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怪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蒋月桐到底还是没能追上那辆车。
可她万分确定的是,车上那对狗男女绝对是看到她了,因为在车子突然加速驶离的一瞬间,徐蕾从车窗那里高高竖起了中指。
就像是平地插旗,一面隐秘不见的胜利小旗正在徐蕾的中指上迎风飞扬......
不是对她蒋月桐,难道还是对路边那条无辜的小流浪吗?
或许在胜利者的眼中,此时此刻的她连流浪狗都不如才对吧?
分明就是个明知男人有家有室还介入人家家庭的小三,凭什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这么无理傲慢!
蒋月桐气到浑身发抖,她想要掏出手机打给陈健,问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什么叫做廉耻时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带手机出门。
再向下看......竟是连鞋子都没有穿出来。
不知何时划到了什么东西,两条清晰且深的红色口子就那么异常刺眼的出现在了蒋月桐的脚上。
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蒋月桐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个词,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双脚,蒋月桐的脑子无论如何再想不到其他。
然而也只是片刻时长,很快,蒋月桐的脑海便清明一片,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这些年来,每次陈健夜里突然接到通知加班的电话,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都是“老板”。
她每每问他,你们老板怎么能这么拼命,明明是个女人还这么没日没夜的工作,陈健都会格外不耐烦,甚至发表一通“女人要自强”的演说;
想起了这些年来,每到徐蕾的生日月份,陈健总会或前或后被派遣出差。
如今想起来,会不会有那种可能,在另外一个女人的重要日子,陈健想尽办法撒谎骗她,陪着那人出门在外,然后挖空心思哄对方开心,换取更多的机会和可能;
想起了这些年来,每次陈健发飙骂人摔门外出,再回来时身上若有若无的香皂味道......
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细节......
可就因为曾经的爱和信任,蒋月桐从未有过太过深入的怀疑和追查,即便是最近两年她的情绪越发敏感,也还只是简简单单的疑虑,转而又会学着自我愈合。
呵......谁也不怪吧......
任由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陈健就算罪恶滔天,她又怎么能够彻底脱了干系?
不是有句歌词唱得好吗?怪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蒋月桐突然间觉得自己彻底脱了力,直接变成了一坨软踏踏的海绵。
她转回身,艰难地迈开脚,想要回到那个不堪的家。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摔倒下去,摔落的瞬间还有知觉,重重倒下时,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蒋月桐最后的记忆,只剩下由远及近的模模糊糊的呼唤声,可那人叫的到底是什么,却是无论如何难以分辨。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蒋月桐第一眼看到的是苍白色的天花板,有些许的斑驳和裂缝,并不严重,可牵一发总能动全身,就像是她无可挽回的婚姻。
蒋月桐用力皱起眉。她想,这都能想起陈健来,我一定是疯了!
014章、我哪还有家
“你醒了?”
蒋月桐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她转头看去,直接对上了医生冰冷的笑容。
没有任何温度和怜悯可言,只是出于职业习惯。
就像是,任何的人间疾苦在他们眼中都一文不值,你所有的痛楚和崩溃也不过是傻瓜的表演。
蒋月桐不禁苦笑,想着过去那段正站在失败悬崖边的婚姻居然把她变成了这么偏执敏感的怪物,再冰冷的一颗心都难免满是痛意。
事实上,她并没有对医生不满,只是太难过,不想回应罢了。
医生见多识广,自然是不介意的,索性不再多言,只抬手在滴液壶上弹了弹,又低声补上一句:“你老公看着挺好的,夫妻之间多包容,什么都好了!”
说完,不等蒋月桐反应,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老公?挺好的?什么跟什么呀?
蒋月桐只觉得莫名其妙,收回视线时才发现,有个西裤衬衫打扮的男人正窝在角落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
男人用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分开撑住头,刚好把脸挡了个严实,蒋月桐左右动了动头还是看不清楚,索性安静下来等着。
也终于想起来了,在她晕倒之前,有个人曾在她附近大声叫过,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
男人并没睡实,窗外响起几声鸟叫,男人动了动身子,就醒了过来,抬眼和蒋月桐对视。
蒋月桐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男人看上去很面善,不算特别帅气,但浓眉大眼,标准的阳刚男人相。
重点是,蒋月桐怎么看他怎么觉得眼熟,肯定是在哪里见到过。
“你醒了?”男人开口问了和医生同样的问题。
毫无新意的开场白,倒是一下子勾起了蒋月桐并不算久远的回忆。
蒋月桐想起来了,准备结婚纪念日晚餐那天她从菜场回来,碰到了一个推销理财项目未遂因而对她冷嘲热讽的女孩子,就是这个男人替她教育了那姑娘。
那女孩子管他叫什么来着?路经理,对吧?
“挺巧的,”男人没有起身,依然远远坐着,“我刚好到这附近办事,就碰上你晕倒,反正离医院不远,就送你过来了。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有很严重的低血糖,所以给你吊了葡萄糖。哦,在这里!”
男人这才站起身几步走过来,从裤兜掏出几张单子递给蒋月桐:“收据票子都在这了。你睡了挺长时间了,家里人会担心的,给他们打个电话吧,等他们到了我就走。”
“我没带电话,而且,没人会担心我的!”蒋月桐条件反射般接上,又小声嘟囔,“我哪还有家?”
