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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姬伯     抢救大唐txt下载     抢救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石破天惊的谋划

    李泰初眼神凝重的看着王忠嗣,他有预感,接下来他说的话,必然是石破天惊。

    王忠嗣挥了挥手,让六郎和七郎出去,二人心中疑惑,却只能出去。

    王忠嗣低声道:“我欲清君侧。”

    “!”李泰初瞳孔急剧放大,他一把抓住王忠嗣的手,低吼道:“不可!此事绝无成功可能,要清君侧,得杀李林甫,安禄山,杨玉环等人,您肯定不会对圣人下手,就算成功,也是死路一条,王氏更是难逃株连的下场,而且这等事,一旦成功,皇室威严尽丧,天下必然龙蛇起陆,更别说想杀他们何其艰难,杀杨玉环,非得攻破大明宫,杀李林甫,安禄山,非得调集上千精锐,强弓劲弩围杀,方有把握,这完全就是拿命去拼一个奇迹,绝不可能成功的!”

    “没你想的那么难。”王忠嗣挣脱李泰初的手,笑了笑,道:“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与我是旧识,我有把握能说动他。”

    天宝年间,府兵制崩坏,十六卫无兵可调,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摆设,唯有北衙禁军,拱卫长安。

    北衙四军,分为左右羽林军与脱胎与万骑的左右龙武军,而龙武大将军,可统领整个左右龙武军。

    事实上,羽林军早已腐朽,只是一个面子货罢了,唯一还有一点战斗力的,只有龙武军。

    可以说,掌控了龙武军,差不多就掌握了唐玄宗的身家性命。

    知道这点的李泰初,沉默了,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失败几率很低了只是,如果李泰初没记错的话,这个陈玄礼,可是唐玄宗死忠!

    唐朝景龙四年(公元710年),陈玄礼以除韦后、安乐公主有功,唐玄宗时任禁军龙武大将军。

    以淳笃自检,于唐玄宗在位的四十五年内皆受亲信。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爆发安史之乱,东都洛阳陷落。

    隔年安禄山进逼西京长安,唐玄宗逃入四川,到了马嵬坡,途中将士饥疲,六军不发,陈玄礼与太子李亨、李辅国合谋,请杀宰相杨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太常卿杨暄。

    杨国忠被乱刀砍死,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陈玄礼又请诛杨贵妃,玄宗不得已命令高力士处死杨贵妃,史载玄宗“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寘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请罪。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史称马嵬之变。

    若陈玄礼不是唐玄宗死忠,那么马嵬坡时,唐玄宗可能就会直接暴毙,然后太子李亨成功继位,但是让那位太子想不到的是,诛杀杨贵妃等人后,陈玄礼依然效忠唐玄宗,为了表示对玄宗尽忠,他更是随玄宗入蜀;太子不得已与尊为太上皇的唐玄宗兵分两路,不然,他还真怕到蜀地后被唐玄宗直接诛杀。

    若陈玄礼参与清君侧,肯定没问题,毕竟历史上陈玄礼成功了,而且只依靠了太子,若王忠嗣参与其中成功率更高。

    但是,成功以后呢?陈玄礼,王忠嗣必死保唐玄宗,太子想登基,让唐玄宗做太上皇?难。

    一旦陈玄礼继续效忠唐玄宗,那王忠嗣和太子必然危险。

    太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因此,他可能根本不会参与其中,那,王忠嗣便死定了!

    这不是安史之乱,天下大乱之时,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任何人都不知道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包括李泰初。

    风险太大太大了,万一陈玄礼直接拒绝呢?万一龙武军调不动呢?万一唐玄宗威望仍在,龙武军直接缚了陈玄礼呢?

