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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阙     叹重生txt下载     叹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 恍若隔世

    第二天早朝皇上显是十分高兴,秦川先生已经答应在京城讲学一段时间,皇上大大表扬了太子和秦王待人接物得当,群臣更是称颂不绝。

    秦王一下朝便追上太子,问道:“阿可伤势如何?”

    太子似笑非笑道:“三弟对我东宫的人怎么这么关切啊?说起来昨天也是多亏五弟,也是她任性,不听三弟劝阻非要上马车。”

    秦王当然听得出太子口中之意,只是夺嫡本就日渐明朗,太子手中并无证据,他并不在意,倒是太子口中的亲昵之意让他心酸。他看着太子,情真意切的道:“我与阿可本就情投意合,阿可受伤,我实在难安,还请太子哥哥成全。”

    太子冷笑道:“之前你们如何孤并不知晓,只是唐姑娘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我粉身碎骨,便是此次受伤,唐姑娘也说想到为孤挡了一劫,她倒是甘之若饴。”

    看着秦王脸色慢慢变白,太子终于觉得舒服点。秦王正准备说什么,一旁一个太监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召见秦王。

    皇后看见秦王神色,只道他是为计策没有实现而伤神,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她素日常常叮嘱秦王保养身体,万事要耐得住气,以身体为重,哪里知道这一段公案。秦王少不得打起精神。

    皇后凝神半天道:“东宫这个唐姑娘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赶明儿我也见见,看看是哪路神仙?”

    秦王不由一怔,忙道:“母后不必忧心,儿臣这边已经查清,确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皇后不疑其他,叹了声道:“看来这姑娘也是太子的福气。”

    这句话却是戳到秦王心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看着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又说了几句太子妃、秦王妃的事情,秦王知道她属意杨相国的孙女,皇后见秦王兴致缺缺,只当为昨日之事,便吩咐他早点回府歇息。

    且说太子回到抱朴院时,薛可已经醒来,身上其他地方尚可,只是胳膊疼痛难忍,张嬷嬷正哄着她喝点参汤。

    见太子进来,她不由松了口气,从昨天出事到现在,进口的东西不是药就是药膳,整个人看到碗就有点犯恶心。

    太子见她求救的看着自己,他一向对薛可的要求没有抵抗力,正想说不喝就算了,只见张嬷嬷看穿似的板着脸说:“爷,这参汤一定要喝的,太医说了姑娘这几日饮食怕与药相冲,不能见荤腥,再不喝点参汤,哪有气力?”

    太子点点头,不敢看薛可,道:“我在外面吃早饭,你喝完参汤叫我。”

    太子这顿早饭是味若嚼蜡,看着一旁丫鬟捧着食盒送进去,打开一看,确实只有清粥小菜和素食点心,她素日爱吃的鲜肉小馄饨和配粥的风干野鸡肉脯都没了踪影。

    倒是想起多年前他去薛府,薛将军留他晚饭,聊起西域战事,薛将军和他兴起,在薛府花园里支了架子烤羊腿吃,那时她还小,并无避讳之处,她坐在绣櫈上,专心致志的看着烤肉的油慢慢滴在火中。

    薛将军显是相中他的,笑着说:“我家小糖糖有点贪嘴,也不知道将来出阁了怎么办?”

    他正想说两句表白表白,只见她嚷道:“阿爹阿爹,这块变色了,能吃了。”薛将军和他便失声笑了起来。

    只是后来,她年岁越来越大,却和他越来越生分,再后来,京城稍有些耳目的人都知道她常常换着男装和秦王游河游灯会的,薛将军又是禁足又是罚她刺绣写字的,闹得沸沸扬扬。

    那年他生日,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婚姻总是父母之命,先去薛府探探口风,准备薛将军同意后便请父皇指婚,反正一生漫长,他对她好一辈子,她总能明白。

    谁知道薛将军在沙场那么杀伐决断的人只是犹豫不敢应承,薛将军口中称罪送他出书房路过花园时他听见她的吵闹声:“我不要嫁给太子,阿爹喜欢太子让阿爹嫁,我只是只能嫁给阿阙的。”

    之后她说些什么,薛夫人劝些什么他已全然听不清,薛将军一脸尴尬地送他出府,他一身狼狈跑回东宫。

第十七章 剥丝抽茧 分析入理

    太子想的出神,只听得阿六说姑娘已经吃完了,他便转身进去,药味越来越浓,他眉头也越蹙越紧。

    薛可换了件宽松的家常衣裳斜靠在贵妃榻上,蔫蔫的只是没精神。

    太子定了定心神道:“马车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可勉强坐直身子,左胳膊搭在张嬷嬷递过来的软垫上,马三自尽的事她已知晓,问道:“高老头可透露什么?”

    “刑狱那边还在问,只是估计他知道的也有限,知道是秦王的人,但具体这次马车都是马三安排的,回头他的供词整理出来,我派人送给你。”

    薛可点点头,想到太子的问题,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根据重生前的点滴和这辈子的线索推测的。

    她倒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道:“一开始我并不确信,只是看到管家报上来的行踪,马房一个叫马三的小厮说自己姨母生病,连续两天请了半天假,我想既然叫马三,一般情况都是无名无姓过来的,就翻了下名册,果然是无父无母,到东宫后才被人叫作马三,既然母亲都不清楚,又哪里来的姨母?”

    薛可顿了顿:“殿下正值迎接秦川先生这样的大事,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所以我便想为殿下再准备一辆马车,以防万一。”

    太子静静站着,想到此次秦川先生入京,他一早便约好在西华门相见,如果马车出事,即使他身有武功,不一定伤残,可耽误了秦川先生,先生虽然不在乎名利,但读书之人讲究礼节,先生又带着一干弟子,如果站在西华门下久等,确实不免认为他怠慢。

    太子点点头:“姑娘心思细腻,只是,”太子沉吟片刻,让一旁服侍的人都退下,慢慢坐到一旁椅子上,拿着茶碗,貌似不在意的问:“只是姑娘之前倾心于秦王,怎么就怀疑到秦王头上呢?”

    薛可望着窗外,悠悠地说:“我怀疑薛府的事情和秦王有关。”

    太子不由一挑眉,近来他不断搜集线索确实也有这方面的怀疑,但仅是怀疑罢了,而薛可根本不接触朝堂,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他轻声道:“姑娘可有证据?薛府的事,是父皇命厂卫查的。”

    薛可叹口气:“我当然知道是厂卫,他们的衣服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殿下问我证据,我活着便是证据。”

    太子表示愿闻其详。

    薛可先不着急回答,倒是先问太子是何时知道薛府被抄家之事。太子皱眉回想道:“父皇事前并未在透露消息,是第二天才在朝堂公布的。”

    薛可冷笑了声,皇上为了万无一失,自然是要来个措手不及。

    太子又道:“我倒是在父皇法令后一炷香的时间得到消息,但我求见父皇,父皇并未见我,等我再带人到薛府时,厂卫已经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薛可点点头:“太子消息果然灵通,殿下当时已经回天乏力,但可能救下我么?”

    太子艰难的摇摇头,他何尝不是绞尽脑汁想救她,可是当时情景已经容不得了。

    薛可惨然一笑:“可偏偏薛府上下百余号人,只有我活了下来。”太子想说点什么安慰下,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薛府的密道够隐蔽,可是我发现我太幼稚了。”

    太子晦涩道:“不错,厂卫抓人前都会查清府中密道,确保无一逃脱。”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因为薛府有2条地道,入口都在东厢卧室,阿爹把我和弟弟一人送进一条密道,就叮嘱我们不要回头,可是我弟弟在密道口就被人杀了。”

    薛可喝了口茶,脸上仍是平静无波:“厂卫办案,谁敢徇私?可是我在密道中却无人追进来。我从地道口一出来”薛可突然凄厉地一笑:“殿下猜我看见了谁?”