男人听不清楚蒋月桐在说什么,可她脸上那么显而易见的悲伤,男人还是看得清的。
这是蒋月桐的私事,男人礼貌的没有再问下去,可要是就这么留她自己一个人,实在太不够男人。
送她回家?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又似乎太不礼貌。
男人想过片刻,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还是打一个吧!”男人道,“时间不早了,你这个状态,自己回不了家的!”
015章、居然恶人先告状
蒋月桐看了男人好半天,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手机。
是眼前这个人送她到医院来的,怎么说也是对她有恩,再加上上次替她出气,那就是两次了,何必要把那些糟心的事情讲给人家听呢?
更何况,现在这年头,大家都苦得要命,谁还会有那个时间想要听你祥林嫂似的自怨自艾唠唠叨叨?
“爸......”蒋文礼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声就接了起来,蒋月桐莫名就紧张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一旁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蒋月桐一眼,转身走出病房,随手带上了房门。
明明动作很轻,可不知电话那头的老父亲究竟是有多么专注,居然真就听到了。
“什么声音?你在哪里?”质问的声音那么大,蒋月桐简直有些恍惚。
然而,早已经麻木了。
“我在医院,爸。没什么事,不用替我担心,医生说我就是有些......”
“医院?”蒋文礼扬声打断,“你真在医院?女儿,爸养你这么大,怎么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呢?”
蒋月桐愣了愣,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险些对自己产生怀疑:她真的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是在做梦吧?
“小健人呢?”蒋文礼压低音调,声音中有压抑着的怒气。
蒋月桐快速反应了一下时间,咬着半边嘴唇回答:“他......睡了!”
“好啊!”蒋文礼勃然大怒,“什么医院?什么医生!你果然是在撒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蒋月桐啊蒋月桐,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让你爸这张老脸往哪放啊!”
“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不用再装了!小健都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你在外面有了男人,死活都要跟他离婚!他没办法了,这才出了离婚协议!”
“什么?”蒋月桐如遭电击,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同来的还有额头处炸裂般的疼痛。
一个男人究竟是要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来?
明明犯错误的那个人是陈健,居然恶人先告状,把脏水就这么泼在她身上了?
不!哪里是什么脏水?根本就是屎尿满桶的恶臭粪水!
蒋月桐一时悲从中来。
最伤人的是,坏人撕下了温文尔雅的伪装,把她拉进尘埃深处,让她浑身挂满污秽,竟然真的让她的亲人相信她本来如此?
曾付出的全部真心被如此践踏,曾付出的多年感情被弃如敝履,可笑!哈哈,真是可笑......
“爸......”蒋月桐的哭腔再也抑制不住,“我可是你的女儿!为什么陈健说什么你都相信?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连生病打针都变成了自己一个人?为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无声,连呼吸声都没有。
“爸?”蒋月桐很快冷静下来,想起蒋文礼心脏的毛病,多少有些后悔。
千错万错都是陈健的错,父亲就算有错,到底跟她血脉相连,离开陈健,时间一长,自然会慢慢明白女儿的处境,绝不是委曲求全就能让日子变好的。
016章、所有男人在未接触前都是绅士的
“小健人呢?”
等待良久,蒋文礼再度开口,却还是在问陈健。
只是,声音中似乎满满都是无奈。
蒋月桐忽而就意识到了什么,自家父亲或许并不完全相信陈健的话,可因为心中日积月累的愧疚感,不得已只能对她“兴师问罪”。
至于那份久远的愧疚,自然是因为自家女儿没有孩子。
一瞬间,蒋月桐的心情难免五味杂陈。
这些年来,她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她那一日老过一日的父亲又何尝不是?
想想多年以前陈健对自家父亲的恭敬,甚至是讨好,再对比一下如今的蛮横无理,蒋月桐满心满眼的委屈和不甘再度蔓延开去。
父亲......也不是不心疼她吧?或许他只是......无计可施......
“既然你现在不想聊,那就不说了,”蒋文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一个人在医院?哪家医院......”
通话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到底是在医院,平静下来的蒋月桐也还是害怕旁人侧目的。
送她到医院的男人大概是五分钟后回来的,进门的时候还敲了敲房门。蒋月桐想,或许所有男人在未接触前都是绅士的,包括当年的陈健。
也算正常吧?毕竟所有女人在未熟络之前也都是淑女的,保持距离的时候,谁还不能罩层朦胧的轻纱了?
蒋月桐发过愣,再抬眼,见那男人正保持着手臂前伸的姿势,手上还握着一瓶带着水气的冰红茶。
真巧,是蒋月桐喜欢的那个牌子。
“医生说,注射葡萄糖、直接吃糖、喝饮料都能快速补充糖分。”
“谢谢!”蒋月桐伸手接过,是凉的,放在手心里的感觉很舒服,整个人都瞬间轻松了不少,她笑笑,“哦”了一声,把男人的电话递回去。
“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没在身上不能给你转钱了,还得麻烦你多等一下,等我爸爸过来会给你的,”蒋月桐握了握冰红茶的瓶子,“连这个一起!”
男人低下头轻笑一下,又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没有啊,”蒋月桐笑道,“我记得你,路经理嘛,那天谢谢你,今天也谢谢你了!你这个姓可不多,路什么呢?”
