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呼之欲出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几日之后,大计可成。”
赵国寝宫,并不明亮的烛灯下,俊美异常的赵惠文王读着从青铜灯上投射出来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摆摆手屏退周围人,倏忽舒展地躺在床榻上。
这个消息让他刚才的烦躁情绪释放了不少。
没想到先生居然把那个人类小妞从过去带了回来,不惜动用无为之境极少用的技术,甚至将“时空之眼”用到了极限。
想起父亲还对先生寄予厚望,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这样不知死活。
只是倏忽有些奇怪,他从来看不起人类这种渺小的种族,对于他来说,人类只是用品罢了,正如人类对待动物,可以吃,可以用皮制作衣服、箱包等等,只是倏忽不愿意吃人,如果他愿意,他丝毫不会犹豫。
因此他更不理解先生对这种低等种族的情感是怎么回事,好像连带着对地球都产生了某种感情。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是很危险的。虽然他想要达到目的,但并不想让老朋友因此丧命。
看来,有机会的话,还要提醒那个家伙一下。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自己的时间机器,如果成功了,即使不能任意穿越宇宙,上下几千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更何况,只要提供源源不断的原料就够了。
到时候一定要找到那个人,问个清楚......
头似乎隐隐作痛,倏忽皱了皱眉,让自己不再想下去,闭目养神。
郊外桃树下。
苏笛想着坠儿的遭遇,痛苦不已。
“那能找到浑沌在哪么?”小白的问题暂时让苏笛从痛苦中脱离,毕竟浑沌和倏忽的问题不解决,还会有更多的坠儿成为受害者。
“不知道。”先生看着手表,“信号太弱了,应该是距离现在很长时间了吧,地点可能也很远。”
“那倏忽呢?”苏笛想起那双桃花眼,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应该还在赵国寝宫,当着他的赵惠文王吧,毕竟他是不能移动的。”
“那浑沌是什么?他制造出来的?”
“嗯,确切说是时间机器的一部分,时间机器的入口。”
“也就是说,他本来也是机器喽?”
先生对于苏笛这种机器-人的二元思维不太能接受,在他的观念里,人、动物、机器,都只是一小部分,毕竟还有很多外星生物按照人类现有的定义无法归类。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苏笛争论这种哲学问题,他知道苏笛既然这么问,一定有她的想法。
“等下哈,我有点乱,来理一理。”苏笛敲着脑袋,她已经有点昏头了。
“倏忽,他是想要制造一个时间机器,实现时空穿越对吧?”先生点头。
“那个浑沌,是他制造出来的无面者,并不是人类,是时空机器的一部分对吧?”
“你可以理解成时间的一部分,只是具象的时间。”先生解释道。
“呃,反正就是能在和人订立契约的条件下,拿到人的时间,实现穿越对吧?”苏笛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下去。
“不错。”这次,先生没再继续解释。
“那倏忽自己是不能穿越的对吧?他什么时候来的地球?”
先生想了想,“应该是在十几年前,时空圆盘失落的时候,他应该是因为那次意外来到地球的。”
“那我就想象成是一次意外,他从遥远的无为之境来到了地球,因为时空圆盘造成的时空漩涡,来到了战国。”
“对,他在这里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制造出了浑沌。”小白补充道。
“那就是说,倏忽自己不能穿越,但有了可以穿越的技术,说不定也制造出来了时空机器,他还需要什么?”苏笛想象着如果自己是倏忽,要怎么做。
“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先生道。
“对,那也就是需要更多的人。”苏笛接着说。
先生赞许地看了苏笛一眼,对于一点技术都没带过来的倏忽,他现在的思维方式应该苏笛这样的人类更能理解,对已经借助时空漩涡实现时空穿越的先生而言,可能还没有苏笛思考起来直观。
“那他就需要能很多人消失,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苏笛想着变成赵惠文王的倏忽,喜好剑术恐怕也有这一层意思,毕竟比试剑术发生死伤是非常正常的,即使死很多人,也没有人惊讶。
可是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好突然杀很多人。
“战国本来就经常死人吧,不是说是你们历史上最动乱的时代么?”小白问。
“不不,是最出名的动乱时代,要说最动乱,五代十国、魏晋南北朝,都毫不逊色,只是没出战国这么多思想家,相比之下没有战国时代出名罢了。”苏笛不忘给小白推广一下人类文化。
小白不感兴趣地摊摊手。
“战争。”先生开口了。
“战国战争不断。”
“大规模的战争,死很多人的那种。”先生道。
“我知道......”苏笛忽然停住了,她看着先生:“在梦里,你说这个桃树下那个炼丹炉的液体,也有毒性?”
在刚才的梦里,先生说道这里的时候,苏笛正沉浸在对周遭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的怀疑中,没有仔细听先生的话。
“是,你刚才看到的桃符,就有那个液体的成分,所以才会产生致幻效果。”先生说完,不说话了。
他看着苏笛,苏笛看着先生,两个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猜到了倏忽的目的。
“什么啊?说话啊?”小白看看先生,又看看苏笛,有些着急为什么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赵国。”先生看了小白一眼,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我们在赵国啊。”小白有些莫名其妙。
“赵惠文王。”苏笛点头,“他的目的应该是几十年后。”
“几十年后?”小白急得直跺脚。
“对,因为几十年后会爆发一场非常大规模的战争,死伤惨重。”先生道。
“所以他会在赵国,会千方百计成为赵王。”苏笛对小白说。
小白眨眨眼,看着两个人,不理解两个人眼里的光彩。
“长平之战!”
两个人异口同声。
第105章 战场
“长平之战?”小白重复着两个人的话,看着二人面色激动,还是不能理解。
先生的激动来自于终于知道了倏忽的目的,于是就有了阻止他的可能,苏笛则是纯粹因为那段历史。
作为战国时代乃至整个冷兵器时代里最大的战争,大大削弱了赵国的力量,自此,再没有国家能阻止秦国统一的形势。
可以说,长平之战,终结了战国时代。
而长平之战也集合了诸多历史上的名人——白起、廉颇、赵括等,诞生了成语“纸上谈兵”,以及几年后的“信陵君窃符救赵”都与长平之战有关。
据说赵军全军覆没,秦军也死伤过半,双方伤亡七十多万人。
而这些在短时间相继死去的人,在倏忽眼里,无非是时间机器的原材料。
“可是,”苏笛有些担心,“长平之战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你说不能改变历史,既然历史上已经发生了,死人是不会有时间价值的,会不会我们想错了?”
“死人是没有时间,除非……”先生看了看已经桃树被封闭的树干。
“除非本来不应该死的人。”
苏笛打了一个寒颤,历史上记载长平之战后,秦军坑杀赵军40万人,如果这些人本不该死……她不敢想下去。
先生回身对小白道:“留在这,看着倏忽,有什么动静,随时联系。”
说着,给了小白一个耳机。小白点头,先生对苏笛道:“我们走。”
红色电话亭启动,两个人消失了。
苏笛本以为会来到战场,结果他们到的是飞船。
“不去长平吗?”
“去,但之前,要做些准备工作。”先生说着,跑下了飞船的楼梯。
苏笛印象中飞船下面应该是储藏室,小时候似乎误打误撞进去过一次,但自那以后就没有去过,她忽然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先生自己去过那里?
胡思乱想中,先生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圆盘,像很多城市的地铁票,也像赌场的筹码。
先生让苏笛伸出手,把圆盘放在苏笛的手背上,圆盘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苏笛既新奇又担忧。
“进入体内了?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不会,就跟你们人类吃药一样,是一种预防措施,防止受到莨菪碱的迷幻。”先生的解释打消了她的疑虑。
“这么神奇。”苏笛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毫无异样,要不是亲眼看见圆盘在手背上消失,都不敢相信自己“吃过药”了。
“要是输液能这么方便就好了,哎对了,你们的医疗是不是非常发达?做手术是不是很方便?无痛的那种?点一下就没病了?”
先生眨眨眼,好像很困惑的样子:“手术是什么?”
“呃……”苏笛挠挠头,先生似乎没有接触过现代医学,对这些名词也不是很了解。
而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幸好先生不需要解释,而是专注于翻箱倒柜。
“你在找什么啊?”
“找到了!”先生拿出一个魔方大小的立方体,对着苏笛挥了挥。
“这是啥?”苏笛感觉自己像进了荣国府的刘姥姥。
“极性转换器。”先生给她展示着立方体的不同侧面,但苏笛眼里没什么区别。
“你可以理解成逆向恢复的系统。”
“跟系统备份一样?”苏笛想起自己那台电脑。
“反正你能理解就行,还有个问题。”先生欲言又止。
“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啰嗦?”苏笛想说“婆婆妈妈”,又觉得不太好,临时换了个词。
她只是奇怪,先生一向冷静果断,怎么这一次如此犹豫。
“呃,就是现场会比较,比较……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没事,你是说现场惨烈,会受刺激吧,不会的,我是现代人,电视电影上战争片看得多了,很多游戏模拟的战场也都特别逼真,看那些血浆片都能下饭,我肯定没问题,放心吧。”苏笛拍着胸脯保证。
“真的吗?你还是要做好准备……”先生不太相信。
“哎呀,真的,走吧走吧,别墨迹了。”苏笛催促着。
“好吧,有什么不适,随时告诉我啊。”
苏笛不耐烦地点头,先生启动电话亭,两个人消失在飞船里。
长平,位于山西晋城。
苏笛以为她会见到悲惨的战斗,见证双方激烈的厮杀,她甚至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可是她来到战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尽管如此,她充分的心理建设还是派上了用场。
这无疑是一场惨烈的战争,所见之处,满目疮痍。
硝烟还没有散去,黑灰色的烟尘在战场上空不时飘过。
先生和苏笛没有置身于战场之中,而是远远地看着。
即使相距甚远,还是能看清地上满是尸体、残肢、散落的弓箭,没熄灭的火焰,被血染红的土地。
苏笛从来没想过冷兵器时代的视觉冲击,竟然远远超过现代战争。
她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
黑色的土地,正在溅落的灰黑色烟尘,打扫战场的秦军黑色的军服。
以及黑色之中夹杂的血红。
在一片灰黑色背景下的红,比她见过的任何红色,都触目惊心。
原来“血流成河”并不是夸张的描写。
苏笛盯着那抹鲜红,目不转睛。
以前看过《辛德勒的名单》,黑白色电影中,小女孩的红衣是唯一的颜色。然而当那抹沾满了血污的红出现在堆满尸体的车上,屏幕前的苏笛受到了巨大震撼。
然而此时此刻,她跨进屏幕,居然在现场,感受着冷兵器时代的冲击。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亲历古代的战场会怎样,甚至还做过统领千军万马的女将军的梦,然而真的见到了战争的惨烈,她感受不到痛苦、震撼、恶心、不适,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生,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原来见到了远远超出可接受范围的场景,大脑真的会宕机。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先生看着苏笛直勾勾的眼神,伸出手捂住了苏笛的眼睛,把苏笛的头埋进自己怀里,轻声道:“不要怕。”
苏笛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当终于停止打颤,苏笛“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第106章 将军
古代战争的震撼让苏笛一时无法适应,好在虽然难受,但理智尚存,呕吐的瞬间推开了先生,让先生保持安全距离。
吐出一些酸水之后,只是干呕,似乎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吐,五脏六腑已经清空。
恢复了好一段时间,苏笛才适应了眼前的场景。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天边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
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先生和苏笛好好观察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战争已经结束,黑压压的赵军战俘、降兵被羁押在一起,有秦军士兵发放晚餐。
历史上记载白起觉得赵国士兵狡诈,留着也是祸害,索性全部坑杀。
但看现在的情形,似乎并不打算处置掉。
“怎么找到浑沌?”苏笛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有些担心,浑沌要么混迹于赵军之中,要么在秦军之中。
“不会变成了白起吧?”
