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鱼
穆若兰邀请非常‘诚心’,第二天一大早就让贴身丫鬟来叫穆九起床。
穆九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这么件事儿,总觉得像是鸿门宴,现在装个病还来得及吗?
等穆九洗漱好出门,穆若兰还在哪儿等着。
见穆九一个人来,微微皱眉:“小九,你怎么不带个侍候的丫鬟?”
说完才反应过来穆九身旁就一个哑女侍候,连忙道:“秀巧,你今天负责侍候九小姐。”
秀巧是穆若兰的贴身丫鬟,闻言很是不情愿的扁了扁嘴:“奴婢是贴身侍候小姐的,若是离开了,等下小姐有需要找不到人怎么办?”
一副为自家主子着想的口吻,可嫌弃却非常的明显。
穆若兰刚要呵斥,穆九指着不远处路过的一个小丫头:“你......过来。”
拿着扫把真准备去扫地的下丫头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小姐,你叫奴婢吗?”
清秀的小丫头,十二三岁左右,有着娃娃脸,看着稚气未脱,一身深灰色的衣服,这是府里最低等的打杂下人的装扮。
穆九指指她:“让她跟着我吧。”
秀巧嘲讽的笑了:“这小丫是看门的福伯捡来的孤女,也没受过训练,扫扫地还可以,出门侍候,万一遇到了贵人,不懂规矩闹出笑话可就丢脸了。”
小丫闻言羞红脸低头,虽然秀巧的语气不好,但她的话却没有错,她无措的揪着衣摆,声音如蚊呐:“九小姐,奴婢......奴婢......”
眼看她就要羞愧得钻地洞了,穆九开口:“不是要出门了吗?走吧。”
穆若兰其实也不想把自己的奴婢给穆九,虽然这小丫头确实入不了她的眼,她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走吧。”
两辆马车在门口等着,二十个佩刀的侍卫骑马前后保护,而领头的人居然是苏逸。
苏逸本来骑在马上,看到她们出来,立刻翻身下地,拱手行李:“二小姐,九小姐,一切准备妥当,是否立刻出发?”
穆若兰矜持的点点头:“走吧。”
苏逸的目光在穆九身上一转,终是没有多说,翻身上马。
穆若兰上了前面那一辆,穆九走去后面,掀开帘子穆怜心已经坐在马车上,规规矩矩,文文静静,五官柔弱无害,看到穆九到来有些意外,缓和过来对她微微抿了抿唇,勉强算是给了一个笑脸。
穆怜心是刘姨娘所生,虽然都是庶女,但刘姨娘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女,不能说跟穆若兰比,但比穆九却不知道好了多少。
穆怜心也带了丫鬟,丫鬟倒是比她主子有脾气,看到穆九上来,很是不满,再看一眼缩在门口的小丫,眉头皱得更深:“慧云公主的宴会,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了。”
虽然是看着小丫说的,但却是连着穆九一起嫌弃。
穆怜心低喝:“芬儿。”
丫鬟芬儿不满的哼一声,但到底没有再说。
穆怜心看向穆九,声音揉揉宛若柳条轻拂:“芬儿不懂事,忘小九莫怪。”
穆九身子靠在车壁上,半脸眼眸:“无碍。”
穆九转头看向小丫:“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穆九一眼,确定她是在跟她说话,受宠若惊道:“奴婢叫小丫。”
还真是个好养活的名字。
穆九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小荷包,针脚算不得多好,但勉强也算是成型,上面的图案也不是什么花花草草鸳鸯之类的,而是一条很特别的青色的鱼。
“你这荷包倒是别致,你以后就叫青鱼吧。”
小丫看了看自己荷包,张张嘴,一瞬间眼里蒙了雾,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行礼,却急切的撞到了车门:“奴婢......奴婢青鱼,谢小姐赐名。”
芬儿看着小丫,不对,现在叫青鱼了,看着青鱼那一副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赐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还青鱼,哪儿有人把鱼当名字的?
穆怜心也觉得青鱼很奇怪,但是她习惯了隐忍不言,就算心里想却也不会说出来。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穆九靠在车壁上假寐,青鱼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尽职的在穆九身边给她扇风,眼里涌动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欣喜。
小丫是福伯捡来的孤女,但没人知道,她其实是穆九捡了给福伯养的,而那个时候,穆九还不是现在的身份。
伯伯经常教她要努力学习本事,也要懂得忍耐和等待,等待她被赐名的那一天,那样她就能去到主子的身边了。
她一直期盼着,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突然就被赐名了,自己的努力和存在终于被认可,怎么能不开心?
穆九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小丫头的喜悦,那目光灼灼她想忽略都难,抬手在她头上一摁,无言,但却比千言万语都有意义。
走在最前面的苏逸若有所觉的回头,可惜车帘子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第十五章 碧水凝华
慧云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圣上对她极为宠爱,赏赐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今日举办宴会的地点就是在慧云公主的一处别庄,距离京城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依山傍水建造,外观大气,内里精致。
因为要等穆九,穆若兰来得算是迟的,进去的时候满院子都坐满了人。
一条小溪从上而下,溪水将整个山庄一分为二,两岸种满了枫树,此刻正是深秋,红枫漫天飘落,一眼望去,很是壮观。
今日来的不仅仅是贵女,还有不少公子哥,溪水穿过,正好左右男女分开,可说是分开了,中间却又有小桥连接。
枫叶飘落,小桥流水,酒香甘醇,琴音缭绕,很有意境。
“呀,这不是我们的准世子妃嘛?快来快来,刚刚咱们的世子爷还在念叨你呢。”
穆若兰一进来就有人看到她,对面的纨绔公子哥儿立刻打趣,穆家不是王侯,却是实打实的官宦世家,穆若兰经常出门参加宴会,不少人都认识她的。
穆若兰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一个纨绔公子哥儿没正形的趴在栏杆上,而他的旁边一人长身玉立站着的男子,不是广文王世子夏侯钰是谁?
夏侯钰一派君子端方,温柔含笑对穆若兰拱手,穆若兰羞得低着头跑了。
“哟,世子妃害羞了。”
听到这样的打趣,穆若兰跑得更快,七拐八拐上了凉亭,湘郡主正和几个姐妹说她手上的伤口呢。
穆若兰微微行礼:“见过郡主,各位妹妹有礼。”
其他人连忙起身回礼,湘郡主往后看去,顿时脸色一垮:“那个小贱......穆九呢?我不是让你把她带来吗?”
穆若兰这才从羞涩中回头,一眼看去,只有她的丫鬟和还有穆怜心,而穆九和那个灰衣服的小丫鬟影子都没有。
“这.......刚刚还在这儿的。”穆若兰懵了,询问穆怜心:“穆九呢?你不是跟她一起的?”
穆怜心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穆九确实是跟她一起下车的,还一起进门呢,可这就十几章的距离,人怎么不见的她也不知道啊。
“我......可能是去更衣了吧。”
穆若兰哑然,这也怪她,她以为穆九会跟着她的。
“哼。”湘郡主撇了撇嘴:“等下她过来我要她好看。”
虽然昨天那事儿不是穆九的错,但只要湘郡主看人不顺眼,错不错不重要,她就是要好好教训穆九,好出出心口这口恶气。
穆若兰心中微讪,立刻转移话题:“郡主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呢?公主殿下可来了?”
“姑姑不舒服回去了,不过凝华来了,等下我带你去见她。”
众贵女闻言震惊:“凝华公主也来了,天啦,我上次见到殿下还是半年前,惊鸿一瞥,真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张脸都不够看了。”
“就是,这世上绝对没有比凝华公主更美的人了。”
九天仙色,碧水凝华。
凝华公主是楚国公认的第一美人,她的生母乃是最得盛宠的丽贵妃,丽贵妃本就非常美貌,还一度被朝臣们称为祸水,凝华公主完美的继承了自己母亲的美貌,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十岁的时候一曲惊鸿,得了当朝最古板的太傅大人一句称赞,九天仙色、碧水凝华,这才有了凝华的封号,在众多公主之间,这个封号也是独一份。
而且凝华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从来不摆架子,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莫说男人,便是这些贵女们也忍不住心生仰慕。
慧云公主是湘郡主的姑姑,而凝华公主是湘郡主的堂姐,两人关系也不错,不过多数都是湘郡主沾着凝华公主,也就这位公主好脾气能和湘郡主玩儿到一起。
第十六章 琴
即知是鸿门宴,穆九怎么可能还跟着穆若兰去,她这小小庶女的身份过去只会自取其辱,不沉默,闹起来,吃亏的一定是她。
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脚底抹油先溜为上。
侧面的一处阁楼,那里有慧云公主专用的乐师班子,一群人吹拉弹唱,皆是各种高手。
穆九从后门过去,敲了敲窗棂。
兰幽从里面探头出来,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穆九直接翻窗进去:“溜进来的。”
兰幽无语,这事也就穆九最得心应手了,溜进风月楼就算了,这可是公主的别庄,不过她也算是知道这小祖宗有本事的,赶紧去给这小祖宗拿东西,这样的宴会最不缺的就是点心和小食,顺便拿了一杯茶:“刚拿过来的,你尝尝。”
投喂成习惯了,看着穆九就想给她吃的。
穆九早餐都没怎么吃,却之不恭。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公主请你的?”