    王忠嗣威望很高,旧部遍布天下是没错,可是他的手脚根本伸不到龙武军中,调动旧部更是无稽之谈,藩镇之兵,一动便会影响边境,乃至天下局势,王忠嗣不但做不到,更是不会去做。

    无论李泰初怎么推算,这件事情风险还是太大了。

    李泰初叹了口气,他不知该如何劝王忠嗣,说他若是成功,必然生死未卜那是废话,他都决定这样做了,肯定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说这些除了坚定他的心思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李泰初开口道:“义父,事不当至此,此事我仔细想想,成功的希望实在是渺茫,不如徐徐图之,总有一天,可将李林甫,安禄山等人置于死地以正国法!”

    王忠嗣痴痴的看着窗外的雨,道:“我何尝不知?可我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勉强支撑罢了,等我撑不住了,心疾发作,也是一死。”

    “不会的。”李泰初连忙说道:“都是因为安禄山下毒的缘故,区区心疾怎么可能那么严重?”

    王忠嗣叹了口气:“那种绝望感,你不知道的,走吧,去陇右,盒子里面装的,是这些年来我秘密积蓄的各地房契,大概也有十几套,价值百万钱了,这些房子分别在长安,洛阳,扬州等地,除非整个天下大乱,不然多少能留下来一点,你带着这些东西走,日后,若有王氏的人去投靠你,你多少照顾一下,不让他们死了,这就够了,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希望。”

    李泰初有点脑壳痛,抱的大腿一心为国,想死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不行,我绝不会收下的!”李泰初坚定的说道:“如果这些钱带来的是义父你去死,那我宁可将这些东西烧了!而且我可不想照顾那些拖油瓶,我还没有及冠,未成年,义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王忠嗣无奈又感动的看着李泰初,叹了口气,喊道:“六郎,七郎,进来!”

    两人闻声而进,齐声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带泰初离开,还有小八他们四个和这个木盒子,从今以后,你们不许再踏入县公府一步,再不许见我一次。”

    二人大急,道:“为何?”

    王忠嗣厉声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命令,下去!”

    两人欲言又止,然后看向了李泰初的方向。

第十七章

    “你们看他干嘛!”王忠嗣怒道:“滚!”

    六郎七郎心中一动,默默点头,然后朝李泰初出手了。

    李泰初向后一闪,无奈道:“义父,事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还是放弃吧!”

    王忠嗣不答,李泰初面对六郎,七郎的进攻,只能苦苦支撑。

    没办法,李泰初完全不是他们两个对手,而且还畏手畏脚的,毕竟这不是博命之战,所以面对六郎和七郎两个战场上搏杀出来的高手同时进攻,李泰初很快就失手被擒了。

    然后六郎和七郎压着李泰初,拿着木盒子离开了书房。

    八郎他们在外面等待已久,他们四人沉默着将李泰初和六郎七郎围住,往外走去。

    离开书房的那一瞬间,六郎和七郎其实就松开了手,但是八郎他们的动作又将他们限制住了。

    六郎七郎满脑子疑惑,但是他们忍住了,而李泰初,他相信,只要自己有所动作,他们六个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就连最小的小十一都已经及冠,李泰初客可不想尝试一下他们六个加起来有多强。

    出了县公府,七人在原地呆立良久,李泰初不走,八郎他们也不走,六郎他们两个自然也不能走。

    一向暴脾气的六郎忍不住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小郎君,小八,你们和我说一说啊!”

    李泰初叹了口气:“让八郎晚上再告诉你们两个吧,现在,我们去陈玄礼府上,看看能不能拜见他。”

    “恐怕不行。”八郎严肃的说道:“将军说了,小郎君你必须尽快离开长安,其他地方你都不能去。”

    李泰初冷声道:“那你准备就这样看着义父去飞蛾扑火?”

    八郎他们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们都是由王忠嗣养大的战争遗孤,哪怕血脉不通,民族不同,但,养育之恩他们怎么可能忘记,与其说他们说王忠嗣属下,忠仆,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王忠嗣的养子。

    不过,八郎还是拒绝道:“小郎君还是走吧,将军心意已定,我们不可阻止。”

    “那就当看不到!”李泰初狠狠地盯着八郎,用手压着八郎的头,低头,与他的额头互相碰到了一起,眼睛眨也不眨的沉声道:“八哥,我知道,你们都把将军当义父,只是将军未正式的说过,我也知道,将军他把你们也当成了义子,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跟我走,八哥!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小十二,那么,给小十二一个机会,一个让义父活下来的机会!”