“这倒不会,这场战争的主角就是白起,浑沌不会动这么关键的人物,要知道历史上尤其这种大事件的发生,其中任何一环都是非常关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引起蝴蝶效应,就得不偿失了。”
苏笛点头,目前看来,浑沌变成的人物都是对他们的计划有利,让倏忽当了赵惠文王算是对历史最大的改变了。
先生的目光从赵军战俘营离开,投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先生就注意到了那棵树。
十五层树枝,每一层都呈现着精致的形状,像被人仔细修剪过一样。
但这是战场边缘,不可能有人专门修剪树枝。
更何况,这棵树的形状,看着非常眼熟。
苏笛顺着先生的目光看去,惊讶地张大了嘴,在自己叫出声之前捂住嘴,把惊讶扣在手心:“那棵桃树!”
先生点头,低声道:“难怪我们再去的时候,那棵树的树干封闭了,原来之前的那棵已经废弃,新的地址在这里。”这也是倏忽任由他修改密室电脑程序的原因吧,因为本来的计划就不是在那里投放那些致幻液体。
暮色完全笼罩了大地,不时几声乌鸦啼叫,更显苍凉。
暮色中,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将军来到赵军战俘营。
守卫的秦军看见此人,敬了个军礼,并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
他们已经接到白起将军的命令,晚上黑色面罩的将军会来处置这些战俘。
士兵们明白,这种命令应该就是全部杀掉的意思,黑色的面罩只是不想让人看见面孔的狰狞罢了。
按照蒙面将军的指令,士兵把赵国降兵带到地势低洼地带。
一些降兵窃窃私语,觉得情况不妙。
渐渐的,质疑声、议论声大了起来,蒙面的秦国将军看着这些慌乱的降兵,没有丝毫在意,任凭手下士兵将要冲出坑外的降兵斩杀。
尽管降兵手无寸铁,但秦国士兵还是心里不安,看样子将军是要将这些降兵全部杀死,不留后患,问题是现在只有这么几个人把手,如何应对四十余万人的反抗呢?
很快,秦国士兵发现自己多虑了,在经历了第一波暴动的降兵突围后,剩下的降兵毫无反应,说话声也渐渐小了下来,死一样寂静。
士兵有些慌了,然而没等到他开口问将军如何是好,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天空落下雨点。
下雨了。
不对,在火把的照射下,落下的雨居然是带有颜色的。
粉红色的雨?
这是士兵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他进入了多彩的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家乡。
待到雨停,一切归于平静,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声音,像一排排雕塑肃穆地站在那里。
蒙面的秦军将领,终于把面具摘了下来。
他看看坑中的赵军,走到了不远处的桃树下。
树干自动裂开,他进入桃树内部。
经过一段略窄的通道,来到宽敞的大厅。
古朴的炼丹房内,“炼丹炉”里的液体已经不见了。
将军来到一旁的屏幕上,输入了什么,大厅里机械轰鸣,经过短暂的轰响与碰撞,一闪一闪的光从大厅中间传来。
将军走出炼丹房,大厅中间升起圆形的台阶,上面放置着座椅,座椅前方有悬浮显示屏。
他走到座椅上,在显示屏上点了几下,从头部上方投射下来一道黄色的光柱,笼罩在圆台上,似乎画了一个圈,将整个圆台、座椅圈了进去。
看着显示屏上面的数据,将军满意地笑了,从椅子上走下来,准备离开。
却在圆台边缘,停住了。
他只需要一步跨出黄色光的笼罩范围,但他没有。
从外面传来脚步声,一男一女前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身材修长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后面的年轻女子则穿着胡服,高挑的身材配上圆脸短发,加上一身胡服,显得有些俏皮。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果然是你说的,把时间贮存起来,转化成光,也是这个时间机器的动力吧。”
男子没有纠正短发圆脸女孩言语表述上的不准确,只是微笑,朝着他点头示意:“好久不见,浑沌。”
秦国将军面无表情——事实上他连“面”都没有,只是注视着两个人。
苏笛围绕着黄色的光柱转了一圈,抬起手,想摸一摸,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先生。
见先生点头许可,她才放心地摸了上去。
看上去很普通的黄色灯光,摸上去居然是固体的,跟一面墙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光墙”里面的事物,也能看到“光墙”自带的淡淡的颜色。
这种颜色跟先生之前带来的方块的极性转换器颜色差不多,此时正放在圆台的背面。
浑沌透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从紧握的拳头来看,应该对先生的行为非常愤怒。
“现在,麻烦你在这稍微呆一会吧,等我安顿好我的老朋友,再来找你。”先生说完,冲着苏笛挥挥手,两个人走出了大厅。
留下困在光柱里的浑沌。
“就这样留他在那,没问题吗?”苏笛有些意犹未尽,总感觉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事情,有点不太真实。
先生倒是一派轻松,毫不担心。
他们真正要面对的人,在十几年前的赵国宫殿。
第107章 对峙
赵国宫殿内。
俊美的赵王在大殿上慵懒地听着下面的臣子议政,思绪早已飞到了十几年后。
不知道浑沌在那边怎么样了,成功没有。
但现在跟时间机器相比,他更想离开这个星球。
这几天的异常信号显示,这个星球,大难临头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倏忽扶额皱眉。
“大王,可是身体不适?”有臣子关心道,这几年大王的头痛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大王却不让太医诊治,令人担忧。
倏忽摆摆手,屏退群臣,散朝。
还是没能成功啊。
倏忽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坐在这个位子上很多年了,无聊,相对于他一千多年的生命来说,人类的权力之争真的无聊。
要不是为了享受,他才不会坐这么无聊的位置上。
在矩阵世界,他已经看到了历史的走向,也知道这个名义上自己为王的国家怎样被西南的那个叫秦的国家所灭。
可是秦灭了六国又怎样?还不是二世而亡,人类那些千岁万岁千秋万代的口号,听着就无聊。
那个叫嬴政的家伙如果跟自己一样一千多岁了,应该不会觉得追求权力追求朝代永存是多么值得的事。
倏忽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王冠面前的玉串,听着颗粒相碰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自己心心念念的时间机器还是没有成功。
刚才的头痛并不是每年例行的头痛,而是知道了心血被阻止之后的怒急攻心。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十几年对于他而言,也就是人类的几分钟而已,并不觉得付出很多,有另一种情绪代替了惋惜。
好奇。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
如果这个星球的未来会遭遇不测,他会不会出手相救?
看热闹比获得权力爽多了。
一旁的老太监给他端来参茶,请求掌灯。
倏忽挥挥手,打发太监下去,老太监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放心他,“下去吧,寡人有客人来,关殿门,任何人不得进入此殿。”
王上严厉的声音显示着命令的不容置疑,老太监答应着下去了。
走出大殿之前,招呼几个小太监把大殿的门关上。
随着沉重的殿门一点一点封闭,老太监看着殿内越来越暗,只有荧荧的烛光闪烁,在门完全闭合的一瞬,他看了看王座上的赵王,似乎跟平日里见到的王有些不同,但细想起来又没什么变化。
这么晚了,还有哪位重要人物让大王如此等候?
况且关上殿门,客人怎么进来呢?
老太监带着疑惑,让几个小太监离开,自己却留在一旁,暗中观察着。
王座上的倏忽看着最后一个人被隔绝在门外,空旷的大殿只剩下自己。
他毫不意外地看着红色电话亭出现在大殿正中,一闪而过,留下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你果然还是把她带回来了。”倏忽看着苏笛,很平庸的人类而已,自己这位发小是不是对这种低等族类产生了某种类似对“宠物”的情感?
“你知道我会阻止你的。”先生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嗯,你一直是我父亲的忠实拥趸,他的命令,你从不违背。”倏忽嘲讽着,伏在桌案上,探身道:“我只是很好奇,你忠于他的命令,是因为他是无为之境的时空长老?还是他本人?是因为他的位置,还是权力?”
倏忽等了一会,等不到先生的回答,索性后仰靠在椅背上,舒展身体,“我在这里好多年,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只要坐在这个椅子上,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得到人类的尊敬。”
伸长手臂搭在两边的扶手上,食指轻轻叩击:“刚开始的赵武灵王是这样,他儿子也是这样,直到变成了我,人们似乎并不关心上面坐的是谁,他们只需要终于这个王座就可以了。”
倏忽说着,从王座上站起身,“我好奇的是,你对于我父亲的忠诚,属于哪一种?”
他向着先生和苏笛的方向走来,“我父亲抚养了你,教会了你很多知识、技术,直到你青出于蓝,成为无为之境最先进技术的拥有者,你对他言听计从,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听话,是因为养育之恩吗?”
苏笛听着倏忽的挖苦,侧头看了看先生,先生依旧面无表情,但绷紧的肌肉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是我父亲让你来阻止我的吧?我以前从不怀疑你对他的忠诚,但我现在想知道,如果他要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比如,”倏忽用手指着苏笛,“杀了你的‘宠物’,你会不会也听从呢?”
被称作“宠物”,苏笛怒不可遏,她刚要说什么反驳,听见先生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我听从他的命令,是因为他是对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无为之境所有人,为了我们那个星球的未来。”
“哈!哈!哈!”倏忽仰天狂笑,“你是不是在地球呆久了,也学会了人类那些毫无意义的宏大词汇?什么整体、未来,为了整体、未来,是不是就可以牺牲个人?你为了执行我父亲的命令,都不顾我们的伙伴情谊?”
“你这个时候知道提伙伴情谊了,那我问你,在地宫里,你为什么还要炸死他?”苏笛忍无可忍,愤愤不平。
“哎呀,‘宠物’还牙尖嘴利呢。”倏忽轻蔑地瞥了一眼苏笛,不屑道:“用用你的瓜子脑仁好好想想,他的失明是身体上的吗?那后来他是怎么好的?你真以为我说炸死就能炸死他,无为之境长老议会的宠儿,是这么容易被我炸死的么?”