    太子点头道:“所以你分析秦王不仅一早就参与了办案,还对案件起到了作用,厂卫才会对放你一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可闭上眼:“我的分析有道理么?”

    太子没有答言,良久道:“这毕竟只是你的分析。”

    薛可点点头:“所以这次我才想试试秦王。”

    “可是即便这次是秦王做的,也不能证明薛府的事情和他有关。”太子想想还是说了句公道话。

    薛可冷笑道:“薛府的事情当然是皇上的意思。如果秦王为了夺嫡不惜杀害殿下,那么他当然有可能为了讨好皇上去斩杀薛府满门,我不过是为了看清秦王的面孔罢了。”

    太子慢慢站起身:“你是何时确实马车之事的?”

    薛可拨拨茶杯中的茶叶:“马三出面阻止我的时候我便有五成相信马车有问题了,等我到了茶馆,秦王阻止我的时候,我便有八成相信这事是秦王指示的,等到秦王的侍卫赶上来说要护卫我时,我便有九成把握了。”

    太子终于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既然你有九成把握,何不找个理由下马车?为什么非要等马车出事?你知道这样多危险么?”

    薛可轻轻抚着自己受伤的左臂:“马车不出事,隐患始终在,当然不如让它发生来的彻底,更何况我当时下车,秦王事后岂不生疑?”

    薛可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只有九分的把握,她怕自己日后会千方百计为秦王开脱,不这样自己又如何断了对秦王的心思呢?

    薛可却没注意到太子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太子一手抓住她右手,正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张嬷嬷的声音,说是太医到了,要为姑娘手上夹板。

    太子一甩手离开了抱朴院。

第十八章 家长里短 语笑嫣然

    薛可这段日子倒是无所事事,太子因为西山练兵之事被派去驻营了几天,薛可也没有消息来源,只能专心致志听从张嬷嬷吩咐养伤。

    这天晚膳,薛可倒是闻到了一丝香气,不由兴起道:“嬷嬷,我是可以不用吃素了么?”

    张嬷嬷笑眯眯的正要回答,却见门口大步流星走来一人,正是太子,后面跟着一路小跑拿着披风的兴儿。

    张嬷嬷不由喜道:“爷回来啦?这是刚进门吧?”又一迭声的吩咐厨房。

    太子径直坐在餐桌前,接过一旁阿六递上的热毛巾,确是问道:“姑娘手好点没有?”

    薛可正惦记着今晚的菜,不由随口道:“好多了,就是总不让人沾一点荤腥,讨厌的很。”

    太子和张嬷嬷不由失笑。张嬷嬷正在揭开盖子,语气不自觉的哄道:“姑娘看看,今日不是有茨菇鸡丝汤么?”

    薛可一边看着桌子那头的菜,一边伸手接嬷嬷递过来的汤,哪知道太子正伸手过来接,太子一抽手,确是碰到了薛可上着夹板绷带的左手,太子不由心跳都停了一下,忙问可有碰到。

    薛可笑说没事,又笑:“差点这碗鸡丝汤也喝不上了。”太子连带服侍的众人都笑起来。

    太子问她看什么呢,薛可叹道:“我看着那道菜像是熏鱼,仔细看确实酱面筋,失望的很。”

    这下众人更是笑起来,太子只望着笑意连连的薛可出神,脱口道:“可儿,你开心点多好,做几件颜色衣裳好不好?”

    薛可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太子是为了成全她的孝心,只是重生一世,对于守孝的规制早已不放心上,而且薛府满门仇恨刻骨入心,她便是天天红妆也不妨碍。

    倒是张嬷嬷喜不自禁:“姑娘这样的年纪,这么好颜色,早就该穿点鲜艳,老奴明天就给姑娘准备。”又试探问道:“爷,那还得配几件首饰才行。”

    太子点头:“兴儿明天就去开了库房,让嬷嬷去挑。”

    张嬷嬷果然更高兴:“姑娘放心,老奴定去挑几件成色好、样式时新的首饰。”

    薛可一本正经的答道:“嬷嬷不用费心,遇到拿不定的便都拿回来,咱们再参详参详。嬷嬷若是不方便拿,带上阿六也是可以的。”

    阿六正在点灯,闻言笑道:“阿六别的不行,就是力气还行,就是把太子爷整个库房搬过来都不嫌累呢。”

    众人便都笑。太子看着灯烛点点,只觉得心情从未有今日这般舒畅,只愿此情此景永不过去才好,又问张嬷嬷太医怎么说,到底能吃些什么。

    “太医今日说了,姑娘其他药都停了,只是骨头要慢慢养着,吃些鸡鸭肉都是不妨事的,就是还不能吃鱼虾、牛羊肉这些发物。”

    兴儿在一旁凑趣道:“前两天小张公子还说知味轩新出了一道胭脂琵琶腿,不如明天小的让人买了送过来。”

    薛可果然高兴,细细询问这道胭脂琵琶腿的做法,兴儿果然好口才,只说怎么腌制怎么调料,描述的连张嬷嬷、阿六都好奇起来。

    太子心里却有些不爽,不由脱口道:“那菜打包回来味道差远了,不如明天晚上孤带你们去吃。”

    这下不仅薛可上了兴致,连张嬷嬷都兴致勃勃的讨论明天几时出发。

    一行人说说笑笑直到月上中天,太子才叮嘱薛可好好休息,离开抱朴院。

第十九章 虽以喜乐 匪我思且

    果然到了第二日,张嬷嬷、阿六衣服都焕然一新,张嬷嬷只是懊恼薛可的衣服尚未做成。

    薛可安慰道:“横竖明后天就有了,嬷嬷有的是时间大展神技呢!”说的张嬷嬷转而失笑,又拉着阿六着实从库房挑了一盒子首饰过来。

    傍晚时分,太子便到抱朴院来接她们,马车确是上次薛可白板嫌弃的鸭屎青的颜色。

    驶过两三个街道便是兴儿口中的知味轩,门脸并不宽阔气派,进去后却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薛可笑道:“看来是小张公子也是个妙人。”

    兴儿见提到小张公子,便是满腹话语,偷瞄了一眼太子,见他不反对,就一五一十的说起这位小张公子的传奇。

    他原本是中书令张大人的小儿子,从小又长得聪明伶俐,一家子从太夫人到姊姊妹妹无不宠着,原先皇上也被他外貌迷惑,从小选做太子的伴读,别人的伴读都是替正主背锅,他倒没少把自己做的倒霉事往太子身上推,皇上最后也是看他顽劣不堪,不再让他入宫伴读。长大之后更是玩马遛鹰,无所不玩,脾性倒是和七王爷相投,二人倒惺惺相惜,引为知己。七王好歹是皇家子弟,并不十分出格,这位小张公子确是青楼楚馆也去,良家女子也招惹,是京城中排的上号的纨绔公子。前年刚娶了国子监监酒王大人家的千金,家中妾室已有十多人了。

    薛可也不由失笑,太子瞪了兴儿一眼,自己也忍不住微笑道:“子衡这人是性子跳脱了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兴儿之前定好的房间,太子命兴儿、张嬷嬷等人在隔壁开一桌,与薛可进了雅间。

    这间房唤作“静夜思”,朝东的一大扇窗下置着一张贵妃榻,上面设着小几,两三支石榴花斜斜的插在青瓷瓶中,一旁的茶具也甚是整齐。

    窗上糊着淡红的窗纱,映着窗外的千尾紫竹,确是绝佳的赏月去处。

    正中的桌上已经摆上了事先定下的菜品,果然是香气扑鼻。

    太子笑道:“特意支开嬷嬷,姑娘今晚倒是可以吃的尽兴点。”

    薛可不由失笑,果然样样菜都品尝了点。不知觉便吃的有点多。

    命人撤下碗筷后,太子便在一旁洗茶,冲了一壶普洱,递给薛可一杯:“姑娘喝点消消食。”薛可接过茶杯,靠在贵妃榻上,抿了口茶,果然入口顺滑,不由眯了眼睛叹了口气。

    太子笑道:“姑娘想什么呢?叹气做什么?”