男人抿唇,耸了耸肩,说:“不然,还是叫路经理吧!别说,听上去还挺好听的,像个官迷!”
蒋月桐噗嗤一下笑了,心说这世上还是有不少幽默的人的,和陈健分开之后,还是要多出门见见世面才好,不然,一旦彻底跟社会脱节,再想融进去可就难了。
男人到底还是没有等到蒋文礼来。这中间蒋文礼打来一通电话,说是就快到了,之后又有一通别的电话进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男人接过后表示有急事必须要走,钱的事情,要是有缘见到再说。
无功受禄欠人人情这种事情可不是蒋月桐能做得来的,没办法,她也只好让男人留下个地址,回头把钱给他送去。
男人走后,蒋月桐又仔细看过他留下的字条,心说这家金融公司离她家还真不算远。
017章、二婚的女人不值钱
去医院的路上,蒋文礼想了很多事情。
从陈健以前对他的态度,到女儿女婿多年无子的隔阂,再到幻想当中的未来种种,越想越是无力,越想越觉得恐慌。
尤其是当他一想到左邻右舍可能出现的鄙夷嘴脸,脖颈脸颊就不可抑制的发胀发烫起来。
那些该死的老太太们,哪个不通那套明里怜惜暗里嘲笑的本事?要论尖酸刻薄,她们要领第二,哪还有人有资格认领第一?
再说了,甭管从陈健嘴皮子里面吐出来的话是真是假,传到旁人耳朵里,那都肯定会变成真的!
尤其那陈健在外人面前向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突然之间就离了婚,谁又能真心帮着蒋月桐说上一句好话?
如果真的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分开,他这后半辈子岂不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了?
不行!绝对不行!
蒋文礼冷不防就激灵一下,想要打消女儿离婚念头的决心越发坚定了。
蒋月桐没想到老父亲会拎来这么多的东西,大包小包的直铺了一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点滴而是住院。
眼瞧着蒋文礼满头满脸的汗水,蒋月桐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想,爸爸到底还是亲爸爸,在陈健的这件事上,爸爸不过是老观念作祟,执念是有的,可心疼更是有的。
如果是这样,如果她无论何时还能有个可以退避的港湾,那么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爸,对不起啊......刚在电话里,是我太激动了,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我知道的,你也是替我着急。放心吧,我会努力去找工作,争取早点融回社会,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蒋月桐多少有些激动,声线难免有些许波动。
哭腔往往是直逼心底的,可惜的是,蒋文礼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看着自家女儿,眼神复杂到蒋月桐转眼就觉得局促不安。
这不是蒋月桐料想中的场景,她原本以为,他能来,就代表支持。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蒋文礼垂下略显浑浊的眸子,长长地叹过一口气,微驼着背走到角落里拉过椅子,吱嘎声延续一路,最终停在了病床旁边。
蒋文礼放开椅背时,眉间已经揪成了一个刺眼的“川”字,蒋月桐眼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颗心直接就凉了半截。
“爸,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来劝我的,是吗?”
蒋文礼没说话,异常缓慢地坐下去,没有抬头,而是俯下身去,伏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几乎对折,而后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颤抖起来,直看得蒋月桐心鼓重擂。
再起身时,蒋文礼的眼睛已经泛起了浅红色的雾气,开口时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女儿,你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了,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就算真的没有感情了,总该有些不甘心吧?
真的分开了,你可就是个二婚的女人了!你真的确定,自己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二婚的女人,不值钱哪!”
018章、那你们扯平了
“爸没本事,你生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和别的女的比,咱哪有那么多的优势可言?要是放在以前,那时候你年轻漂亮,是校花,追你的人一大把,行!可是现在呢?”
“现在,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遍地都是,况且,你又是这样的情况,小健能忍你到现在,你应该感谢他才对!怎么还能......”
“我什么情况?”蒋月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关于蒋文礼那“女人无后是原罪”的理论,她实在是一次都不想再听了。
到了嘴边的话被生噎回去,蒋文礼难免胸口发堵,可视线瞟到女儿手上的针头,他还是努力压了压火气,没再宣讲。
可沉默不过几秒,蒋文礼还是开了口。
“总之,爸还是希望你,也希望你们两个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当初死活都要在一起的是你们,现在要离婚的还是你们,离婚是过家家那样的小事吗?能随时随地挂在嘴边上?真要是离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赌气是有的,经验之谈也是有的,有没有效果另说,反正事实如此,蒋文礼无论如何都得说出来。
退一万步说,真要是有离婚那天,真要是离婚之后蒋月桐发现日子过得不好再回过头来埋怨他没拦着,这样的指责,蒋文礼可绝对是受不起的。
“后悔?”蒋月桐苦笑,“我是挺后悔的,后悔在你不同意我毕业就结婚的时候一意孤行,后悔和因为担心我过得不好,冒着被骂的风险提醒我全职主妇日子不好过的朋友断了联系......”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事业,没有了最好的朋友,陈健打着我生不了孩子的旗号羞辱折磨我,实际上却是为了跟我离婚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爸,这些你都知道吗......”
蒋文礼皱了皱眉,侧身坐着,不再看她。
“他说你有男人,你说他有女人,如果都是真的,那你们......扯平了......”
