这两天在医院和工商两头跑，怎么了？”
“去工商干什么？”
“看看现在成立公司的流程是什么。”
方卓有些疲惫的压了压帽檐，打了个哈欠：“小苏啊，有什么事你说，我恐怕得补个觉，昨天晚上和我妹聊了半夜。”
苏薇踌躇了一下：“我找了个朋友帮你问互联网网站的事，但你上次说的我没怎么懂，你看……要不你先去补觉，改天再约。”
“别，人呢？就现在。”方卓揉了揉脸，仿佛把精神重新揉了出来。
自小饭馆那日，他隐约找到了自己要在这个时代最先锚定的点，一个属于互联网细分领域的挂号网站，它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人的痛点问题。
自己可以把它提前打造出来，这个过程未必能多挣钱，但以公司的名义把辛辛苦苦赚来的医药费光明正大拿出来应该没问题了。
嗯，这个小目标和促进时代的进步并不冲突，后者光是想一想就挺有成就感的，也许还能作为一块很不错的发展基石。
“还有半个小时，她才到。”苏薇说道。
“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小苏，咱校门口见。”方卓笑了笑。
“好。”苏薇转身离去，然后来了个原地转陀螺，“你怎么还叫顺口了呢？得加上‘老师’。”
方卓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小苏老师的反应为什么总是慢一拍？
苏薇见他不应声，赶紧说道：“最少，最少，学校里得喊老师。”
“好的，小苏老师，待会见。”方卓温和应下。
苏薇见他上楼，有些莫名的懊恼，怎么回事？自己老师的气度呢？
二十来分钟后，苏薇在校门口等来了方卓。
他换了身行头，格子衫加牛仔裤，帽子没拿，露出光头。
“怎么样？亲切吗？”方卓对打量自己的辅导员笑道。
“还可以。”苏薇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得意是怎么回事。
“小苏，你都和他怎么聊了？”方卓问道。
苏薇：“嗯？‘老师’呢？”
方卓低头看了看校门口，往前跳了一步。
他来到了校外，继续问道：“小苏，你先给我交交底，我们才好沟通。”
苏薇控制着打人的冲动，刚要说话，忽然抬手指了指东边，说道：“她来了，你自己说吧。”
伴随着一阵低声的轰鸣，一辆摩托车停在庐州印刷技术学校的门口，一个女孩把头盔摘下，相貌姣好。
“学生朋友？”她看了眼方卓，向闺蜜苏薇询问，“又是学生又是朋友的意思？”
方卓一愣，是“她”，不是“他”啊，白瞎了自己搭配的格子衫。
他赶紧打招呼，笑道：“你好你好，我还以为小苏口中懂互联网的是位大哥，没想到却是女中豪杰。”
女孩看了眼光头：“？？？”
苏薇抚额：“不是，弄错了，我是拜托大红帮你问问她的校友，但我听不懂你说的要求，所以让你当面自己说。”
“这样啊。”方卓明白过来，立即对女孩展现自己最温柔的笑容，“姐姐好，麻烦姐姐帮忙了。”
苏薇：“？？？”
就眼前这个货色居然会被自己认为成熟稳重？
019 凭嘴吗
“别，别叫我姐姐。”
“这都哪跟哪啊？”
虞红长腿一跨，从摩托车上下来，她抖抖胳膊，道：“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方卓，是……是我负责跟进大三实习项目的学生。”苏薇磕绊了一下，迅速找到流利的理由，接着说道，“他要建个网站，能在医院挂号的那种，想找你问问有没有校友能帮忙的。”
“这是虞红，我的好朋友，快从中科大毕业了。”
跟进大三实习项目？
方卓向小苏老师投以赞许的眼神，有这回事吗？果然是漂亮的女人会说谎。
“哦，这样啊。”虞红瞥了一眼方卓，“那也不能乱喊啊，谁是你姐姐啊，我和薇薇是一辈的，你怎么喊她就得怎么喊我！”
苏薇眨眨眼。
“真的吗？”方卓好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嘿。”虞红左手拍了拍头盔，把它拍的“砰砰”响。
“好吧，小虞，长话短说，我这边需要几位懂计算机技术的人一起建站，主要是对接医院的出诊信息和终端挂号的患者信息，目的在于解决国内存在的挂号排队问题。”方卓客气的说道，“最近我都可以当面聊一聊适当的合作方式。”
虞红的注意点全在称呼上面：“小虞？”
她转脸看向苏薇，一点即通，试探着问道：“小苏？”
苏薇不知怎地，有些羞恼：“说正事呢，让你介绍人，有没有计算机专业的！”
方卓插嘴道：“科大是有的，两个专业我查着都不错，计算机应用、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薇薇，你先上车。”虞红长腿一跨，戴上头盔，催促道，“你到后座。”
苏薇上了摩托车。
“我呢？中午我请两位吃饭。”方卓腆着脸问道，“这摩托车能挤三个人么？”
虞红伸手抓住苏薇的胳膊，让她抱住自己腰。
轰鸣一响，油门一加。
摩托车驶离了方卓三个人的梦想。
方卓站在校门口冲着离去的烟尘礼貌挥手，嗯，一点小挫折不算什么，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而且，就在摩托车转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觑到了小虞的弱点。
高手过招，下次再见。
方卓施施然的走进校园，准备补个觉再忙活这件事，他这两天还得关注表妹的化疗效果。
另一边。
“哎，停啊，大红！”
“怎么走了？还没说好呢！”
苏薇抱着闺蜜的腰不敢松，只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然后，她就喝了一嘴的西北风。
虞红拐了两个路口才放慢速度，她嗤笑道：“说什么说？那不一骗子吗？”
“什么骗子！那是我学生！”苏薇不满的说道。
“好好，就算是你学生，那也是个夸夸其谈的学生。”虞红不屑道，“听他开口就是解决国内什么什么，有这样的吗？”
“是国内的挂号问题。”苏薇解释道，“是，他说让天下没有难挂的号，从这一点上我也觉得太大太天真了，可我觉得他不是一时冲动，现在也计划先从一个医院入手呢。”
虞红笑了。
她抨击道：“要弄医院挂号是吧？肯定是用这种道德高点来绑架别人！谁不会说大话啊？我还说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呢！”
“可能吗？”
虞红摇头：“薇薇啊，你就是刚当老师，一点经验都没有，学生忽悠几句，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
她撇撇嘴：“还有，那个学生居然还是个光头，难看死了，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还可以啊，他有头发的时候其实挺好看的。”苏薇解释道，“他光头是因为他表妹要化疗，那个会掉头发，所以陪着她。”
虞红一怔：“还挺…好吧，挺感人，但这不能改变我对他夸夸其谈的看法。”
“我觉着吧，有一点……”苏薇知道闺蜜的脾气有些急，她准备详细说说前因后果。
虞红打断道：“等等，你刚才说他有头发挺好看，薇薇，你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怎么可能！”苏薇下意识的反驳，“他是我的学生！就因为这是我接手的第一届而已，而且，他们也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
虞红挑挑眉：“也是，他是学生，你是老师。但是，还有过儿和姑姑在一起的呢。”
“那是电视剧，就像什么至尊宝和紫霞仙子，都是电视里的！”苏薇可是知道闺蜜最近在迷什么。
虞红语气强烈的说道：“你！”
“我什么我，走吧，走吧，逛街去吧，明天我再找方卓，你这样不辞而别没准还伤着他了。”苏薇叹道，“不管他成不成，最起码都算是个有意义的实习项目。”
她接着说道：“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锻炼了。”
“好吧，我大红就给你一个面子，看在我们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份上！”虞红头也不回的伸手往后乱抓。
苏薇坐在后座挡不了魔爪，只好使劲搂住她的腰，在她身上挠。
两败俱伤之后，摩托车驶向市中心。
一路上，苏薇详细说了下近来亲眼所见方卓的事情，其实她接手这届大三生也没多久，可光头身上可供诉说的谈资还蛮多的。
等到摩托车停下，虞红倒是有些惊奇了。
“不制造矛盾，解决了矛盾，还能赚钱，是有点小聪明。”
“想着法的给妹妹挣医药费，人品也不错。”
虞红不是不讲理的女孩，稍微转变了一些看法，但有关什么“建站”的事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薇薇，你平时可能不关注这些，你知道吗？今年到美国上市的新浪网站都破发了，破发就是跌破发行价的意思，全世界都在互联网泡沫，这种时候做网站？”
“而且，他一个穷学生拿什么和别人一起合作？”
“凭嘴吗？”
“我不是自夸，就那些中科大的校友，你认为有可能吗？”
“搞这个纯粹是浪费时间，我都不忍心去耽误校友的精力。”
“我找人见了面，你这位学生是有钱还是有人脉？”
苏薇不说话了，之前就觉得有难度，也觉有些天真。
可好像这想迈开的第一步就困难重重，方卓在病理科帮人拿报告的小钱恐怕打动不了懂互联网的人才。
020 这个时代的流行文化
周一的上午。
方卓先跑了一趟工商局才来到医院看表妹赵素祺，她今天是进行化疗的第三天。
“舅妈，祺祺怎么样？上午我来陪她。”
“夜里吐了两次，我问护士，说是正常现象。你今天不忙吗？今天周一不要去拿病理报告吗？”舅妈许茹问了两次也知道外甥现在做的事是个时间差。
“这两天去工商局呢，没怎么接客户，琢磨着先把公司整起来。”方卓解释道。
许茹说道：“明天你妈来了，先和她说说，你妈是个主意正的人。”
“嗯嗯。”方卓真诚的敷衍。
他送走舅妈，轻轻的走进了病房。
赵素祺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即便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比方卓第一天在医院里见到的瘦了不少。
方卓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坐下，拿了几份护士放在病房里的报纸。
大约半小时，赵素祺醒了过来。
“哥，我开始掉头发了。”女孩蹙眉。
“掉吧，你头发这么多，得掉一阵才能变成我这样。”方卓笑道。
赵素祺一下子变得啼笑皆非，她说道：“哥，你真的有先见之明，昨天掉头发，今天一见你的光头，心情就好了。”
方卓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那是。”
他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你现在生病，不然带着你能让你瞧瞧你哥更多的先见之明。”