兰幽挥了挥手手帕,一脸无奈:“你别说了,慧云公主的宴会以往都是请竹韵的,竹韵若是不来,其他人公主殿下也不将就,哪儿知道今天竹韵不来,她还非得把我请来了。”
兰幽将自己的手摊开,可怜兮兮:“你看我这手,都已经弹了八首曲子了,再这么弹下去,今天这手非得废了不可。”
她在风月楼也弹琴,可除了弹琴,客人还要喝茶聊天,她也可以歇息,可来到这里完全把她当乐师用,曲子不能停,她刚刚是实在是手疼了,这才过来歇息,喝杯茶又得继续,公主的银子拿着太烫手了。
她这么一说,穆九倒是想起竹韵被打了:“竹韵还好吧?”
“你别说了,肋骨都断了两根,能好到哪儿去。”说道这里,兰幽突然凑到穆九旁边,神秘兮兮,一脸八卦:“你知道竹韵为什么被打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了。”兰幽爬到穆九耳边,小声道:“小道消息,慧云公主怀孕了。”
慧云公主今年也就三十七岁,年级虽然大点儿,但也不算老,怀孕很正常,可偏偏慧云公主的驸马在三年前就犯病死了,一个寡妇怀孕,而慧云公主这两年一直都跟竹韵来往密切。
孩子是不是竹韵的不知道,但猜测的人非常多。
穆九默默吞了糕点,这种八卦知道就好了。
兰幽休息的时间到了,但是她不想弹:“小九,要不你去帮我弹吧,不然我这手废了,以后你可就听不到我的曲儿了。”
穆九抬手推开她的头:“你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兰幽撇撇嘴,啧了一声:“你在我这儿扮什么傻?赶紧的,不然下次我不给你吃的。”
说得好像她缺她给吃似的。
穆九喜欢去她哪儿听曲,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弹一弹,技法虽然不够高超,但她那随性淡漠的性子倒是在琴音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因此哪怕她偶尔弹错兰幽也不会指正,技法可以练,但意境难得。
她拉着穆九出去,她坐的地方是独立的,快速将帘子放下来,今天来的人多,大家忙着打交道,没人会注意这里,就算听到琴声看过来,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也不会在意。
顺手将穆九摁在椅子上:“来吧,好好弹,今天姐这双手可就靠你了。”
兰幽善琴,七弦琴、古筝、箜篌她都能信手拈来,今天这里摆的是古筝。
穆九都不太相信自己,不过兰幽是打定主意让她弹,她也没办法。
兰幽催促道:“你快点儿啊,等下有人来催了。”
穆九在旁边的水盆里净手,这才重新坐下来,轻轻拨动琴弦。
她会弹的曲子不多,不过不管什么曲子,到了她手里都会变了味儿,说真的,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弹得好。
桌案上有曲单,那是贵人们点的曲儿,要依次弹完。
兰幽把曲谱展开,第九首,西厢泪。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故事将的是男女道别分离时依依惜别的心情,曲调婉转凄凉,要很走心的弹。
穆九默默将单子放下,很好,确认过曲子,是不会弹的调调,希望她弹完了兰幽不会哭傻。
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琴音从指尖溢出。
不能说多高超,但曲调听着还是不错的。
兰幽一边给自己手指擦药,一边啧啧摇头,厉害,太厉害了,一首曲子弹完了,愣是面目全非得让人听不出来原来是什么调,可你说她弹得不好吧,听起来还听不错的,简直太奇葩了。
男宾那边,一身靛蓝色长衫的穆天阳和苏逸坐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很有话题,苏逸是穆家最出色的客卿,穆天阳有意交好他,希望苏逸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所以经常出门都带着苏逸。
今日他要陪广文王世子过来,因此先走一步,把妹妹交给苏逸去接。
察觉到苏逸的异样,穆天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兰幽?”
那边看台不是乐师就是戏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从风月楼请来的兰幽了,而刚刚那琴音就是从兰幽的位置传出来的。
“今日兰幽弹的是什么曲子?怎么听着有点儿熟悉,却又好像从未听过?”
文人世家的子弟,琴棋书画都要涉猎,穆天阳也是爱好听曲,经常去风月楼,可这曲子,当真听着怪异。
说不上不好,但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苏逸的手不动声色的放在自己随身的竹笛上,微微敛眸:“应该是新曲子吧,不过听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穆天阳还是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定北侯萧君夙来了。
第十七章 破军一曲
帝京中的人对萧君夙这个人褒贬不一,不管是他的德行还是功绩,都是众说纷纭,好的呢,觉得萧君夙年轻有为,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好的说他野心勃勃,无情无义,阴辣狠毒。
然而不管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不管他凶残的名声有多臭,却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萧君夙的容貌极盛,可以碾压在场所有公子哥的存在。
今日的萧君夙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广绣长袍,金红线绣麒麟瑞兽,蝙蝠回纹勾边,绛紫色其实很挑人的,可穿在他身上却毫无违和感,他从门口进来,广袖浮动,宽肩窄腰,身躯挺拔昂藏,光是一个身影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将军身上天生就有一股让人敬畏的正气和煞气,那是这群在京中的公子哥儿们无法比拟的。
随着他缓缓走进,紫金玉冠熠熠生辉,这颜色和花纹,换了谁穿都觉得太过华丽花哨,可眼下,只有贵气天成,一身英武不凡。
有武将的锋锐冷傲,也有世家公子哥儿的尊贵和冷峻气势。
二十岁的男人,就算再成熟,却也内敛不到哪儿去,此刻的萧君夙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锐不可挡。
男宾那边,一群人不约而同起身:“定北侯。”
萧君夙虽然跟他们一般年纪,但他的侯爵是实打实的,能跟萧君夙同朝的都是他们的父辈,因此不管私下怎么议论,表面上还是得十分尊重。
萧君夙走进,众人立刻把最中间的位置让开,而在他身后的一个紫金色华服的青年探出头来,语气酸酸的调侃:“我就说不该跟你一起来,我这么大个人儿,都被当你跟班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顿时一滞,慌忙心里:“六殿下恕罪。”
当今六皇子夏侯堇,虽然生母身份低微,本身也不受宠,但人家好歹是皇子,被怠慢也是不好了。
“行了行了,本殿懒得跟你们计较。”夏侯堇很是随性的挥手,转头看向高台:“没看见定北侯来了吗?弹曲儿的,赶紧来一曲《破军》。”
兰幽用肩膀撞了撞穆九:“看傻了?”
穆九回神,眼里是没有敛去的惊艳,之前见到萧君夙都是晚上,虽然帅气,但总是朦胧了什么色彩,而今白日里看见,虽然隔得远,却又仿佛另外一个人,真的很好看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看美女,女人看英雄,我也是凡夫俗子。”
还真是诚实,兰幽伸手在她脸上刮一下,嗔道:“那你去把他拿下啊?难得有你看上的。”
穆九嗤笑一声:“看看就行,好看的女人是祸水,好看的男人也带毒,没那兴趣。”
目光扫过旁边的女宾席,不少女子已经抛弃矜持往外面看去,就算那些克制着没有出来的,也在小声的谈论着萧君夙。
虽然萧君夙在外的名声不好,还很凶残,但那只是对一般的人来说,在这群贵女中间,总有萧君夙不敢动手的,也总有觉得自己配得上萧君夙且还能驾驭他的。
萧君夙是平凡女子消受不起的高阁珍馐,但这里多是望族小姐,甚至皇亲国戚,胆子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穆九十指在琴弦滑动,指尖琴弦铮铮作响,一曲《破军》信手拈来。
兰幽还想说什么,却站在一旁傻了,她听过穆九弹了不少曲子,却唯有这一首,一个音都不错,且那铮铮之声,急促鼓点,瞬间就抓住了神经,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就在战场上,刀剑相向,铁马金戈,血流成河。
兰幽捂住嘴让自己不要惊呼出声,这首曲子,她是永远都弹不出这样的意境的。
穆九难得一次那么认真的弹琴,而这《破军》响起,她眼边的血丝都控制不住往中心蔓延,她的眼里只有肃杀和凄凉,天地血红一色,满地硝烟残骸。
一曲终了,穆九双手重重的搁在琴案上,双眸微敛,声音沉沉:“兰幽,今日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懂吗?”
兰幽重重的点头,刚刚的震撼让她的灵魂都是恍惚的,她之前只觉得小九很特别,现在恐怕不仅仅是特别了,真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琴室之外,不管是男宾席还是女宾席都寂静了好久,六皇子夏侯堇托着下巴听得目瞪口呆,呐呐的回头看向萧君夙:“君夙,这曲子......”