说完,又转向先生:“看来你还是没告诉她实情,那好,我来捅破吧。既然你如此轻易就阻止了我,为什么还会放任我把她送回去?”
倏忽眯起眼,满意地看见自己的话终于让石块一样的先生面色有了变化。
“是不是你潜意识里,也希望她能回到过去?这样可以躲避什么,躲避什么呢?”倏忽绕到先生背后,看见先生的身体微微颤抖。
倏忽的话让苏笛如遭雷击,她看了看先生,希望先生能予以否认,然而先生的沉默让她很失望,难道真的如倏忽说的,先生另有打算?
第109章 物是人非
“走吧”,望着天空中最后一抹光消失在视线尽头,先生低头道。
“去哪?”
“找小白。”
小白居然在庄子那里。
想来也是,在战国,没有比庄子的家更合适的了。
苏笛和先生出现在庄子家的时候,正直庄子给弟子讲学。
最冷的时候已过,下午阳光正好,透出春天的气息。
庄子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院子的一棵树下。
弟子们排成几排,拿着纸笔,恭敬地聆听,说到争议处,不时响起讨论声。
原来苏笛梦想中的教学场景不在国内顶尖的高校,也不在西方排名靠前的大学里,而是战国时代。
轻松而不失庄重,活泼而又严肃。
苏笛和先生没有打扰庄子的讲学,在后面站了一会,也静静地坐在石桌胖。
庄子冲着他们点头示意,也没有中断讲课。
他们就这样听着,上了战国时代的一课。
原来《庄子》里面记载的只是庄子思想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传下来。
如果是穿越之初,苏笛会想记下来,或者带点东西回去。
然而见过了历史的残酷,苏笛觉得最好的方式是什么都不做。
她已经记住了先生的那句话,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
那注定要发生的呢?
看着鬓髪皆白的庄子,苏笛很感慨。
那日在赵国宫殿外的大雪中,苏笛很伤感,为岁月的流逝,和自己没经历过的时光而伤感。
现在,苏笛比那日多了很多心里准备。
静静地听完课,弟子们向庄子行礼,算是下课了。
先生和苏笛来到庄子面前,也行了一礼。
“别来无恙呀?”庄子捋着胡子微笑。
“还好,我说的吧,你总会成‘子’的。”苏笛打趣他,想起那日在相国府的对话,惠施早已作古,如今只剩下他们了。
“小白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庄子见到他们,丝毫不惊讶。
“小白呢?”话音未落,小白从屋子里跑出来。
他看着先生,眼里流露出一如既往的崇拜,转而看了看苏笛,似乎在说,没有他家先生解决不了的问题。
苏笛想起倏忽的话,侧头看了看先生,这个外星人,在无为之境是怎样的地位?
“倏忽呢?”小白问。
苏笛跟小白和庄子讲述着在赵国宫殿的事。
“倏忽”“浑沌”“孔洞”这样的字眼一再被提及。
“不知道公子回到无为之境会怎样,会被长老责罚吧。”小白想着倏忽的遭遇,先生则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夫子夫子!弟子有事请教。”
稚嫩的童声响起,几个人回头,是一个小童子拿着竹简跌跌撞撞地跑来。
庄子慈爱地看着不到十岁的孩童向自己走来,笑着招招手,让孩子坐到自己膝上。
原来是找庄子解释竹简上面的话语。
苏笛距离庄子很近,也顺势凑上来。
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种感觉在刚从梦境中回来,看见卧室里的桃符的时候就存在了,现在更加清晰。
哪里不对。
苏笛盯着竹简。
上面的字,她居然看不懂了。
刚来战国的时候,先生怕她看不懂字,特意给了她一枚玉璧形状的翻译器,于是那些各个国家不同的字体在她眼里都是现代的简体字。
然而现在,看着庄子手中的竹简上繁复的篆体字,苏笛一头雾水。
是翻译器没电了?
她疑惑地低下头,却发现腰间什么都没有。
挂绳还在,玉璧却不见了。
用手摸了摸,也不是什么隐身之类的技术,是真的不见了。
“怎么了?”先生见她神色异常,小声问。
“翻译器,翻译器不见了。”苏笛皱眉道。
自己从过去的时间线回来,在浴缸里,原来的衣服还在,时间应该只在自己要泡澡的时候推进了,之后她就一直穿着原来的衣服。
自己泡澡的时候没穿衣服,那衣服是被谁动过了呢?
“翻译器?是说能听懂别的国家的语言吗?”坐在庄子膝上的幼童奶声奶气地问。
“是呀,是......”苏笛忽然停住了,看着孩童:“你怎么知道?”
“翻译器”这个词,战国时代并没有,一个孩童,怎么会知道什么意思?浑沌已经跟着倏忽走了,莫非还有无面者存在?还是这个孩童也是个穿越者?
苏笛严肃的神情让孩子有些害怕,怯怯地往庄子怀里钻了钻,小声回答了苏笛的问题。
“是......是我听一个老奶奶说的,她给我讲故事,提起过这个词。”
“老奶奶?”苏笛看了看先生,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来到战国以后,并没有跟哪个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对呀,其实我也不认识那个奶奶,她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附近的,一直盯着我们家门口,小孩子都害怕她,正巧我们在玩捉迷藏,轮到我猜了,我摸到了她,她腰间有一个圆圆的玉璧,她对我说这是翻译器,是她家小姐的,又说她家小姐是非常了不起的侠客。”
见苏笛呆呆地看着自己,虽然表情有些恐怖,但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孩童胆子大了起来,声音提高了点。
“我看她年纪也那么大了,想来她家小姐也早就去世了吧,还让她如此仰慕,连她家小姐背后的装饰小花都记得,那小姐定是个了不起之人......哎,小姐姐你怎么哭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苏笛抹去眼泪,忍住悲声,低声问:“那你知道她......那个老奶奶后来去哪了么?”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后来她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笛沉默了,一旁的小白也在擦眼角。
这异常的场景让小孩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自己那句话惹了大家伤心,忐忑地回头看向夫子。
庄子拍了拍小孩的头顶:“去玩吧。”
小孩点点头,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拿着竹简跑开了。
“他是惠施的孙子。”望着小孩跑远的背影,庄子道,似乎透过小孩的身影,看到了喜欢与自己辩论的老友。
苏笛想起《庄子·德充符》里记载惠子喜欢倚在树下高谈阔论,“倚树而吟”,庄子看不惯这种态度,但也经常跟惠子在树下辩论。
现在看来,虽然庄子嘴上说看不惯,在老友去世之后,在树下讲学,是不是也是一种纪念?《徐无鬼》里说庄子借用一个比喻表明惠施去世之后自己没有可谈论的人了,能有人跟自己认真的争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108章 彗星
倏忽凑近先生,低声道:“你也知道她体内的东西对吧?那东西一直跟着你,你不敢贸然阻止我,不是出于对我的忌惮,而是对那个东西。”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的苏笛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继续在先生耳边低语:“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你用的极性转换器,在能逆转极性的同时,也能激活那个东西,这个后果,你应该是考虑过,但为什么还是继续做了?难道你有了办法?”
倏忽和先生的距离和低声让苏笛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先生转过身,面对着倏忽,厉声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的救生舱已经准备好,还剩下一些莨菪碱给你,让你在旅途中不会无聊,等你一觉醒来,就回到无为之境了,到时候,跟你父亲请罪吧。”
提到父亲,倏忽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是了,回去也好,他要问问那个老家伙,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
“你准备好了么?”先生问倏忽。
倏忽点头,先生启动手表,倏忽整个人笼罩在红光之中。
苏笛知道,这是传递的信号。
没等倏忽消失,大殿的门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似乎自带发光体,照亮了整个大殿。
这个人身上的光是如此刺眼,让苏笛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
适应了一阵光线,苏笛才看清,进来的人是浑沌。
浑沌此时是一个真正的无面者,脸上一个大大的窟窿,身上也有几个巨大的洞,从里往外透着光,就是这样的光,像燃烧的烈焰,照耀着整个赵国王宫。
苏笛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先生困住他的光柱中出来的,只知道这样炫目的光芒必不能持久,一定带来了极大的消耗。
浑沌经过他们的时候,热浪袭来,像滚烫的铁水流过大殿,仿佛浑沌身上闪耀的不是光,而是灼热的火。
浑沌也像一个被烧着的人,踉跄着向倏忽走来。
“为什么回来?”倏忽有些责备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
浑沌是时间机器的一部分,如果他想,他可以融入时间流,先生对他毫无办法。
“我要走了,你回来有什么用?”倏忽凝视着身体布满着透光孔洞的浑沌,从红光里伸出手来。
脸上的孔洞似乎影响了混沌的视觉,他转了一圈,才根据倏忽刚才的话判断出倏忽的位置,蹒跚地走了过去,握住倏忽的手。
“你是……我的……公子……主人。”断断续续的话竟然让苏笛不忍看下去。
“我对你……有……责任。”浑沌每说出一个字,身上的破裂就更严重,好像已经有了无数裂纹,随时要炸开的玻璃。
浑沌的话让倏忽笑了,“责任?那是什么东西?你只是我研制出来的工具,工具懂吗?就跟我至于我父亲一样,也是工具!还有你!”倏忽说着,用另一只手指着先生:“你也是工具!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苏笛惊讶地发现,这个一直嘴角挂着冷笑,玩世不恭的男子,居然脸上有了她从没见到的表情。
还有脸上亮晶晶的东西,是泪吗?
苏笛看了看先生,先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被定住了。
浑沌用手撕开自己的前胸,更强烈的光从胸口射出,好像喷涌而出的炽热的鲜血,血流如注。
原来,他在透支着全部力量,只为了能跟倏忽一起走。
终于,浑沌化作一道强烈的光柱进入红光之中,连同倏忽一起消失了,只留下秦军的黑色军服躺在地上。
门外的老太监看见殿门的门缝中透出耀眼的光,惊呆了,他还从没见过如此亮眼的光芒,莫非大殿走水了?
老太监急忙打开殿门,看见七孔透光的怪人跟王上一同消失这一幕,瞠目结舌,刚要招呼人来抓一男一女两个绑架王上的刺客,却见红色的方框闪过,两个人也不见了。
大殿陷入一片黑暗。
彗星!