“你可以和我说呀，生病就真是无聊呢。”赵素祺试图坐起来却起到一半又跌在枕头上。
方卓连忙把病床摇起一半，又扶着妹妹坐好。
兄妹俩都沉默了一会。
“先跟你说说我在病理科外面碰见的不同家属吧，今天下午有约了个朋友的朋友，等我说服她之后再和你说说这一段。”方卓强振精神，如此说道。
“好。”赵素祺轻柔一笑。
……
一个上午的时间，方卓想着法子让病房里充满轻松的气氛，哪怕这种轻松是兄妹俩带着一些默契的营造。
下午两点，他走出医院，提前到了市中心的一家“Quickly”奶茶店。
这是一家来自台湾的奶茶连锁品牌，音译成“快可立”奶茶。
事实上，方卓对这个牌子完全没有印象，他记忆中的奶茶是什么“喜茶”“CoCo”之类，大概是因为记忆总是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忘掉，越贴近时间尾端的也越是清晰。
2000年的庐州街头，一家价格死贵死贵的奶茶店铺。
方卓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8块钱？？”
“呃，我等人，等会再买。”
方卓被奶茶的价格震到了，他有钱是有钱买，可最近数天在医院里见多了打地铺的病人家属，觉着两边的反差真的像是两个世界。
方卓坐在凳子上观察了一会，发现买奶茶的人还真不少。
这……或许自己应该开一家奶茶店，而不是建一个挂号网站。
“光头，发什么呆呢？呶，你的珍珠奶茶，上回我急事先走了，这回我请。”
虞红的声音伴随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出现在方卓面前，她旁边是脸上带笑的苏薇。
方卓握着奶茶，有些小心的把吸管插进去。
“大、虞红可是个小富婆，她今天请客，我们就来尝尝庐州第一家的快可立。”苏薇稍微解释了一句。
“真贵啊。”方卓喝了一口，由衷的感叹道。
虞红把长发往后一撩，吸了一口，称赞道：“好喝，没有愧对它的价格。”
“贵。”方卓只有一个感觉。
“贵贵贵，这就嫌贵，你还想开网站？知道什么叫互联网泡沫吗？”虞红一副“你没见识”的模样。
方卓无言以对，这个事……你赢了。
“喝奶茶，挺好喝的。”苏薇打了个圆场，她也不觉得方卓这样一个大三生会太了解起自美国的互联网泡沫。
方卓默默喝了两口。
这时，虞红眼睛一亮，瞧见方卓放在面前的杂志——那是他来的路上从报刊亭买的。
“你也喜欢《大话西游》？”虞红拿过封面是周星驰的杂志，上面造型是至尊宝。
“喜欢啊，当然喜欢啊。”方卓笑了笑，上回在摩托车上他瞧见了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贴纸，这就算一个共同话题了。
虞红翻了两页，看到《大话西游》的剧照，忍不住背出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方卓接上话：“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苏薇：阿巴阿巴阿巴？
虞红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你真喜欢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不喜欢周星驰吧？”方卓笑着反问。
苏薇安静的喝着8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仿佛在吃一顿满汉全席。
方卓深沉的说着台词：“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
虞红模仿着周星驰的腔调，说出后半句：“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两人转头去看苏薇。
苏薇：？？？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应该这样做，我也应该死。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苏薇呆呆的看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契合，一阵心塞。
“可以啊，小方。”虞红背完台词，欣喜的说道，“你居然连两段台词的一点差别都能记住，肯定和我一样看了很多遍吧！”
“那是，开始那段是至尊宝对观音说的，后面那段是他对紫霞说的。”方卓自信的说道。
虞红忍不住拿起奶茶杯碰了碰方卓的杯子：“小方，干杯！”
方卓笑了：“小虞，干！”
咕噜咕噜。
阿巴阿巴。
方卓放下奶茶，冲着惊愕不已的苏薇眨了眨眼，这是这个时代流行的影视文化，这是拉近彼此距离的话题密码。
自己啊，别的没什么，嘴上功夫，不弱于人。
轻易不动用，一旦动用，那就是要产生效果嘀。
021 真正的功力
2000年的流行文化颇为多元，录像厅和DVD正处巅峰，大彩电经过价格战普及入户。
港片台剧让小青年们如痴如醉，琼瑶的狗血剧常常通杀一家人的眼泪，央视电影频道一遍遍放着《大话西游》，地方台既有收视长虹的《还珠格格》，也有徐峥长着头发的《春光灿烂猪八戒》。
这一年刚过去的春晚舞台上，田震《朋友》，陈红《找朋友》，臧天朔《干杯朋友》……早两年，王菲和那英携手的《相约98》还常常回荡在大街小巷。
方卓为了找到和小虞的共同话题，顺便了解了下如今的潮流。
那些耳熟能详的影视作品正在身边或即将在身边播放，偶尔，他心里闪过一两个念头，自己外形条件也不差，上辈子咋不去横店干演员呢？
要不然，现在还不是随便横推？
哪至于沦落到背台词哄小姑娘的地步……
当然，这辈子也许也可以干演员。
方卓的视线忍不住扫了一眼神似某位演员的小苏老师。
苏薇瞪回去，她觉得刚才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小方，小方，你最喜欢星爷的哪部戏啊？”虞红发现同好，变得兴致勃勃。
“啊，嗯……”方卓回神，“我先考考你，你知道周星驰为什么被叫星爷吗？”
“咦？不知道。”没有经过网络信息时代洗礼的虞红老老实实的摇头。
“最开始在《赌圣》里是吴君如喊了一句‘星爷’，后来几年因为他电影票房太好了，所以这个称呼就流传开来。”方卓笑道。
虞红听完恨不得再给小方买十杯奶茶。
“至于最喜欢的一部戏嘛。”方卓想说《功夫》，但依稀记得是2000年以后的事，他认真想了想，“《唐伯虎点秋香》吧，那是他第一部导演的戏，我觉着他从这之后的作品都更上一层楼，他的话语权不一样了。”
虞红回忆了一下：“那部戏的导演不是李力持吗？”
“说是这样说，但我听说实际在片场都是周星驰自己来。”方卓微微一笑，“你可以多看看香江那边的报纸，这消息的可靠性挺高的。”
虞红惭愧道：“是我了解的少了。”
方卓摆摆手，真正的影迷就像自己这样信手拈来，虚假的影迷只能请真正的影迷喝8块钱一杯的奶茶。
两人又聊了一会周氏喜剧，虞红忍不住主动的把话题兜回此行见面的目的。
“小方啊，我认识两个校友是计算机专业的，他们也很厉害，但他们不一定会接你这活，你为什么不找这方面的公司做呢？”
“我找了，很遗憾，庐州没有这样的公司。”方卓沉吟，“或许钱塘那边有，嗯，鹏城肯定有，但挂号网我打算先从咱们省内试试。”
虞红劝解道：“我说互联网泡沫不是吓唬你，真的很严重，现在不是做网站的好时机。”
毫无存在感的苏薇弱弱的说道：“是啊。”
“小虞，现在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方卓慢慢的说道，“互联网泡沫这个事，我们大陆，咳咳……”
艾玛，一聊起这个就自动换了个词。
方卓佯装咳嗽：“奶茶有点甜哈，那个，我们国内的互联网发展刚刚起步，这个水平和世界是有脱节的，换言之，这种脱节在泡沫时刻成了一种幸运。”
“我判断现在时机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部委正在号召建设信息化，上面比较重视互联网的发展，这种行政上的推动是自上而下的。”
“哪怕，这种自上而下不是专门针对医院，不是针对挂号，但我们可以借着这股风。”
“不然，等热潮过了，我们面对的就是顽固的医院生态。”
方卓凝重的说道：“医院的生态是很封闭的，单纯凭借一股力量很难打开，更何况，我们只是一点冒出火苗的力量。”
“再往下等，那也许就是五年、十年之后的事了。”
方卓抿了一口奶茶：“所以，得抓紧时间，找人、借势，解决真正存在的供需问题，有力的推动医院资源分配。”
医院的医生出诊和患者的挂号存在供需吗？
存在。
这种供需迫切吗？
迫切。
然而，整个华夏迫切的供需矛盾太多了，能折腾出一点水花，那就能闹出一片动静，不能折腾出来，那就只能排队等着解决。
哪怕十年之后，医院的预诊信息化也不是自发形成，尽管彼时国内的互联网已经相当成熟。
方卓依稀记得那是来自主管部门的体制改革，如此才有两三年内就飞快发展的挂号平台。
“呃……”
虞红被如此长篇大论惊住了。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她之前口中的“夸夸其谈”，这也是极有力度的夸夸其谈。
“你们觉得呢？”方卓看向两位女士。
“有道理。”苏薇积极的表达意见。
“嗯，很有道理。”虞红表态。
方卓颔首，嗯，这番有准备的嘴上功夫连国企领导都能折服，两个没进社会的小姑娘自是没什么有建设性的探讨了。
“所以，这对中科大的人才们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最近有些怎样让小火苗窜起的想法，如果能把一附院先拿下，后面有个示范效应会好很多。”
“这不是一时冲动，可以当作一个长久的事业。”
“小虞，说了这么多，还是要拜托你啊。”
方卓诚心诚意的说道：“我已经打了几通电话，如果顺利，也许没几天就先把网站域名买下来，我问了下，万网的域名很便宜，我也联系了下美国的GoDady，从那边的话要稍微贵点。”
“呃，呃，域名会是什么？”虞红有种奇妙的见识匮乏感。
方卓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笑道，“简单直白，方便有需求的人最迅速的找到，我之前和小苏说过，这种进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患者方便的一点点。”
虞红此时此刻感觉到闺蜜在来时路上所说的某种感染力。
她几乎没有再思考一秒，立即立下军令状：“交给我吧，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绑也给你绑来！”
方卓竖起大拇指：“那给你记个头功！”
虞红乐滋滋的点点头。
苏薇：……
022 风口
虞红是个急性子的人。
她对方卓的印象翻新了，同为星爷粉丝，他比自己还资深一丢丢，针不戳，另外，他对于“挂号网”的分析也很正，瞧着既有方法也有立意。
甚至，连方卓的光头都变得有些好看起来。