夏侯堇‘有幸’和萧君夙去过几次战场,虽然没能披甲上阵,但也是实打实见过战场的人,非常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萧君夙抬眸看了一眼上方,握住酒杯的手转了转,半响只说了一个字:“赏。”
夏侯堇明白了,这曲子入了萧君夙的耳了,不错不错,居然有能让萧君夙说赏的:“来人,快快快,定北侯有赏。”
片刻之后,兰幽收到赏银,而穆九早已经不见踪影。
公主的银子收得烫手,这定北侯的银子......拿着心虚,好在萧君夙没有要求再弹一曲,不然穿帮了她就完了。
第十八章 世子夏侯钰
穆九虽然没有进过这公主的别庄,但她也来过这边,知道这里有个泉眼,泉水甘甜,里面还有不少鱼。
小青鱼带进去必然会惹麻烦,所以在门口她就让小青鱼去找水潭捉鱼。
等穆九晃悠着过去的时候,青鱼刚刚烤好鱼,五六条鱼用树枝插起来放在火堆上烤着,穆九走进立刻就闻到了鱼香味。
泉水养的鱼不腥,带着自然的鱼香,很是好闻。
“主子。”
小青鱼赶紧拿一条烤好的鱼给穆九递过去,上面还滋滋的冒油,穆九闻得食指大动,一口咬下去,居然有味儿。
“怎么有盐?”
小青鱼拿出一个小纸包:“我拿三条鱼跟山下的人家换的,他们还给了我一点辣酱,不知道主子吃不吃辣,所以没有放进去。”
穆九挑眉笑了:“不错,知道自己动脑子,挺聪明的,把辣酱给我。”
青鱼愣了一秒,大概没想到穆九前一瞬还在夸她,下一瞬就要辣酱,回神之后还是赶紧把辣酱递过去:“奴婢尝过一点点,确实有点辣,主子先试一试。”
穆九把辣酱全部倒在鱼上,一口下去,又香又辣,非常带劲儿。
穆九坐在石头上啃鱼,小青鱼就在一旁看着,那一副花痴的样子,好像看着就能饱似的,穆九拔一条与给她:“自己吃,别掖着。”
青鱼接住开心笑了:“谢谢主子赏赐。”
穆九:“......”明明那鱼是她自己抓的,自己烤的,谢她做什么?
青鱼小口小口的吃着鱼,小心翼翼的问:“主子等下还去别庄吗?要不奴婢找人接主子回去?”
穆九摇头:“不用,你等下跟着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青鱼点头如捣蒜:“奴婢遵命。”
穆九动了动眉,之前她身边只有微雪,微雪不说话,也不会奴婢奴婢的自称,突然听到一人这样说话,还挺不习惯的,不过她也没想纠正什么。
青鱼烤的鱼不少,穆九拿了三条准备给兰幽拿去,带着青鱼绕过守卫翻墙进去,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广文王世子夏侯钰。
穆九要走,但夏侯钰不但看到了她,似乎还认出了她。
“你是穆九对吧?”
穆九指着不远处的竹屋:“乐师班子那里,你从后门进去,把鱼交给那个叫兰幽的女人,她问就说我送的。”
“主子......”青鱼很担心,但她知道自己主子有本事,她估计只能拖后腿,快速拔腿跑了。
“呵,先支走小丫鬟,你倒是挺.....懂事的。”
夏侯钰是过来更衣的,哪儿曾想居然能遇到穆九。
穆九木着脸,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世子爷有事?”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作为媵妾陪嫁给本世子。”夏侯钰靠近,目光淫色的睨着穆九,纳妾纳色,穆九这般姿色以属上乘,确实够资格了。
“你是不是奇怪本世子怎么认识你?穆家的陪嫁单子里有媵妾的数目,你的画像也一早就送到了我的面前,我可是一直很想见到你呢?”
夏侯钰一步步靠近,双手撑在假山上,试图把穆九圈在臂膀间,他这张脸其实长得很唬人,五官端正,人模狗样,但这作风未免太过轻浮。
“你最好别动,我不会在这里要你,不过你迟早就是本世子的人,乖乖的听话,让本世子开心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夏侯钰家里有侧妃有侍妾,本人更是风月中的老手,自自命风流,见到女人不撩一下就不舒服,当然,那些个身份尊贵的贵女他不敢撩,还得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可眼前的穆九在他心里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自然是可以放开一点。
穆九躲开他的圈禁,退到一边:“世子爷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情跟你商量呢。”
夏侯钰笑得风流倜傥:“你说,爷对爱妾一向大方。”
呵,鬼才是你的爱妾。
穆九忍住要崩的表情:“关于媵妾这件事情我希望世子爷能好好考虑,如果世子爷主动帮忙让我不用陪嫁,我欠世子一个人情,这个交易世子不会吃亏。”
夏侯钰盯着穆九看了一会儿,忽而笑开,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我就喜欢你这么风趣的,不过交易就免了,丢了你这么有趣的美人儿才是吃亏。”
夏侯钰风流的靠近,眼神已经是非常的放肆露骨,仿佛穆九已经是他的盘中餐了。
穆九动了动手指,语调淡淡:“世子爷,我给你机会了啊,是你没抓住的,那看来我只能换一种谈判方式了。”
夏侯钰好整以暇:“啧,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讨好本世子?”
穆九握拳一跃:“这样谈。”
“啊啊啊......”
第十九章 凶悍
一处阁楼的后排走廊,两道身影徐徐而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假山后的情景。
夏侯堇瞬间眼前一亮:“唉,那姑娘够凶悍的啊,那被揍的那个......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像夏侯钰?”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萧君夙:“夏侯钰好歹是我堂兄,你说我要不要去救一救?”
没得到萧君夙的回答,夏侯堇往前迈了一步,突然看到夏侯钰被拎起来又摔下去,刚刚要落下的步子生生的被缩回来了:这姑娘太凶残了,感觉不是他能打得过的,惹不起惹不起,所以.......就当没看见吧。
堂兄请自求多福。
穆九揍了一顿,这才弯下腰,笑眯眯的:“现在,世子爷要考虑交易了吗?”
夏侯钰疼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终于不再是色眯眯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穆九,怒不可歇:“殴打皇亲国戚,穆九,你给我等着,本世子一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啧啧,听起来真可怕?可你有证据吗?”穆九蹲下,抬手在夏侯钰的身上剁了几下,痛得他瑟缩:“很痛是不是?不过你放心,我揍的地方比较偏,而且有专门练过,绝对不会留下一丝丝淤青。”
“世子爷,就算你要给我定罪,把我五马分尸,但咱们也要讲证据是不是?”
夏侯钰还没反应过来,穆九接着道:“再说,你堂堂世子爷,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揍了,这说出去你不怕丢人吗?”
夏侯钰想吐血,手无缚鸡之力?特么说谁呢?
穆九微微一笑,非常亲切的把夏侯钰,还客气的拍拍他衣服上的灰:“世子爷好好考虑我的议题,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咱们见一次‘谈’一次。”
谈等于揍。
夏侯钰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女人,心中骇人:这是女人还是魔鬼?
夏侯钰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撞到柱子上才清醒,赶紧去找个地方看自己的身上,果真一点儿伤都没有,可刚刚他痛得差点要晕过去了。
相府一个小小的庶女,他未婚妻的陪嫁媵妾,本以为就是一个手中的玩物,可现在他居然被揍还被威胁,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穆九倒是有一点儿说对了,夏侯钰不敢声张,被女人打本来就没面子,要是被人知道他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绝对会成为笑柄,但这不代表他就这么放过穆九了。
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对他,他可是堂堂世子爷,别说女人,就是男人,除了自己老子,也没人敢打他,而今他却被女人打了。
他一定要让穆九付出代价。
若是穆九能知道夏侯钰的想法,一定很欣慰。
这就对了嘛,阴谋阳谋玩儿手段多好,夫君小妾什么的,听着就觉得受不了,她真不擅长这个,不过玩儿其它,她就挺有兴趣的,不要大意的放马过来。
穆九去了兰幽那里,一推门就看到小青鱼蹦过来,很是着急:“主子,你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穆九点着她脑袋将她推开:“没事儿,我好着呢。”
兰幽已经啃完了鱼在擦手:“你这小丫头一直在这里转来转去,你要再不来,估计她就要冲出去了。”
“对了,你刚刚与见谁了,看把这下丫头急得。”
“夏侯钰。”穆九倒是没有隐瞒。
兰幽傻眼:“你咋跟他遇上了,那位可是风流的主儿,但凡漂亮的女子,就没有不下手的,不对...他怎么放你过来了?”
夏侯钰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兰幽都没少被纠缠,但那位风流也花心,哪儿会记得那么多红粉知己,只要不遇上就没事儿,但遇上的就没那么容易跑掉。
“嗯,我跟他谈论了一下人生。”穆九捞了一杯茶喝。
兰幽狐疑,她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跟夏侯钰谈论人生,这不扯吗?
刚刚一直沉默站在那里的小青鱼突然上前一把拉开穆九的袖子,那动作迅速,愣是让穆九都没反应过来。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三条指甲抓痕,应该是刚刚夏侯钰抓的,刚刚破皮,不太痛她也就没注意。
兰幽看着那小青鱼瞬间变脸,那冷酷的样子让她吓了一条,明明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此刻却一脸杀气腾腾的,那眼里却迸发凶光,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你去哪儿?”穆九喊住小青鱼。
小青鱼回头,双手在胸口握拳:“我去宰了他。”
兰幽:“......”她一定是幻听了,这么可爱的丫头,怎么那么凶残呢?
穆九:“......”
头疼。
一个没注意,福伯都教了这丫头什么东西?