有人喊。
老太监抬头,天上,一个闪亮的光球拖着长长的尾巴扫过月亮,盖住了月亮的光芒。
彗星袭月,不祥之兆。
苏笛和先生并没有远离,而是来到偏殿的屋顶。
“就这样把他送走了?”苏笛问先生。
先生点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说浑沌只是时间机器的一部分,但在我看来,他比很多人都忠诚。只可惜,倏忽是鄙视这种情感的。”苏笛叹了口气,想起刚才浑沌的样子,还是会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倏忽说的那些关于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不知道怎么问,毕竟无为之境距离自己太遥远了,她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打算知道。
换过来,如果先生对自己的事情刨根问底,自己也会不情愿透露吧。
钟声敲响,表示着发生了重大事件,下面的赵国宫人来来回回忙碌着。
接下来,就是赵孝成王即位了吧,弃用老将廉颇,启用纸上谈兵的赵括,导致长平之战惨败。
历史,还是按照它原本的剧本走下去。
“那些赵国降兵呢?还是这样死了?”苏笛和先生早就发现了那棵桃树,也发现了浑沌的意图,但先生没有阻止。
“已经发生了的历史,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先生叹了口气。
苏笛沉默了,如果那些降兵注定要死,在美梦中死去,也算一种安慰。
只是,有个问题想不通。
“是倏忽看了思维矩阵中的历史,按照历史的面貌走下去,还是倏忽本身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苏笛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哲学问题。
先生望着天空,淡淡道:“很难说,有时候,因果链条不是线性的,而是环形的,时间线也是如此。”
“环形的?那岂不是互为因果?”苏笛感觉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常识。
先生望着那一抹亮色完全消失不见,心里涌起另一种担心。
从倏忽的反应来看,显然经过了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
他才不相信是自己阻止了倏忽。
一定是倏忽改变了想法,顺手接受了自己的帮助罢了。
按照倏忽原先的想法,他会制造时空机器,光与时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相互转化,这对倏忽来说不是问题。
那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初衷,一心只想离开地球呢?
第110章 归途
庄子念着惠施,在树下讲学就会想起老友。
而在不知何处,也有一位故人想着自己。
只是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位故人了。
苏笛的心揪成一团。
坠儿,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了的坠儿,不知道她回到过去回到了哪一天,不过听孩子说坠儿还记得她身上的“花朵装饰”,应该是认识自己之后吧。
想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如果是在那段时间里,也不算太悲伤,至少回忆里还有小白。
等等,“花朵”装饰,说的应该是自己后背莫名其妙出现的花朵纹身吧,坠儿给自己更衣过,记得并不奇怪,那要求沐浴的“自己”又是谁?坠儿会不会在“自己”要沐浴换衣服的时候拿走了翻译器,被送了回去?
事实是怎样的已经不可考了,苏笛本想回去看坠儿,可是,时空漩涡不稳定,随意穿越会不会产生什么后果,再有,自己就算见到了坠儿,有能力把她带回来吗?先生说人不能穿越自己的时间线,她只能见到老年的坠儿了,见到了,要说什么呢?
既然没有能力改变,还不如不给她希望。
苏笛叹了口气,忽然发现一旁的小白狠狠地擦着眼角。
唉,感情的萌芽就这样被毁灭了。虽然明知道坠儿和小白也不会走到最后,可是,有哪一段感情在开始的时候会知道结局呢?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一阵剧烈的头晕传来,苏笛的身子晃了晃,一双手连忙扶住他,是先生。
“你怎么了?”
苏笛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刚才眼前一黑,梦里的黑猫一双金瞳在眼前闪过。
“可能是我们在这里呆太久了,你的身体不适应,我们回去吧。”
先生提议。
虽然先生用的词是回去,但苏笛知道,他说的是回到现代,确切地说,是她生活的时代。
苏笛回头看了看庄子,庄子依然坐在树下,冲着他们微笑点头,好像知道他们要离开,轻轻挥手。
苏笛也抬起手,挥了挥,转身看先生。
电视剧里都是挥手之后上了飞机或者上了火车,总之离开一段距离,现在这种不动式告别,太尴尬了。
还好,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红色电话亭闪过,他们回到了考古挖掘现场。
这一次是白天,现场人声、挖土机的声音,对讲机的声音混杂,给人无比真实的感觉。
原来这种乱糟糟才是现实的本质。
苏笛看着眼前忙碌的人们,专业有序。跟自己梦里简陋的场地相比,复杂很多。不禁感慨,这才是现实啊。
“这次运气好,居然出土了玉璧,真是罕见呐。”刚从围拢的人群中走出的人经过他们,议论纷纷。
“是啊,虽然已经锈蚀,但看得出质地跟一般的玉璧很不同,拿回去检测一下,一定会有重大收获。”
苏笛循着声音,眼睛望向出土文物围拢的人群方向。
看样子出土的器物已经初步清理完毕,被放置好准备送去实验室了。
忽然,先生的手表发出强烈的信号。
先生低头看了看,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先生小声叹了口气,“就是之前给你的翻译器。”
“啥?”苏笛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是说,最开始你说检测到异常信号,就是这个翻译器?等下,我们是因为这个信号而回到过去的,可是信号又是因为我们回到过去而带过去的,那如果我们不回去,是不是健康就不会有这个信号?”
苏笛说了一长串绕口令一样的话,感觉舌头都快打结了。
“所以我说了,时间线也不一定是直线,也可能是环形的啊。”先生收起尴尬,居然振振有词。
“什么啊!”苏笛有些气馁,感觉折腾了一圈白折腾了。
不,也不算白折腾,自己见到了庄子、惠施、扁鹊,先生阻止了倏忽和浑沌的图谋。
庄子……倏忽……浑沌……
苏笛有些头疼,她看了看手机里的《庄子》,又看了看先生,终于把话咽了回去,问出口,一定还是什么“环形时间线”这类的回答。
算了,时间这种东西,令爱因斯坦都受挫,她还纠结什么。
只是想起坠儿,还是心内不平。
这个古墓里出土了翻译器,是不是说古墓里的是坠儿?或者,坠儿的族人?
看墓地的规模,至少墓主人生前过得不差。
这算唯一的安慰了。
“你说,”苏笛拉了拉先生的袖子。
“嗯?”
“你说不能穿越自己的时间线,那你岂不是见扁鹊什么的还要挑自己不在的时间?”苏笛想象着两个先生在扁鹊那里看病,神医也会疯的吧。
“是啊,所以理论上我见到他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苏笛点头,还真是见一次少一次。
这样说来,能够在同一时代,在身旁陪伴,是一种幸福,不管这种陪伴是短暂相遇,还是朝夕共处,只要在同一个时空,都是幸福的。
苏笛想着,挽住了先生的胳膊。
“哎呀,饿死了,你们不打算找个地方吃饭吗?”小白的抱怨声在身后响起。
苏笛吐了吐舌头,这段时间一直奔波,在时间上没有什么障碍,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算起来,他们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三个人找到一处不远的农家,大快朵颐。
按照苏笛的标准,这里的菜太油腻,口味也太重。
但现在她却顾不上许多,先填饱肚子。
农家院子里,养了几只狸花猫,看样子应该是猫妈妈带着几只小猫。
小猫还很小,处于走步还踉跄的阶段。
这个年龄段的小猫只会吃奶,猫妈妈也躺平,任由几只小猫在自己身上感受母亲的温暖。
唯独一只小猫,似乎对奶不感兴趣。
它盯着苏笛他们桌子上的肉。
一开始苏笛并没有留意,只是吃着吃着,发现那只小猫跳上了没人的椅子。
八仙桌周围的四个椅子,空缺了一个,现在给了小猫。
小猫站在椅子上,居然把前爪按在面前的空盘子上,眯起眼睛看着苏笛,似乎在等待着苏笛给上菜。
“搞什么?这么小的猫,怎么有种大爷的气势。”
苏笛不想理会,小白却非常好奇地往小猫面前的盘子上放了一块肉。
顷刻间,那块肉消失不见。
都没有看见小猫是如何吃进去的。
而猫面前的盘子,一点油星都没有。
苏笛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经沾了一层油的盘子,有点惊讶。
猫的速度这么快?
第111章 准备
苏笛冲着小猫挥了挥手,一般这样大的小猫要么非常怕人,要么非常好奇,苏笛见过同学家养的猫咪,小时候瞪着大大的眼睛,别提多萌了。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这只小猫则是冷冷地看着苏笛,似乎对苏笛这种逗猫行为颇为鄙视。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居然从一只猫身上看出鄙视?
不知道是不是久没见到孩子,猫妈妈跳上椅子,叼着小猫的脖子跑了下去。
然而在下去的瞬间,苏笛似乎看到小猫翻了个白眼。
苏笛侧头看先生,先生看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小白则专心钻研盘子里的鸡腿,都没有注意那只猫。
也许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吧,苏笛晃了晃头。
羡慕先生和小白,吃完饭回到飞船休息,苏笛却还要采访、整理稿件。
听着考古工作者对出土的文物报以飞非常大的期待,特别对那枚玉璧大书特书,说从上面检测出了非常稀有的元素,还在论证古代人是怎样掌握这种元素的运用的时候,苏笛有些心虚。
等一切都打理完毕,已经年底了。
战国时期的春节跟现在的时间并不相同,甚至各国都有自己的日期,赵国时的春节是11月初,最开始是庆祝完成了一年的收获。
年前一向是工作繁忙,实际事务却不多的时间,没有发的年终奖就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每个人都做出非常忙碌的样子,即使实际并不需要加班,也要呆到很晚,显示自己对于公司的价值。
这几天报社的灯经常亮到半夜。
即使苏笛本人不喜欢“演戏”,但在整体环境下,第一个下班就走的人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纠结了几天,以至于得知国际会议报名居然报的是她,苏笛也没有太大抵触情绪。
说是国际会议,实际是由埃及《金字塔报》举办的媒体研讨会,在开罗举办,时间正值春节时期,加上局势动荡,又不让带家属,报社的人纷纷推诿。
更何况埃及人舌头打卷的英语,报社只有少数几个英语大神可以毫不费力地听懂。
苏笛英语并不好。
所以怎么看怎么这个报名更像是欺负人。
但苏笛没有拒绝,不只是因为她一直向往的金字塔,还有,蓝洞——潜水圣地。
红海,位于非洲东北部和阿拉伯半岛之间,西北部通过苏伊士运河与地中海相连,难免通过曼德海峡与亚丁湾相连,由于气温高、海水蒸发量大,附近沙漠地区又没有淡水流入,是世界上含盐量最高的海,是一般海水平均含盐量的8倍。
这里的温度,非常适宜海洋生物生存,加上海水透明度高,海底世界自然绚丽多彩。
蓝洞,全世界最危险的潜水点,被称为潜水员的麦加,每年来此的潜水员死亡无数,但仍有更多的人趋之若鹜。
蓝洞所在的地方达哈卜,处于西奈半岛,形势严峻。
没有旅游团会组织前往这里,苏笛一个人,也不敢贸然前往。
这次参会,是个绝佳的机会。
用李飞的话说,苏笛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
当得知苏笛春节期间要去埃及,伊娃和李飞呈现截然相反的态度。
李飞明确反对,理由是太不安全了。
伊娃却要跟苏笛一同前往。
对这姐弟俩,苏笛有些哭笑不得,开始后悔自己大嘴巴告诉了别人。
李飞见无法劝说,便也要跟着。
一共两个孩子春节期间都不回家,跟着自己去了不安全的地方旅游,李叔叔知道了,会崩溃吧。
苏笛断然拒绝,理由是他们必须陪家人过年。
最终的妥协是大年初二,伊娃李飞姐弟二人来埃及跟苏笛汇合。
苏笛则先行前往。
终于皆大欢喜。
临行前,苏笛跟先生和小白说起这件事,提到交流,苏笛有些犯难。
之前《金字塔报》的人来到过报社参观,翻译都有些犯难。
这次参会,搞不好压根就不怎么会说英语,想想跟一群听不懂说话的人在一起,多么痛苦。
“翻译器翻译器!”苏笛想起先生给她的玉璧。
“能不能改进一下,从翻译文字到翻译语言?”苏笛兴奋得两眼放光。
“就是那种自带同声传译效果的,最好双向的,让他们能听懂我,也让我能听懂他们。”
听完苏笛的要求,先生没说话,皱着眉思考。
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
苏笛偷偷抬眼看先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无理要求,正在想怎么转移一下话题。
没想到先生忽然舒展眉头:“我想到办法了!你这个创意好!”