说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蒋文礼直接变成了气声,像是一瞬间彻底脱力,无奈又绝望。
不该听到的话却也听了个清清楚楚,蒋月桐真的很想挖聋自己的耳朵。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模糊的猜测,那么现在,蒋月桐终于能够确认了,自家父亲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相反的,他很有可能比自己怀疑陈健的时间点更早。
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得好吗?毕竟,最了解男人的,还得是男人。
可惜的是,在陈健这件事上,蒋文礼从来都不能做到完全公正,老一辈的思想认知从未更改,再加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明里暗里的嘲笑......
只是,蒋月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为了这可畏可怖的认知,父亲竟宁可去相信自己的女儿行为不端,也要提醒她始终对陈健有愧?
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蒋月桐强忍住胸腔的压抑感觉,抬眼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葡萄糖就快见底了,她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甜意。
她用力拔掉针头,带出一串细小的血滴。
“爸,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019章、一定会好起来的吧(为小爷三百斤临时加更)
又有谁能够想到,亲生父女之间,竟然也会走到相视无言的地步。
出租车开走之前,车外的蒋月桐和车内的蒋文礼隔窗相望,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上哪怕一句话来。
蒋月桐面无表情,连从前那些熟悉的失望和难过都再没出现哪怕一秒。
蒋文礼默默看着这副样子的女儿,除了满心的陌生,就只剩下了伤感。
他可真是老了,老到女儿都不想听他的话了......
蒋月桐原本不想回家,可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能够随时随地打扰的朋友,她又要到哪里去找过夜的地方?
到底还是回了那套房子,陈健的房子,那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进门的时候,蒋月桐站在门口呆愣了许久,硬是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才好,从前轻松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自从陈健第一次甩脸子给她,她就像极了被彻底体制化的机器人,一言一行都要多加考虑。
蒋月桐坐上沙发,沙发另外一边放电影一般出现了她和陈健刚刚结婚时的甜蜜场景;
她走向厨房,厨房里干净整洁到像是初次出租的房子,那一砖一器、角角落落都是她的功劳;
她走进卧室,凌乱的被褥和散落一旁的那件内衣一道,疯狂刺痛她的双眼,嘲笑她居然为了挽留陈健这样的男人做出以身侍奉的事情来......
蒋月桐想,她应该彻底死心的,她应该保持冷漠的,可任她此时此刻再怎么理智,当回忆上涌翻腾,当她想起陈健那副绝情绝爱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心痛不已,还是想要怨恨。
可是蒋月桐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年走来陈健早就玩累了漠视冷落的把戏,如今好不容易亮出底牌,不等到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从这个房子灰溜溜搬出去彻底滚蛋,陈健又怎么可能回到这里?
说到底,房子这种死物蒋月桐带不走,既然带不走丢不了,陈健又有什么可怕的?
蒋月桐怒意难平却无处发泄,眼前这一切曾经美好的东西都像变成了无形的刀子,一块一片,想要把她彻底撕碎。
她到底还是压抑不住,疯狂的大叫出声来。
叫够了,也哭累了。蒋月桐沮丧地发现,她居然饿了。
为伊憔悴的念头短暂出现过,立马又消失不见,虽说没什么心情做饭,到底不能空着肚子去等天亮。
烧开水,泡面,卧鸡蛋,一气呵成。
一直到蒋月桐的手碰上热乎乎的泡面碗,她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许多。
蒋月桐想,原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活着都只为了最原始的欲望;原来只有在肚内空空的时候才会发现,再杀人诛心的事情,都不及一碗简单的泡面来得更加重要。
以后的日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离开了陈健,生活是一切顺遂还是一步一坎,谁又能够提前预料呢?
可再怎么不好,也绝不会比现在更不好不是吗?
蒋月桐抬起手,用力向两边拉了拉嘴角,小声对自己说,没关系,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020章、金盛
第二天,蒋月桐破天荒睡到了自然醒。
果然不再需要伺候什么人的时候,整个人都自由了,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彻底清醒以后,蒋月桐起身走到日历前看一眼,确定今天的确是工作日,这才不慌不忙开始收拾。
吃过早饭,蒋月桐扔掉那件内衣,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在离婚协议书上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通知陈健自己同意离婚后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蒋月桐才换上外出的衣服,开门下楼直奔银行。
她可还欠着那位路经理的钱呢!
平日里蒋月桐习惯了手机支付,身上不带现金,连钱包都失去了作用。
也亏了那个人,不然,她都快忘了银行的大门冲哪面开了。
蒋月桐想,以前自己都是菜场家里两点一线,如今目的地又多出另外一个,大概也勉强算是重新融入社会的第一步吧!
希望使人盲目乐观,这话还真是不假。蒋月桐苦笑一声,抿唇出尽胸中浊气。
路经理那家公司果然不算太远,蒋月桐走走停停,算上等候电梯的时间,走到那里也不过半个小时。
金盛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
蒋月桐停在电梯口,透过那扇自动玻璃门,好奇地打量起这家公司的装潢,处处不离金色系的装修,不至于特别扎眼,但也绝对算不上朴素。
有身着亮蓝色格纹套装西服的年轻姑娘抱着电脑从前台走过,步履匆匆,却是神采奕奕。
戴着眼镜的前台女孩子跟那姑娘打过招呼,抬眼就对上了蒋月桐的目光,停顿几秒,女孩子起身快步走出向她走来。
“您好!是有预约吗?”