    八郎看着李泰初眼神中的坚定,闭上眼睛,咬牙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李泰初松开手,问道:“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住何处?”

    八郎答道:“不远,我们现在在大宁坊,陈玄礼将军就住在长乐坊中,两坊之间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只是现在还未入夜,不知陈玄礼将军在宫中上值还是家中休息。”

    “我们走!”李泰初长袖一挥,打着油纸伞便往北而行,现在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六郎和七郎下意识跟了上去,八郎他们互相看了看,也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七人,来到了陈府门外,六郎和七郎在路上也得知了王忠嗣准备做什么,一路上一直沉默无比。

    八郎他们四个持刀配甲,六郎七郎身上也佩着横刀,他们七个人的到来,让陈府门口的甲士们紧张了起来。

    唯一一个身上没有佩刀的李泰初,上前几步,行礼道:“劳烦通告,清源县公王忠嗣之子求见龙武大将军。”

    甲士们立刻应了下来,身为半个军中之人,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王忠嗣的大名,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就进去通报了。

    李泰初在府外叹了口气,陈玄礼啊陈玄礼,等一下该怎么和他说,实言相告?还是故意欺瞒?

    李泰初静静地思考着,其实他真不想来这一趟,可是王忠嗣不能死,他一死,安禄山一旦叛变,就只能调动大批的边军平叛,到那时,最合适平叛的就是王忠嗣,毕竟他曾经掌控一大半的边军。

    李泰初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思绪已经混乱了,安禄山这个王八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现在安禄山已经掌控了两镇之兵十几万,唐玄宗对他更是言听计从,欢喜无比,如此大势,让他一个既无功名,又无军功的人如何阻止?

    李泰初真的想骂人,自己这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忧国忧民的心。

    李泰初平复心情,等甲士出来,让李泰初进去后,李泰初孤身一人往府内走,六郎他们倒是想进去,可惜被拦下了,因此李泰初干脆让他们暂时在外等候。

    不多时,李泰初就见到了那位执掌禁军多年,对李隆基忠心耿耿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陈玄礼今年也有六十多岁了,他面容和蔼,丝毫没有战争杀伐之气,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很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陈玄礼看着眼前一袭白衣,面容坚毅,却又透着几分柔和的李泰初,眯着眼睛道:“我自小看着王忠嗣长大,他有多少儿子我也清楚,可你是谁?”

    李泰初行礼道:“在下李泰初,王忠嗣将军义子,义父此次能入长安,我在其中出了几分力,龙武大将军应该有所耳闻。”

    陈玄礼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不要脸,跪地大哭的王忠嗣义子,想来也没人冒充你,说吧,你来干嘛?”

    李泰初神色不变,道:“将军大祸临头,还不自知矣!”

    陈玄礼神色自若,喝了口茶,然后淡淡的说道:“千年以前的纵横家和那些骗人的卜卦者最喜欢这般唬人了,小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就不要在我这里班门弄斧了。”

    李泰初哈哈大笑道:“将军身为龙武军统帅,居然看不到大祸临头,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哼!”陈玄礼脸色难看的冷哼道:“滚出去!大言不惭,王忠嗣身为你义父应该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敬长辈!”

第十八章 非池中之物

    陈玄礼的怒意李泰初并未放在心上,

    他双手杵在桌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陈玄礼厉声道:“龙武,羽林二军军备懈怠,人数不过数万,天下藩镇之兵五十万,外重内轻,你可还记得太宗之时天下是何模样!若此事不可称为大祸,何为大祸?”

    陈玄礼怒气顿时去了一半,他看着神情激动的李泰初,眯起了眼睛,道:“这等事,不是我能管的,你若真一心为国,我可入宫,上奏圣人。”

    李泰初沉声道:“安禄山,平卢范阳两镇节度,麾下兵马逾十万,他信仰拜火教,自称光明之神的化身,藩镇的藩兵胡将们皆团结在他旗下,若其反,敢问大将军,龙武,羽林二军可否御敌与长安外?”