“啊?”
苏笛看着先生开始在飞船里忙碌起来,又跑到地下室去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只听见传来钻东西的声音和不知名的机器声音。
“你家先生是不是个发明家啊?”苏笛问小白。
“何止,我家先生是最令人尊敬的科学家。”小白的语气充满了骄傲。
苏笛想着倏忽的话,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无为之境的社会结构图,在社会的顶级,应该是科学家吧。
苏笛暗暗在心里想象着先生的地位。
“试试这个!”先生从地下室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玉坠。放到苏笛手上。
看得出,先生对玉器真的情有独钟,之前的文字翻译器是玉璧,这次又是玉坠。
苏笛看了看手里的玉坠,圆形,一元硬币大小,中间还有个孔洞,像是平安扣造型,通体翠绿,晶莹剔透,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肯定价值不菲。
跟自己手腕上的手环质地很相似。
苏笛想问,无为之境是不是盛产这种材质的玉器?
脖子上的戒指项链不在了,给平安扣提供了空间。
苏笛用原来串戒指的银链子串上,变成了新的项坠,翻译加装饰,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要不要试验一下?”苏笛有些不放心,她拿出手机,找出一些语速极快的英语脱口秀,平时以她的水平是绝无可能听懂的。
居然听上去非常容易,不知道翻译器是用什么原理,还不是翻译成中文的同声传译,而是直接转化成意思进入了脑子。
太神奇了。
苏笛忽然涌起好多想法,要是学生时代有这个神器,是不是会解决好多问题?
第112章 埃及
开罗。
一下飞机,一股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穿着羽绒服的苏笛没有感觉到很热,虽然跟当地人的穿着比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一月的埃及依旧阳光明媚,只是温度没有想象中的高。
虽然戴了先生给的翻译器,但苏笛心里还是没底。
直到飞机降落,她发现听当地人说话毫无障碍,自己试着跟当地人交流,人家也能完全听得懂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会议本身中规中矩,无非是媒体融合一类的老生常谈。
苏笛用手撑住头,昏昏欲睡。
睡眼迷离中,一双金瞳眨了眨。
苏笛打了个激灵,精神了很多。
自己是不是病了?
回头要问问先生,穿越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下午参观埃及博物馆。
位于尼罗河东岸,解放广场附近的埃及博物馆,是世界著名博物馆,收藏了很多知名的文物,例如图坦卡蒙法老金面具等纯金制品,灿烂炫目。
苏笛的艺术细胞不算充裕,平时对博物馆艺术馆并不太感兴趣,但跟着萧程去欧洲的时间,萧程给她介绍了很多相关知识,让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加上翻译器的功劳,听着讲解员讲解毫无障碍,也兴致勃勃了起来。
埃博内琳琅满目的展出物品,初见惊艳,然而沉浸在一片金灿灿的物品中时间久了,那种惊艳磨平了很多,加上埃博建筑比较古老,保护的措施也不是很到位,除了少数几个如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那样珍贵的文物放置在玻璃罩中之外,大部分文物都暴露在人们面前。
与这些文物的价值相比,埃博的设施本身倒显得相形见绌了。
埃及无数法老和王后,看多了留下的物品,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倒是法老王和王后身边的黑猫,引起了苏笛的注意。
埃及神话里,女神贝斯特被描绘成猫头人身的女人,后来猫也成了神,据说能够转移灵魂,在古埃及,杀死猫是会被处以死刑的,埋葬的时候也会做成木乃伊。
埃及就出土过2000多年前的猫木乃伊,有几十万只,仅仅是猫墓地的一个。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埃及考古学家在刚打开的一座四千年前的古墓的时候,守在墓里的是一只早已绝种的猫。
关于黑猫,有太多的传说,而在埃及,黑猫的形象随处可见,在文物琳琅满目的埃博并不算稀有物品,因此并没有用玻璃罩,而是就直接矗立在那里。直立的耳朵,耳内侧镀了一层金,还戴着一个金耳环,脖子上围了几层黄金项链。
电影《木乃伊归来》里面,就有这种黑猫。
苏笛盯着黑猫,虽然眼睛也是黑色的,跟身体的材料并无不同,但总觉得跟记忆中的金瞳渐渐重合。
似乎有某种催眠功效,身旁的嘈杂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笛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刚才还热闹的博物馆,忽然安静下来。
人都去哪了?
看看时间,并不是自己睡着了或者到了夜晚,像《博物馆奇妙夜》那样,里面的文物活了过来。
明明还是下午,为什么会如此安静?
苏笛有些慌乱,埃博这样大的空间里,那些高大的石头材料的展览品就那样站在身旁,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个人,这让她有种恐惧感,关于古代埃及的种种神话传说一股脑地袭来,她想逃,腿却死死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苏笛全身都僵在那里。
用眼角余光溜了一下四周,好在博物馆的展览品没有活过来。
图坦卡蒙的金面具依然好好地放在玻璃柜里,躺在不远处地上的法老石像也安然地躺在那里,没有站起来的迹象,其他小器物也都稳稳地立在原来的位置。
苏笛稍稍松了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然而她低头,黑猫雕像的眼睛眨了一下。
苏笛挑了挑眉,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跟身体的材料融为一体的黑色眼睛,仅仅是在面部做了两个凹进去的眼眶而已,两个深一点在雕塑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有眨眼睛的错觉?
苏笛向后移了移脚步,发现自己能动了,迅速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感觉有些不对。
撞到了人。
“哎呀,小心。”
苏笛站住,抬头,一个络腮胡子大叔,不满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这种在博物馆奔跑的行为很不理解。
周围人声不知何时回来了。
苏笛看看四周,依旧游人如织,不远处的媒体参会团依然在导游的讲解下参观着。
一切如常。
难道自己刚才恍惚了?
还是这几天太累了?
苏笛又回到黑猫雕像那里,盯着黑猫的眼睛。
然而这一次,黑猫的眼睛一动不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一个雕像而已。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苏笛甩甩头,跟着媒体团走去。
在她走过之后,黑猫雕像的眼珠,向她走过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飞船内。
这两天小白发现他家先生的节奏变得很慢。
似乎什么都不做的时间增多了。
确切说,是盯着飞船的显示屏思索的时间多了。
先生这几天有点烦。
显示屏显示,检测到了一个时空漩涡的碎片。
应该在很久远的时代,久远到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分析测算出来。
困扰他的不只这一件事,还有倏忽。
倏忽乘坐的飞船没有异常显示,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
比如那只黑猫,比如苏笛背后的纹身,比如,莨菪碱。
倏忽用的莨菪碱,元素很早就有,需要提纯的技术和设备倏忽也可以自己发明制作,问题是,这些设备需要的原料不在中国。
至少战国时代是没有。
倏忽还没有瞬间移动的技术,能移动到地球的某个角落找到所需的材料。
无面者浑沌也只有穿越时间,而无法进行远距离的瞬时移动。
那么,那些粉红色液体的原料,是从哪里来的?
倏忽同意离开地球,到底预见,或者说,知道了什么?
第113章 金字塔
走出埃及博物馆,苏笛抬头看着天上的大太阳,有些眩晕。
博物馆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在进入大门之后,经过这个很大的院子才是博物馆的主体建筑。
现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吃东西、聊天,休息,等待着同伴。里面的绿化很好,阳光的炽热并不明显。
距离集合还有一段时间,苏笛也坐在一个角落里,埃及随处可见猫和狗,狗慵懒地躺在地上晒太阳,猫则悠闲地舔着爪子,做着清洁工作。
苏笛想起从战国时代回来,在考古现场附近的餐厅里见到的小猫,不由感慨世界之大,地球上不同地方的猫也不相同。与中华田园猫猫相比,埃及的猫下巴更尖,显得脸更小。
眼前可爱的尖脸小猫,跟刚才博物馆内的黑猫雕像迥然不同。
参观完埃及博物馆,主办方热情邀请大家参观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这些埃及的标志性建筑在吉萨,位于开罗不远的一个小城,开车也就一两个小时即可到达。
原本苏笛对这些古建筑非常感兴趣,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也是儿时教科书里令人向往的所在。
不知道是被黑猫雕像影响了心情,还是认识先生之后提高了期待的阈值,苏笛见到这些宏伟建筑,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尤其跟其他外媒朋友兴奋的拍照相比,苏笛显得特别淡定。
或许只是身边的人不同吧,苏笛有些想家。
确切说,是想一些认识的人。
她一贯觉得春节很烦,应付亲戚让人不快,然而真的找个理由躲出来才发现,她觉得烦的不是春节,而是自己的孤独。
不管工作如何辛苦,她都毫无怨言,甚至都被同事称为“圣母”,什么活都去,即使明知道很多时候是欺负人,也只是嘴上说说,依然完成得很好。
小董说她傻。
现在她知道,哪有什么“傻”,人在潜意识里都会做出衡量。
她这样任劳任怨,其实是在逃避,用工作逃避某些东西。
比如亲人,比如家,比如……自己的孤独。
这种孤独在随着大家进入金字塔内部参观的时候更加明显。
进入金字塔需要爬很远、很陡的台阶.