    薛可看着窗外月光洒在竹上,风一过,竹影也随风摆动,叹道:“我原以为自己是看开的,生也罢死也罢,这次马车手断了也罢,瘫痪了也罢,也没什么区别,可是如此景色,又让我觉得能这样活着吃点美味喝点香茶是件很好的事情。”

    太子却是心里一咯噔,出事以来,他一直不敢想如果薛可真的站不起来,或者真的死了该怎么办,如今薛可一说,他不由又后怕起来,尚未意识到自己干什么之时,身体已经站了过来。

    薛可正要说,突然感觉到太子身子倾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映,太子的唇已经压了过来。

    太子当然是经过人事的,宫里规矩到了十八岁便会放两个年长的宫女教太子王爷人伦之事。

    太子本身也是有几个低阶位的妾室,虽然他顾忌着是皇后挑的人选,不进后院,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但是这接吻一事,确是第一次。

    太子正想说些什么,薛可用右手扶着太子站起来说:“回去吧。”

第二十章 往来行言 我欲辨之

    薛可回到抱朴院便上楼了,太子虽然没和她说上什么话,心里却是起伏跌宕。回到书房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一边想摒弃那些念头不去想,一边却忍不住仔仔细细的回想。忍不住他将手碰向自己身体,突然又想起那天薛可受伤时,这只手一寸一寸的按过她的身子,当时只是紧张,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整只手也在发烫。

    薛可却在心心念念另外一件事。上辈子她记得这时皇后便在为太子物色太子妃了,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相中了杨相国的孙女,又传言这杨家姑娘相貌、性情无不出众,一手古琴更是出神入化。只是中秋晚宴一过却传来消息,将一位庄大儒的孙女许给太子做太子妃,杨氏确是指给了秦王做王妃。后来听说太子也颇宠爱这位庄氏,二年后庄氏难产一尸两命的时候太子还隆重的做了法事,之后便一直未娶正室。薛可也想不通,杨氏一族正值势旺之际,不仅杨相国在朝中一呼百应,身后子侄出仕甚多,门生更是遍布天下,皇后又如何真舍得将杨家的孙女指给太子?但是中秋宴上又发生了何种变故导致太子娶了庄氏呢?庄氏的祖父虽然也是大儒名家,但是去世已久,家中已经式微,不过是空架子罢了。

    只是现在她在抱朴院内,并无半点消息。想到前世杨妃最爱聚福源家的点心,薛可便唤过张嬷嬷,让她去二门上找个婆子去聚福源买点点心。果然第三天时,薛可便瞧出张嬷嬷欲言又止,脸色不对。薛可旁敲侧击的问着,张嬷嬷便也吞吞吐吐地说,婆子去买点心时听说常去聚福源买点心的杨家姑娘又被皇后召入宫中,听说皇后有意将她定给太子。张嬷嬷早已认定她伺候的唐姑娘和太子是两情相悦,不由替薛可担忧起来。她想和太子念叨几句,偏偏太子这几日并未过来。

    太子这边确是另有一段公案。太子那日和几位臣属在仁和居应酬,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小张公子,他心里有段心事,便拉住小张公子两人细酌几杯。吞吞吐吐、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小张公子才听明白太子是想问他如何和女人接吻。这当然是问对了人,小张公子便眉飞色舞的告诉他,接吻是极具技巧性的,要如何如何长期练习实践才能吻的女人神魂颠倒,话未说完便看见太子神色大变,竟是日常的应付都懒得接下去,便不思其解的告辞了。

    太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听得反复练习长期实践几个字后头便嗡的一声大了,她和谁练习过?又和谁实践过?

    薛可见太子这几天都没过来,这日晚饭过后便让阿六去打听太子是否回来,张嬷嬷细细挑了一件新做的襦裙,浅紫色的里子,外面罩着同色的薄纱,滚着一圈深紫色的边,又找了一串东珠项链和耳环,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朦胧。张嬷嬷细细的打量,露出满意的神色。阿六报回来称太子傍晚时分回来了,这会正在用膳。薛可慢慢起身:“既然殿下不过来,嬷嬷陪着我去殿下那走一趟吧。”

    已进八月,暑气尚未完全消退,薛可到的时候,额头上也有点薄汗。太子已然吃完饭,大概是知道她要来,在院子里置下了茶杯茶盏和一些茶食冰果。兴儿正在旁边点香,香炉里燃起若有若无的一丝青烟。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都没有说话。待到天色渐渐暗了,桂花的香气逐渐散出来,张嬷嬷和兴儿都退下去了,薛可轻轻说了句:“恭喜殿下。”

    太子挑挑眉:“喜从何来?”

    “这坊间都传遍了,都说皇后要将杨相国家孙女许配给殿下,听说杨姑娘长得又好,才学也好,家世更好,殿下难道不高兴?”

    太子此时才露出一点笑容:“这些个传言当不得真。”两个人本来有一人的距离,突然太子凑向前:“可儿你为这个生气了?”

第二十一章 子兮子兮 如此璨者

    见薛可不说话,太子又靠近了点,鼻底传来一丝丝清爽的香味,太子轻轻咳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娶其他女人的。”

    薛可却是有意往后退了一步,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回头瞟了了一眼太子:“殿下说的这话,我可一点儿也不相信。”

    太子被她那一眼瞟的有点心猿意马,心中那点子不快又想不起来了,走到她身边蹲下道:“怎么就不相信了?”

    薛可看着桌上的冰果,都是一些时令的水果,放在井水了湃了一天,浇着点冰的桂花蜜酪,冒着丝丝的凉气。薛可挑了一块西瓜放入嘴中,入口清甜。太子看着她咽下去,不觉得也是喉头一紧。

    薛可也是有意,咬着贝齿抿着嘴:“那殿下这两天怎么不去看我?是殿下嫌弃我亲的不够好么?”

    太子虽然天天都在想着那个吻,却突然被她说出来,只觉得热血涌头,面红耳赤,看着薛可上扬的唇角,不由又羞又恼:“不许勾引我。”

    薛可倒是也没想到太子是因为她亲的太好了在不痛快呢,只是知道他此刻并不生气,半撒娇道:“殿下说的话我记着呢,只是我也有个要求。”

    太子眯着眼看着她,想这怕才是这只小狐狸今天过来的目的,点点头示意她说。

    “听说宫里中秋有晚宴,我也想去。”

    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宫里你也去过,晚宴也不过那么回事,你去凑这个热闹干嘛,再说,你”

    太子的话没说完,薛可也明白他的意思,她在薛府时,虽不是宫里的常客,可是一年几个像中秋、过年、万寿节几个大日子还是跟着母亲进过宫的,加上坊间都传言秦王和她两情相悦,皇上皇后也是有意无意让她上前请过安,进宫岂不是自曝身份?

    “殿下刚刚说不会娶别人,可是我听说皇后要在中秋宴上赐婚,我不放心,一定要去的。”薛可一脸认真的说。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胡搅蛮缠,也估计她另有目的,太子还是心里甜了一下,心旌摇荡,一把抱住她坐在自己腿上:“糖糖,你真想去?”