抬手盖住小青鱼的脑袋,揉了一把:“小姑娘家家的,这么暴躁做什么?你若是想要跟着我就得明白一点,没我的命令,把你这身煞气收起来。”
早上她就不该因为看到她眼巴巴往门口噌的样子而心软,这小丫头当初可就是个狼崽子,这么多年这狠劲儿也没磨灭。
第二十章 不太一样
穆九喝止了小青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参见公主殿下。”
穆九挑了帘子看去,她以为是慧云公主,一顶白色镶金的软轿缓缓在空地落下,两个身着红白宫装的宫娥弯腰去将人扶出来。
一身白衣锦服,外罩轻纱如雾,金银双色线绣着飞天仙鹤,勾勒瑞鹤祥云,裙子铺展,顿时仙气十足。
头上的发髻也是简单的挽起,配以玉簪花钿,淡雅贵气却不显俗气,衬得那张本就很漂亮的脸透着几丝佛性。
一个美得满身带着仙气的公主,九天仙色,碧水凝华,这一身白衣绣仙鹤祥云,看起来到真是仙色。
“平身。”柔柔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让人不免产生好感。
“谢公主殿下。”
“公主姐姐。”湘郡主几乎是立刻蹦出来,一脸欣喜,赶紧把凝华公主迎了进去,帘子隔断,这才让人不情不愿的收了视线,凝华公主的美貌冠绝京城,可也不是随时都能看见,难得这么近看到公主却被帘子遮住,不免遗憾。
兰幽偷摸摸的凑到穆九旁边:“这位凝华公主喜欢定北侯,听说皇上也有意为两人赐婚,就容貌看,两人真的很般配唉。”
话是没错,可那语调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怂恿和暗示什么呢?
“事儿精。”
凝华公主坐下没多久,就有宫娥出来传召:“公主殿下宣定北侯见驾。”
公主当众宣召,何等荣幸,本以为定北侯怎么也不敢拒绝的,却不想萧君夙连面都没露,只有声音传出来:“不见。”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又何其嚣张。
立刻有人开始议论,但却没人敢大声指摘,毕竟萧君夙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金銮殿,他也不会给那些大臣面子,仗着皇上的宠信,他还把谁放眼里了?
夏侯堇倒是探出头来,笑道:“凝华,你那边全是女眷,宣定北侯过去见驾是否不妥?别惊扰了诸位小姐。”
那边沉默了片刻,凝华公主的声音传出来:“是凝华考虑不周。”
一句话,倒是没有多余的解释,可凝华公主着急见定北侯的心情众人是感受到了。
不免让人捶胸,仙女一般的公主为何偏偏眼瞎看上这样一个人?
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穆九抓了把瓜子儿磕,这好戏有点儿意思。
这一地的贵女,随便一个身份都能碾了她,所以她准备就在兰幽这里躲着,等着散场的时候摸回马车和穆若兰他们一起回去就行。
时间有点久,穆九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好久了,可这群公子小姐好像完全没有要散场的意思,真是好精力。
茶水喝得有点儿多,穆九没让青鱼跟,自己去解决一下三急。
“找到人了没?快点儿,等下世子爷又要发火了。”
穆九的脚步顿住,今天来的世子爷不止一个,但最尊贵的是广文王世子,穆九不太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夏侯钰,不过还是先躲起来。
“一群蠢货,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人,要你们何用,滚,还不快滚去找?”
看着一群侍卫从旁边走过,两个时辰,应该是夏侯钰没错了,被她打了,咽不下气,着急报复,也只有夏侯钰敢在慧云公主的地盘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
穆九继续躲着,完全没觉得自己这样太丢面子,她可不想打这些侍卫,要打就打夏侯钰一个,揍到他怀疑人生,看他还敢不敢让她当媵妾。
别庄依山而建,凉亭的下面有一块台子,平坦干净,上面有亭子遮阴,只要她躺在那里,绝对没人看得见。
她觉得就算夏侯钰把整个别庄翻过来也不一定找得到她,穆九想得很美好,然而她才躺下不到片刻就有人来了。
“阿夙,你为什么躲着我?”
柔柔的声音,听着像是凝华公主,而阿夙......穆九瞬间睡意全无。
“公主此话何意?”
这淡薄无情的声音,是萧君夙没错了。
“我知道了,是因为事务繁忙对不对?回头我让父皇少给你点儿事儿。”
小女儿娇态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凝华公主是很喜欢萧君夙的。
“公主说笑了,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怎可推卸?”明明是客气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无端多了几分冷酷疏离。
空气有一瞬的沉默,显然凝华公主不是听不出来:“那......赐婚呢?你三年孝期已过,你去求父皇赐婚好不好?”
“君夙暂时并无娶妻之心。”一派的淡漠,仿佛铁石心肠:“时间不早了,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免得贵妃担心。”
“萧君夙.......”凝华公主颤音低吼,明明还是那柔柔的声音,可听着却无端多了几分诡异:“是魏映雪对不对?你想娶的是魏映雪,太后传召你,就是想把她许给你,你答应了是不是?”
“你只能是我的,你只可以娶我,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把魏映雪杀了,不然.......”
凝华公主冷笑一声,小女儿的气息骤变,浮动袖子:“你若敢选择她,本宫就毁了她。”
穆九没看到画面,但光听对话,都感觉受到了冲击,这凝华公主怎么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脚步声远去,想来两人是走了,穆九轻叹口气,女人啊,吃起醋来不要太可怕。
骤然间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冷,穆九抬头看去,对上一双俯视他的黑眸。
第二十一章 过分了哈
骤然间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冷,穆九抬头看去,对上一双俯视他的黑眸。
这种被抓包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为什么这人还没走。
“呵呵......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信吗?”
显然,定北侯是不会信的,一跃而下落在穆九的对面,那黑眸凝冰,仿佛将穆九凌迟,下一刻骤然凑近,一把揪着穆九的领子,然后凌空一抛。
“咚。”
穆九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虽然有枯叶垫底,但也很痛,最重要的是这姿势,太难看了。
穆九深吸口气,咬牙,当初就该一狠心给他一刀,一了百了,用来给竹林做养料。
“阁下若是要杀人灭口,咱们一刀切好吗?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多麻烦?”就算死,好歹也给点儿尊严是吧?
萧君夙凉凉的看她一眼,眸光流转,看不出眼底的神色,抬步往一个石洞走过去。
“跟上。”
穆九:“......”
不带这样的啊,杀人灭口就算了,还让她自己跟过去找死,太过分了哈。
眼看萧君夙的手朝她领子伸过来,穆九猛的向后一跳躲开:“我走,我自己走。”
动不动就拎她的领子,她又不是鸡仔。
秉承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穆九跟了进去。
石洞的门口错开,从外面如果不注意都看不到这里可以进去,如何狭窄只容一人通行,进去之后是一条地道,还不是简单的打个洞,而是用了石头堆砌了墙壁,一看就是很大的工程。
里面还不止一条路,好几个岔路口,不过萧君夙明显是早就来过,熟门熟路,都不带犹豫的就选择了路口往前走。
一路上穆九还看到了不少阵法,不过都被破了,仅仅是破,还能重启,显然进来的人也是阵法高手。
一路走到终点,哪儿还有一个人,目测得有七十岁以上,头发花白,一身青衣盘坐在地,而他的面前是一面三丈高强,高墙上纵横线画了格子,穆九数了一下,横九竖九,八十一宫格。
但这上面每个格子填的不是数字,而是易经的卦象,易经一共八八六十四卦,而这里九九八十一个格子里,必然有十七个格子是假的,若是不慎碰到,后果一定不会很美妙。
地上的老者捧着罗盘,一边算一边掐手指,就连来了两个人他也没有察觉,显然已经陷入忘我,应该说疯魔才对,那一头的汗,还有那嘴角溢出来的血,分明是走火入魔的状态。
穆九目光落在阵法上,然后缓缓转向萧君夙,很是迟疑:“你.......不会让我破阵吧?”
萧君夙负手站在一侧,绛紫色鎏金暗纹的袍子包裹他昂藏修长的身躯,冷酷俊朗,宛如暗夜的王者,眉眼上扬的弧度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气,不过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如果你能破开这个阵,我允你三个诺言。”
穆九挑眉:“若是不能呢?”
萧君夙抬了抬脚,一个骷髅头滚了出来:“与它作伴。”
那语气,仿佛穆九现在已经死了一般。
“呵呵......”穆九附送两声冷笑,双手抱胸:“阁下知道强人所难怎么写吗?还有,我什么时候给你我阵法很厉害的错觉了?”
穆九往回走:“我不指望你报恩,今天的事儿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就当没见过我,再见。”
穆九要溜,雪亮的寒铁长剑横在她面前,她吓得立刻停住脚,刚要张嘴说什么,一颗药丸直接被塞进她的嘴里。
“独门秘药,专门用来控制暗卫的,你就算医术厉害,也不会刚好有解药,现在你没得选。”
穆九:“.......我...........”有句脏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走不了,还被喂毒药,穆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她才不要这样妥协。
靠着石壁坐下,说不破阵就不破阵。
萧君夙挑眉,还挺有骨气的。
“噗......”
那老者终于到了极限,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接倒向了地面,竟然是昏死过去。
萧君夙快速上前喂了一颗丹药,连忙掐人中,好半响老者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萧君夙,无奈摇头:“老朽无能,这盘龙阵,我是破不了了。”
“盘龙阵?”穆九倒是有些惊讶了,这居然是盘龙阵,怪不得萧君夙非要把她带过来,她那竹林里虽然只是迷阵,但却也是从盘龙阵演化出来的。
老者这才发现这里还多了一个人:“小姑娘,莫非你听说过盘龙阵?”