所以，立下军令状的虞红把奶茶喝完，直接打了个招呼就骑上自己心爱的小摩托直奔科大校园而去，她对于把闺蜜苏薇抛下没有丝毫愧疚。
“哈，大红就是这样，她比较直率。”苏薇没有不高兴，她已经习惯了。
“小虞的小名叫大红啊？”方卓忍不住笑道，“还真和她的性格很搭，我能感觉出来，她人挺好的，嗯，小虞的眉毛也很漂亮。”
苏薇惊奇：“眉毛？”
方卓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啊，有人告诉我，夸女人要抓住细节夸，而不是泛泛的‘你很漂亮’之类。”
苏薇失笑：“那你应该当她面夸。”
“不，我和小虞聊的是正事，我不想她因为美色而分心。”方卓耸耸肩，“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我的。”
“你、你、你还真……”苏薇好容易找一个词来形容，“你还真自恋。”
方卓神色有点古怪：“有时候做企业是得自恋，自己都没信心，怎么去说服他人呢？我坐在医院台阶上等客户的时候也在琢磨，怎么能让自己更有感染力。”
苏薇真心实意的说道：“你已经很有感染力啦，你没见大红都听呆了吗？”
“嘿，还不够。”方卓随手翻开封面是周星驰的杂志，这上面不仅仅有港片有影视，还有一页是首届“西湖论剑”的介绍。
钱塘西湖，名家论剑。
搜狐、新浪、网易、8848、阿里巴巴以及著名作家金庸，他们在这个月举办了第一届的“西湖论剑”，主题是“新千年，新经济，新网侠”。
方卓指了指杂志上的照片：“这些人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苏薇瞧了两眼，天真的问道：“有多厉害？”
“就这个长得跟外星人一样的，他去年创立的企业，到今年一共只用四个多月就融资到了2000万美元，你说厉害不厉害？”方卓算了算时间。
他叹道：“咱们在这买域名、找人，如果再来四个月……能融到2000万，不，1000万，不要美元，人民币就行。”
苏薇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吹牛。
她咳了下，纠正道：“不是‘咱们’，是你，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喜欢拉关系，套近乎。”
“小苏，你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擅于观察。”方卓爽朗的说道，“走，我请你吃小吃，算是感谢你的引荐。”
“……”苏薇有种面对厚脸皮的无力。
这天下午，小苏老师心安理得的吃了顿街边小吃。
只是，等她到家的时候才觉得好像……咦，自己单独和一个异性吃饭，这似乎不太……哦对，都怪大红，要不是她先走，一切都是正常的。
吃饱喝足的苏薇想起闺蜜，用座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以前，她们是筒子楼里的邻居，开门就能见面，现在则只能电话了。
“喂，薇薇啊，累死了，我才到家，饭都没吃。”虞红大声抱怨。
“你……你不是之前看不上方卓，觉得他是个骗子吗？”苏薇调侃，“这又帮他跑前跑后？”
虞红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不是你和他关系好嘛。”
“这有什么关联。”
虞红说道：“我们是好闺蜜啊，什么叫闺蜜？就是三观一致的好朋友，所以，我们和同一个人聊得来很正常啊。”
苏薇无力吐槽。
“哦对，明天你到学校约他下午五点，就来我们科大食堂见面聊吧。”虞红打了个哈欠，“挂了挂了，我先煮点面吃。”
“我居然成了一个工具人……行行，一定把您的话带给他。”
电话挂断。
苏薇想了想，进房间翻出日记本，写下了开头第一句：
“如果一个男人夸你的相貌细节，千万不要被他所迷惑，谨记，谨记。”
……
次日下午，四点半。
方卓庄重的依旧身披格子，来到了华夏最好大学之一的中科大。
“小苏，刚才阳光一照，我发现你的鼻子很好看啊。”
“以前我在书上看到一个词‘琼鼻’，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刚才看到你，我忽然明白了。”
同行的苏薇给了一个微笑：“呵呵。”
方卓大惑，嗯？苏老师，发生了甚么事？
转眼到了食堂，本以为提前半个小时，他们应该还没到，没想到虞红和两个男生已经等着了。
“你好你好，我是方卓，你是周辛，你是余普，对吧。”方卓以眼镜来区别二人，热情的握手。
“别客套了，小方，你就说说那些蓝图。”虞红有些迫不及待，她回去后仍旧觉得小方说得不错。
方卓笑眯眯的点头。
他从今天带的包里逐一掏出资料、意见稿、规划，各是两份，然后递给两位中科大的高材生。
“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资料，也有我写的判断，我边说，你们边看，这样我们的沟通会比较高效。”
方卓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另外两位美丽女士的示意——“我们的呢？？”
“你们都是计算机专业的，深知当今互联网，尤其我们国内互联网的发展日新月异。”
“可作为外行人，我有一个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我们的互联网发展究竟要遵循一个什么样的标尺？我们的互联网从业者又要完成什么样的目标？”
方卓没有坐下，他居高临下的凝视两个人：“写两三个创造收益的程序？开一家不大不小的IT公司？”
已经和方卓打过交道的苏薇、虞红惊奇的发现，这个光头所说的话怎么又换了个方式？
不应该说什么最好的时机吗？不应该说供需关系吗？
“我告诉你们，这对你们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互联网的繁荣正要起步，随便写写画画就能留下痕迹。”
“可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不同方向的诱惑太多，稍不留意就会被时代所抛弃，你们要仔细甄别从沙滩上捡到的哪种贝壳最为珍贵。”
“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
“致力于解决医生、病患供需的挂号网就是一头这样的猪。”
“当你们亲手建设的网站真实的推动民众解决问题，早日治疗病痛，那就是最符合时代发展的风口，也是互联网乃至科技的发展之于时代的意义。”
“你们可以亲眼看到互联网的发展落实到普通人脸上的笑容，这样一个一个，这样全国各地，这样不分老少，当他们都享受到互联网发展所带来的便利……”
“OK，你们的人生已经有了最大的意义，你们的所学也就有了最大的施展。”
023 做事的方法
周辛和余普，中科大计算机应用专业的学生，前者大三，后者大四。
他们今天有些稀里糊涂的被虞红给拉到食堂，虞大美女平时大大咧咧，和学校里很多人的关系都不错。
这原本是卖个面子的打算，不成想过来就听了一场思想教育课。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给出回应，默默的翻看光头先前递过来的纸质资料。
方卓没有气馁，反而在心里暗暗评价，这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行事常常内敛，不像昨天的虞红，那是一激动之下就没了踪影。
片刻之后，大四的余普抬头问道：“听起来还可以，可是按照你的意思，两端分别是医院和病患，你怎么让双方都接受呢？”
方卓略一沉吟，把昨天对虞红所说的理由大致重复一遍。
然后，他又说道：“医院的接入是个难点，只要接入，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除了建设信息化方面的考虑，舆论的调动也可以作为一个推动的方式，具体怎么做，我已经有了些主意。”
“小虞的专业是市场营销，你们俩的专业是计算机应用，我能把不同的环节捏合起来，退一步来说，这样一个项目的尝试对你们是有不错的实践意义。”
余普微微摇头，他看了一眼学弟周辛，想要寻求同一战线，然而，后者正认真的翻阅方卓提供的资料。
方卓看出他的犹豫，理解一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也不用客套，大家有不同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不加入也没事的，或者，不深度加入也可以提提意见。”
余普踌躇了一下，尽管旁边有虞红炯炯有神的盯梢，他还是抱歉道：“实不相瞒，我这边联系了一个挺难得的实习机会，实在没精力参与这个。”
“没事没事。”方卓笑道，“不过我觉得成立挂号网也是不错的机会，余哥以后改主意，我们随时欢迎。”
“那……”余普的音节稍长，他扫了扫学弟，不见什么反应，干脆的说道，“那你们聊，我还得回宿舍修一修简历。”
方卓和余普握了握手。
“祝你们顺利，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余普最后说道，然后又在光头男人的笑容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也就是个想法而已。
两位专业人士就这么走掉了一位。
方卓和两位女士的目光全都落在大三的周辛身上。
周辛极其专注的阅读，偶尔还停下来放空思考。
旁若无人的五分钟过去，周辛推了推眼镜，茫然的对上三双凝视的眼神：“啊？普哥呢？”
“他让我们先聊，他对这个不太感兴趣，现在我们的期望就落在你身上了。”方卓很坦诚，语气却有些潇洒。
“这样啊……”周辛显得为难。
虞红终于忍不住了，她皱眉道：“小方说得多好啊！你们这些学计算机的，这些搞互联网的，能有推动社会进步的机会，我的天，为什么不愿意啊？”
周辛有些慌乱的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呃，我是怕我做不来，普哥比我厉害多了。要不，你们再劝劝他？”
“那你愿意加入吗？愿意和我们一起来做挂号网吗？”方卓直接问道。
周辛想了想：“我觉着挺好的，这建一个网站加上应用系统会挺有意思，如果按你的设想，能帮到不少人。不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啊，我想帮别人，但也想赚钱给家里。”
方卓露出笑容，这孩子挺质朴。
“我家里挺穷的，一直靠亲戚帮衬，上学也是用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周辛很实在的说道，“我听你的意思是要合伙做，就是不给工资的意思吗？”
“给，还有少量股份。这样，小周，咱们一起做半年看看，如果不成就放手，也不会怎么耽误你大四的实习。”方卓认真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有用互联网推动社会进步的机会摆在面前，那真的真的很难得。”