“啊?”蒋月桐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写字楼这一层只有金盛一家公司。
蒋月桐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想找一下......路经理。”
女孩子的笑容滞住,却也没散,就那么透过厚厚的镜片上下扫了扫蒋月桐,点了点头,转身带路。
金盛占地不小但也不算太大,蒋月桐坐在等待的沙发上不过片刻,抬眼就看到那男人匆匆赶来。
蒋月桐笑笑:“路经理,你好!”
“怎么今天就来了?”男人边问边四下扫了一圈,抱歉道,“今天公司没什么预约客户,前台没准备水果和糖盘,你等我一下!”
蒋月桐想说不用了,可他已经匆匆起身,推开了正对着的那扇红木大门,蒋月桐追随他的视线稍偏,见前台女孩子正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看。
蒋月桐很不自在,可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收回目光。
男人再回来时,手上举着一杯冒着气的白水,蒋月桐双手接过,笑:“我也不是什么客户,不用麻烦的!我欠着你的钱,不抓紧还回来说不过去!”
蒋月桐把杯子放到身前桌上,从包里掏出新取的现金递过去。
男人看一眼,伸手接过去,轻轻捻了几下,说:“多了!”
蒋月桐“啊”了一声,敛眸想了想,还是答:“我手机里的钱不够,银行取不出零钱。”
男人微怔一下,心想,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021章、他叫路时秋
男人回过神,点点头道:“这样的话,你再稍等我一下!”说完起身,跟前台姑娘说了两句,拿来一张纸一支笔。
蒋月桐没说话,目光快速扫过,看到对方郑重其事写下了“收条”两个字,往下应该是“借款已收回”之类的话。
他的字体介于楷书和行体之间,很好看。
蒋月桐有些羡慕地想,要是这几年她一直在工作,说不定也能练就一笔好字。
“这个你拿好!”
蒋月桐接过,视线落在男人的名字上。
他叫路时秋。
还怪文艺的,像极了小说里面的男主名字。
路时秋解释道:“涉及到钱款,最直观的是转账记录,我们没有这个记录,还是留张收条,你能放心些,以后不用担心我找你重复要钱。还有,你拿的钱多了一些,稍等,我马上给你取!”
依旧是不等蒋月桐回答就起身离开,蒋月桐看着路时秋的背影,心说这人办事可真是滴水不漏。
这次的时间比之前久些,路时秋再坐下时一脸的不好意思。
“现在也没几个人随身带现金了,我借了好半天,可算借到了!”
蒋月桐看着他递来的一把零钱,本想推辞,可还是收下了。
毕竟他们刚刚认识,即便只是微小的财务差错,也难保对方不会为此感到困扰。
人与人之间,时时记挂着最起码的分寸感,没什么不好。
蒋月桐本打算从金盛离开后到人力市场看看,没想到刚刚走出写字楼的大门就被父亲蒋文礼严严实实挡住了去路。
让蒋月桐不免头疼的是,路时秋出于礼貌送她出来,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身侧。
“我早上就到你家附近了,”蒋文礼冷着脸开口,眼睛却一直瞪着路时秋,“我还想呢,你这连我跟着你都不知道,急急忙忙的到底是去哪里?还能是去找小健了吗?”
蒋月桐简直无语,叹口气解释:“爸,这是路时秋,昨天我在路上晕倒,就是他送我去的医院,还替我垫了钱,我这不赶紧给人送回来嘛!”
“哦,这么巧呢?”蒋文礼冷哼一声,“特意跑那么远的路送我女儿去医院,真要谢谢你啊!”
蒋文礼说完,抬头看过写字楼,等不及蒋月桐再说什么,白了路时秋一眼,使尽了全身力气把蒋月桐直接拉走。
遍地车流,喇叭声声,也没能掩盖住蒋月桐的种种不堪。
走出很长一段距离,蒋月桐总算甩开了父亲的手,她看着手腕上迟迟无法散去的红色指印,想起父亲满满不信任的眼神,哭死的心都有了。
“蒋月桐,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问你,小健人呢?我给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他为什么不接?”
蒋月桐一下子怒了:“小健小健,你就知道陈健!我都被他折磨成这副样子了,你能想到的居然还是他?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呢当然不可能接你的电话!
爸,实话告诉你,他不但现在不会接你的电话,从今以后也再也不会接了!因为我,已经同意离婚了!”
022章、不要脸的破鞋
“你......你......”
蒋文礼颤抖着手指着蒋月桐好半天,到底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彻底冻结,冷到蒋月桐生出了窒息的感觉。
“你被他折磨成这副样子?”
蒋文礼突然冷笑:“这副样子是什么样子?是还没真的离婚就急不可耐的去赴别的男人的约?
还是一点没有晚辈的样子,当街跟自己老子大喊大叫?
蒋月桐啊蒋月桐,我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养出的女儿居然会变成这么一双不要脸的破鞋!”
蒋月桐瞪圆了一双眼睛,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多年前最亲最敬的父亲,竟然就这么不加思索的向她身上泼了最脏的脏水。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觉得委屈?我难道不是亲眼所见?”
“你多久没接触过外面的男人了?怎么就能这么巧,刚和小健闹离婚就认识了一个,还一大清早跑去见面?”
“之前居然还有脸说小健有外遇?就算他真有外遇,一个男人做错了事也早晚能回家!”