由于金字塔的形状是下宽上窄,而且太过宏伟,在金字塔底抬头仰望,只能看见一堆石头,视野里看不到头,只有一粒粒巨大的石块堆砌在一起。
隔一段距离之后才能看出金字塔的雄伟,然而在塔底看,还没有高大的城墙跟人的感觉震撼。
因此人们更愿意在远处拍照,选择进入内部的人并不多。
而金字塔内部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跟一般的石头隧道区别不大。只是后期装饰了一下而已。
里面很闷热,有的地方角度倾斜得很厉害,尽管两边设置了扶手,抓着走路依旧很累。
前面的游人已经气喘吁吁,不时相互抱怨着,“好累。”
苏笛也有些累,腿有些酸。
但她顾不上身体的疲乏,因为有更重要的信号引起了她的注意。
手腕上的手环亮了。
那天红发女郎给的手环,后来苏笛知道是无为之境的樱桃公主,倏忽的姐姐。
虽然苏笛还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手环,但除了在H大楼地下室的飞船,手环戴在手上,基本不会有光亮,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
更不会出现之前被瞬间传送的事情。可能是先生用了什么方法,让手环稳定了下来。
也可能戴久了习惯了,现在的手环好像是苏笛手腕的一部分,丝毫感觉不到异物感,没有重量,仿佛是透明的,哪怕睡觉洗澡也毫无影响。
大部分时间苏笛都忘了手环的存在,只是当成两条手腕上淡淡的印记罢了,像没洗掉的钢笔水的痕迹。
然而现在,手环发出了绿色的光。
自从那次晚会,为了配合晚礼服,先生把手环改成了蓝色之后,手环就没有变回绿色,苏笛甚至都快忘了最开始手环是翡翠绿色的。
如今,在这金字塔内,绿色的光提醒着苏笛它的存在。
由于里面有灯光照明,还有很多游客用手机拍照,苏笛的手环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笛呆呆地看着手腕上的荧荧绿光,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担心着下一步会不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还好,手环只是发光,却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看了看四周,拉下本来嫌热挽起来的袖子,盖住了手环的光。
额头有汗渗出。
苏笛擦了擦鬓角,快步从里面出来。
从暗处出来,外面的阳光更加刺眼。
苏笛用手挡住阳光,眯起眼,看见沙漠里几个金字塔遥相呼应着。
尽管游人如织,热浪滚滚,苏笛却感受到一丝凉意从背上升起。
埃及金字塔有着无数不解之谜,令无数科学家为之疯狂,不停地传出惊人的消息,例如金字塔能将电磁能集中在内部,胡夫金字塔内还有更高的能量,里面发现的神秘雕塑,还有胡夫、卡弗尔和孟考尔的金字塔与构成猎户座带的恒星完美地排列在一起,金字塔指向真正的磁北,比格林威治天文台更精确等等。
更别说古埃及人是如何在当时的生产力下能建造出如此巨大宏伟的建筑,巨大的石块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有什么胶水能将石块粘合得如此牢固?
还有那狮身人面像的建造者,意义……
诸多的谜团,让很多人认为金字塔是外星人建造的。
以前苏笛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觉得外星人是块砖,凡是现代人想不明白的,就把外星人这块砖搬过去,一切就完美解决了。
于是地球上种种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都可以归咎于外星人,考古学解释不了的现象也是如此,哪有那么多外星人来地球?
然而自从遇到先生之后,苏笛对外星人的说法不再那么持怀疑态度了,毕竟自己家里就有两个外星人,自己还见过了不少外星人。
外星人,不都像ET那样大脑袋和萌萌的大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还可能是先生这种冰蓝色眸子的人类男子形态。
对了,想到先生,苏笛稍微镇定了下来,为什么不问问先生呢?
她拨通了先生飞船的电话。
第114章 东方快车
“出什么事了?”
电话响了一声后,先生的声音响起。
“唔,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嗯,最近怎么样?”
手环的绿光不见了,又恢复了原先淡淡的痕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跟淡了,苏笛皱皱眉,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都挺好的呀。”先生盯着飞船屏幕里正在解析的时空漩涡的来源,敷衍地回答。
苏笛回头看了看刚才金字塔的出口,进出金字塔里,需要额外付费,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再进去,她不想只为了验证刚才的感觉而额外付钱。
更何况刚才还有很多人一起,现在只有自己进去,她可不敢。
“我问你个问题啊,你知道埃及的金字塔吧?真的是外星人建的吗?”苏笛站在金字塔背光的阴影里,回头望着巨大的石块堆,问先生。
“不知道,外星人这个概念太宽泛了,不好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你在那边注意安全,这几天怎么样?适应吗?”
苏笛有些奇怪,什么时候先生变得这么客套了,但她还是礼貌地回答:“哦,还好,不用担心。”
似乎说了一圈废话,苏笛挂断了电话。
直觉先生应该有什么事瞒着她,就跟她没向先生说实话一样。
听到有人呼唤他们团队的名字,苏笛赶紧跑过去集合。
飞船内。
先生屏幕上调出金字塔的立体模型,里面深深浅浅的颜色显示着不同的信号源,先生凝视着屏幕,面色渐渐凝重。
金字塔,还真是有很多秘密呢。
官方接待的参会行程到此为止了,不过很多参会者觉得意犹未尽,想深度游览一下埃及,主办方推荐了一条旅行线路,需要额外付费。
今天是除夕,距离跟李飞他们约定的初二,还有两天时间。
闲着也是闲着,苏笛打算体验一下传说中的“东方快车”,赶到阿斯旺,见识一下著名的阿斯旺大坝和阿布辛贝神庙。
从开罗出发到阿斯旺的“sleepingtrain”,夕发朝至,是埃及国内最豪华的火车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就发生在这辆列车上。
对于文学爱好者苏笛来说,自然不能错过。
说是最豪华,实际跟国内的高级软卧差不多,走廊旁边是一排包厢,单人间,包含独立卫生间,沙发、茶几,只是布置得更欧式。
在苏笛眼里,这些满满都是钱。
只是今天是除夕,算是花钱给自己过年了。
侍者是一个中年男士,彬彬有礼,端来丰盛的晚餐——苏笛的年夜饭,这么多年她值过班,也独自在出租屋刷剧过年,却从来没有自己在异国他乡的火车上。
待到用餐完毕,侍者收走了托盘,贴心地帮苏笛收起沙发、茶几,放下了床。
原来床藏在侧面,拉下来,和沙发茶几组成了宽敞的床铺。
苏笛赞叹着设计的用心,给了侍者小费后,安心坐在床上码字。
不多时,车厢内的灯光调暗,人声也渐渐小了很多。
窗外漆黑一片,偶尔经过一些有灯光的建筑。
苏笛收起电脑,关了包厢的灯,躺在床上,听着车轮压过铁轨的声音,辗转反侧。
她所在的包厢靠近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虽然影响不大,但还是能听到些响动。
《东方快车谋杀案》里,死者就死在这样的包厢里。
苏笛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辆列车有很多这样的包厢,买票的时候被告知所剩无几,从开罗到阿斯旺,大部分游客都会选择体验东方快车,游人非常多。
本来这几日奔波很累,苏笛感觉身上特别疲劳,精神却亢奋得很,和身体打架,迟迟不肯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开始迷糊。
半睡半醒中,听见门外有拖地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苏笛翻了个身,有些不满。
为什么这大半夜的保洁在擦地?就算擦地,也不用这么明显的拖布拖地的声音吧,而且听上去动作极慢,似乎在用很大的力一点一点擦地。
但苏笛不打算开门,包厢内有卫生间,一切都可以在包厢内解决,根本没有开门出去的理由。
然而声音却一直在走廊,似乎清洁工人一直在走廊擦地,虽然能听上去慢慢远去,可是速度却非常缓慢。
苏笛想起小时候干家务活,用小抹布跪在地上擦地的心酸场景。
现在门外的擦地速度,就有这种感觉。
这辆东方快车基本都是外国游人,更多欧美人,埃及本地人基本不会乘坐。
对深夜噪音容忍度极低的欧美人,深夜说话声音大一点邻居都要报警的一车游客,居然能容忍这种大声擦地持续这么久,让苏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终于,不远处一个包厢门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是叫侍者,同时制止擦地的声音。
然而男人的制止并没有用,擦地声音还在继续,男人的话语却说了一半,没了声音。
接着包厢门关上了,听上去是男人返回了包厢,再没有后续。
苏笛从床上坐起,这倒有趣了,莫非擦地的人有什么特别,能让不满的游客止住不满?
侍者的脚步响起,显然是从距离苏笛很近的其他车厢方向过来。
“Excuseme?”侍者只发出了这一句,也没有了声音。
擦地声还在继续,向着下一节车厢移动。
苏笛有些烦躁,准备找出耳机,听歌入睡。
手腕上的手环,亮起绿光。
在金字塔里面,亮的也是这样的光。
苏笛盯着手腕上莹莹绿光,心怦怦直跳。
侧耳听了听,她悄悄下了床。
把包厢的门欠开一条缝,手死死地抓住门把手,做出随时可以关门的姿态。
门外没有人,也没有拖布,更没有人擦地。
然而拖地声还在远处遥遥传来。
苏笛仗着胆子把头探出去一点,看向下一个车厢的方向。
一个人影缓缓地向远处移动。
他的脚似乎有些不便,沉重地拖在地上,与一般人走路由腿带动身体不同,这个人似乎是上半身带动着两条腿在地上拖行,缓慢而沉重,拖地的声音就是拖行的声音。
苏笛“啪”地把门关死,插上了门栓。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人浑身缠满了绷带。
木乃伊。
第115章 护送
苏笛背靠在包厢门上,心怦怦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从小到大提到埃及,印象就是金字塔、狮身人面像、木乃伊,如今踏上这片土地,尤其进入金字塔之后,就出现了幻觉?
侧耳听外面,拖地的声音没有了,人声也消失了,只剩下轻微的打鼾声,还有车轮压在铁轨上的“咣咣”声。
掀起窗帘一角,外面漆黑一片。
苏笛呆立在那里,缓了好一会,直到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钻进被子里,打开手机,想给先生打电话。
手机显示的时间,凌晨十二点。
苏笛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仅凭自己的感觉,大半夜打扰先生,不太好。
说不定,这一切只是自己在做梦?
认识先生以后,她的阈值提高了很多,在普通人眼里看来的异样,她已经能坦然接受了,至少不至于吓坏。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不知过了多久,苏笛进入深睡眠状态。
手腕上的手环发生微弱的绿光。
侍者来叫早的时候,苏笛看着侍者,想着昨夜的情景,问:“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您睡得好吗?”侍者礼貌地问候。
“唔,还好,就是……是不是昨天有什么声音?”苏笛试探地问。
“是吗?打扰了您睡觉吗?什么声音呢?”侍者似乎全然不知情。
苏笛看着侍者关切询问的脸,想着昨天晚上也是他的声音,被男人叫过来的,那应该也看到了她看到的东西,还更真切才对,现在却毫无反应,难道自己昨天真的是在做梦?