    陈玄礼怒气半分也没有了,反而陷入了沉思。

    “安禄山向圣人要什么,圣人没有不答应的,若安禄山再要两个节度使之职,大将军能保证他会像我义父一样主动辞去另外两个吗?”

    “……不可能。”陈玄礼放下茶杯,严肃了起来:“老夫快七十岁了,还从未见过有掌控权利,而主动放弃之人,就算是你义父王忠嗣,也只是因为掌控不过来,不能压服河西,陇右的藩镇之兵,才主动辞去了河东,朔方节度使之职的,不是四镇,若安禄山掌三镇之兵,心中也必然会有别的想法。”

    李泰初心中微微一笑,此时,谈话节奏已经被他掌握了,陈玄礼并非不精明,只是这种纵横家的套路,实在是太容易掉进去了,事实证明,能流传千年的,肯定是经典。

    李泰初行礼道:“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此事,圣人身旁,奸佞不少,当年圣人登基时,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惜……”

    李泰初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再说就要过界了。

    陈玄礼也叹了口气,然后示意李泰初继续说。

    李泰初开口道:“义父一心为国,想必大将军应该清楚,今日,义父让我离开长安,说他想与您联合,清君侧!”

    “什么!”陈玄礼震惊起身,直勾勾的看着李泰初,这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汉景帝年间,御史大夫晁错向皇帝上书,建议削藩,为汉景帝所采纳。

    而当时的各藩国中,以吴、楚的实力最强,吴王刘濞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纠集了包括楚国在内的七个藩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史称“七国之乱”,汉景帝为了平息叛乱,只好将晁错杀掉,但叛乱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前车之鉴,陈玄礼怎会不知,所谓清君侧,根本就是叛乱!无论成败,名声尽失不说,就连生死都堪忧,陈玄礼抱着龙武大将军的铁饭碗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愿意去做这等事情。

    李泰初看到陈玄礼反应,心中一定,此人忠则忠矣,但年龄大了,胆子也小了,根本没有太多为国尽忠的心思,更想得过且过。

    倒不是他缺乏对李隆基的忠心,只是眼下大唐四海承平,他认为清君侧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而且心中总是有侥幸心理的,毕竟若不是李泰初知道未来的历史发展,他也不相信,如今这般繁华,强大的大唐帝国,会很快就落寞下去。

    大抵君子眼中,天下人中君子总是占据多数,王忠嗣错误的估计了陈玄礼的心思,如果说,让陈玄礼与他一起上奏李隆基,请诛李林甫,安禄山等人,陈玄礼说不定咬咬牙就干了,但是清君侧这种事情,陈玄礼想都没想过。

    李泰初放心了不少,旋即开口说道:“义父心意已决,不知大将军怎么想?”

    陈玄礼脸色略显难看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泰初心中一定,妥了,他最怕的就是陈玄礼如王忠嗣一般,不但死忠还愿意真的去死,那就蛋疼了。

    李泰初开口道:“如今我与义父已然翻脸,义父不愿见我,我也阻止不了他,若义父上门,希望大将军能阻止义父,此事风险太大,就算成功了,安禄山掌管平卢,范阳多年,党羽不少,恐怕安禄山之死反而会让他们疯狂,到时两镇大乱,就大事不好了。”

    陈玄礼点点头:“此事我自然知晓,你放心。”

    说完这话,陈玄礼突然感觉到一丝违和,等一下,到底自己是龙武大将军还是这个小子是龙武大将军?

    陈玄礼看着李泰初,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此子日后必非池中之物,如今手上没有掌握丝毫权利,便可搅动风云,日后大权在握,那还得了?