周辛点点头，他又看向虞红：“学姐也是一起的吧？”
“唔。”虞红沉吟。
“小虞，你呢？”方卓伸出右手，眼里满是真挚和诚恳，“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来施展才华吗？”
虞红心里一热，稀里糊涂的伸出右手拍在了光头的手上。
周辛见状，也是一拍。
“咳。”旁观的苏薇用手指往上一点，“我有空可以帮你们跑跑腿，毕竟经常去医院找我大伯，每次看到那些黄牛在外面转悠总让我想起秃鹫。”
她的手指用力一按，三个人的手便往下一沉。
“草台班子出来了，小周是咱们挂号网的技术主管，小虞是市场主管，小苏是常务顾问，我专门负责给你们递茶庆功。”方卓笑的挺开心。
他紧接着说道：“小周，你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同学朋友，我们需要一个适用于医院的处理系统，技术方面肯定还需要人，合作和临时都可以。”
“小虞，你想办法找找咱们庐州的记者，想借势，想用‘建设信息化’引起注意，我们就必须借到舆论的力量。”
“小苏，你和我的任务比较艰巨，挂号网能否成功的第一步即在于我们能不能说服医院，好在，你大伯是儿科主任，我们研究下里面的关系怎么找。”
“有问题吗？”方卓迅速安排各自的进度条，环顾三人。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苏薇、虞红、周辛都有着相似的感觉，这就开始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域名从万网买，公司注册的程序和验资我来负责，我们现在这个阶段，每周五在科大食堂碰一次面，各自汇报进展。”
方卓看着犹疑的周辛，不容置疑的说道：“主管嘛，要有推进的能力，没有的话，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写代码和领着别人一起写是不同的经验。”
“嗯……”周辛推了推眼镜。
“那今天就这样吧。”方卓丝毫不拖泥带水，末了，他对第一次见面的周辛赞扬道，“小周，你的发质看着很好啊，我就羡慕你这样的。”
苏薇斜瞥，又来了，又是夸细节。
周辛望了一眼方卓的光头，以为有掉发的毛病。
他有些青涩的不好意思，所以，回礼般的夸道：“还行吧。方哥，我看你格子衫挺好看的。”
方卓老怀大慰，这真是送来最合适的主管啊！
“成，周五见，小虞，小周，我和小苏现在就去医院，你们可以相互合计合计。”
方卓带着苏薇辞别科大的两位伙伴，没有一点共进晚餐的仪式感。
“方卓，你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苏薇走在路上，半认真的打趣。
“做事要用方法啊，这就是方法。”方卓微微挑眉。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就是你的方法啊？”苏薇睁大眼睛的时候有些呆萌，她的手指虚点了下光头。
方卓摇头：“不，今天我做事的方法是和周辛这样的学生讲情怀。”
苏薇撇嘴。
方卓随口说道：“接下来，那就是和你大伯那样的成年人讲利益了。”
“这……”
苏薇两句一起听，忽然觉得这歪理有种莫名的自洽。
024 拉拢
周辛晃晃悠悠的揣着一叠资料回了宿舍。
他坐下没一会就觉得今天太奇妙了，这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技术主管？
“是不是太冲动了？”
周辛咕哝了一句，摊开资料，拿出笔记本，开始思考建站的事宜，嗯，html、dw4、Fireworks4……还得有终端的链接。
咚咚。
敲门声打断思路。
周辛起身开门，冲着走进来的余普挠了挠头，打招呼道：“普哥。”
“来了两趟了，才回来啊。我有个师弟借本教材，我那找不到了，你的先给我使使。”余普如此说道，又状似随意的看了眼书桌，“哎，周辛，你不会是答应那个光头了吧？”
周辛憨厚的笑了笑。
余普皱眉：“那个光头不靠谱，你别耽误时间。”
“我觉着可以试一试啊。”周辛认真的说道，“以前我爸带我来省城看病就买过黄牛号，我觉得他这种想法确实能对情况有所缓解。”
不光买过黄牛号，看病的钱都是十里八乡凑出来的，那一年已经上了初中，所有的画面都记忆犹新，为了排号，他和父亲都睡在了医院的大厅。
“这世界上好的想法多了去了，得看什么人来做，域名买了吗？公司成立了吗？有钱吗？有人吗？”余普抨击道，“拿着一个想法就异想天开的过来说要做，这太愚蠢。”
周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余普苦口婆心的劝道：“以前有话叫‘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现在呢？现在就是市场经济！你知道什么叫市场经济吗？市场就是钱。”
“你现在耽误时间，浪费精力，以后是你自己后悔。”
“在庐州搞网站，搞劳什子挂号，你想过前途没有？”
周辛斟酌了一下：“反正我才大三，就试试，方卓也说，几个月的时间做做看，不行的话不会勉强。”
“是吧，你看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余普仿佛抓住了弱点，“他这就是过家家，也不知道虞红怎么想的，竟然还拉着我们去见他。”
周辛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没想太多，就觉得这种应用到线下的事挺有趣，现在国内也没几家这样的啊，要不是门户网站，要不是BBS论坛。
互联网和线下产生最直接的互动。
这种开创不说敢为人先，最少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啊。
有意思，那就试一试，就这么简单。
“周辛，你再好好想一想。”余普诚挚的邀请道，“我这边已经打算好了，过两个月就去鹏城那边开一家公司做网络安全，到时候我们师兄弟一起，一定能大有作为。”
周辛情不自禁仰了仰头，这……人家方卓好歹在走成立的流程了，你这还得过两个月呢。
余普继续说道：“周辛，我一直认为你很有才华，千万不要浪费啊。”
“好，普哥，我想一想。”
余普满意的走了。
周辛重新坐下之后才发现他忘了拿教材。
好吧，那个可能也不太重要。
他翻了两页资料，没太看到心里去，干脆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上了几行字。
——市场经济。
——计算机应用的意义。
——线上和线下的互动。
周辛盯着第一个词看了几秒，考虑了一下，觉着挂号网也未必就没有市场啊，而且，它确实很有计算机应用的意义。
他摇摇头，暂时不去思考自己不懂的事，反正先把手上能做的做了，实在不行，几个月后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至于普哥那边，由他去吧。
……
傍晚时分，方苏二人组抵达医院。
“这个点，你大伯肯定还没下班呢？我们提点啥，见面好说话。”方卓提出建议。
苏薇不以为然的说道：“指不定能不能帮上忙呢，先见了再说，那我大伯啊。”
方卓：“……”
他语重心长的教训道：“小苏啊，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给咱大伯买点橘子吃吧，好歹是长辈。”
“方同学，我发现你是越来越顺口了？我告诉你啊，以后都喊苏老师，还有，是我大伯。”苏薇板起脸。
方卓避开谁大伯的问题，一边走向水果摊，一边说道：“可以啊，但我有个问题，以后如果碰上公事，我这边喊着‘苏老师’，人家是不是会疑惑，这个人居然是个学生？他办事到底靠不靠谱？”
苏薇一听，真是这个理。
苏薇一想，怎么自己老觉得这人有理？
苏薇一看，这货已经买了一袋橘子和苹果。
“走吧，小苏，希望苏主任能帮上忙。”方卓施施然的递过来一袋苹果，让两人手上都不空着。
苏薇嘀咕了一句“我和我大伯假客气什么”，但还是提了苹果，走向儿科。
皖医一附院是皖省最好的医院之一，儿科作为重点科室，十分繁忙。
两个人都没有仗着“大伯”的关系去找苏主任，耐心的等待医生下班。
晚上七点半，苏强国加完班，出了科室。
“大伯，我来找你吃饭。”苏薇迎了上去，直接把手里的苹果塞到大伯手里。
苏强国奇怪的说道：“怎么没到科室？”
方卓慢了一步，彬彬有礼的打招呼道：“苏主任好，我是方卓。”
苏强国疑惑的看了眼光头，又看了眼侄女，心里进行着某种常规的猜测。
“这是我们方总。”苏薇认真的说道。
哟！好不常规的答案！
你们是谁们？哪里冒出来的方总？
苏强国茫然了，他知道侄女才入职学校，那里也不是这种样式的职务啊。
方卓差点被呛着，小苏老师的举一反三有点过了。
“苏主任，我是苏老师今年带的学生，之前她应该和您提起过我，我妹妹在一附院进行白血病的治疗，很感谢您的帮忙。”方卓格外真诚，这是他真心感谢的事。
苏强国恍然，他笑了笑，指着后面的科室方向：“你们把水果放科室里吧，其他医生还能吃到，哎，白血病的治疗很不容易，我也只是帮点小忙，你们家属要做好长期抗争病魔的准备。”
“嗯，真的很感谢苏主任，我先把水果放科室。今天这趟倒是有其他的事和您聊聊。”方卓拎着两袋水果，一路小跑去了科室。
苏强国看着侄女，语气有点古怪的问道：“他不会要和我聊你们的事吧？”
“你想到哪去了我们哪来的事？是要聊你们医院的事！”苏薇大义凛然的说道，“大好事。”
“那就好。”苏强国颔首，这光头小子可不像好人呐。
025 经验
苏强国是个老医生，见过的人和遇见的事都多。
他在方卓自报家门的时候想起来侄女聊起他的情形，那次的印象是“冷静的病人家属”，这点在面对病魔时可不太容易。
今天再这么一见，颇为有礼有节，就是侄女那声“方总”让他有点奇怪的感觉，可别让人给骗喽。
三个人就近找了个羊肉馆，要了三碗羊肉汤和若干个烧饼。
“苏主任，是这样，我这边联合中科大的计算机专业搞了一个信息化的项目。”
“主要内容是在互联网的线上对医院挂号资源进行合理分配，这样既减少患者的时间，也简化医院的预诊流程。”
方卓言简意赅的介绍项目。
苏强国没太理解：“有什么好处吗？就是让病人挂号是吗？”
“病人在网上看到信息，找到信息，来医院之前就挂上某位医生的号，这对双方都有好处，而且，就拿您的儿科举例，小孩子抵抗力弱，很多孩子在医院会面临交叉感染的风险。”
“家长领着小孩排队，咱一附院每天看病的数量您是知道的，这旁边很近的距离动辄就一个喷嚏，病毒就在空气中传播。”
方卓提起简化流程的另一个好处。
苏强国眯着眼睛想了想，是有效果。
“什么互联网的高科技我不太懂。”他卷着烧饼，先看了眼侄女才说道，“光听好像不错。不过，你找错人了，这是行政的事，你找医生没用。”
“是这样的，我们希望苏主任能介绍负责这一块的领导认识认识。”方卓表明来意。
苏薇奇怪，咦，是这样吗？
“那更找错人了。”苏强国摇摇头，“薇薇没和你说，她也不知道，首先，我和我们医院负责这一块的副院长关系不太好，其次，不懂的事我不会乱说，最后……”
“我快退休了。”
方卓瞬间明白了，这还真没找对路子。