老者一把年级,却也没有自持辈分看不起小姑娘,和蔼的样子倒是让穆九对他印象不错。
“我叫穆九,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呵呵一笑:“倒是个有礼貌的小娃娃,老朽俗名不闻。”
奇门遁甲七圣之一,不闻真人。
穆九一改刚刚的散漫,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拱手一礼,却没有说话。
不闻真人动了动眉,这个礼......莫非是他的师侄?还是徒孙?不过玄门中女子极少,也没听说谁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
穆九将目光转向萧君夙:“想来你是不会放我走的了,只要我破阵,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可算数?”
萧君夙点头:“言出必行。”
看出来了。
“那我先说,第一:今天的事儿我不说出去,你不能跟我计较;第二:我不指望你报恩,但也不能报仇啊,好歹我还救你一次;第三:出了这里,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没遇到过好不好?”
萧君夙眉峰一挑,倒是来了几分趣味,虽然没看出来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但她对他避之不及,倒是非常的明显。、
他定北侯给的三个条件,全被她用来跟他撇清关系了。
“如你所愿。”
穆九总觉得不能太相信这话,不过姑且信着吧。
第二十二章 破阵
盘龙阵是一个连环大阵,别的阵主攻,这个阵主守,三个阵眼为一个阵,而三个阵环环扣在一起,才是盘龙阵,盘龙大阵有九个阵眼,能开,但绝对不能暴力破坏,一旦其中一个遭受损坏,其他八个就会锁死,盘龙阵,也叫困龙阵,无进亦无出。
这种阵法经常用在王侯将相的墓地,为的是防止盗墓。
不能试,没有绝对的把握,是绝对不能轻易触碰阵眼的,所以不闻真人才会演算到走火入魔。
穆九对奇门遁甲很有兴趣,无聊的时候就研究研究,若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办法,想要演算确实很难,但结合九宫格应该会容易很多,不过还有易经卦象。
一个人若是无聊的时候,真的什么无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比如穆九抄佛经都能抄上瘾,卦象什么的也是打发时间不错的选择,她觉得自己再折腾一下,指不定那天混不下去了,还能去大街上摆摊算命。
穆九学着不闻真人席地而坐,用石子将墙上的八十一格画下来,分别填上数字,而后配以八卦八门,再把卦象填上去。
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对应一到九的数字。
六十四卦化万象。
天地造化定乾坤。
雷厉风行必相薄。
山泽相连可通气。
水火相克不相射。
不闻真人在一旁看,本想看看是那位门人叫出来的徒弟,却不想,这一圈一圈的符号他居然看不懂,后面的卦象却是懂了,但如何连起来的却解释不通。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穆九手中的石子点在一个各自上:“横三竖九,开。”
都不用穆九特意解释,萧君夙一掌打在那个位置,那个格子立刻陷了下去。
周围没有异动,不闻真人震惊:“对了......”
穆九都没有抬头看,又演算了几个公式:“横六竖二,休。”
“横九竖三,死。”
死?萧君夙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穆九,穆九却根本没抬头看他,聚精会神的演算,不过察觉到他的迟疑,解释了一句:“死中求生,横一竖九。”
萧君夙快速的打在两个格子上,确实没事。
穆九低着头一直演算,终于把十七个格子找出来,最后一个:“横七竖三,休!”
等萧君夙将最后一个格子拍下,穆九终于抬头,看到那最后形成一个图腾:“群龙无首。”
解.....开了?
不闻真人已经傻了,他习奇门遁甲五十载,潜心研究,刻苦钻研,却从未听说过这等奇怪的演算之法。
不过今生居然能亲眼看见有人解开了这么庞大的盘龙阵,真是大饱眼福啊。
解开了阵法,也只是让这一个阵眼失效而已。
穆九抹了额头的汗渍,转身向萧君夙摊手:“解药。”
萧君夙深深的看着穆九,抬手一抛。
穆九接过瓷瓶打开,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清心丹?”
萧君夙眉峰微扬,黑曜石般深邃的眸中那一抹玩味,看得穆九心口瞬间一口血堵住,被耍了,刚刚那根本不是什么秘药,估计就是个清心丹。
呵呵,清心丹好,她现在不吃几颗,都控制不住这想揍人的欲望。
穆九倒了半瓶清心丹到嘴里,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不闻真人看着穆九离开的方向,很是不舍:“主子,这位姑娘你从哪儿找来的?她阵法造诣比我高出不少,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
萧君夙看着面前渐渐恢复原样的宫格墙,微微勾了勾唇,冷酷中透着几分邪肆:“不急。”
她要走便让她走,但日后要不要再见,可不是她说了算。
能解邪教的毒,能破盘龙大阵,如此能人居然是相府的一个小小庶女.......
--------
穆九走出那个山洞,看群山环绕,从这里都能看到楚国的城门。
盘龙阵镇守的是帝王墓,而为了聚集一个皇族的风水,帝王墓一般建在龙脉之上,为了保护皇族子孙千秋万代。
盘龙阵下便是楚国龙脉,动了龙脉就相当于动了一个国家的气运。
穆九看着自己的手,龙脉受损,皇族式微,天下将乱。
她没想动的,但既然遇见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将来天下大乱,这一笔罪......她认了。
不过楚国的军侯却跑去破自己国家的龙脉,这就有意思了。
第二十三章 欲言又止
穆九绕过一行人找到小青鱼,正好宴会也结束了,不过夏侯钰好似还没放弃抓她。
“搜,再搜一遍,仔细一点儿,我不信这人还能飞了。”
穆若兰和穆怜心都被拦着,看着那些侍卫在她们的马车里搜,穆若兰一张脸铁青,今日穆九不在,她被湘郡主甩了不知道多少脸色,后来夏侯钰也找她甩脸子,非要她把穆九交出来,她都不知道穆九去哪儿了,怎么交?
那个道人说带着穆九能帮她挡灾,她看穆九才是真正的灾星,在这样下去,她在广文王家那兄妹那里面子里子都要没了。
“搜完了没?天色很晚了,我们要走了。”
马车就那么大,一目了然,那侍卫也是被夏侯钰骂多了才过分些,此刻倒是想起来穆若兰是未来的世子妃,赶紧后退拱手:“搜完了,穆小姐请。”
两姐妹上了马车幽幽离开,车子一路下山,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尖叫。
穆若兰掀开帘子看去:“七妹,怎么了?”
穆怜心闷了一会儿,回道:“没事,车子颠了一下。”
“哦。”穆若兰心烦的放下帘子,没有在理。
而后面车子里,穆九笑眯眯的看着穆怜心:“多谢七小姐。”
“呜呜呜......”芬儿被小青鱼死死摁住,不甘心的还想叫,可别看小青鱼比她小,力道却出奇的大,愣是让芬儿动弹不得。
穆怜心看了眼芬儿求救的眼神,无奈:“小九让青鱼放了芬儿吧,我保证她不会乱喊。”
穆九看了眼芬儿,她死死瞪着穆九,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妥协的样子。
“青鱼,放开她。”
青鱼不甘,但还是听穆九的话放了人。
那芬儿终于得了解放,得意一笑,张口就要喊,可一个字卡在喉咙眼儿还没出来,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穆九缓缓收回手:“还是这样最稳妥,七小姐这丫鬟看来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穆怜心脸色难看,看看一手能劈晕人的穆九,再看看力气奇大的青鱼,她再傻也明白穆九不是一般人了,抿抿唇,一言未发。
穆怜心的母亲是妾室,虽然有老夫人拂照,可大夫人和侧室丹夫人都不是善茬,相爷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男人,为了在相府有地位,刘姨娘最会的就是忍和识时务,而作为她的女儿,穆怜心也算是得了母亲的真传。
穆九在车里睡着了,期间芬儿醒来一次,不过立刻又被青鱼摁趴回去,那凶残的样子看得穆怜心都握了握拳,暗自决定以后离穆九远一点。
车子回到穆家,穆若兰气急败坏先一步进府,因此没有看到穆九慢悠悠的跟在穆怜心身后下车。
倒是苏逸看到穆九有些意外:“九小姐,原来你在车上啊。”
穆九揉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我不在车上难不成能自己飞回来?”
苏逸轻笑,倒是不在乎她这不耐的语气,此刻天生已经完全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逸那双眸子直直的盯着穆九,明显是有话要说,穆九顿了顿,没有拒绝。
“小姐。”芬儿跟在穆怜心身后,一脸的愤怒,脖子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她跟青鱼的梁子大发了。
“这穆九今天一天都不知道去哪儿鬼混,现在还跟苏逸走在一起,简直太没有规矩,不知廉耻,奴婢一定要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好好教训她。”
芬儿气愤的说着,却没有发现她家小姐一脸的铁青,尤其是看到苏逸主动拿了一个灯笼走在穆九身旁,苏逸温和谦恭、清秀俊逸,而穆九也是美貌动人,两人站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不自觉的扭紧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而不自知。
-----
小青鱼被穆九打发回去收拾她的东西,路上就穆九跟苏逸两人一起走,走得堂堂正正,倒也不怕人说闲话。
“你......”沉默了一路,最终还是苏逸先开口:“九小姐今日因何得罪了广文王世子,让他到处找你?”