    陈玄礼沉思片刻,然后开口道:“此事,我必阻拦王将军,你且放心,等这段时间过了,王将军心中应该也会安定许多,到时候也不会再有这个心思了。”

    李泰初头疼的说道:“大将军不懂,义父心疾异常严重,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丝毫毛病,但是若心疾不好,迟早有一天会死于床榻之上,要治义父心疾,非得派他去镇守边境,圣人施恩或者是李林甫等人受到惩处,除了在三个法子,恐怕再无他法了。”

    陈玄礼眉头一皱,道:“或许,我可以带他去见圣人一次。”

    李泰初大喜,连忙行礼道:“多谢大将军,若义父心疾痊愈,日后泰初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陈玄礼笑呵呵的摸了摸白须,道:“我一见你,便觉得心中欢喜,像极了我一个战死沙场的孩子,只是太像,刚开始心中又有些伤怀,因此语气不太好,泰初可理解?”

    “自然!”李泰初心知,这是陈玄礼为了结个善缘故意说的,但是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若真的和这个龙武大将军攀上了关系,虽然日后必然要照拂一二,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李泰初干脆顺着杆子往上爬,行礼道:“我一见大将军,也觉心中欢喜异常,若将军不嫌弃,我可常来拜访,虽不能认大将军为义父,但泰初必以义子之礼待之。”

第十九章 梦祈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遇到了知音,又好像是小狐狸遇到了老狐狸。

    陈玄礼点点头,道:“我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陈玄礼对李泰初也很满意,李泰初没说认他做义父,倒也没什么,反而更能说明他重情重义,毕竟他已经有一个义父了,再认一个,难免让人诟病。

    知进退,明礼仪,这是一个好苗子啊!可惜,被王忠嗣先抢了。

    陈玄礼心思转了转,很快就暂时放下思绪,道:“你先走,不要急着离开长安,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走。”

    “是!”李泰初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陈玄礼脸色顿时一冷,他走出房间,让人抓住了刚才在外轮值的人,陈玄礼不顾他们之中有人跟随自己多年,而是直接命令道:“杀!”

    十多个人的鲜血顿时浸染了地面,陈玄礼叹了口气,让人收敛尸体,然后为他们的家人送去抚恤。

    没办法,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他必须做到滴水不漏,不然死的可不止这十多个人,陈府上下甚至更多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按下陈玄礼的心狠之举不谈,且说李泰初出了陈府,然后六郎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询问起了情况。

    李泰初笑了笑,道:“回去再说。”

    李泰初的笑容,让他们思绪暂定,能笑出来,想来情况不是非常糟糕。

    等回到百食铺,八个人将后面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李泰初和盘托出,将陈玄礼之事说完后,道:“已经快晚上了,七郎,你带十碗八珍面以及一些其他的吃的,去送到陈府上,权表感谢之情。”

    “好。”七郎点点头,然后便出去了,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倒是挺适合做这种事情的。

    一直在旁边听着前因后果的五郎,在七郎走后开口了:“这件事情,我觉得该告诉将军才是。”

    “那五哥你去吧。”李泰初看着五郎,道:“五哥你与大哥他们关系怎么样?或许可以联手阻止将军。”

    五郎摇了摇头,道:“大哥他们四个,是将军第一批收养的孤儿,他们暗自歃血为盟,吞下红碳,以表示自己永远不会背叛将军,等将军知道时已经晚了,因此大哥他们四个,被将军视为兄弟,至于我们,平时和大哥他们只是说话,他们也只是笑一笑,所谓交流根本无从谈起,大哥他们也不会违抗将军命令的。”

    李泰初眉头皱了起来,忠心可叹,可佩,可敬,但是……罢了,或许他们心中无怨,只是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比较好。

    或许他谨慎过头了,只是这朝堂,这天下,实在是风波诡谲,由不得他不小心。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李泰初开口说道:“我已无力再干涉此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若事情有变,我们需要立刻离开长安。”

    六郎急了:“这等大事,我们怎么可以离开?要走你自己走,我绝不会走!”

    “必须走!”李泰初瞪了六郎一眼,道:“你知道那个木盒子里面是什么吗?是房契!那是义父不知多少年的积蓄,若是毁了,那若义父身死,你想让王氏遗孤去喝西北风不成?”