    薛可笑道:“当然是真的。”

    太子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半真半假的问道:“是不是想借机看看秦王?”

    薛可心里失笑,她的确是想看看中秋宴上发生了什么,想看看秦王是怎么把杨姑娘迎娶过门的,前世她吃尽杨妃的苦头,也常常问阿阙为什么娶的是杨氏,阿阙回答时却总是支吾其词,杨氏一门权倾朝野,明明定的是太子妃,怎么会后来就倒向秦王一边,成为秦王的一大助力呢?当下只是故意板着脸,不理睬太子。

    太子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被他拥在怀中也不挣扎也不曲媚,竟是自在的很,一脸的妩媚风流,似嗔似恼,虽然近在咫尺,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美人在怀,也舍不得把她推下去,在她耳边腆着脸问道:“糖糖想去,我就带你去,只是孤这儿担着风险呢,不知道糖糖怎么补偿我?”

    薛可转过脸,看着太子。太子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只见薛可的脸一点点的凑近,太子不由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却没有意料中的吻,睁开眼,只见薛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太子不由一股羞怒,脸更加红了。刚想吻上去,薛可上半身却往后闪了闪,笑道:“殿下不如先放我下来,有个东西咯着我难受的很。”

    太子感觉自己脸上像要滴出血来。他本就是情热之中,刚刚又想着自己喜欢的人要主动吻自己,不自觉便有了反应。一时间也顾不上想薛可一个姑娘家如此反应正不正常,只是又想顾及面子把她放下去,又想不顾一切把她压在身下。正在天人交战中,忽觉察一只手窜进了袍子。太子感觉自己听到了自己脑中的一根弦嘎然绷断的声音,粗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太子的气息越发沉重。薛可轻笑道:“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补偿殿下呢?”

    太子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自身毫无尊严,刚想断然拒绝,薛可却在他身上调整个坐姿,手顺着里裤进去。接触的一瞬间,太子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拒绝的话变成了喘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太子本想表现的无所谓点,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听着既像呻吟又像求饶。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只听着踏着暮色归来的燕子叽叽喳喳,太子感觉自己甚至能听到风吹落桂花蕊的声音,还有四周影卫屏住呼吸的声音。太子甚至不敢睁眼看薛可,只是闭着眼睛,在一种羞愤又无与伦比的刺激中释放了自己。

    听得薛可轻轻在他耳边笑道:“殿下,我先回去洗手了。殿下记得中秋宴的事!”

    太子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用自己感觉最沉稳的声音说:“你先退下吧。”

    听得脚步声远离后,太子才睁开眼,连喝了两大口已经冷了的茶,慢慢掸了掸外袍下摆,站了起来,走到廊下时丢了一句:“影大,你带着兄弟几个去把玲珑阁整理下。”说完走进房内,留下一片哀嚎声。

    玲珑阁是东宫的情报机关,每日暗档消息传过来,有专人进行整理,管理玲珑阁的是一位南宫大人,因为玲珑阁事涉机密,因而人手不多,这位南宫大人便经常申请抽调几名影卫,通常都是些暗桩生意,且那位南宫大人心思古怪,上次十一被借过去看了二十多具尸体,就为了比照一把短刃匕首的伤口,十一因为身上的尸臭足足被师兄们强制隔离了半个多月,所以影卫个个避之不及。只有影三抽了抽鼻子:“我觉得值。”一旁又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声,影大咳了咳,四周又寂静下来。

    果然中秋那天过了晌午,兴儿便过来传话,让薛可准备准备。

    薛可穿着一身随从丫鬟的衣服,脸色涂得有点黄,眉毛画的有点粗,嘴角向下耷拉,乍一看不过是个有点姿色又刻意打扮的丫头。

    太子也吓了一跳,仔细端详了下,只要不是刻意注意,确实不大容易认得出来,晚宴本不如白天明亮,人影交错,估计不会有人盯着个丫头看。

    薛可弯着腰弓着背在太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中秋本是家宴,公主郡王的都过来,人人高冠峨带,衣香鬓影,果然是天家气象,一派其乐融融,说不尽那歌声清澈如云,舞姿销魂曼妙。

    一番称颂,众人都有些酒意之后,只见上座的皇后缓缓举杯道:“陛下,臣妾倒是有个为今天的家宴特意准备了一个节目呢。”

    皇帝笑道:“梓潼为家宴已经费心费力了,怎么还有节目呢?”

    下面也有称赞皇后辛苦的,感叹皇后深情的,也有颂扬皇帝圣德的。皇后微笑着听了,待四周都安静下来,才道:“这宫中的歌舞日日听倒也罢了,如今四海升平,陛下在朝堂杀伐决断,便是女子也不可罔顾圣恩,京中一些王公贵臣家的女儿倒是在一起编了个舞蹈,称颂圣德,献给陛下。虽然是闺阁中的玩意,却也足见天下女子的心意,陛下何妨一赏?”

    皇上看了看皇后,他当然也听到最近皇后要将杨氏定为太子妃的传闻,怕是这个什么闺阁舞蹈便是给杨氏铺的路,只是他心中另有一番计较,太子目前处理政事越发得心应手,如果再有杨相国做后援,怕是,当下只是微笑:“那有劳梓潼了,朕倒是要赏一赏的。”他倒也想看看太子是什么态度。

    皇后一摆手,宫厅里蜡烛也灭了几根,这时倒显出中秋的月色来,透着四周的帷纱,颇有几份清丽。笛声慢慢响起,一改刚才的富丽风流,竟是清淡雅致的味道。接着便听得古琴声慢慢散开,两队女子缓缓移步进来。因为是王贵之女,并没有婀娜舞姿,阵型也不繁复,古琴轻挑慢抹,高贵古朴,一时也钩住了不少心弦。众人皆屏声静气,私下里却都打量着每一个人,想猜猜谁才是今天的主角。那跳舞的十多个女子衣着端庄,表情肃穆,因着都是少女,也不觉得无趣,倒是有几分圣洁之意。那中间的一个女子穿着显眼点,穿着一身碧绿的舞衣,裙间每一道褶处都密密的绣着金丝,衬着烛光点点,简直让人无法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去。她带着一袭绿色面纱,一阵微风吹过,将旋转中的面纱吹落,座下一阵惊呼声。

第二十三章 有女明艳 堪为正妃

    那女子果然是明艳风流,太子、薛可一看见这张脸便心下明了,秦王也恍然大悟,为什么母后信心满满的向他保证太子肯定会选这庄氏女,让他准备迎娶杨氏。原因无他,这张脸太像薛可了。倘若卸了妆,怕是这位庄氏清丽淡雅还要更胜一筹,只是她此刻舞蹈装扮,刻意打扮的更妩媚些,烛光下简直连他都要错神。秦王苦笑了声,母后虽然好计策,他瞥了眼太子身边的小丫鬟,可是正主儿在身侧,怕是母后要落空了。

    太子回头看了看薛可,多亏今天带了她过来,否则他都要担心是不是皇后抓了薛可过来,当下只是偏了偏身子,将薛可更藏到阴影里,举杯细酌,心中冷笑,他当然知道这出戏怕就是针对他来的,倒要看看皇后怎么继续唱下去。

    四周有之前见过薛可的,自然闭声不语,那没见过的,一见气氛已然不对,虽然不明所以,也是明哲保身,四下一片安静,目光齐投向上座的二位。

    皇帝脸色晦情不定。薛府的小丫头他自然记得,一副好样貌,他也曾半真半假的对薛将军定下说:“这丫头可是我们皇家的儿媳妇,老薛你得好好养啊”,只是前情往事不提也罢。收了笑容问道:“梓潼,这节目委实别出心面啊,这都是谁家的姑娘啊?”