“大概因为湘郡主吧。”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甚在意。
苏逸微微皱眉,直觉不是这么简单,但穆九不说,他也不能逼问。
“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九小姐尽管开口。“
穆九侧头看他一眼,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目如画,斯文俊秀,欲言又止,眉眼间都是克制的情意,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懂,所以才不要辜负。
抬手躲过灯笼,步伐缓行:“不劳苏先生费心,告辞。”
苏逸握住灯笼的手下意识的往前一收,想要握住什么,可什么都没握住。
穆九的身影翩然走远,明明不过几步距离,他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
穆九回到竹苑,小青鱼已经打包好行李来了,规规矩矩的站着,脸上确实兴奋得快要溢出来的欢喜,反倒是微雪没什么表情,只睁着眼看着穆九,询问。
穆九揉了揉眉心:“她是福伯的那个养女,以后叫青鱼,你安排一下。”
抬步走过微雪旁边,伸手在她肩头一拍:“给你做个伴。”
微雪的眼尾一暖,缓缓垂了下来,是她太敏感了。
第二十四章 火光
这一晚,穆九又做梦了,她并不想回忆往昔,但梦却总不愿放过她,仿佛是惩罚一般,让她看看自己曾经做了多少恶事,又得了怎样的恶果。
她梦到了自己站在火海之中,火蛇蔓延将她包围,木质的家具、沙发、地毯,燃烧得那么快,眨眼间烈焰将她席卷。
地狱里的业火焚烧是否也就不过如此?
疼,彻骨的疼,从皮肤疼到灵魂,将她灼烧,家具倒塌砸在她身上,最后,她被活生生的烧成了灰烬。
哪怕是在梦里,再次体验梦到曾经死去的场面,也让她灵魂都在泛疼。
穆家的人自私冷血,唯利是图,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她的族亲是,她也是,就连她的母亲也是,因为杀了她的情夫,她可以含笑端着一碗毒药给自己的女儿,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活生生烧成灰烬。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穆九也不是什么好人,有这个下场她也不怨,不过没能下十八层地狱而是穿越异世,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对她另外一种惩罚。
有时候,遗忘比记得幸福。
恍惚中睁开眼,她还躺在小屋里,窗外火光一闪,她缓缓坐起身,火光?
推门出去,几只火箭从墙头射了进来,微雪拿着铲子将火箭准确的拍进水坑里,倒是有一两支漏掉掉进竹林,竹林里多枯叶,眨眼间就燃了起来,不过微雪也反应快,两桶水下去,火花全部熄灭。
这半夜三更也不让她睡好觉,还这么大阵仗的报复她,除了夏侯钰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广文王世子的脾气比她想象的更要嚣张啊,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来丞相府放火的。
微雪搞定了火焰,看穆九好好的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对她比划了两下:青鱼冲出去了。
穆九点点头,到没有去帮忙的打算,青鱼虽然是个小小的孤女,但教养她长大的福伯可不仅仅是个瘸腿的看门老伯,前来放火的人应该只有五六个人,就当是给她的考验吧。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们去溜达溜达。”
托世子爷的‘福’,让她做了一个最不想做的噩梦,如今她可是‘精神百倍’,如此,不给点儿回礼,怎么好意思呢?
皇族的宅子多在南,而他们这里是在西,此刻已经宵禁,除了巡逻的禁卫军,也就只有干坏事的人了。
绕了半个圈才到广文王府,王爷的府邸自然守卫森严,不过她们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兵分两路,微雪暗处潜藏处理暗卫,而穆九则直接潜进了夏侯钰的书房。
按她想的,夏侯钰派人去干坏事,怎么也要得到有消息才睡得下,然而事实上夏侯钰确实在书房等了,不过就是姿势不太好。
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的,还口吐白沫。
穆九:“......”不带这么碰瓷儿的,她什么都没做好吗?
一个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不难猜测他是喝茶中毒。
夏侯钰应该是刚刚才喝不久,身体虽然动不了,但还有微末的意识,死鱼眼瞪着,像是在求救。
一个想让她当媵妾,还想放火烧死她的人,她真不想救,但被这么碰瓷儿她不能忍。
肉疼的拿了一颗解毒丹给夏侯钰服下,拿过他的手把脉,也就是砒霜的毒,喝得不多,死不了,不过再等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砒霜是剧毒,但少量不会死人,当然,稍微多一点,时间久了不解毒,也是会死的。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想揍人变成救人,憋屈QAQ。
微雪拎着一个晕掉的人进来:刚刚这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我就把他打晕了。
估计就是下毒的人,确定世子爷死了没的。
穆九拿出随身的银针,她不是大夫,医术虽然学了,但多数都是书本知识,实践没有,正好拿世子爷实验一下。
“便宜你了。”
可不是谁都有幸运让她亲手医治的。
夏侯钰:“......呜唔啊啊啊啊......”
夏侯钰是活生生被扎得回魂的,解毒丹起了作用,不过身体还是软绵绵的,被穆九一扎,愣是痛得鲤鱼打挺滚到地上,连滚带爬的缩到桌子边,刚刚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心有余悸,此刻什么威严和脾气都摆不出来,只觉得被扎针的地方真心的疼啊?
看着穆九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眼:“你......你......你扎我做什么?你到底怎么来我房间的?你想对我做什么?”
穆九的眉峰挑了挑,恶趣的勾勾唇:“世子爷,你这样看起来倒是可爱多了?”
穆九踢踢被微雪打晕的人:“我先声明,给你下毒的不是我,应该跟这人有关,你认识吗?”
夏侯钰看了看那人,本就惨白的脸瞬间成了菜色,他哪儿能不认得,那是他的一个随侍,不是心腹,但也是能近身的,刚刚那杯茶就是他端来的。
他今天一天火气都很大,脾气也暴躁,茶端进来他就一口喝了,他现在身体都还有那种毒药发作不能呼吸、全身像是被束缚只能等死的感觉。
他的母妃三年前病逝,因此跟穆若兰的婚礼都推迟了三年,而一年前父王将侧妃扶正,以前的庶出变成了嫡出,野心也就更大了,不但占了他母亲的妃位,甚至连他这世子的位置也想觊觎,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动手的,但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
若不是穆九突然跑来,他真的就死定了,但一想到他之所以会着道也是因为被穆九气得失了警惕,忍不住磨牙。
“半夜三更,你夜闯王府,你你.......”
“我什么?斩首?五马分尸?还是诛灭九族?世子爷可别忘了,刚刚你这条小命可是我救回来的。”穆九蹲下,笑眯眯的看着夏侯钰:“世子爷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那咱们来算算我们的账。”
穆九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夏侯钰瞬间回想起了昨日白天那一顿打,宛如噩梦再临,拔腿就想跑,但他刚刚才解毒,身体根本没力,一股绝望的无力感把他吞没。
“你不可以打我......这是犯法的.......”想垂死挣扎一下。
“呵呵,你派人往我院子射火箭,想烧死我,你怎么不知道是犯法的?”话落,穆九点了夏侯钰的哑穴,夏侯钰不管不顾想跑,却直接被穆九扯着衣领揪了回来。
“砰砰砰砰.......”
人肉沙包揍起来就是爽。
第二十五章 凶残的小青鱼
等穆九打完了解开哑穴,夏侯钰整个人像是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刚刚想叫却叫不出来,现在是根本没有力气叫了,痛得恨不得晕死过去。
夏侯钰全身骨头疼,脸上也挨了几拳,俊脸上好几块淤青,肿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恨的,他可是世子爷,居然被人这么揍,是可忍孰不可忍,怒不可歇,怒火中烧,怒海冲天,然而...对上穆九似笑非笑的眼,瞬间什么火气都哑了。
他摸了摸脸,痛得龇牙咧嘴,火气没了不说,还想哭。
“你打人......为什么要打脸?”
不是说好的打得看不出来什么痕迹都没有吗?他这脸都肿了,怎么出去见人?
穆九邪笑:“下次我记住了,不打脸。”
夏侯钰瞪眼:“还有下次?”
“你觉得呢?”穆九拂拂衣袖,一派悠闲从容很好说话的语气商量道:“本来我不想当媵妾,不过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反正对我来说相府和王府都一样,换个环境,如果心情不好就揍世子爷一顿,还不用跑这么远,我保证不打脸,且不会留下一点儿痕迹,你觉得怎样?”
夏侯钰:“......”o(╥﹏╥)o,超级想哭,有泪往心里流,这是媵妾?这是魔鬼。
他不要这样的媵妾,坚决不要,会早死的,哪儿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穆九走了,揍完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地上昏迷的侍卫和想哭的夏侯钰。
过分了啊,跑到他家里,还在他的卧室里把他揍了一顿,然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有没有把他这个世子爷放在眼里?