“没什么,可能是我做梦吧。”苏笛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侍者也礼貌地微笑,端来早餐,之后继续服务下一个包厢了。
早餐很丰盛,苏笛却味同嚼蜡。
阿斯旺除了阿斯旺大坝和一个未完成的方尖碑,没有什么可游览的,而去阿布辛贝神庙则需要半夜三点集合,由军方护送前往。
苏笛草草参观结束,便回到宾馆补觉,本来在列车上就睡不好,加上那个不太愉快的“梦”,苏笛有点精神恍惚。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这个时间太尴尬了,苏笛本想继续睡,直到两点多起床集合,无奈腹中空空,根本无法入眠。
苏笛只好起来,走到外面觅食。
埃及的治安不算好,苏笛只想在宾馆大厅或者附近找个超市之类的买些零食果腹。
虽然十点,但对于热带沙漠地区,这个时间不算晚。
街上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
街边小摊空着的桌椅,既没有打烊后收拾好,摞成一排,也没有顾客光顾,没有老板叫卖,然而桌子上还留着食物残渣,有乌鸦和野狗在桌边大快朵颐。
不只小吃店,连亮着灯的超市也是如此。
门开着,灯亮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苏笛住的宾馆街道对面就是一个超市。
苏笛走进去,发现超市并不是自助结账的,不需要人工服务的那种。
入口并没有自助结算机器,这个国家也没有便利到小超市可以移动支付的程度。
却空无一人。
苏笛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超市的门就这样开着,显得有些诡异。
苏笛想了想,拿了点饼干和面包、饮料,找出大概的埃及镑,放在柜台上,转身出了超市。
街边连流浪汉都没有。
住家的门口空着的椅子,显示着刚才还有人在这里纳凉。
似乎整个城市的人都瞬间不见了。
不,还是有人的。
旁边走来一个老太太。
在无人的夜晚,见到这样一个人,苏笛感到有些亲切,刚才那些恐怖的想象瞬间被打破。
她规矩地在街边等交通灯,虽然一辆车也没有。
老太太走进,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借着街边的灯光,苏笛看清,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刀。
这是?
苏笛下意识地躲了几步,却见老太太径直走来,似乎眼里并没有看见她。
苏笛等不及人行道的绿灯,迅速跑过马路。
回头,老太太的眼睛在夜空下,发出金色的光。
跟苏笛梦里黑猫的金瞳一样。
苏笛倒吸一口凉气,没命地跑回宾馆。
推门关门的声音大了些,门上的迎客铃铛叮当作响。
“怎么了?”宾馆老板穿着拖鞋,从楼上打着呵欠下来。
苏笛看着门外,老太太消失了。
按理说,她不会走得很快,但视野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需要帮助吗?”
苏笛回头,对老板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罢跑上楼梯。
进入房间门,反锁。
苏笛喘息了一会,来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街道依旧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走着。
刚才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苏笛敲了敲脑袋,有些心慌。赶紧吃了点东西,才感觉好一些。
只是再也睡不着。
她打开电脑,搜索着相关的场景。
然而关于黑猫的眼睛有无数种说法,催眠的,被附体的,能永生的,换身体的,换灵魂的,种种,不一而足。
看着满屏的金色的眼睛,苏笛有些烦躁,关了电脑,闭目养神。
李飞和伊娃快点来吧,她忽然后悔了,应该让他们早点到。
凌晨三点。
苏笛来到宾馆大厅,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宾馆用一辆小车把大家送到一个集合地点。
那里有很多荷枪实弹的军人。
听说去阿布辛贝的路上并不太平,不时有S组织的人出没,政府为了保护游人,由军队护送,半夜出发,第二天上午到,保证在第二天下午之前返回。
游人不得单独前往,所有的人都要在第二天下午指定的时间之前返回。
没有人知道如果不返回,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同宾馆的客人都在集中地,乘坐几辆大巴出发,队伍的最前端和最后面都是军车护送。
游人们对此非常激动,毕竟旅游由军队护送是很少见的经历。
苏笛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几天的怪事,军方应该是知道的,至少应该有关系。
第116章 奇观
阿布辛贝神庙四座高大的人体坐像与后面的岩壁融为一体,尽管其中一个上半身被毁坏,仍能感受到恢弘的气势。
据说是拉美西斯二世为了他早逝的皇后修建,四座雕像分别是法老、皇后还有两个孩子。
苏笛跟着导游步入后殿——神庙里不管哪一种语言的导游,对她而言都没有区别。
神庙后殿的几尊雕像是古埃及的神以及神化了的拉美西斯二世,导游介绍说每年的2月21日,在拉美西斯生日这天,太阳的光会直射神庙大门,穿过60多米纵深的殿堂,照到后面的神像上,照射时间长达20分钟,被称为“太阳节奇观”。
游人听着介绍啧啧赞叹,纷纷合影。
苏笛看了看日期,距离2月21日还有十几天,可惜自己无缘见识到这一奇观了。
听完了讲解,拍了几张照片,苏笛便走出了大殿。
游人大多在殿内游览拍照,只有苏笛一个人走了出来,坐到一棵树下等待集合,自然也是需要军方护送才能返回。
不远处荷枪实弹的军人们在聊天。
来到这里的基本都是外国游人,欧美人、日本人居多,大多听不懂阿拉伯语。
借着翻译器的功劳,有几句引起了苏笛的注意。
“昨天又发现了一个。”
“送去检测了吗?”
“没有效果,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该死的,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先封锁消息吧,这样下去要完蛋了。”
“实在不行,只能......”
“不要这样说,那是最后的办法了,谁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看看这些人,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是最后一拨了。”
“小声点,他们最后一拨了,我们也快了,说不定还轮到我们护送。”
“妈的”
......
后面游人出来得多了起来,也都在周围休息,军人们不再聊天。
参观完阿布辛贝神庙还不到中午,返回阿斯旺,参观结束。
本来苏笛想直奔红海,无奈李飞他们的飞机晚点了十几个小时,实际到达时间要晚一天了。
苏笛不想在这个有着不好回忆的城市继续待下去,索性前往另一个距离不远的大城市,卢克索。
埃及古城卢克索,距离阿斯旺200公里,是埃及古都底比斯的遗址,保存着多座神庙,帝王谷还有几十座帝王陵墓。
著名的图坦卡蒙墓就是1922年在这里发现的,是帝王谷发现的最后一座法老墓。
苏笛跟同团的三个游人结伴而行。
先生给的翻译器让她跟任何国家的人交流都毫无障碍,忽然觉得世界开阔了许多。
帝王谷是著名旅游景点,游人很多。
里面很多法老墓都可以进入参观,但出土的物品大多在埃及博物馆或者卢克索博物馆展览,只保留了一些不知名的木乃伊,还有无法移动的陵墓的壁画。
法老墓里面跟普通的陵墓没有什么不同,由于帝王谷在河边,风水甚好,同一片区域里不只是法老墓,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墓地也在此,挖掘的时候并没有做区分。
在一些小的陵墓里,只是一个简陋的洞穴罢了。
苏笛参观了几个陵墓,感慨着贫民和国王从生到死的全方位差距。
有一个陵墓与众不同。
这个陵墓看上去并不是法老墓,但看规模很显然也不是贫民。
苏笛跟在同行者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壁画。
古埃及的壁画没有透视法,用平面的视角来看待事物,人的两只脚都是并排出现在画面上,人的脸也都是侧脸的状态呈现。
看多了这种画面,苏笛有些欣赏无能。
这一幅壁画很有趣。
根据苏笛之前从导游那里听来的看壁画的方法,这幅画的内容是一个祭拜的场景,看样子是一个家族的保护神。
从年老到年少,看得出这一家族的延续,但无论壁画上家族人物如何变化,祭拜的人物都是一样的。
从服饰上看,是一男一女,外面还有一个方框框起来。
在其他壁画上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苏笛不知道这个方框意味着什么,莫非是神仙或者有权势的人的特殊表示?
古埃及人手腕上戴着很多层手镯,在埃及博物馆看到了诸多手镯的实物,在陵墓的壁画里也看到很多,尤其发展到彩色阶段,更是喜欢在手镯上着上鲜艳的色彩。
这对男女的手镯,画法比较特别,不是通常一圈一圈的,而是中间有一个圆形,看上去,更像手表。
但苏笛知道,古埃及是绝不可能有手表的,应该是上面有圆形装饰的饰物。
她只是觉得这幅壁画很亲切,不知道是源自于手镯的形状还是壁画传递的含义。
看陵墓的规模,这一家族应该非常显赫。
一般古埃及的守护神除帝后之外,就是埃及神话里的形象,多会有人身动物头,或者反过来,人头动物身子这种非人的形象,或者旁边加一些自然物,象征着与普通人类的不同,例如太阳神拉,就是头上出现太阳的形象,而象征大地的盖布,则是头上顶着俄的男人形象,更不用说著名的死神阿努比斯——狼首人身的形象了。
即使是以帝后做守护神的壁画,帝后也会加以处理,显得比其他人更大,而且会有权杖或者身下的宝座等权势的象征。
唯有这幅壁画里面这个家族的保护神,除了那一个长方形方框之外,似乎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上述特征全都没有。
而且无论是埃及博物馆,还是金字塔里面,阿斯旺、卢克索的神庙,或者帝王谷其他陵墓,从未见过类似的保护神形象。
其他壁画上的形象,苏笛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即使不能叫出名字,也大体知道是属于哪一种保护神。
而这个陵墓中的形象,苏笛是第一次见。
来埃及这么多天,她居然还能在壁画上发现新鲜感。
是什么人,或者力量,能让这个家族有自己独特的守护神呢?这个家族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苏笛凝视着方框里的人,有种亲切感,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苏!”