“可你在干什么?在外面搞破鞋让小健带绿帽子?你让他怎么回家,怎么再接受你这样的妻子......”
一句一声,就像是边缘尖锐锋利的石头一样,接连不断砸在蒋月桐的身上。
从最初的疼痛难忍,到越来越麻木,慢慢的,蒋月桐只觉得自己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看到自家父亲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在欣赏一出可笑的默剧。
一段婚姻从盛大开始到萧条落幕,如果真要追究责任,那么一定就是女人的责任!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这就是同为男人的感受、同为男人的心理吧?
想尽一切办法替男人本身开脱,以为是抽丝剥茧后终于发现了真相,实则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围城中的女人曾经历过怎样的风声鹤唳,曾感受过怎样的草木皆兵!
蒋月桐的心到底还是凉了个彻底,泪水终于还是从眼角重重落下。
“爸,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么多年了,我在这段婚姻里问心无愧!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陈健的事情,是他做了,并且还在做着对不起我的事!
你要是实在不信,可以去陈健工作的地方偷偷打听,我相信肯定会有看不过去的人,并且愿意跟你讲讲他和他们老板之间的事情!
如果你还是因为我没生孩子这件事觉得丢脸,觉得抬不起头来,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蒋文礼的表情终于还是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至少,蒋月桐能够一眼看出他此刻有多么的震惊,像这样一针见血的指控,难道还会是她一时情急随口编出来的不成?
只可惜,伤害从来不可逆转,那些毫无凭据的指责,她又怎么能在转瞬间就彻底忘记?
蒋月桐别过脸去,第一次在尚未确定父亲安全离开前先行离开。
她想,就这样了吧......
陈健这个名字曾带给她的所有快乐、痛苦、不甘、绝望,都将被她彻底遗忘在这条街上,再也不要想起......
023章、自我意识的重新觉醒
陈健比蒋月桐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当天晚上天黑前,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蒋月桐面前。
也是,蒋月桐暗道,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可不就是要趁她反悔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吗?
眼瞧着陈健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蒋月桐突然就怀疑起了自己当年的审美和认知,怎么就能在陈健求婚的时候感动到当场泪崩呢?
然而这一副疑虑满满的样子落在陈健眼里,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悲伤和不舍,而就是这样不甘心的蒋月桐,让陈健有种说不尽的恶心。
就像是,一块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离婚协议呢?签好了就赶快给我!”
蒋月桐再看陈健一眼,笑了笑,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陈健挑眉:这女人居然还会冷笑?
蒋月桐再出来的时候,陈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协议书。兴奋是必然会有的,可担心也是自然会有的。
陈健满眼探究的上下打量一遍蒋月桐,这才试探性伸手去接,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居然直接就拿了过来,蒋月桐完全没在用力。
这和几天前还哭哭啼啼大吵大闹的那个女人还是同一个人吗?
陈健的心里尽是疑惑,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像极了丝丝缠绕的细密线脚,让他的整个胸腔堵到难受。
陈健一下子就恼了:“就这些?没了吗?”
蒋月桐皱眉,看傻子一样沉默着看他半晌,问道:“还想要什么?”
“钥匙呢?我家的钥匙,赶紧还给我!我这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婚后你根本没有收入,房贷都是我一个人在还,首付也是我出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字都签了,还想抵赖吗?”
原来是这件事。
蒋月桐呵一声,感叹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算计得可真是清楚呢!然而关于她婚后多年的付出,对陈健多年的照顾体贴,似乎早已变得一文不值。
要是放在几天前,放在她还迷迷糊糊怀疑自己错怪了陈健的时候,蒋月桐可能还会觉得痛彻骨髓,可是现在,背叛和伤害都已在她眼前展露无遗,她又何必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折磨自己?
“我没有想分这套房子,”蒋月桐平静到有些发冷,“可我跟你结婚多年,这房子里我的东西并不算少。你花钱买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所有东西,我都要一点一点清点带走。这么多年了,我想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陈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蒋月桐吗?自己才离开多长时间?她怎么一下变了一个人了?
“更何况,”蒋月桐再次开口,“我跟你同是重点大学毕业,我的成绩还要优于你,如果当年我没有答应你专心照顾家庭,而是努力到职场上打拼,你觉得,我还能连套普通民宅都买不到手吗?”
陈健一瞬间瞪大双眼。
这算什么?因为婚变,自我意识的重新觉醒?
他本想发火发飙,像从前一样再骂上几句的,可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从蒋月桐签下自己名字那时开始,她就再也不是自己的老婆了。
何况,蒋月桐说的话,还全部都是事实。
024章、各走各的路
“好!夫妻一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时间!五天,五天时间,收拾好你所有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对了,我给你买过的东西,你最好也全都带走,我不希望这套房子里面还有任何跟你有关的东西!要走就别再回来,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
陈健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蒋月桐甚至能听到他嘎吱嘎吱磨牙的声音。
可从前那些惊恐交加的日子走过,此刻的蒋月桐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太了解陈健了,对于已经不是自己私有财产的东西,陈健向来不会过多的接触染指,因为怕被赖上。
果然,陈健瞪了她好半天,终究还是没再做什么,只狠狠哼过一声,翻着白眼摔门走了。
蒋月桐松了一口气,还好,陈健没有强要留下来过夜,跟白眼狼共处一室的感觉,一定非常难受。
两天后,蒋月桐接到了徐蕾的电话。
她并没有存过这个号码,可因为看到过太多次,只扫一眼就知道是谁,考虑不过几秒,蒋月桐就按下了接听。
“蒋月桐?我们见一面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没有这个必要吧?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你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吧?”