    皇后笑道:“皇上可还记得前朝的庄大儒?”

    皇上挑眉道:“庄大儒是给朕开蒙的人,朕如何记不得?只是庄大儒二十年前就已致仕,后来又因病在山东逝去,当真是痛心得很。”

    皇后召手命那绿衣女子上前,道:“这便是庄大儒的嫡亲小孙女,庄大儒生前最是疼爱她,她的诗词字画都是庄大儒亲传,一手字更是深得庄大儒要领,陛下或可稍稍宽心。”

    皇帝心中一片狐疑,面上更加慈和,笑着问她一些家常话语,那庄氏缓缓道来,只听她虽然努力咬字,口中还有些山东口音,道:“臣女一直跟随父亲在山东老家,所以官话说的还不好,还请陛下海涵。”

    皇帝听她讲的清楚,自己年幼与庄大儒生活的情景也说的历历在目,心中倒是没了疑心,呵呵一笑道:“庄氏果然才学过人,太子,秦王,你们说呢?”

    众人心一凛,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如果这种场合太子、秦王应了下来,这女子便是一脚迈进了皇家。皇后的心也提到嗓子眼,这是她精心为太子物色的太子妃,家世显赫却没有丁点实权,容貌艳丽却犯了皇上大忌,简直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她轻轻拨弄着茶碗,静静的等着太子的回答。

    太子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刚刚正在饮酒,倒是未注意这位庄姑娘的舞姿,至于才学,庄大儒家学渊源,想必是不差的。”

    太子如此滑不留手的回答倒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皇后喝了口茶,挡一挡自己压不住的火气。皇帝倒是宽和一笑,转向秦王:“秦王觉得呢?”

    秦王苦笑,本是母后叮嘱多遍的词,只是因为她在场,他却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看到皇后投过来的目光,秦王一咬牙,回道:“儿臣也和太子一样刚刚分神了,错过了庄姑娘的舞蹈。”

    皇帝玩味的笑道:“我儿是因为什么分神呢?”

    秦王看向太子的方向,他身旁的丫头跪坐一旁,专心的举着酒壶,咬牙道:“刚刚琴声幽越,儿臣竟是被吸引住了。”

    他这一说,在座的倒是都想起刚刚的古琴声里,也都是称赞不绝。

    皇后满脸含笑道:“陛下倒是猜猜这弹琴的是哪位姑娘?”

    皇帝看到两个儿子对庄氏都无表示之后,倒是心情大好,配合的说:“朕倒是猜不出,不如皇后宣来一见?”

第二十四章 今夕何夕 得此良妇

    皇后摆摆手,便有人引着一位穿着端丽的女子上前觐见。

    皇后道:“前段时间臣妾总想着太子也渐渐成人了,便常常召见几家贵女进宫坐坐,这位杨相国家的孙女确是样样出色,高贵可亲,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臣妾便让她在这宴席上稍作演示。也难怪阙儿被这琴声吸引,便是臣妾也听得出神。”

    皇后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明自己贤良大度,是全心全意为太子着想,又点出秦王对这位杨姑娘的意思,借着琴声,倒是把背后的政治交易掩饰的干干净净,清雅至极。

    皇帝一笑,他心中倒也不反对杨家和秦王结亲。杨家势大,杨家女儿除非低嫁给杨氏门生,否则都有结党之疑,嫁到皇家倒是不错,秦王虽然比太子稍稍单薄些,有了秦家,倒是可以势均一阵子。当下点头:“杨姑娘果然琴技高超,阙儿被吸引也是意料中事啊!”说完又哈哈笑了几声。

    下面的哪个不是人精,一时凑趣之声不绝,陈郡王更是直接说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直把杨氏的脸羞的不能再红。

    皇帝又瞥了一眼庄氏,排除了心里那点疑心之后,他倒是因为这张脸生出一丝丝怜意来,叹了口气:“七皇子呢?齐妃来了没有?”

    陡然问到这两个人倒是让皇后始料未及。齐妃在二十年前大概是整个后宫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之一。只是她家世普通,头脑一般,最最令人惋惜的是,她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便一日日的发福起来,完全没有过去的半点姿色,因而之后是一点圣宠也无。而这七皇子更是离奇,若论相貌,无论太子还是秦王都不如他,当真是如琅如玉,令人望之失俗,只是一点,再不肯读书。辨鹰识马那是好手,只是一封奏折读都读不顺畅,皇帝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换了无数的师傅,只是顽劣异常,皇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偶有不开眼的言官参奏,皇帝就命人拿着奏折去训斥一顿齐妃。若论后宫中谁是真心的不想见皇上,齐妃大概是首当其冲的。快18岁的皇子早已开府,却连个封号也没有,也不知道是内务府忘了,还是有意耽搁着,反正谁也不提,就这么混着。

    齐妃自知自己不受待见,因而对皇帝是能躲着就躲着。然而中秋家宴,七皇子也在,她见七皇子毕竟次数有限,因而是跟着来了,远远的藏在角落里,她对太子妃秦王妃什么的也不关心,只是和身边的嬷嬷小声数着七皇子喝了几杯酒了,想着找个人提醒他多吃菜,少喝酒。此刻听到她还没反应过来,看到众人齐刷刷转过来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嬷嬷扶着身子发福的她走到殿堂中间,很久没有见过皇帝,她抬头一打量,他仍然身形挺拔,不见老态,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七皇子也出列站了过来,真真是长身玉立,光彩照人,满堂失色,他不笑时,令人不敢近观;他一展颜,便又是世间最温柔的情郎,最儒雅的朋友。庄氏偷偷瞄了一眼,便呆了。她刚来京城不久,七皇子的荒唐事也没少听,没想到竟是这样俊秀的男子。

    皇帝也被这幅面孔勾起了心中一丝丝慈父的念头,倒是庄氏和他站在一起,起码相貌上堪称珠联璧合。皇帝喝道:“庄氏家世渊源,温文知礼,老七,今后你可要收收心,一心向学!”齐妃这才明白皇帝竟是给七皇子和庄氏赐婚,对她而言,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不由高兴的直抹眼泪,止不住的打量着儿子和庄氏,竟是谢恩的话都忘了说。

    下面群臣齐声称贺。一时觥筹交错,贺喜声不绝于耳。歌舞上来,更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第二十五章 于嗟女兮 无与士耽

    太子瞅了个空,先出了宫。薛可自上了马车便坐在一角一言不发,她本来化妆后脸色就不好,此刻看上去更是有点凄厉。前世的她受尽杨妃的苦头,每次她都止不住帮阿阙开脱,想着父母之命,皇帝之威,阿阙是违抗不得的,原来是他觊觎杨家权势,自己求娶来的!薛可在心里冷笑几声!这一世她虽然怀疑秦王和薛府的事情有关,但是两辈子以来,她都没有怀疑过阿阙和她的感情。原来在男人看来,感情是如此不值一提。

    太子看着薛可的神色。他在朝堂良久,消息自然比薛可知道的多,今晚的事,虽然庄氏相貌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大体心里到底有数。杨相国一直滑不溜丢,两不沾手,到底还是做出了一点倾斜。

    薛可径直走进抱朴院。太子突然说道:“你放心,我”

    薛可猛然回头,月光如银,太子穿着过肩团绣五爪龙纹服,却不见常日的威严与稳重,脸色急切又热烈,薛可心中一酸,原来喜欢一个人,神色是这样的藏不住,而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卑微的爱着阿阙一辈子,怕他难过,连委屈都藏起来,穿他爱看的衣服,说他爱听的话,假装忘却了灭门之痛。