“啊？大伯，你快退休了吗？”苏薇有些迷糊，她总觉得大伯精神劲头很足，忽略了他快到六十的年龄。
“所以啊，这顿羊肉汤是白请喽。”苏国强笑眯眯的说道。
苏薇给大伯夹了块羊肉：“谁说的？以后都我请，你多吃点，大伯。”
“是啊，多吃点，苏主任。”方卓的光头倒映在羊头汤里，倍亮，“我明白这个事了，您能不能指点我们走什么方向？”
苏强国依旧摇头：“我就是个看病的，不关心院里的那些事。”
苏薇撒娇道：“大伯，这是我带的大三实习项目，学校里要看结果的，你帮帮我。”
“我能帮还不帮你吗？”苏强国摊手，“要不，你们去找副院长试试，看看报我的名，他会不会让保安把你们撵出去？”
“……”苏薇泄气了。
方卓慢慢喝着羊肉汤，细细思量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这都不用扯什么利益了，实在有点不挨边，退休的老同志……
他抬头看了看苏强国，打量了下老同志的面相，嗯，浓眉大眼国字脸，一看就给人很好的印象，属于生病孩子见了不会哭的那种医生。
“看什么呢？”苏薇瞅见这一幕，无精打采的问了句。
“我在想，苏主任人这么好，那个副院长和苏主任关系不好，他一定要找一找他自己的问题。”方卓恭维道。
老主任有点诧异的瞥了眼光头，慢慢说了句：“行事要正。”
“无伤大雅。”方卓点点头。
苏强国皱了皱眉头，神色有点变淡，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关心起侄女的工作生活。
一顿晚饭结束，老主任就近回家，方卓则要到医院陪护妹妹。
苏薇先顺路送大伯，然后才不解的问了个问题：“你们最后说什么呢？我怎么没明白。我看我大伯不太高兴，也不咋搭理你了。”
路灯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不时拉长。
方卓边走边说：“我也没刻意说什么，就是你大伯挺敏锐的。我恭维了一句，说他人好，又说副院长既然与他关系不好，肯定要找自己的问题。”
“一正一反，既然你大伯人好，那副院长人就不好，我这种找人办事的，到底是需要一个好的还是不好的副院长呢？”
“我是需要一个没问题还是有问题的副院长呢？”
“你大伯认为我需要的是后者，这样才有机可乘。”
“所以，他劝我行事要正。”
“我虽然心里没想着一定就那样做，但也觉得不失为一种方法，所以，我告诉他，曲线完成这个有利于很多人的事，用点小方法也无伤大雅。”
方卓拍了下手：“差不多就这样，你大伯觉得和我没什么好说，就不说了。嗯，等你有空可以找你大伯求证下是不是这样想的。”
苏薇已经停下了脚步，完全目瞪狗呆，卧槽？卧槽！
只有自己是在两人之间嘻嘻哈哈？
这是一个大三学生吗？
太绕了！心真脏！
“你、你要做个不好的人吗？”苏薇问道。
方卓的神色在光影下有些模糊，他笑了一声：“小苏老师，你要和我探讨哲学问题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黑？白？灰？”
苏薇怔怔的说不出话，不是因为这几个问题，而是因为方卓言语里的笃定，他不像很多学生那样有遇事更弦的心态。
她深深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思想上的成熟和稳定。
方卓扭过脸，看向前面的街道尽头：“我很佩服你大伯这样的医生……哎，哎，小苏老师，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等下就拿刀子威胁着别人来支持挂号网站了。”
“我就是做事而已，遵纪守法的做事。”
苏薇问了一句：“真的？”
“嗯，真的，我从不骗人。”方卓竖起三根手指，面不改色的说道。
“呵，你是在想着怎么给副院长送钱吧！”苏薇质疑。
“那我也得有钱啊，几个穷哈哈的学生，一个穷哈哈的老师，我们拿什么钱去送？”方卓嘲笑道，“真就拎着两袋水果去找人家副院长不成？”
苏薇信了，她转而忧虑的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可能得调整下顺序，先看看小虞能不能做些舆论上面的文章，本来我想着先和你大伯取得共识，现在只能先试试倒逼了。”
方卓若有所思的说道：“小苏，教你个乖，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们或许得弄点竞争的场面出来。”
“让别人找我们，而不是我们送上门。”
“这个我擅长。”
方卓镇定的说道。
碰见不会的事怎么办？
先把它变成熟悉的事情，再用丰富的经验解决它。
026 进度
人生在世，做事遇到点小挫折从来都不是问题。
哪怕大挫折，那也要摆正心态。
真正有问题的是一帆风顺，那会让人产生一种……
好吧，我就想要一帆风顺！我就想要有问题！
方卓懒得在心里安慰自己了，他送走小苏老师，径自前往住院部的五楼，一路上都在盘算撬动医院资源的方法。
这一波是有操作空间的，但要先等周辛那边把应用系统做出个样式，而在这之前，诸如公司注册、域名购买的小事得先做完。
晚上九点钟，方卓轻车熟路的和舅妈交接完毕，他在进入病房前揉了揉脸，抛掉了复杂的思虑。
“祺祺，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方卓笑着询问躺在病床上的妹妹赵素祺。
“好得很。”赵素祺有些虚弱。
方卓注视着妹妹，想着医生所说的诱导化疗方案，此时此刻，她体内的细胞正在被杀死，如果说人是细胞的集合体，那这个过程是不是也意味着妹妹正在逐渐被杀死呢。
方卓心里有些莫名的悲哀念头，脸上的笑容却保持没变，他一点也不想病房里充满低沉的气氛。
“哥，你的头扎手不？头发渐渐长出来了！”赵素祺仿佛有什么惊世发现一样的说道。
方卓虚虚一捋，笑道：“你就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不然呢？看电视也无聊，我有点想回去上学了，后年的高考我应该参加不了吧。”赵素祺遗憾的说道。
“估计能参加上大后年的，没事翻翻书，正好还比别人多了复习时间，以后考个清华北大。”方卓给妹妹掖了掖被子，“然后学个管理什么的，出来替你哥管公司，多好。”
“你的公司怎么样了？”赵素祺想起表哥之前说过的事。
“找了找人，还不错，希望能做好，目前的团队呢，有一位小苏老师，有一位小虞同学，还有位小周同学。”方卓笑道，“我跟你说说我都是怎么和她们聊天的。”
“小苏老师，反应有点慢，人比较呆，哦，呆的有点可爱的那种，叫呆萌吧。”
“小虞同学，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腿很长，性格很急，我跟你说，我去见她的前一天专门跑去录像厅看了两遍《大话西游》，抄写了台词，下回过来我把写着台词的笔记本拿来。”
“小周同学呢，也就今天刚见，给我的感觉是比较踏实和专注，看穿着打扮，家庭条件可能一般，但也不一定，有些男生就是比较邋遢。”
“我要做的项目是解决……第一次说服的时候……其实我当时心里……”
方卓向妹妹娓娓道来，尽量把事情说的有趣。
赵素祺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插话询问下细节，偶尔嘲笑下哥哥的腹黑。
弦月西移。
这处病房的灯光只是整个住院部最寻常的风景。
……
从医院回来，补觉后的方卓开始在等待小周主管的进度时间里处理些行政杂事。
工商局跑了两趟，找了家代办。
这个年头的公司注册需要验资，要有办公场地，前者方卓表示不需要，所以就是处理一个场地问题，除此之外，法人和股东的身份证件也需一并齐全。
涉及到其他人的暂且存置，方卓就是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
转眼到了周五，方卓从柜子里揣三万块钱的现金放进背包用以验资，准备下午见到另外三个人时继续推进公司的注册进度，顺便还有个名称的问题需要征求意见。
不过，下午小会之前，他要先到医院见家人，舅舅、妈妈据舅妈说应该是上午会到。
“阿舅，阿妈。”
方卓在走廊边就瞧见明显都憔悴了的两个人，这让他有种回去立即把包里现金全部拎来的冲动。
“小卓，最近累着你了。这是你大舅姨。”舅舅赵毅强转身和外甥打了声招呼，又把旁边一个没怎么见过的老太太介绍了下。
“大舅姨好。”方卓乖巧的叫了声人。
“你这头发……还不如光头呢。”母亲赵淑梅皱眉，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头。
方卓笑了笑：“再长几天就好了。”
赵淑梅带着儿子往旁边走，留给弟弟赵毅强谈话空间。
她教训道：“听你舅妈说你又在医院里瞎搞什么？你也不回学校学习了！不是还能升本吗？不行你就升个建筑方面的本科，以后到建筑公司接我的班也行。”
“学校支持的实习项目，正规的，妈，我这是正事。”方卓辩解道，“以后做好了，祺祺的医药费都不用愁。你们这回带来多少钱？”
赵淑梅听到这个问题，眉头紧紧的皱起：“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方卓提醒道：“妈，你忘了上回我还给你一万呢。”
哦对。
赵淑梅想了想，叹气道：“又凑了八万五，可能还是不够。”
“不够，肯定不够。”方卓直截了当的说道，“嗯，妈，都别急，我这边公司成立就好了。”
“还要成立公司？做这么大吗？”赵淑梅的声音拔高，满是疑问。
“学校要求的，干不成注销就是。学校还能吭我一个学生吗？”方卓一推四五六，“学校是出资又出力，挺看好我发起的这个项目，我包里就有学校和其他合作人的钱呢，下午就得去走流程。”
赵淑梅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听你舅妈说就是帮人拿报告，那能赚多少钱？”
“这样说吧，就一附院每天病理科拿报告的超过一百人，最起码有四十个人需要我们的业务，如果能谈成，一个人15，去掉周末两天，一个月能收到一万多块钱。”
“这还就是一家医院，业务拓展到整个庐州，钱立马翻倍的涨。”
方卓说得井井有条，之所以不提挂号的事是因为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反正得有个慢慢把钱拿出来的渠道。
赵淑梅问道：“能这么赚钱？那别人怎么不做？”
“这就是缺少发现的眼睛啊，所以，我们得加快速度的把业务铺开，一附院儿科的主任我都认识吃过饭了，到时还得走走关系。”方卓如此说道。
赵淑梅陷入思考，这倒是很合理，有关系能走通才对。
正当方卓还要扯扯数据来增加合理性的时候，走廊侧角那边大舅姨的声音忽然变大，一口地道的方言语调颇为尖锐。
027 斥责
“恁们现在这怎么弄？”
“这借一万，那借一万，恁咋能拿俺叔的钱？”
“这病能治吗？治到最后啥也不剩，以后的日子咋过？”
老太太越来越大声。
方卓皱着眉，走过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看到这个不太熟的大舅姨正在斥责舅舅赵毅强。