“我知道你那天看见了,我也看见你了,可他没看见,所以你那晚对他那个态度,让他很迷惑,这两天一直在想是怎么回事。
直说了吧!我很不开心,我从你这个年纪过来过,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欲擒故纵这种事情没什么意思,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妄想,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们再有牵连的!”
蒋月桐一字一句听着,莫名有些好笑。
一个小三,在成功破坏了别人家庭后居然就换上了女主人的态度,开始警告原配?到底是什么样的世道,才会让这种离奇的事情都看起来格外寻常?
蒋月桐不明白徐蕾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激怒她,可是真的不巧,她已经不想再为陈健动气哪怕一次了。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种打算。”蒋月桐抬眼看向已经打包好的大包小裹,整个人心静如水。
“这两天没去领离婚证,是因为我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既然你代替他联系我了,那就麻烦你转告他,明天下午一点,我在民政局等他,还请他不要迟到!”
说完这些,蒋月桐直接挂断了电话,对于这种人品堪忧的人,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毕竟,如无意外,她和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也许是因为即将面对全新的生活,蒋月桐一夜安眠,连梦都没做一个,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暖暖的照在了她的身上。
在手机上下了送货到家的单子,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有人上门,取走了她打包好的东西。
陈健以前给她买过的东西,蒋月桐一件都没有带走,而是一件一件收拾妥当,整整齐齐摆出来,并按件拍照留存,确保陈健日后不会反咬一口,说她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财物。
025章、恭喜你!解放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曾经毫不犹豫相信的人,时至今日,居然变成了一个不得不防的人。
蒋月桐的嘴巴里面有些发苦,她想,就这样吧,也算是为她的过去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点。
从今以后的每一天,希望都是新鲜而值得的一天。
蒋月桐到达民政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提前到了的陈健。
没办法,实在是徐蕾那辆亮蓝色的跑车太过扎眼,和即将挥手天涯的气氛太过不符。
今天的陈健明显是用心打扮过,连半长不短的头发都做了造型,一副特别郑重的样子,倒是和驾驶座里打扮成花蝴蝶的徐蕾意外登对。
徐蕾没下车,坐在车里和蒋月桐对视一眼,随即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意,满满都是挑衅。
蒋月桐在脑海中幻想着徐蕾日后可能会受到的冷落折磨,和陈健日渐得势后的张狂傲慢,越发觉得这俩人可真是天作之合,礼貌性回了徐蕾一笑,倒是让对方惊讶不爽到直接把脸转到了一边。
总算是慢腾腾走到蒋月桐眼前的陈健眼瞧着这一幕,满满都是心虚,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蒋月桐,稍扭开脸咳了一声。
“徐总顺路,就送我过来了!”陈健低声说着,忽又扬声,“磨磨蹭蹭的才过来,不想离?”
蒋月桐看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五分钟。
“不是我太磨蹭,是你和她过于着急了吧?”
蒋月桐的声音不大,指向却很明显,亲眼见到陈健还想反驳解释的模样,蒋月桐难免有些反胃。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多年前的自己怎么就能彻彻底底看走眼,还坚信陈健是个忠厚可靠的男人呢?
领证的过程比蒋月桐想象当中还要顺利。
办事员许是见惯了夫妻离散,也看多了分开前的各式嘴脸,懒得自找麻烦,连劝和那一步都彻底省了,检查材料,录入盖章,一气呵成。
新鲜出炉的离婚证握在手里,蒋月桐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彻底落了地,长长的出过一口气,整个人一瞬间神清气爽。
转头再看一眼陈健,他正用一种极为复杂难懂的眼神死死盯着蒋月桐,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带血的窟窿来才算罢休。
“我的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寄走了,放心,你的东西我一样没碰,都放在原位。钥匙在这里,还给你。”
陈健一言不发,视线落在蒋月桐递给他的钥匙上,半晌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蒋月桐看。
“你确定我的东西你都没动吗?”
蒋月桐挑眉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还真是高估了陈健,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话来,也不过就是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没话找话罢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办事员到底忍不住了,皱着眉赶人,陈健瞪人家一眼,接过钥匙拉长脸起身走了,蒋月桐却是丝毫没被破坏心情,起身时还不忘跟对方说了句“谢谢”。
紧接着就听办事员声音极低地说了句:“恭喜你!解放了!”
026章、成长的无奈
连陌生人都懂得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温暖,可太多时候,亲近的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选择了伤害。
蒋月桐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成长的无奈吧。
回家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到了蒋月桐这里却成了艰难的选择。远远看见蒋文礼坐在楼下的树荫里,像是正在发呆,蒋月桐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在原地看看。
对面楼的王大爷背着手拎着小马扎,弯着腰喜滋滋走过去坐到蒋文礼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大笑到弯了眼睛。
明明是那么喜感的画面,可再看一眼自家父亲,明显一副低气压笼罩的样子,蒋月桐不用多想就能猜出个大概,肯定是王大爷家那个满脸福相的儿媳妇生了。
绝大多数人好像都是这样的,期盼着儿女家庭和睦,希望孩子们不要有太多负担,却又格外期待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儿女的孩子,好让他们早些享受天伦之乐。
这当然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毛病,可这一切到了蒋月桐这里,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无声的讽刺。
“哟!这不是月桐吗?”