很气愤,小小庶女也敢欺负到他的头上,但是......目测是打不过的人。
守卫森严的王府都能来去自如,现在都没能有暗卫出现,这个穆九绝对不是他能对付的人,况且今天她还救了他一命。
选择性的忽略单方面被狂殴的事实,嗯,也许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儿上他可以大度的不跟穆九这个小小的庶女计较......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地上躺着,赶紧爬起来,却一下又痛得躺了回去。
“嘶.......穆九.......”太特么疼了。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赶紧跑去镜子那里看了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容貌玉树临风、丰神俊朗、风流潇洒,此刻看着这张一青一紫肿得像猪头的脸,一把火气噌的燃起:“混蛋,穆九,你给本世子等着。”
这种恶毒的女人还想给他做媵妾?做梦去吧。
嗯,世子爷已经完全忘了之前是他自己要穆九给他做媵妾来着。
“来人,给我来人......都死哪儿去了?”
广文王府一夜的鸡飞狗跳穆九没管,不过揍了人之后确实好睡觉了很多,也没有做梦。
她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青鱼把广文王府派来的几人全部扒光了挂城楼上去了。
“扒光?”穆九发誓,这绝对不是她吩咐的:“你......给他们留内裤了吗?”
青鱼思索了一下,了解了内裤的意思,这才理所当然的道:“扒光就是一丝不挂,为什么要留内裤?”
穆九:“......”
多么耿直的姑娘,她之前还担心青鱼凶残把人宰了,现在那几个人恐怕还不如被宰了好,感觉此生都不用做人了,这比宰了更凶残啊。
见穆九半天没说话,青鱼着急了:“主子,是奴婢做错了吗?”
说完三两下就跪下,一副等待惩罚的姿态。
穆九揉揉眉心:“你起来,你没错,就是下次......下次给人留条裤子,小姑娘家家的看多了不好。”
青鱼虽然本领大,但实际上年龄还是小,男女的事情方面还没开窍的,无法明白穆九话中的深意,还非常乖巧的点头:“奴婢明白,下次一定给她留裤子。”
不是,还下次?
穆九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是她先说的,青鱼好像也没错,顿时哑口无言,小姑娘,你下次还想扒人啊?
微雪:......这条凶残的小鱼挺有意思的。
穆九还在思索小青鱼的教育问题,老夫人的人来了,让穆九把抄的书拿过去。
女戒孝训穆九是没抄的,但佛经她抄了不少,她拿出整整一筐递过去给丫鬟苏红:“劳烦苏姑娘把这个给老夫人,我听闻她老人家受伤了,心里担忧,所以特地全部抄了佛经,为她老人家祈福,你看够吗?”
苏红本以为穆九没抄,毕竟昨天她被二小姐带出去晚上才回来,据说二小姐还因为她乱跑生气呢,因此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来挖苦穆九,哪儿曾想这厚厚一叠佛经,莫说一百遍,一千遍都够了,还不是敷衍的,每个字都抄得规规矩矩。
一肚子骂人的话骂不出来,最后苏红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火走了。
穆九对这后院里鸡毛蒜皮的事儿没兴趣,如果妥协一下能避免,她也不介意软一下,只要不招惹过分,她都可以忍,要知道后院女人的手段可比世子爷夏侯钰的手段阴私难缠多了,这么一对比,还是世子爷比较可爱,揍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正在家里敷药的夏侯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背脊发凉,总有刁民想要害本世子。
苏红走了,穆若兰又来了,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问:“穆九,昨天你哪儿去了?为什么到处跑?还让世子爷到处找你,你怎么得罪世子爷了?”
穆若兰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浸染出来的淑女,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昨晚她可是气足了一晚上,这口气现在还没消,湘郡主却一大早又让人递帖子,似是铁了心的要教训穆九,她夹在中间难做人。
她有火不能冲湘郡主发,就只能找穆九了。
穆九倒是不知道她这小院儿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怎么一个一个都往这儿来?
“二小姐这话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得罪世子爷了,他看着我就追着我跑,害得我躲了好久都不敢出来,还有,昨日去的除了各家贵女还有郡主、公主,二小姐带我一个小小的庶女过去,是想要羞辱我,让我看清我的身份低微,还是想让别人羞辱我,反正我只是一个庶女,就算被羞辱也不会损伤相府颜面对不对?”
穆九不重,声音堪称温柔,可话的内容却极重,压得穆若兰喘不过气来。
羞辱?谁不是羞辱?
她知道湘郡主想教训穆九,所以才把穆九带去,可她呢?她在湘郡主和世子爷面前何尝不是被训得跟奴才一样?
明明她是相府嫡出千金,本来身份最贵,望门闺秀,可因为夫家是王公贵族,她在夫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而那湘郡主比她年纪小,脾气嚣张、飞扬跋扈,可她却还得捧着敬着。
穆若兰一脸惨白,一言不发的走了。
穆九看得摇头,啧啧,这就是书香门第规矩多的后遗症,一个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看似很能忍,可实际上心脆得跟玻璃似的。
第二十六章 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穆若兰回去跟大夫人说了什么,晚间大夫人派人过来,让穆九过去一趟。
穆九整理了一下衣服去了,路上却遇到了一身朱红色锦服的丹夫人,丹夫人是穆青林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大少爷的生母,将近四十的她看起来并没有太过保养,眼尾也爬上了皱纹,虽然没了年轻的风光,却有独属于她这个年级的风韵犹存,韵味十足。
她衣着并不华丽,看着是个随心的人,但那双上扬的丹凤眼里偶尔展露的光彩却在不经意间透露着她的野心。
穆丞相不重色,院里现在不过三个女人,可却没人知道,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丹夫人或者那个伏低做小的刘姨娘,都是狠角色。
不是没人给穆丞相送侍妾,而是就算来了,也活不过一个春天。
“九小姐。”
穆九停下脚步福身:“丹夫人。”
丹夫人款款走到穆九面前才含笑开口,温柔的语气,浅笑盈盈,很容易让人有好感:“九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大夫人叫我过去。”
丹夫人抿了抿唇,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两步,抬手拂了拂穆九肩头的发丝:“一眨眼我们小九都十六岁了,若不是二小姐没有出嫁,我们小九都能许人家了,不过也快了。”
她拍拍穆九的肩:“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没那缘分,倒是今日看着小九格外亲切,若是小九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来找我,你年纪小,可别稀里糊涂被人利用了。”
丹夫人说完那意味深长的话就走了,穆九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失笑,大夫人想利用她,丹夫人又何尝不是?
亲切?
这么多年也没见丹夫人跟她亲切过,不过是看着大夫人要利用她,觉得她穆九好似有那么点儿利用价值,所以伸个橄榄枝。
大夫人是豺狼,丹夫人是虎豹,没什么区别。
穆九去了大夫人的屋子,大夫人正在等她,神情寡淡,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很有威严,书香门第的主母范儿十足。
穆九福身:“大夫人。”
“嗯,起来吧。”大夫人幽幽放下茶杯,上下打量着穆九:“听说你抄佛经抄得很好?平日也经常抄吗?”
穆九微微颔首:“闲来无事就抄抄佛经,能静心。”
大夫人赞许的点头:“是个不错的习惯,过两日我要去南山寺祈福,你也一起去吧。”
说完抬手一扬,两个丫鬟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一个托盘里是一匹胭脂红的锦缎,一个托盘是几个精致小巧的首饰。
“你跟若兰都喜欢素净的颜色,不过小姑娘家的,还是穿些艳丽的好看,等下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做身漂亮的衣服。”
没有丹夫人的刻意,却也不凌厉,让人不由得敬重。
“多谢大夫人。”
穆九道谢,大夫人就让她出来了,两个丫鬟拿着托盘跟着她。
穆九拂了拂衣袖,一点儿不在乎丫鬟轻视的目光自顾自的走着。
大夫人很少盛气凌人,相反很注重仪态,也很爱惜羽毛,从不轻易出手,有句话叫‘会叫的狗不咬人’,真正有手腕有城府的人越是内敛。
大夫人头上还有个老夫人,可哪怕老夫人扶持着丹夫人和刘姨娘,这后院里大夫人的地位却无人能撼动,尤其是二房更是被压得只能仰仗大房的鼻息。
虽然不是同一阵营,但穆九对大夫人还是挺欣赏的,穆若兰倒是想学她母亲,可惜,年纪太小,阅历太少,差点儿火候。
关于做媵妾这件事情穆九已经想开了,换个地儿,去王府也挺好,希望夏侯钰不要哭得太惨。
穆九闲了无事就喜欢在自己的地盘躺咸鱼,微雪不说话,两人一般都是各做各的,没什么的交流,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小青鱼。
之前她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虽然板着脸看起来很凶残,但实际上是一个小话痨。
穆九躺着,她就在旁边侍候,把最近打听到的事情跟穆九说,也不要她回答,说完一件又一件。
比如:二小姐穆若兰又跟湘郡主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还砸了一个茶杯。
相爷昨晚歇在了丹夫人那里,大夫人今天早上让人给丹夫人送了一杯茶。
二爷昨晚去了小妾那里,气得二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
老夫人身边侍候的李妈妈的女儿喜欢大少爷,偷偷给大少爷送荷包。
........
全都是些八卦的小道消息,没什么营养,但打发无聊倒是听着比话本子精彩,穆九也就没有打断她。
竹林间一阵风吹来,带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异动。
小青鱼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穆九抬了抬手:“不必,让小青陪他们玩玩儿。”
小青鱼疑惑:“小青?”