老太太苦口婆心，眼看赵淑梅和方卓母子俩走过来也没停嘴：“俺们又不是不给那小孩治，问题是现在不管治！”
“这几万块钱砸下去连个水纹都没有，钱花的屁都不剩，可过日子了？”
舅舅赵毅强的手紧紧攥住，捶按在墙上。
方卓心里的情绪升腾，但仍旧保持着理智：“大舅姨，话不能那样讲，祺祺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这讲什么治不治的？”
老太太只是斜了一眼，还是对着妹夫赵毅强：“那医生都说治疗不太行，恁就是不为自己打算，可得为俺妹打算？”
“祺祺不是阿舅的女儿还是怎么着？”方卓不知道这档子事有没有在上辈子发生过，他觉得舅舅肯定会选继续治，可这舅姨的话一听就来气。
“阿舅和舅妈就这一个女儿，他们不治能怎办？那得后悔一辈子。”方卓拍了拍舅舅的肩膀。
老太太拧着脸：“治可能治好？这是啥病？恁可懂白血病是啥病？小孩没有了，就趁着还能要再要一个，这都是命，日子还能怎么过？”
“怎么过怎么过，他俩家里过日子要你说那么多？祺祺这治病是花了你多少钱？阿舅愿意给自己女儿治就治，他不愿意治，那我给她治。”方卓冷着脸。
老太太眼神闪烁了下，指着旁边没劝阻儿子的赵淑梅对方卓斥责道：“恁吃恁爸妈，喝恁爸妈嘞，恁治啥治？咋那么不懂事嫩？”
方卓察觉要素，扭头拉住舅舅胳膊，问道：“从她这借了多少钱？”
舅舅赵毅强没说话。
老太太一下子急了：“恁说的是什么话！”
方卓继续问舅舅：“她有没有借给咱救命钱？”
舅舅赵毅强缓慢摇头。
“走，阿舅，啥话别说了，浪费时间。”方卓发现了一件关键的事，顿时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钱多钱少不是问题，可这种关头连口袋都不愿意打开的还有必要聊么？
那是她亲侄女。
口口声声为了别人以后的生活考虑，近在咫尺的困难视而不见，谁不会用嘴说话？
比用嘴，我这嘴上功夫当初和国企的陈舒虎谈笑风生，让非著名农民企业家刘波慷慨解囊！
方卓硬生生拽住舅舅往前走。
赵毅强刚开始的脚步还有些迟缓，几步之后渐渐坚定。
“治治治，拿什么治！”老太太的尖嗓子让整个走廊的人都为之侧目，“还不都是为了恁们好！”
方卓能感觉到舅舅的胳膊颤了一下。
他的怒火蹭蹭蹭的往外冒，停下脚步，回身对着大舅姨怒视。
方卓松开拽舅舅的手，把背包往地上一甩。
他近乎把拉链拉断，左手右手各从包里拿出一沓钱。
“啪，啪。”
他双手用钱在空中拍了拍：“用啥治，就用这治！祺祺从小跟在我后面长大。娘嘞，她的病治定了，就我说的！”
方卓把钱扔进包里，怒气冲冲的拉着舅舅走过长廊。
赵淑梅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儿子用方言爆粗口的时候皱了下眉，她回头看了眼弟媳的亲姐，默不作声的去追儿子和弟弟了。
两分钟之后，赵淑梅扯住儿子的耳朵。
“你怎么跟你大舅姨说话的？”
“还有，你学校给的钱就装在包里？也不怕丢了？”
赵淑梅教训道。
“哎，哎，妈，那你要觉得我不对，你、你刚才当着大舅姨的面说啊。”
“你背后扯人耳朵是怎么回事？”
方卓铁骨铮铮的说道。
赵淑梅“哼”了一声，伸手把儿子背包的拉链拉上。
然后，她认真的对着弟弟赵毅强说道：“祺祺的病得治，治到啥时候是啥时候，她是我侄女，是你姐夫的侄女，我是这样想的，你姐夫也是这样想的。”
方卓连忙说道：“舅，我也是这样想的。”
“其他人说的话，现在不是放心上的时候。”赵淑梅说道，“小卓业务有起色，那钱是他学校和合作伙伴拿出来注册公司的，等他公司开展起来，你外甥没准还能多挣钱。”
“我没问你姐夫，你姐夫昨晚自己和说，大不了再把他那大车卖了，咱一家子不管碰见啥事都是一家子。”
赵淑梅想着侄女此刻还躺在病床上，吸了一口气，决断道：“还有，其他人也别叫来省城了，陪护不了还碎嘴，有的人就是当热闹看的。”
“嗯，姐。”赵毅强抹了一把泪，“治！”
……
方卓离开医院前往中科大，他的心情介于好与不好之间，今天这么一出的一个诱因还是因为医生认为第一期诱导化疗的效果不太乐观。
这意味着可能要提前考虑后续的治疗方式，以及准备更多的钱。
下午两点钟，中科大的食堂老地点，虞红、周辛已经到了，苏薇则是今天学校有课，没法过来。
砰，砰，砰。
方卓把三沓钱直接拍在桌子上，言简意赅的说道：“公司的注册资金只能先这么多，家里支持的钱。”
虞红有点惊奇：“你家里还挺开明，快收起来吧，拿钱出来跟干仗似的。”
“嗯……”方卓控制了下从医院带来的情绪，简略介绍自己手上的进度，基本上确定个名字就能等注册结果了。
“我们要想让很多人知道，不如就直接用挂号网的名字。”虞红提议道。
方卓看向周辛：“小周觉得可以吗？”
周辛正在思考，下意识的客气道：“还不错。”
“好，这条过了，名字就叫皖省挂号网科技有限公司。”方卓继续下一项议题，“股份分配方面，我7，你们三人各1，有意见吗？”
周辛还没来得及感叹处事速度就听见股份，他涨红了脸，有种学生式的不好意思，谈钱……谈股份……好直接啊。
“粗略这么一定，还得留口子给未来可能进来的风投，这方面的细则要找律师过一遍。”方卓看向周辛，又看向虞红。
“项目你发起的，钱也是你出的，已经不少了。”虞红干脆的表示，“要是没成，或者我后面不想参与，这股份我就不要了。”
“失败公司的股份没有任何意义。”方卓再次向周辛询问，“小周，同意吗？”
周辛点了点头：“呃，行。”
方卓低头在笔记本上勾选，然后抬头问道：“小周，网站和应用系统编写准备的怎么样？这方面我不懂，你多说多给意见。”
“有件事吧，唔，我找了几个同学，刚开始他们都挺感兴趣，后来，后来……”周辛面露难色，“后来，好像是我师兄余普在挖人，他那边有个学校的计算机社团项目，现在就剩个隔壁班的同学一起。”
方卓一愣：“你们关系不好吗？”
“本来我以为好，现在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那种好。”周辛难受的有点磕巴。
虞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余普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嗯，先不管他。”方卓觉得挺奇怪，想了想，“你再接触接触，对他们提下报酬的事，一个月暂定一千五。哦对，除了股份外，我们四个人每月的车马报销费用先定八百吧。”
“嗯，好，用多少拿多少吧。”虞红很爽快，她不是缺钱的人。
周辛愣了愣，他小声的说道：“我能不要股份……每个月拿一千五么？”
方卓往后一仰，好家伙，这到底是缺钱还是压根没想过公司会有未来……
028 心得（二合一）
“方哥，真的，就这样吧！”
“我就拿1500就好。”
“不用不用，我不会后悔的！”
方卓自诩是个厚道人，可实在耐不住来自技术主管周辛的强烈要求，最终把他的待遇定格为每个月1500元和持有5%的股份。
800元报销费+10%换成1500元+5%，嗯，周辛脸上荡漾着满意的笑容。
“小周，这是你自己强烈要求的，旁边有小虞作证，我可一丁点都没逼你，还劝了你好久。”方卓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以后万一咱真做成了，你可不能赖我。”
周辛“嘿嘿”直笑，连连点头：“不怪，不怪，方哥，谢谢啊。”
方卓久久失语。
等到周辛乐滋滋的收拾资料准备离开，方卓有些怀疑人生的向虞红询问：“小虞，你不会也想要这样的待遇吧？不要不好意思说。”
虞红眉头一挑，鄙视道：“我是那种不好意思说的人么？”
“有道理。”方卓有些欣慰的说道，“那小周让出来的5%就你俩各自一半吧。”
“工资、报销都是花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呗。”虞红不在意的说道，“薇薇的主我做了，就75%、10%、10%、5%，谁真就稀罕这个呢。”
“方哥，我先回去找同学了，你们聊，咱下周五见。”周辛背起包，乐呵呵的告辞。
方卓点点头，凝重的看着自家技术主管的背影，又转头有点疑惑的问道：“你又不像小周那样要工资，又不看重股份，嗯，小苏也差不多这样，你们图什么？”
“你拉我们一起的时候咋不先问呢？现在把身份证都塞包里了才开始问？”虞红好笑的说道。
“嗯啊，就是等你们不好反悔的时候才能问。”方卓佯装护住背包。
虞红瞥了一眼：“嘚瑟样，走，去教室，你不是要布置我的工作内容吗？”
她走了两步才回答刚才的问题：“你这项目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要是两三个月就黄了，那股份什么的都是废纸，周辛一个月1500，三个月就是4500，也不算白忙活，庐州又不像是申城、鹏城。”
“我家里还行，薇薇人家有老师的工资，我跟你说，等我告诉她这股份后，她还得推辞呢。”
方卓点头：“对，那应付小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擅长这个，人家一不想要，我就收下了。”
走到教室门口的虞红把手往门上一捶，发出“咚”的一声，以此动作表达自己的态度。
“方大老总，说说任务吧。”
她往讲台上一踏，丢过来一支粉笔。
方卓微微摇头，赞道：“小虞真汉子也！”
虞红大眼怒视：“你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喽？”
“不不，大红这是英姿飒爽，不像一般小女人那样磨磨叽叽。”方卓欣喜道，“我最喜欢和这样的人共事。”
虞红觉得这应该是夸奖，放过此事。
她转身在黑板上方写下工工整整“挂号网”三个字，又往下打个箭头写下“医院”二字，最后在旁边写了“终端”。
“我听周辛说了，他把你这个项目当成一次很好且有趣的实践。”
“我也是。”
虞红大大方方的笑道：“所以，你现在别扯那些股份什么的，没准就算搞成了，过几个月，我们也各干各的了，到时你可别伤心。”
“哈哈哈，好。”
方卓洒脱一笑，走到虞红旁边，伸手在黑板上在“医院”旁边打了个问号，又在“终端”旁边打了个叹号。
“小虞，我们现在碰见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和医院展开合作。”
“一附院现在负责主要行政工作的是孙兴群副院长。”
“之前考虑通过小苏的大伯，他是儿科的主任来接触副院长，但这条路是不通的。”
方卓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简略而明确的把来龙去脉说了说。
虞红站在黑板前考虑了一会，她在“医院”旁写上“孙兴群”三个字，摇头道：“我不认识医院的人，身边朋友也没听说有关系。”
“直接谈不行吗？”
“毕竟按你的说法，挂号网是有益于医院流程的。”
方卓原地转了两圈，颇为踌躇的在关键词“孙兴群”上也打上一个问号。
他说道：“你见过小苏的大伯么？他是那种一看就是好人的那种人。”
虞红愕然，但很快领会到意思：“所以，你觉得直接接触正常谈是不行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方卓犹豫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先去试试。但，今天我们的设想先按照医院没有意向的来。”