    薛可淡淡道:“天不早了,我也累了,殿下有话回头再说吧。”说着便进了屋。

    二人再见面时,谁都没有继续提那晚太子未说完的话。薛可问起杨相国的态度。太子抿抿茶道:“杨相国将孙女嫁给秦王,倒也不是说就倒入秦王一边,他还犯不上,不过是给杨家铺一条锦绣后路罢了,真是秦王不得势,杨家也就损失一个女儿,杨家在朝堂的势力到底还是靠男儿打拼的。”

    “杨家确是杨氏的一座铁靠山,只是杨家不倒,杨氏倒是一辈子安享太平。对不对?”薛可用竹签子在蜜饯里挑来挑去,状似无意的问着。

    “这娘家本就是出嫁女儿最大的依靠。”太子说完又怕薛可想起自己身世,不由的懊悔。

    薛可像是看穿似的,笑道:“这为着利益而结的亲事自是如此,利尽了,人就散了。”太子听着心中倒是熨帖了点,但一想,你怎么就肯定他们是为着利益,秦王跟你就是感情了,这么一想,心里又酸了起来。

    恰好过了几日便是沐休。京城中赏菊的风气是一年胜似一年,又因为菊花高洁,各种文会诗会也是层出不穷。今年的文会更是热闹,原因无他,今年是秦川先生主持第一场,后面的场次据说他也场场参加,随性点评一二。如此雅诗,谁不高兴,倘若得先生一两句夸赞,岂不一夜天下成名。

    今日便是文会的最后一日,都是青年才俊,除了私下里探测招募人之外,场面上也需要显示朝廷的风雅、与民同乐。因而太子一早便去了。之前薛可也是想去见识一番,太子便让她先去一边的东篱茶食,他那边有个把时辰也就过来了。

    薛可到的时候已近中午,她穿的一身简单的青色裙衫,带着一袭帷帽。东篱茶食布置雅致,本身在菊园边,文会期间大家都是拼着座,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妈径直走向三楼的雅室,倒是吃了一惊。薛可坐在窗边,揭开帘子看了看,菊园风景一览无遗,只是人山人海,花团锦簇,没有菊花半点孤傲雅致的风情,不由一笑,回到桌边慢慢吃茶,倒是几样点心,都以菊花入题,做的精致,吃起来也有点索然无味。薛可在有一搭没一搭摆弄着小茶件,太子便进来,笑道:“怎么?觉得无趣了?”

    薛可也不答话,问着太子文会上有什么新鲜事。

    二人正聊着,兴儿进来禀报,说是杨家的三少爷在隔壁,刚看见太子爷过来,请示能否拜见。

    太子摆手道:“就说孤累了,喝杯茶就走,不必拜见了。”

    薛可一挑眉:“杨家?是杨相国的少爷么?”

    太子点头:“除了他,还有哪个杨家?这个三少爷倒是杨家孙辈中的翘楚,年前下了场,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经是举子了,假以时日,不可小觑啊。”

    薛可奇道:“那殿下怎么不见?”

    太子笑道:“他在场上再浸润个二三十年,我倒是非见不可了,此时嘛,也就是挂个杨家的名头,今儿这场文章会,敢来的谁不至少是个举子?”

    薛可笑道:“这么说,我倒是有兴趣了。今儿个,我可是一个才子都没见着。”

    太子便朝兴儿点点头,又顺手递过帷帽给薛可。

第二十六章 于嗟女兮 无与女置气

    兴儿身后跟随一男一女,俱是弱冠年纪。太子爷抿了口茶,道:“孤今日在外,汝等不必行大礼了。”那二人俱已经行礼完毕。那小杨少爷长得仪表人才,旁边的女子也是明眸皓齿,二人站在一起看的出来有几分相像。

    薛可手轻轻一抖,随即将手放入袖中。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上辈子最熟悉的人之一,杨氏。小杨少爷躬身道:“这是舍妹四娘,闻听殿下在此,特来拜见。”

    太子眉头皱了皱。听这么一说,他才认出眼前女子便是杨氏。皇帝虽未明言,但意思也是定了她为秦王妃,她不在家待嫁,跑出来看菊花会也就罢了,过来拜见自己又算什么?

    却不知杨氏另有一番想法。这杨四娘本就是众人捧在手心,明珠一般长大的,在京城闺阁中因为杨家之势,她又一直都是头一份儿,加上她姿色出众,身边之人无不将她捧的有如月宫仙子,因而无论对自己的样貌、家世还是才学,她都是绝对自傲的。皇后之前派人和杨家接触,杨相国也隐约告诉她可能要嫁秦王,可是之后坊间又传言她是太子妃人选,虽然也模糊明白这是皇后为博取贤名放出的风声,可心里到底不服,如果在中秋宴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呢?凭她的条件便是太子也配得啊!虽然秦王不错,可到底东宫才是天下除了皇宫最尊贵的地方所在,更何况祖父也称赞太子沉稳有度,机敏过人。所以在中秋宴上她倒是存着心瞄了几眼太子,只是当时太子一味自顾自的喝酒,今日听见太子在隔壁,她便心思一动,也没有往深了想,只是觉得太子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便是叫他看看也是好的。于是她缠着杨三少爷带她过来。杨家一向是严儿惯女,杨四娘一向在家中地位甚高,这些哥哥轻易不敢惹的,况且杨氏又说皇上又未明说许她为秦王妃,何必现在就以王妃自诩,惹人笑话。三少爷到底年轻,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带着她过来了。

    太子面色肃了肃道:“皇家礼仪是稍稍繁杂了些,杨姑娘如有不解之处,可以请教杨老夫人,老夫人是朝廷诰命,向来敦肃敬恭。”

    杨氏不由羞红了脸,福身行礼,轻声道:“多谢太子爷教诲。”

    薛可看着不由在心底哂笑起来。上辈子她见惯了杨氏的威风做派,她是正室,对其他妾室呼喝敲打,倒是没见过她在闺阁中的模样,原来她也会这般含羞带怯。

    那杨氏看见太子旁边坐着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衣着朴素,看不出身份,想着太子面前不可失礼,而且确实不方便与太子过多说话,便对那女子行了个平礼道:“不知妹妹如何称呼?”她猜想应该是太子的某个姬妾,她肯行平礼、以妹妹相称已经做到自己平易近人的极限了。

    她满以为那女子会连称不敢,然后请她坐下,这样她便可以借和这女子说话之机再探探太子的心意,只是等了半天,那女子居然站都没站起来,手还端起了茶杯,竟是大喇喇的受了她的礼,而且还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杨氏哪里受过这种气,只觉得想立刻叫人撕了她的脸,又想起在太子面前,不由又羞又怒,脸涨的通红。

    太子心下也是有些奇怪薛可的反应,只是面上不显,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位是唐姑娘。”

    杨氏到底是世家女子,深呼吸两口,静下心来,只是满脑子搜索也想不出京城哪个贵族姓唐?再说倘若是正经的高门闺秀,怎么可能和太子独处一室?恐怕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也说不定是青楼楚馆哪位姑娘,这么一想,心里越发鄙夷,也越发恼怒。只是面上笑的更甜,语带讥讽:“原来是姑娘啊,不知道姑娘府上何处?”

    薛可和太子当然听得出话里的嘲笑,只是这话问的薛可一阵心酸,她也曾打马长街,丢下一句:“我就是薛家的姑娘!”只是这个姓如今只留下刻骨的痛。

    薛可似笑非笑了两声,也不回答,却转向太子一侧,问道:“听说杨氏弹琴技巧出神入化,不知道殿下觉得如何?”