第二十七章 青丝
竹林里,穆芷薇和她的丫鬟蹑手蹑脚的来,穆芷薇一直在小心观察前面有没有人,而丫鬟却一脸的惨白惊惧:“小姐......小姐,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麻布袋子,恨不得把它放到最远的地方,里面装着的是几条水蛇,也就拇指粗细,家里用来熬蛇羹的,并没有毒,但就算没毒那也是蛇啊。
袋子里偶尔传出‘嘶嘶’的声音,吓得那丫鬟全身寒毛倒立。
穆芷薇脸色也不好看,她也怕蛇好吗?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恨恨的咬牙:“穆九那个小贱人,害我被我爹打了一顿,还跪了一个晚上,还要抄那么多家规,她却跟穆若兰去慧云公主的宴会,简直太不公平了,不好好教训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丫鬟想哭:“可是还要其它办法啊,为什么非要用蛇?”
穆芷薇听着那嘶嘶的声音搓了搓手臂,她也难受啊,可她更想让穆九也难受,最好吓得她屁滚尿流、魂飞魄散,想想那样的场景,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忍的。
穆芷薇还要继续往前,那丫鬟突然扯住她的衣服,声音颤抖:“小.....小姐......有蛇......”
穆芷薇翻个白眼:“就几条无毒的蛇,有什么好怕的?没出息。”
“不是啊.......”不是她们拿的蛇。
丫鬟吓得说不完话,不过也不用了,因为穆芷薇也看到了,在她们前面的竹子上,一条碧绿色足足有手臂粗的青蛇缠绕在竹子上,尖尖的蛇头对着她们吐信子,一双阴冷的蛇眼直直的看着她们,仿佛她们是即将入口的点心。
“啊......蛇啊.......”
“救命啊........有蛇.......”
那叫声把整个竹林的飞鸟都惊走了。
主仆两人吓得屁滚尿流,青蛇倒也没有去追,而是把他们留下的水蛇当辣条吃了,然后慢悠悠的回去找穆九邀功。
这青蛇虽然在这相府里,但它最喜欢竹林,从来不会离开。
当青鱼看到了穆九口中的‘小青’,面色有点儿白,福伯可没告诉她,小姐还养了一条这么粗的蛇啊,冷血动物天生能挑战人的恐惧神经,更别说还是这么大的蛇。
据说蛇皮的颜色越鲜艳毒性越强,看这条青蛇,绿得都发光了。
青鱼全身紧绷严阵以待,就看着那青蛇在穆九旁边转了几圈,没得到穆九的奖赏,高昂的蛇头缓缓贴到地面,那样子看起来非常人性化,那是委屈了?
穆九丢了颗花生打在它头上:“你已经开智,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穆九的目光划过青鱼,忽而一笑:“你是条青蛇,就跟青鱼一个姓,叫青丝。”
青鱼:“......”原来她姓青,可为什么一条蛇跟她一起姓啊。
“咝咝咝......”青丝像是听得懂,欢快的游了一圈,然后一溜烟儿的窜进了竹林。
穆芷薇被蛇吓得不轻,回去还发了烧,她本来是想让人去抓蛇的,不过她想到那条蛇出现的地方,就勒令丫鬟什么都别说。
那蛇盘踞在竹林,而穆九就住在那里,剧毒的蛇,若是被咬上一口,呵呵......
从恶意到恶毒,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
大夫人准备了车队出门礼佛,因为穆若兰这段时间心神不宁,一直在湘郡主那里碰壁,还说什么穆九害她倒霉,大夫人上了心,准备带穆九去南山寺让了缘大师帮忙看看穆九的命数,穆若兰马上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出岔子。
大夫人、穆若兰、穆怜心、穆九,除了带丫鬟护卫,还有管家康安护送。
若是以往大夫人也会带上二房的两个姑娘,不过上次穆芷薇干的那事儿让人糟心,大夫人最近都没有搭理二房。
穆怜心被迫又跟穆九一辆马车,看到穆九瞬间脸就僵了,丫鬟芬儿倒是想怼两句,青鱼只看她一眼,芬儿立刻缩了,她不想再被打晕或者捂死。
车子行驶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南山寺山脚,马车是上不去山顶的,只能步行上山。
一行十几人往上走,山道不窄,一丈宽,全是打磨过的青石板,可这是山坡,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考验。
穆九坠在一行人后面,看着她们走一步歇一步跟乌龟爬似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小路,扯了青鱼直接溜了。
大夫人她们爬山都爬得快喘不过气儿了,哪儿能发现穆九不见了,等到爬山了山顶。
“咦,九小姐哪儿去了?”
终于发现人不见了。
大夫人皱眉,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穆若兰对穆九失踪这种事儿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估计是走得慢落下了,让个家丁回去找找,娘亲,不如我们先进去祈福。”
大夫人点点头,同意了穆若兰的说法。
芬儿看着山下冷笑一声:“最好永远都不要上来。”
第二十八章 了缘大师
穆九带着小青鱼抄小路去了后山,后山的门关着,穆九也没敲,直接踩在旁边的石头上翻墙过去。
看着自己小姐熟门熟路的样子,小青鱼微微惊讶,不过也很快跟着翻墙过去。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南山寺很小,比起相国寺那九九八一个香鼎,这里实在是小的可怜。
可这个寺庙里有一个了缘大师,了缘大师是得道高僧,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佛法深厚,慈悲众生,知来路、断往生,就是当今的太后和皇后都曾经专门过来听大师讲禅。
了缘大师非常平易近人,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真佛在世,非常受人敬仰,但了缘大师也喜欢云游,不是经常在寺里,很多人慕名而来都找不到人,用了缘大师的话说,一切皆看缘分。
若是有缘,处处都可能遇见,若是无缘,跪地三尺不见真颜。
穆九翻过院子就被一个光光的脑袋闪了眼睛,那小和尚听到动静抬头,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露了出来,看到穆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穆施主,别来无恙?”
小和尚法号明光,是了缘大师坐下弟子,穆九来过几次寺里,也是认得的。
穆九看着面前的明光,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身如修竹,清风月朗,尤其是那容貌,哪怕是光头也非常的俊美,若是换了锦衣华服,绝对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可偏偏想不开当和尚。
穆九唇角微勾,大步走过去:“我自然是无恙,不过一别半载,明光小师傅又俊俏了不少,这要下山化缘,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明光看着穆九,一双黑眸澄澈干净,透着唔得佛法的通透:“穆施主说笑了,你是来见师父的吧,他已经在等你了。”
了缘大师道法了得,能算到穆九要来不奇怪,倒是明光这反应让穆九觉得无趣。
要记得几年前她调戏明光的时候,他还会捂着光头羞得跑呢,现在却一点儿反应都不给,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当然,主要是明光已经看出了穆九就是嘴上说几句,却从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连那双眼睛也是干净幽凉,已经看透了,他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穆九扬手:“我去找大师,你带后面那丫头去玩会儿。”
明光看向青鱼,微微颔首:“小施主请跟贫僧来。”
穆九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了缘大师的禅房,禅房三合,空旷的一边对着山谷,悬崖上一个千年菩提树,菩提树下有一块石板,一个眉须银白的老和尚正在上面坐禅。
穆九缓缓走进,了缘大师挣开眼眸,那双浑浊的眼中仿佛看尽了沧海桑田、众生轮回,蕴含着蓬勃的佛法之力,悲悯众生。
他微微含笑:“阿弥陀佛!”
穆九双手合十弯腰:“了缘大师。”
了缘大师的目光落在穆九的眉梢:“穆施主眉梢有阴云笼罩,最近是否做了有损功德的事情?”
动了一国龙脉,可不就是损功德?不过暂时还没见血,不严重。
穆九轻叹:“老和尚,您别一见面就说这个嘛。”
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说出来做什么。
说着走过去,盘腿在了缘大师旁边坐下:“您这几个月去哪儿云游了?有没有给我带点儿土特产什么的?”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穆九敢问了缘大师要土特产了。
“哈哈。”了缘大师朗声一笑,从旁边的木钵里拿出一块焦黑的木炭递给穆九:“这是路上偶然拾得,老衲拿着没用,但想着穆施主也许喜欢,就带回来了,你看看。”
穆九一眼,无语:“我说您好歹也是一代大师,给我个礼物居然是一坨碳?”
了缘大师也没嘲笑穆九不识货,解释道:“这是千年阴雷木的树心,被雷火劈中燃烧之后剩下的最后一块,阴雷木属阴,被雷电淬炼之后,阴凉却不寒,打磨成木珠和木牌佩戴,可静心镇魂。”
穆九明了,这哪儿是偶然拾得,分明是专门为了她寻的。
拿过木头,抽出随身的小刀刮了刮,明明已经烧成了碳,却还是坚硬无比,穆九用力刮了好几下才看到一点儿木色,褐色趋近于墨黑,不注意看还以为跟外面那层一样都是被烧焦了。
穆九将木头收起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串手珠递过去,佛珠由千眼菩提打磨而成,一共十九颗,每一刻都有拇指那么大,不过这并不仅仅是手珠,每一颗手珠之中都有可以救命的药丸,了缘大师云游四海,又喜欢一身轻松,别的东西他带不了,佛珠带着比较方便。
当然,穆九给他准备了很多次药,多数都不是他用,而是拿去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