“没有意向的这个判断我认为没问题，因为我们就是个刚成立的公司，没名气，没实力，没资金，可仅仅通过对人品的判断而得出这个结论，我就不太能接受。”虞红认真的说道。
“因人成事，因人废事，反正，我们认可的前提是一致的。”方卓摇摇头，“假设，假设孙院长不愿意，我们怎么处理？目前我考虑了三个方面，你听听有没有问题。”
虞红走几步，下了讲台，坐在第一排听方老总的讲课。
“一，我们先借你们学校的名气来营造公司的名气，校园报刊和省内报刊报道‘中科大青年天才做出全国首个互联网医院应用系统’之类的。”
“二，通过媒体集中报道一附院的黄牛问题，还有后面可能存在的卖血问题，报道里如果能出现孙副院长的名字最好，让他比较焦头烂额。”
“三，我们先放出消息和另一家医院的合作，比如与三甲医院的省立接触，暗地里再散播散播似有似无的返点消息，对一附院这边欲拒还迎。”
虞红捕获关键信息，嗯，营造名气，报道黑料，欲拒还迎。
她咀嚼了一会，满是怀疑的说道：“这能都行吗？我说，你怎么是这样的光头啊？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市场营销的高见呢！”
“这是在判断因人废事的前提下考虑如何因人成事，如果一附院能拿下来，有这样省内三甲的案例，我们谈其他合作就容易很多。”方卓说道。
“那你说返点的事是真要做吗？”虞红皱眉，“哪来的钱啊？”
方卓考虑着没回答。
虞红又道：“校园期刊我是能找到朋友，校外的找谁？我不认识记者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嗯，我觉着钱能起到作用。”方卓如此说道。
“钱钱钱，我就不信记者敢收陌生人的钱。”虞红不信。
方卓继续转化道：“那我们要找找记者的熟人。”
两人一起思考。
很快，方卓一拍大腿，要不怎么是元老呢，各个都能起作用。
“小苏啊！这事得找小苏！”
虞红纳闷：“啊？”
“你知道我们学校要改名吗？”方卓笑道，“小道消息啊，庐州印刷技术学校要更名为皖省新闻出版学校。”
虞红恍然道：“哦，你们是印报纸的，学校会有不少媒体的关系。”
“这又解决一个小问题了。”方卓“咳”了一声，“我再讲讲一点点操作上面的个人心得。”
虞红点头，等待听讲。
方卓放下粉笔，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关上门。
“你怎么偷偷摸摸的啊？”虞红忍俊不禁。
“是这样的，小虞，报道黑料这一块呢，咱们可以先摸排一下副院长到底人怎么样。如果他真不太好，一时半会又在版面上没什么好写，那……”方卓声音很轻的说道，“你可以找人主动给他送点东西，到时带着录音笔……”
虞红一惊：“然后把他报道出来？”
“不不不，不一定的，可以让记者就这事采访他。”方卓眨眨眼，“明白我意思么？得让他心里有这事。”
虞红思考。
“不能露出我们公司的痕迹，免得被记恨，就是让他有点生活上的不愉快，有点个人方面可能暴露的污点。”方卓继续很轻的说道，“个人的一点污点，有时候啊，就喜欢用组织上的成绩来标榜掩盖，组织呢，也因为成绩会不在意一点点污点。”
他继续说道：“这种时候，一个响应部委建设信息化的成绩递到面前，他应该就会比较好接触。”
“我们不是以求人合作的姿态出现，是都有好处的方式，对医院、对我们、对他个人都有好处。”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建设信息化’的乱象……反正，口号式的号召下总是会比较迷，等我们公司稍有名气就会有很多努力之外的合作。”
方卓的语气颇为笃定。
木牌插在菜花园里都能当成产业园，为了成绩为了好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这实打实的互联网推动进步更容易绽放光彩。
“这不是钓鱼执法吗？”虞红不太满意。
方卓惊异：“你连这个词都知道？”
虞红从座位上起身，用粉笔在“孙兴群”旁边画了一个感叹号。
“小虞，孙兴群在你心里是不是一个惊叹号？还是一个句号？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充满了问号？”方卓忽然想起一句台词，化用出来。
虞红绷着的脸被逗笑。
她连连摇头：“就算这个副院长不是什么好人，这也太过分了。”
虞红又画上一个句号，严肃道：“下不为例啊。”
“是，只是一点小变通嘛，如果我们摸排出来他的为人很好，那就不来这一套了。”方卓补充道，“不好的话，那咱就是并肩子上，不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虞红丢掉粉笔。
她笑了两声：“说的跟真的似的，我看你啊，就是纸上谈兵，先把公司注册下来，我找薇薇问问再说。你还让我找人去送礼。怎么着？你是没胆游走在法律边缘吗？”
方卓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嗯，我有时候可能不小心游过去了，但我现在又游回来了！
“你这说的和书上案例特么一点都不一样。”虞红摇头又道。
“这样吧，要是咱们做成这个挂号网了，以后我亲自写个成功分析给你们当市场营销的案例，保证和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味。”方卓笑吟吟的说道。
虞红盯着方卓看了两秒：“你现在的笑容、光头有刚放出来那个味了。”
方卓撸了一把，随口道：“待我长发及腰，虞总娶我可好？”
“哈哈哈哈。”虞红一点不羞涩，大声嘲笑道，“这特么不就是永远没有那一天嘛。”
方卓制止住口花花的冲动，绕回正事：“今天我就说说大略的方向，这几天咱们得多沟通，看看细节，你家座机多少？”
“方总，您抽空去买个二手手机吧。”虞红建议道，“不然每周五这样的见面也挺低效的。”
“把你那摩托卖了给我买手机。”方卓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骑士的场面，那扬长而去的摩托还印在心里。
虞红瞪眼：“打我摩托主意，杀了你。”
“走吧，请你吃饭。”方卓笑道，“顺便再聊聊心得。”
“哎，你哪来的狗屁心得？”虞红粗口道。
“空想，空想，这不正好试试嘛。”方卓谦虚。
两人出了教室，虞红嘲笑的声音低了三分，她觉得是要给旁边这位光头小总一点面子的。
……
等到方卓和虞红分开，他首先去找代办公司把身份证件和各项签字交了过去，然后，他认真考虑下小虞的建议，认为确实应该买个手机。
这不是消费，属于生产力工具。
只是……价格确实挺高。
方卓逛了几家手机店，发现都是几千块钱，最关键的是，用惯上辈子的各种旗舰手机，现在拿着这种价格不低的手机就仿佛板砖。
最终，他挑了个著名品牌的手机权当收藏了。
反正，也用不坏。
——诺基亚，型号5110，价格4150块钱。
这相当于买了庐州3.5平方面积的房子，也差不多够在鹏城买上1平方。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导购员多送了个手机套。
于是，方卓把手机套挂在腰上，着实体验了一把这个年代手机另一种“炫耀”的用途。
第二天上午，方卓先找了个律师事务所出具更详细的股份合同，然后才到了医院。
这次，他就没瞧见那位处处关心的大舅姨了。
“你这是什么？哪来的？”母亲赵淑梅没聊两句忽然伸手去拿腰侧的手机。
“呃，方便我们联络的手机，学校给配的，听说是厂家直接拿货，还挺新。”方卓装作金贵的样子，“妈，你别弄坏了，听说可贵了，以后还得还回去的。”
赵淑梅惊讶道：“还有手机？你们学校这么看好你的项目吗？哎，对你也太支持了，要是做不出成绩可怎么办啊？”
“我有信心。”方卓信誓旦旦。
赵淑梅想了想：“那我提点东西去学校感谢感谢你们老师吧。”
方卓心里一惊，连忙说道：“别，医院这里走不开，舅妈一个人时不时还伤心。”
赵淑梅慢慢眯眼：“嗯？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不让去学校？从小我去学校挨老师训还少吗？”
“不是啊。”方卓镇定的说道，“真是怕耽误事，这离的又远，明天我们辅导员好像来医院，她大伯就是帮祺祺减免费用的医生，正好公事、私事一起感谢。”
赵淑梅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行，那明天见见你老师，再买点水果饮料。”
“嗯……”
029 来骗我这个老人家
“什么？你妈要见我？为什么啊？”
“哦对，我是你辅导员，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周六的上午，苏薇因为闺蜜虞红紧急打来的电话来到医院，本以为是挂号网的什么事，没想到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呃，对，主要是让她放心，这个不会让你为难吧？”方卓想着这两人见面，竟觉有些忐忑，可别有什么自己不注意的地方给说漏了。
苏薇兴高采烈的说道：“很为难啊。”
“苏老师，您能把笑容收一收吗？”方卓抚额，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兴奋。
苏薇有些羞涩的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家访呢。”
“那个，苏老师，这个不叫家访，咱们这是同流合污，我得交代你几件事。”方卓严肃的说道，“公司方面，我对她说是有学校的大力支持，包括我腰上这个手机都是学校发的。”
“嗯？学校发手机？”苏薇惊诧莫名，“怎么可能！哪来这么好的待遇？”
“我妈未必信我说的，但一定信老师说的。”方卓默默的说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等等，等等，不对，你家里不是很支持你开公司吗？注册验资的钱都愿意拿出来。”苏薇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质问道。
方卓真想仰天长叹，一个谎言总是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可我的梦想明明是当个方正不阿的人啊。
然后，他真的仰天长叹，用一句话来开启答案：“苏老师，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苏薇的眼睛亮亮的，但又怀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看着我的眼睛。”方卓的眼神格外诚恳，他把一张帅脸往前凑了凑，以此做出回答。
苏薇真的盯着光头的眼睛看了两秒，确定道：“那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家里是很支持我，可方式不一样，我妈一心想着让我回老家找个安稳工作，结婚生子，平平安安。”方卓娓娓道来，“但我不乐意，为此和她大吵一架，我姥姥呢，很疼我，她瞒着家里人把一辈子攒的钱都拿给我用。”