    太子虽然不知道她的意思,但也顺着她道:“孤那天倒是没注意。”

    薛可笑道:“这世间阿谀奉承,以讹传讹的事多了,这种话只好听听就算了。”

第二十七章 蜉蝣之羽 衣裳楚楚

    杨氏被她无视,早已气的倒仰,听到她又贬损自己引以为傲的琴技,简直无可忍耐,顾及太子的面子,勉强收拾了情绪,冷笑道:“唐姑娘既如此说,想必琴艺高超,不知能否弹奏一曲?”

    薛可又笑了两声:“好呀,只是嘛,这出来玩,也没带着琴,怕是也没办法了。”

    杨氏听她明显就是推脱,不由心下暗喜,她本就对自己琴艺颇为自负,这次出门又是文人盛会,高雅的很,倒是预备着琴万一遇上机会她也可以一展琴技。不由笑道:“唐姑娘不必推辞,我这儿倒是带着琴呢。太子爷,不如您居正裁判。”

    太子看了看薛可,他也不清楚薛可的琴技如何,更不清楚薛可意欲如何。薛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比试比试。”

    杨氏见她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由更怒,已经吩咐丫鬟去拿琴。杨三少爷在一旁傻了眼,他也万万没想到,只是过来拜见太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丫鬟拿过琴来,杨氏才反映过来这么长时间太子一直未叫坐,更加尴尬。薛可拨拨手中的茶壶盖,道:“杨姑娘坐那儿弹吧,我先听听。”

    杨氏此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顾不上指责她不懂礼仪,憋着一股火想着弹一曲,最好让太子惊为天人,让那个女人无可逃脱,面子掉在泥坑里。

    当下冷笑一声也不搭话,坐在另一张桌旁,早有丫鬟在一旁布置妥当。她心中颇有愤懑,所以选了一曲李白的《侠客行》,一时间金石相击,倒是有些快意恩仇之风。

    一曲弹完,太子爷点头,似有赞许之意。杨氏不由心中暗喜,站起来冷笑道:“唐姑娘,该你了。”

    薛可笑了笑道:“原来杨姑娘就这个水平,算了,我不比了。”

    杨氏大概从未遇过如此无赖之人,也是生平从未有过之辱,声音不由变尖:“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不比就不比么?”

    薛可竟是不搭理她,用竹签子挑着桌上的蜜饯。

    杨氏走上前,冷笑道:“姑娘是面有伤疤还是脸有残疾,怎么一直带着面纱呢?怕是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吧?”

    太子本来在一旁只是看着薛可胡闹,心里也觉得薛可有点过分。听到杨氏这么一说,不由心中大怒,当即哼了一声。

    薛可却是不生气,笑嘻嘻的站起来,走到杨氏身边道:“我带面纱和我不弹琴是一个道理,你容貌如此普通,我摘下面纱,你岂不无地自容?”

    杨氏气的七窍生烟,当下也不再做口舌之争,只是直接伸手,竟是要摘下薛可的面纱,薛可身子轻轻一侧,堪堪躲过,杨氏再扑过来时,本来在门口的阿六已经身影一闪,挡在前面,紧紧擒拿住杨氏的手。杨氏不由喊道:“小贱人,放开我。”阿六瞄了瞄太子铁青的脸色,又使了两分劲。杨氏疼的尖叫起来。

    这一下动静就更大了。这东篱茶室今日本就是全部客满,三楼雅间更全部都是达官贵人,从琴声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少人家派出人打听了,此刻太子所在的雅间外更是围满了人,大家都恨不得把头凑到门边听个清楚。

    薛可退了两步,确是恰好退到门边,倚着门框拍着胸口道:“奴家不过太子爷的一名姬妾,杨姑娘何必与我争宠?您就是琴弹得再好,太子爷不喜欢也是枉然啊!”

    杨氏已经失去理智,尖叫道:“你个贱人,你在胡说什么?”

    杨三少爷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第二十七章 醉里吴音 梦里旧人(一)

    杨家人听到动静已经过来请罪,将杨氏兄妹在众目睽睽之下领了回去。

    薛可显然心情颇好,问太子过会去哪。太子闷声道:“刚秦川先生邀我去他处。”薛可拍拍手上的蜜饯渣道:“殿下也带我去吧,这出来玩果然比在东宫有趣的多。”

    太子冷哼了一声。薛可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秦川先生相约的地点正是他的住处,宅子是一出四进院落,典型的文人装饰,太湖石、方字竹,布置的清新雅致。见太子带了一位女宾,秦川先生有点讶异,随即又叫出自己夫人作陪。桌上摆了几样精致吃食,待太子落座后,便有丫鬟端上菊花面子浸过的水伺候洗手,又有丫鬟端上蒸笼,摆上蟹八件,原来先生为人十分端正,却独独偏爱食蟹,从入秋之日起便日日离不开这大闸蟹,秋末之时还要将蟹腌在酒中,冬日用来配粥配饭。太子也早听闻先生有此癖好,之前就早早吩咐要选那江浙鱼米肥美之乡肉多黄肥的闸蟹给先生送过来。

    螃蟹性寒,秦川先生也备了绍兴女儿红,在一旁有小丫鬟专心温着。薛可也爱吃蟹,一边剥着蟹一边听他们聊天。喝了几杯酒,也不再顾及君臣师徒,二人聊到旧朝轶事,竟是越聊越投机。薛可正听得入神,见太子剥好一瓣蟹黄,点了点姜醋,递了过来,她便顺手接过来吃下去,见秦夫人举杯,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秦川先生博学多才,且不古板,又是性情中人。太子愈发钦佩,二人逐渐说到朝堂中事,又说起兵法韬略。连薛可也听的怔住了,她虽一言未发,却在自斟自饮和秦夫人的礼让中也多吃了几杯。

    秦川先生已经有点醉意,长叹道:“可惜朝廷没福气啊,我朝再没有第二个薛将军了!否则,何愁番邦不平啊!”

    太子、薛可俱是一怔。秦夫人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急忙站起来告罪,说老先生醉糊涂了,又吩咐下人将秦川先生架回内室。秦川先生边走还边嘟囔:“老夫没醉呢,不就是薛将军么,别人不敢说,老夫敢说!老夫……”秦夫人急的汗都快下来了。

    太子踉跄着说:“夫人,孤也喝多了,这会儿头疼的嗡嗡的,孤得告辞了,下次再来请教先生。”

    太子伸手要扶薛可,却见薛可一张脸已经桃红满腮,双眼旸涩,也不上来扶,只是看着他吃吃的笑。

    秦夫人也不知二人是真是假,只是想尽快送走这二位,连忙吩咐下去。

    一旁兴儿、阿六赶紧上来搀扶。二人踉踉跄跄的上了马车。

    太子上了马车,虽然面上有酒意,一双眼却亮的很,他呷了口醒酒汤,看了眼薛可。薛可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马车壁上,闭着双眼,本来只是微微笑,慢慢地像是忍不住一样,低低地笑出声,刚开始还是小声咯咯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逐渐声音越笑越大,竟是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太子晓得她是有些醉了,正哄着她喝口醒酒汤,薛可喝了一口又吐在碗里,闭着眼摇着头说:“好苦!”

    太子放下碗,看着她随着马车一颠一颠,只怕颠坏了她,不由把她搂在怀中说:“可儿,别动,要不明天头疼。乖。”

    薛可只是摇头摇的更厉害:“好苦”,她嘴里只是反复的念着“好苦”两个字,眼泪却从闭着的眼旁滑落下来。这一落泪,更止不住,泪滴越落越大,哽咽出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嘴里只是反复念着“好苦”。

    太子只是心痛如绞,给她拭去眼泪,便又流出来,刚拭去又流出来。

    太子命马车直接驶到书房外,打横抱着薛可进了书房,兴儿在后一路小跑,一边不迭声的叫人备水备毛巾备醒酒汤。阿六则跑到抱朴院去拿衣服。太子看着塌上哭的迷迷糊糊,眼下有点睡过去的薛可,轻轻拂过她汗湿的贴在脸上的头发,却听见她低低叫了一声:“阿阙,你来了么?”