蒋月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了小区里那位“万事通”张阿姨。
说起“万事通”,当然是字面意思,谁家的小子正追谁家的丫头,谁家的女孩子换了新的对象,谁的对象在哪天开着大奔驰进了院子,谁又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跟老公吵了整个晚上......
所有这些事情,就没有张阿姨不知道的。也就是因着这个原因,每每蒋月桐见到她,第一反应总是远远躲开,千万别让她打听起自家的情况。
蒋月桐并不是那么在意他人眼光旁人评论的人,可即便如此,平白无故被夸大造谣,也不是什么令人舒坦的事情。
毕竟,能够公正传话而不添油加醋的人还属少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为上,也没什么不好。
“月桐啊,回来看你爸呀?我跟你说啊,你爸爸最近这个身体可能是不太好呀,你可要多注意呀!
老人上了年纪,就是要多加小心,可不敢怠慢的!你们做儿女的,就辛苦一点嘛!来回跑一跑,累点不要怕!”
蒋月桐赔着笑连点几下头,不想跟张阿姨聊起太多,可还是忍不住问起了蒋文礼怎么了。
张阿姨瞪大眼睛,手指跟着嘴巴一起飞扬:“你爸爸是多喜欢看人家下象棋的一个人呀?咱们这小区里不管是谁组局,你爸爸都一定要看的,心情好了还要跟人家杀上几把嘞!
可就是这几天,他连楼都不怎么下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就是身体不舒服了呀!
你说对不对的呀?你那个老公工作好像挺忙的哈?那就只能辛苦你了,有空带他去做个检查嘛!说起来,月桐啊,别怪阿姨多嘴,你们夫妻两个什么时候才考虑......”
这最后两句话直说得蒋月桐冷汗直冒,像极了那种催生成瘾的开场白,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探讨下去,蒋月桐赶忙打断,一溜烟跑远。
027章、可你不小了
朝着蒋文礼的方向小跑过去才发现,自家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她回来,正抬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兴许是张阿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吧?蒋月桐尴尬想着,停在蒋文礼身前小声叫了句“爸”,就赶忙跟王大爷打招呼。
“月桐回来了呀?可有日子没见你了!嫁人了也别忘了家不是?你爸一个人,怪寂寞的,要我说呀,你们两口子还是......”
“闺女,想吃啥?咱爷俩一起逛逛去!”
熟悉的开场,不太熟悉的配方。蒋月桐感激地看向自家老父亲,简单跟王大爷说过两句,忙跟着蒋文礼走了。
一路上蒋文礼一言不发,就那么背着手慢慢走在前面,留给蒋月桐一个怎么看都有些落寞的背影。
蒋月桐不敢说话,又或者,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好半天,还是蒋文礼最先张了嘴。
“你那些东西已经都送家去了,挺快的!”
“啊,是,同城嘛......”
蒋月桐胡乱答了两句,话题再度戛然,蒋文礼沉默着在路口转了个弯,用极低的声音问:“真离了?”
蒋月桐咬咬牙:“离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住在这里,出去找工作,回归社会。”
蒋文礼沉默片刻,唉声叹气:“说得容易......”
“爸,相信我,我可以吃苦,也会好好工作的!等我找到工作就找房子,不会赖在家里太长时间的......”
蒋文礼摇摇头:“可你不小了......”
蒋月桐没再说什么,与其下嘴皮子上面的功夫,还不如多去外面跑一跑,找到尽可能多的工作机会,一旦走上工作岗位,相信天长日久,蒋文礼总会慢慢淡忘陈健的事情的。
到底还是没去买什么菜,父女俩一前一后在外面转悠了很久,估摸着小区里那几个好打听好传话的老人都回了家,这才加快速度回了家。
同样是回家,可跟前些天比起来,蒋月桐的心境完全不同。
眼瞧着本不算大的客厅地面上横七竖八摆着她的东西,蒋月桐多少是有些难堪的,毕竟再怎么不愿承认,她的情况说到底也还是被陈健扫地出门了。
蒋文礼微驼着背站在一旁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小步踱进了厨房,反手带上了门,吱嘎声音很大,实在有些刺耳。
蒋月桐站在原地,看着自家老父亲的身影隐没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争吵和彼此伤害,后悔不迭。
陈健是陈健,父亲是父亲,过去的伤害不会轻易消逝,可父女之间到底血脉相连。
更何况,从今以后,蒋月桐可就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蒋文礼端着面碗再出来时,蒋月桐还没有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实在是零七八碎的东西太多,她又没什么随时随地处理旧物的习惯。
坐在桌边,看着清汤挂面,算计着蒋文礼待在厨房里的时间,蒋月桐忍不住感叹,他这发呆的时间可真是漫长。
蒋月桐挑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砸吧,跟她想的一样,因为心事太重,味道也偏离了太多。
“月桐啊,你......”蒋文礼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你”了半天,也只是接了句:“吃完了,早点睡,有感兴趣的工作,明天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