“唉，她让我一定要做出成绩来。验资的钱其实能动的不多，等验完后，我还得留着作为妹妹治疗的备用金。”
满面诚恳，情真意切。
苏薇信了。
方卓双手合十：“拜托了，苏老师，这就当是我们俩人之间的小秘密吧，别和别人说了。”
“嘁，有事叫我苏老师，没事就叫我小苏。”苏薇不满。
方卓叹息，越是老套越是有效，小秘密达成。
从医院大门走到住院部，小秘密二人组进行了简单的勾结。
等到进电梯，苏薇无端端有种紧张。
嗯，一定是第一次家访的原因。
电梯“滴”的一声抵达五楼。
“妈，这是我的辅导员苏老师，也是负责对接我实习项目的学校代表。”方卓为两人做介绍，“苏老师，这是我妈。”
两个女人对上目光，都是心中惊讶。
苏薇：方卓的妈妈很漂亮很有气质啊。
赵淑梅：小卓的辅导员这么年轻？看起来像哪个明星来着？
“苏老师，您好您好。”赵淑梅热情的握手，“太感谢您对我家小卓的照顾了，也特别特别感谢您在医院的帮忙。”
“阿姨别客气，都是应该的。”苏薇有点手忙脚乱。
赵淑梅一愣，阿姨？
方卓心里暗暗叫糟。
“我其实也是刚毕业进学校，带的学生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苏薇连忙找补，“第一年当老师，很多事都是和学生们彼此学习，像这次小方同学发起的实习项目，我就学到了很多。”
“哈哈，苏老师，您太谦虚了。”赵淑梅很高兴听到老师对儿子的夸奖。
方卓松了一口气，他本分的站在一边听着这两人的相互客套，也听着接下来已经串好的口供。
时间慢慢过去，两个女人已经从疑点聊到了专业，又聊到未来城市的发展。
苏薇有些惊奇于这位来自县城老家母亲的开明和爽朗，她也能感受到面前这位对于方卓深深的爱护。
如此一个多小时，苏薇再三婉拒赵淑梅下楼送自己，她和方卓重新站在了电梯里。
苏薇自得的征询评价：“怎么样，还不赖吧？”
“差强人意。”方卓觉得自己老妈是信了的，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哎，下次这种骗人的事可千万别找我了，我没这方面的天赋。”苏薇兴致勃勃的说道。
方卓沉吟片刻，放弃指出她整场下来的卖力表现。
“对了，大红电话里还说让我和你聊聊找媒体的事，这是什么情况？还有，股份我是不要的。”苏薇说道。
“股份的事让小虞和你讲，媒体的嘛，是这样的，我们需要为医院的那位副院长营造点气氛，整个计划需要有媒体的参与。”
方卓大略说了说周五下午和虞红聊的内容，连钓鱼执法也没遮掩。
然后，他果不其然看到苏薇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好吗？”苏薇的语气很凝重。
“君子喻于义，小人嘛……我觉得还成。”方卓尽量轻松的说道。
苏薇犹疑着没有表态，录音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太像正常人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方卓这种光头的造型，看着就不让人觉得正常。
两人安静的走出医院。
苏薇思考了一阵。
当她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的方卓愣住了。
“看什么呢？”
她顺着方卓的视线看去，瞧见报刊亭摆在外面的报纸，其中一份的整个版面上有五个大字。
——感谢万兄弟。
苏薇有点奇怪方卓那种说不上来的脸色。
她走了两步，拿起报纸翻了翻，笑道：“这是不是在打什么广告啊？没头没尾的五个字。”
“就是啊。”方卓悄悄吸了一口气，想起来那天产业推介会，小苏老师也曾出现过，他赶紧往前走，换了个话题，“小苏，你看看我的手机漂不漂亮？”
苏薇果然被从腰包里拿出的手机吸引注意力，她接过黄色的手机，反复打量：“啧，怎么就选了个黄色的？黑色的多稳重呀。”
“你呀，你这公司要是不赚钱，你姥见到你手机，她非得生气不可。”
方卓摇头：“我姥可疼我了，再说，这是学校发的手机，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苏薇一阵笑。
方卓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心里却沉甸甸的挂上了一件事。
030 焦虑的推进
方卓几乎是敷衍着送别了苏薇。
随后，他返回去买下数份报纸，把那份让自己心惊的裹在了里面。
“感谢万兄弟”这五个字是出现在《庐州晚报》的最后一个版面上，这明显是被人当作广告位买下才发出来的内容。
财大气粗，指名道姓。
但下面又没署名。
这不由得不让方卓想到自己同胞兄弟“万同”做下的那些腌臜事！
警察叔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方卓心里自嘲，也不上楼，干脆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翻看这份《庐州晚报》。
如果真是写给自己看的，嗯，八九不离十，那非著名农民企业家刘波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他在这些天的接触中察觉到万同那个身份的问题？
有可能。
所以，他买了广告位来警告不知属于哪一方但知道事情“内幕”的“万同”？
——感谢万兄弟。
这到底是感谢还是威胁？是既往不咎还是寻找线索？
方卓缓缓呼吸，冷静的思考着其中最大的可能性。
这个事对于刘波来说，厂子的合同应该已经签了，他能做的极其有限。
正常而言，一个送礼的人应该不至于主动拿起法律武器去自首……毕竟，自己给过他一个“会升值”的前景，自首也得等没希望之后再去吧。
“不管怎样，挂号网的进度得加快了。”
方卓凝重自语，收起报纸，颇为沉重的走进住院部。
……
周日，方卓改变计划，再次来到中科大召集了三位主管。
“小苏、小虞，媒体方面抓紧接触，最起码，你们中科大校内报刊先支棱起来啊。”
“小周，你给我一个时间表，咱们这个网站和系统得多久能好？对了，域名已经买好。”
“我们需要考虑备选目标，不能只把希望放在一附院身上，之前我提过省立医院，它也是省内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如果一附院这边不顺利，我们就化虚为实。”
方卓站在教室的讲台上，下面坐着虞红、苏薇、周辛以及周主管带来的同学宋荣。
宋荣作为新近入伙的人，进了教室还有些怀疑项目的真实性与延续性。
不过，方卓从包里数出15张票子提前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后，他极其自然的坐在第一排，全神贯注的听着老总讲话。
虞红和苏薇坐在一起聊媒体的事，周辛则和宋荣讨论了一会才给出进度预期。
“方哥，网站其实不难做，但还得考虑后续的数据存放，因为按照预期，挂号网的数据会有不少。除此之外，终端硬件上怎么处理呢？”
“我按照你的要求联系了一下，终端机器要能联网、读取、存储以及对数据进行反馈，国内好像没有厂家能做，国外也许行。”
“我还得再联系联系，呃，我请教了我导师，结果还得再等等。”
周辛这几天是有做事的，他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向来很有动力，哪怕，这件事上遭遇了师兄余普莫名其妙的阻挠。
方卓对于技术类的东西不懂，他只知道自己接触到最终产品会是什么样，原本聊到终端机器的描述就是后世的自助挂号机。
现在看来，这明显超前了。
把一个十年后的东西搬到现在就必须做出各种适应时代的调整。
方卓绕着讲台思考了一会，他又凝视同样苦思冥想的周辛和宋荣，忽然一拍脑门，真的是钻牛角尖！
“想岔了，不用往那方面考虑了。”
“我们需要的不是特定的机器，而是让患者拿到号的结果。”
“直接在医院放上几台电脑和打印机，这不就行了吗？”
周辛和宋荣都愣住了，他们还在考虑终端上编程语言的事……
“那……我们不用特意编写应用系统了，直接调用接口就行。”周辛茫然的说道，“患者的界面用一套就可以，他们输入身份证和密码，然后打印。”
方卓闭上眼，让自己以一个取号人的身份模拟过程。
片刻后，他说道：“不，我们要尽可能的压缩每一个步骤，让患者和家属的方便最大化，而且，我们还得考虑他们的使用与接受能力。”
“现在很多到医院的人是没接触过电脑的，他们不像是你们是计算机专业，更别提还是中科大的，想想你们第一次用电脑时的场景。”
“我们要用最直白的方式来完成最后一步，只要输入3个数字就能拿到号。”
“还是需要你们来编写，让医院大厅里的界面只要输入他们挂到的号码就行，然后确认就能自动让打印机打出来。”
“至于内里是电脑还是什么终端，都不重要。”
“接触互联网的人会越来越多，但这都需要过程，我们前期的设计、宣传都要简明扼要。”
方卓犹如产品经理般的挥了挥手：“明白吗？现在就一个要求——简单直白，一看就懂，不要说什么美观，就最最最最最实用为第一目标。”
周辛低头把“产品经理”的需求记下，然后又抬头道：“那数据呢？服务器……我们前期也可以先不做服务器机房，可以等医院答应合作再准备。”
“不，回头我和小虞一起跑跑，我们把一切筹备好，医院方面要是半推半就，咱们就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们亲眼看到这方面的进步。”方卓坚定的说道。
周辛有些踌躇，另一边的虞红和苏薇也觉得今天的方卓有点奇怪。
“你说他今天怎么了？好像没有平时那么淡定。”虞红不太确定的说道。
苏薇深深的看了方卓一眼，很有把握的说道：“他可能是想姥姥了。”
虞红：“？？？”
“嘘，大红，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苏薇神神秘秘的放低声音。
虞红好奇的点头。
两个女孩悄咪咪的嘀咕起来。
……
庐州的红星宣纸厂，不，现在应该是前红星宣纸厂。
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在门口。
“刘总，这是昨天的报纸。”刚刚招进来的漂亮秘书把老总吩咐买的报纸递上。
刘波叼着烟，翻了翻报纸，看到自己买的广告位。
他摇头晃脑的欣赏了一会，把报纸塞回去，得意的说道：“小彤啊，你说万兄弟看到我这别出心裁的心意，会不会特别感动？”
秘书小彤问道：“刘总，真的特别特别别出心裁，可，你的万兄弟是谁呀？我好像没见过。”
“嘿嘿。”刘波笑而不语，他想着前天听到有关政府规划的小道消息，感慨道，“万兄弟是个有见识有能力的人，他玩的都是高端东西，我不懂那些。”
“下回见到他，我得多几份这样的广告位感谢他。走吧，进去看看咱们的地皮。”
秘书小彤眨眨眼，对老板口中的那位“万兄弟”满是好奇，猜测着他到底是何方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