第二十八章 醉里吴音 梦里旧人(二)

    太子如遭电击,呆在那处不得动弹。却见薛可闭着眼双手摸摸索索的摸到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又打了个哈欠,竟是要睡过去。太子如从头到脚被浇了一头凉水,他只道薛可在怀疑秦王后已经对他恨之入骨,却不想她在心底始终放不下这个人。他不由想起她技巧纯熟的吻,想起那天有点轻佻甚至下流的她,心里的妒火不由一发不可收拾。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似睡非睡的薛可,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又不敢问不愿问,自己的高傲不允许自己问的问题:“可儿,你和秦王好过么?”

    薛可久久没有回答,正当太子以为她已经睡着,心里也庆幸时,薛可闭着眼皱着眉问道:“秦王是谁啊?”

    “就是阿阙啊!”太子轻轻柔柔的说道,感觉说出这些话的都不是自己。

    薛可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突然展颜一笑。太子被这一笑刺到了。

    “你说阿阙啊,阿阙好不好啊?阿阙可好了!”

    “那你和阿阙亲过么?”太子慢慢从薛可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掐死她。

    薛可闭着眼又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天是十六公主生日,六公主虽不是皇后所出,却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生母又早逝,十六公主长得像年画中的娃娃一般,皇后待她也是后宫中独一份的。宫里都讲究不在正日子过生日,一般都是提前几天过,真正的生日只有至亲才知道。因而十六公主五岁整生日之天却是没有宴席的,她央了阿阙待她出宫,阿阙又央了薛夫人,让薛可陪着十六公主。三个人领着一群侍卫玩了大半天,直把个小公主乐的没了边。小孩精力到底有限,到了下午时分便困得撑不住,又闹觉,不肯回宫不肯坐马车也不肯要下人,将几个宫女太监磨得只想叫祖宗。当时正在郊外永定河边,两边杨柳青青,倒也安静。薛可便命人将马车上物品撤去,铺上毯子,哄着小公主睡觉。好在马车够宽敞,薛可搂着小公主,哼哼两句,小公主便睡着了。

    薛可把小公主放下。马车本来够宽敞,只是小公主睡得四仰八叉,薛可与阿阙两人便坐的有点逼仄。阿阙低声说:“阿可你真厉害,你还会哄孩子。”她有点得意:“那是!我也算个好姐姐吧!”薛可说完自己都乐,她家中有个弟弟,她在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负弟弟。阿阙在她耳边小声道:“嗯!以后我们有孩子,你也是个好娘亲!”薛可不由又羞又怒道:“你胡说什么呢!”阿阙一看她生气了,不由着急的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阿可,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薛可更加生气,阿阙不知怎么办好,突然就凑上头亲了她一口。

    薛可都不确定两人嘴唇接触了没有,两个人又不约而同闪电般地后退,分别贴着马车的两端坐的笔直。直到一个宫女没听到十六公主的声音,进马车看看,二人方如梦初醒,各自找事情忙起来。

    太子只听到她吃吃笑,又看她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哪里还需要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问下去。

    “肌肤之亲么?”薛可低低的重复一遍,突然笑的有点凄厉:“我整个人,整个身子,整颗心都给了他。”她又长长叹了一声道:“可惜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只能想想了。”她翻了个身,又低低的喃喃道:“阿阙,你还记得我么?”

第二十九章 初搅朝堂 无梦为安

    太子自然只以为她口中的上辈子是指薛府出事之前,被她这句话怔蒙了。这闺阁之身有了私情放在哪儿都是惊天的狗血,更何况是自己多少年一直放在心尖尖上,自己连手指头都不舍得碰的姑娘。太子只想马上冲到秦王府去砍秦王,却发现自己两条腿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居然抖起来。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却一下没站起来,干脆坐在了地上。

    张嬷嬷、阿六带着干净衣服来伺候薛可的时候就看见脸色不对的太子。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兴儿想着他喝了酒,正端了碗刚熬好的浓浓的茶过来,太子顺手就抓起茶碗砸了下去。兴儿不由惊道:“爷,烫!”正要上来看他的手。太子低沉着脸说了句“滚”。兴儿知道自家主子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此番一定是气急了,当下不再说话。

    薛可因为醉酒也不方便再回抱朴院,便在书房塌上对付。张嬷嬷等人一夜不敢睡,怕她半夜呕吐。太子睡在里屋,一夜辗转。只听得后半夜薛可又是嚷头疼又是要喝水的,心中更加烦躁。待得鸡鸣之时,太子穿戴了准备上朝,薛可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朝堂气氛甚是诡异。昨日茶室之事已经牵动了全京城达官贵人的心,未来秦王妃与太子之间的风流韵事?真是想都不敢想。要不是碍于杨老相国和太子铁青到要杀人的脸色,这些人简直就要上前问个究竟,饶是如此,也抵不住他们眼神之间的八卦交流。只有秦王,倒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反而有点失魂落魄。

    皇帝脸色亦不大好,朝堂上众臣挑了几个不咸不淡的事情奏了。退朝之后,便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召太子进前书房议事。太子刚行完礼,一个茶碗便砸过来,他站立当中也未躲避,那茶碗确是砸在面前的地上,茶水溅到衣服上。一旁有太监过来准备收拾,被皇帝另个碗托砸出去了。殿中空荡荡的只剩两人,水滴从太子衣袍落下,滴在地上,声音格外清亮。太子也不请罪,只站的笔直。

    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还是清楚的,一是也不相信他会自损名声来毁了秦王与杨家结亲;二是太子在儿女之事上一向律己甚严,他更不相信太子会有如此荒唐之事;三是太子这两年愈发沉稳,像这般怒气隐藏不住已是罕见,心底倒是去了一半疑心。面上仍是震怒道:“你倒是说说,你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视皇家的规矩为何物?礼义廉耻,你还要不要了?”

    “儿臣自问没有行逾矩之事,父皇倒是可以问问其他人是不是还知道礼义廉耻几个字。”太子心中颇有些悲愤,薛可与秦王有肌肤之亲的事确是给他冲击太大,皇帝却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他指的是杨氏,道:“那杨氏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

    太子哼了一声道:“是杨氏自己过来参见,之后又与我的姬妾拌嘴,儿臣拦都拦不住。”太子顿了一顿又道:“皇后娘娘既然相中了杨氏,也要派人好好教导才是,以免日后失了体统。”

    皇帝也哼了一声,心中也有点埋怨皇后。就算是相中杨家,也好歹找个像样的杨家姑娘,这个真是不怎样,他得到的情报也正如太子所说,一开始便是这杨氏非要过去拜见太子,至于雅室内发生什么,除了当事几个人谁也说不清,但到底在公众场合吵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当下又想到一个问题,沉着脸问:“你带的什么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太子却是笑了一笑:“我内院的姬妾父皇不清楚,皇后娘娘却是最清楚的,都是皇后娘娘送的,昨儿带的那个正是娘娘去年送的,父皇、娘娘如果生气,我今天回去就赐死她,或者带给娘娘发落。”

    皇帝倒是被他哽的说不出话,皇后给太子赐妾的事他也知道,什么心事么,他脚指头也猜得出来,只是这些琐碎事情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太子也从来不曾提过,今日倒是直接将不满摆在明面,皇帝不由眯了眯眼,倒是去了疑心、消了怒气,摆了摆手喝道:“行了,滚出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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