同伴在外面叫她,苏笛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来,遗憾陵墓内不让拍照,否则还能拍下来研究一下。
在陵墓外,苏笛拿出手机搜索着古埃及壁画,无论输入哪种关键词,都找不到这幅壁画相同的内容。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第118章 沉船
苏笛他们的下一个潜点是沉船,据说是二战时期的沉船,有些年头了。
由于沉船形成的独特结构,很多海底生物在沉船处安家,时间久了的沉船会有独特的珊瑚、鱼类景观。
而且沉船的内部结构也能锻炼一下技术,相比之于可能会有暗流的岩洞,更安全。
伊娃拒绝潜水,人家说是来船上采风。
本来苏笛还担心留伊娃自己在船上会不会无聊,但看见这条船上食物饮料应有尽有,也就随伊娃去了。
她跟李飞两个人跟着潜导下去。
潜水船上十几个潜水员,几个潜导带着分成几组下水。十几个人下去立刻分散在广阔的大海里。
这不是苏笛第一次沉船潜水。
然而这艘沉船还是给了她巨大的震撼。
没想到船的体积这么大。
一般来说,体量巨大的船只即使沉没也多在深海中,以水肺休闲潜水30米的深度是很难遇到很大的沉船,即使技术潜水的80米,也很少遇到。
这个深度一般是小型的客船,她想不通这么大的船只是怎样在不算深的海域沉没的。
然而这艘船的体积超出她的想象,船体横在面前,跟一面墙一样。
苏笛没有深海恐惧症,然而在这巨大斑驳的船板面前,还是有些心跳加快。
水下,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由于背着气瓶潜水,最好是绵长的呼吸。呼吸太快消耗气瓶气体越多,潜水时间越短。
苏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跟着潜导进入船体。
看得出这是一艘货运船,在水下侵蚀几十年大部分货箱已经陈腐不堪,只留下一些外表生锈的金属框架。
色彩斑斓的鱼群缓解了苏笛的不适。
但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别处潜水,鱼群即使不怕人,也会避开人游动,毕竟背着气瓶的潜水员对于大部分鱼来说是庞然大物,即使被人们妖魔化的鲸鲨也不愿意招惹人类。
然而这里的鱼群很奇怪,似乎并不在乎人的存在,甚至会撞到人身上。
有几条稍微大一点的鱼撞得苏笛有些疼。
她庆幸自己穿着自带的长袖长裤潜水服。
而穿着船上准备的短袖潜水服的李飞就没那么幸运了,腿上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苏笛指着鱼群看向潜导,潜导显然也很惊讶,摊开手,表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摆摆手,示意苏笛和李飞跟着他躲开鱼群。
几个人向下潜,苏笛看了看手腕上的潜水电脑表,水下20米。
避开大规模的鱼群,却遇上了夹杂着泥沙的暗流。
红海,素来以湛蓝、清澈著称,能见度是非常好的,特别在这样不是雨季的时候。
然而岸上晴空万里,水下却如此浑浊,让苏笛大失所望。
一股夹杂着泥沙的寒流经过船体,苏笛能感受到寒暖流交汇处冷暖的交替。
像是从船体中流过的寒流,让这艘船像冰窟,进入里面就是寒流和泥沙的世界。
苏笛和李飞跟着潜导,从船头向船尾游动。
水下能见度极差,苏笛只能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李飞,要不是潜导手里拿着手电和是不是用叮叮棒敲击气瓶发出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几米外的潜导都很难见到,更不用说其他潜水员了。
苏笛手腕的电脑表有些奇怪。
苏笛习惯于左手戴表,在左手被戴上无为之境的手环之后,着实为这件事烦恼了一阵子。
然而最近手环像隐身了一样,只在手腕上显出淡淡的痕迹。
即使在埃及这两天发光,也在淡淡的痕迹上,好像用荧光笔画在了手腕上。
这倒给苏笛提供了方便,丝毫不影响她把潜水电脑表戴在左手,覆盖在手环的痕迹上。
可是此时,电脑表发出了绿光。
通常来讲,由于能见度和光线折射的缘故,光线较弱的海底,物体的色彩不如空气中鲜艳,苏笛设置的电脑表报警是用声音,相比之于光,声音更能引起潜水员的注意。
然而此时电脑表发的绿光,却是那么鲜艳,似乎毫不受海底阳光照射不到的影响。
苏笛晃了晃表盘,拉开潜水服手腕处的拉链,果然,是手环发出耀眼的绿光。
不会吧,难道海底会有木乃伊或者什么东西?
苏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动。
许是见能见度太差,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在来到船尾后,潜导示意离开。
苏笛做了个OK的手势,下意识地回头找自己的潜伴,李飞。
李飞不见了。
苏笛四处看了看,没有李飞的影子,也没有其他潜水员的影子。
在水下,两个人为潜伴,潜伴要结伴而行,不能擅自脱离队伍,是潜水员的行规。
李飞这种潜水经验丰富的潜水员,不会犯这种错误,不会因为一时好奇擅自离队。
更何况李飞沉稳的性格也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那李飞去哪了?
苏笛跟上潜导,用手比划着“人丢了”,潜导四处看了看,做了个寻找的手势。
潜水中,如果有人丢了,剩下的人会原地寻找三分钟,如果三分钟之后还找不到,就会升到水面等待。
苏笛选择了与潜导不同的方向,浑浊的海水让苏笛非常后悔没有带个手电。
忽然,她发现了李飞的背影,正朝着沉船深处游去。
沉船有两层,他们潜水的深度在上一层,而下面一层已经超过了一般娱乐潜水的范畴,轻易不会尝试。
苏笛奋力蹬腿,赶上李飞。
李飞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到了潜水的极限深度,着了迷一样继续向下。
苏笛顺着李飞的方向看去,并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海底景观,也没有稀有的海底动物出没,只是寻常的海洋生物罢了,随处可见,应该不会让一向性格沉稳的李飞如此着迷。
糟了,莫非李飞产生了氮醉?
潜水员背着用来支持呼吸的气瓶,内装有氧气和氮气混合的气体,压力大的水底,吸入的氮会比在空气中多,如果潜入一定深度,吸入氮过多,会产生氮醉,就像人喝醉了酒一样,失去理智。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潜入很深的时候,更多是新手潜水员在不习惯看电脑表注意潜水深度的时候会发生。
对于李飞这种经验丰富的潜水者,这种情况不应该存在。
苏笛看了看手腕上的电脑表,20米,没有超过30米的临界值,表也没有报警,按理说一般30米处比较容易产生氮醉,即使每个人体质不同,一般也不会在20米深度出现这种状况。
更何况上一潜在峭壁那里,深度早就超过了现在的深度,李飞依旧好好的。
李飞到底怎么了?
第117章 怪事
卢克索帝王谷。
阳光下,苏笛盯着手机屏幕上毫无价值的网页信息,有些泄气。
回头看看依旧游人如织的墓穴,苏笛晃了晃神,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不能遇到先生之后,看见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也许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出国旅行,又正值春节,胡思乱想太多了吧。
手机上的信息把她从自我怀疑中解救出来。
是伊娃。
伊娃李飞他们已经起飞,这个消息让苏笛非常振奋,迫不及待地跟同伴告别,返回宾馆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苏笛便从卢克索返回阿斯旺。
在阿斯旺的机场,苏笛见到李飞和伊娃,倍感亲切。
算起来,他们距离上次见面也就短短两个月有余,期间还经常通电话,比这个城市大部分的人联系都频繁。
然而苏笛却感觉已经隔了好久好久。
跟先生的时空穿越之旅在时间刻度上没有改变任何事,却给苏笛的心里时间造成了很大影响,她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
特别这次埃及之旅经历了好多怪事,春节的异国他乡,能见到要好的好伙伴真是再好不过,要不怎么“他乡遇故知”从古代就是喜事呢。
苏笛抱住伊娃,抱得很紧,对李飞也笑脸相迎,特别主动地给他们拿行李,让姐弟俩有些疑惑。
“你没事吧?遇险了?”伊娃一只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把手上,一只手摸了摸苏笛的头。
印象中苏笛不是那种喜欢大喜大悲颇为外露的人,即使对很亲密的朋友也只是淡淡地微笑,这次如此热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这家伙,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就是想你们啦!”苏笛笑着,接过伊娃的行李箱,带着他们出机场。
看着欢快地走在前面的身影,伊娃看看了李飞,李飞耸耸肩,做了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伊娃皱了皱眉,只好跟了上去。
路上苏笛跟两个人说着埃及见闻,当然,隐去了她觉得不对劲的那些地方,她还不能把先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因此说起来有一种保守秘密的辛苦。
李飞对苏笛的神经兮兮不以为然,倒是伊娃,认真地听着,不时插上几句。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呢。”伊娃眨眨眼。
“什么?”
伊娃眼神飘过李飞,抿嘴笑:“现在不方便说。”
苏笛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西奈半岛。
埃及局势最不稳定的地区之一,反政府武装就在半岛北部。埃及政府已经发布声明,提醒游客谨慎前往西奈半岛。
本来红海潜水,苏笛想选择另一侧的霍尔加达,这里是很早的潜水地区,只是近十年萧条了许多,但至少安全可以保证。
无奈伊娃对她曾经去过的地方不感兴趣,她的信条是,如果不是特别值得留恋的地方,她不再去第二次。
苏笛跟伊娃说了各种利弊,不知道是不是作家的缘故,伊娃骨子里的冒险基因让她选择了从西奈半岛进入红海潜水,鬼使神差的,苏笛居然答应了。
李飞对这两个人的胆大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作死”。
索性他们选择的地点还算安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无法想象这一片和谐美丽的地方对面就是反政府武装,还时常爆发冲突。
潜水船上。
虽然小镇并不富裕,但欧洲人开的潜店,设施倒是不错。
潜水船非常豪华,单人间、双人间、多人间都有,正餐、水果、饮料,一应俱全。
海风轻轻地吹着,正值旱季,风力不大,也没有暴雨,海上风平浪静。
除了日照强烈,没有别的缺点。
苏笛他们三个坐在甲板上,躲在背阴处,闲聊着。
远处海天一色,在骄阳下泛起耀眼的波光,船上不时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时有其他的潜水员经过,听到他们用汉语讲话,便送上“HappyChineseNewYear”的祝福。
苏笛对此并不意外,正值国内春节,她这一路收到了不少这样的祝福。
倒是伊娃和李飞颇为感慨。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伊娃和李飞都已来过埃及,那个时候埃及的中国元素还没有这么普及,这里最强势的亚洲文化是日本,卢克索神庙的灯光秀都没有中文语言,而有日语。
分不清亚洲人长相的当地人不少见到他们都会用日语问候,中国游客总被当成日本人。当时伊娃和李飞还为此愤愤不平,而今埃及的中国元素非常普遍,连吉萨金字塔也都在中国的除夕夜点亮了中国红以示庆祝,还上演了中文的演出。
“对了,你们上次去金字塔,那个……”苏笛想问问里面的壁画和木乃伊,但话到嘴边又犹豫该怎么说。
“其实去过感觉也就那样,印象不深,倒是那个时候我们附近一个县也搞了一个山寨金字塔,我们还特意回来比较了一下。”伊娃想着那年的事,笑得很开心。
“还有世界公园,小时候特别向往,其实说起来是不是也算世界各地景区的缩小版。”几个人有说有笑,“金字塔”这个词频频提及。
“金字塔?我们也有啊。”一旁的潜导忍不住搭话了。
潜导的英语不错,估计这几年潜水的中国人渐多,也会了一点中文,起码金字塔是能听得懂的。
“说得就是你们这里啊!”
“就是,全世界都知道金字塔是埃及的。”伊娃笑道。
“不不,我说的是这里。”潜导用手指了指已经看不见的岸边。
“这里?”苏笛知道潜导指的是西奈半岛的小镇。
“是,之前听到误入那边的人回来说的,说有个小金字塔样的建筑。”
小金字塔?
潜导给的信息倒是让苏笛很是诧异。
距离远的地区山寨金字塔招揽游人可以理解,可是在有金字塔的埃及,为什么还要建小金字塔呢?
而且是在根本没有游人敢去的反政府武装的区域,显然建金字塔不是为了招揽游客。
那是为了什么呢?
跟图腾一样的崇拜?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