    “将军不会死的!”小十一忍不住开口,他双拳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

    “总是有可能的……”李泰初回了一句,沉默许久,然后开口说道:“留个后手总是好的,若义父执意要那般,我们总得留下火种,以待日后复仇。”

    众人默默点头,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若他们皆为节度使,又何至于让对他们来说亲如父亲的王忠嗣去博命?

    李泰初虽然没办法看穿众人的心思,但是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因为他心里,也是这等感觉。

    这天下,终究是掌控刀剑的人,掌控着最终的话语权,手里没有握着刀剑,哪怕嘴皮子再利索,在很多事情上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像现在这般。

    “都散了。”李泰初起身道:“散出去,木盒暂时放这里,若事情有变,我等各自带一份房契离开,下扬州!”

    “是!”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分批从侧门离开了百食铺。

    李泰初藏好木盒,便开始在雨声的陪伴下开始读书,没读多久,百食铺外又传来了喧哗声。

    李泰初走出来,发现安禄山又来了,而且甲士们又在驱逐客人。

    李泰初长舒一口气,然后脸上满是笑容的喊道:“哟,我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那喜鹊儿怎么喳喳叫呢,原来是贵客今日临门啊!”

    李泰初面对慢吞吞走进来的安禄山,笑着迎了上去,道:“将军今天想吃什么?要不我亲自下厨,给您弄几样稀罕玩意?”

    “好啊。”安禄山笑眯眯的应了下来,然后艰难的转头,对身后开口道:“妹妹,这里就是禄山哥哥说的那家铺子,这里的面,味道可是一绝,你可有口福了。”

    “那我可要好好试一试,看你有没有吹牛。”一个脆若银铃的声音从安禄山身后传来,李泰初好奇的退了几步,往安禄山背后望去,如果说是安禄山妹妹的话,应该是公主吧?毕竟安禄山可没有亲妹妹。

    一道倩影从安禄山背后走了出来,她身高只比李泰初低一点点,大眼睛,高鼻梁,好似一个混血儿,头发纯黑,她的眼睛里面更是好像有汪蓝色的清泉。

    李泰初下意识的将背脊挺直,可眼睛却忍不住盯着她,仿佛沉沦在那汪蓝色的清泉中。

    李泰初收敛起格式化的笑容,行礼道:“不知是天家哪位公主,在下李泰初,添为百食铺主人,公主殿下可有什么喜好与忌口吗?”

    她偏着头,笑了起来,眼如弯月,笑不露齿,道:“我叫李梦祈,庄周梦蝶的梦,祈祷的祈,封号万春,至于忌口,你别弄鱼生就好了。”

    李泰初笑了起来,一股少见的少年气出现在他身上:“正好,我这里也没有鱼生。”

第二十章 脸红

    万春公主,唐玄宗李隆基之女,今年十七,她一反唐代公主骄奢淫逸或贪恋权力的形象,而是洁身自好。

    长得美丽个性前卫,能诗能舞,眼界又高,

    万春公主是唐玄宗的妃子杜美人所生,唐玄宗很喜欢她,经常说她是番邦进贡来的“洋乖囡”。

    万春公主的个性活泼开放,不喜欢受拘束。她嘴巴又伶俐,见什么都好奇,为什么这呀为什么那呀,经常东问西问,把下人们吓得要死,唐玄宗倒从来不怪罪。

    她从小就念书,学习做诗,跟着琵琶圣手张野狐研习音乐,跟着著名舞姬阿蛮学习舞蹈。

    唐玄宗喜欢出席诗会之类的活动时,身边总带着万春公主,高兴的时候,还允许那些文化人跟她切磋过招。

    后来,她直到二十三岁才嫁人,下嫁的是杨国忠之子,杨炪。

    一道道信息从李泰初心中闪过,他看着眼前的万春公主,有些痴了。

    安禄山大笑了起来:“妹妹,我就说了吧,没有人能抵挡你的美貌。”

    “哥哥说笑了。”李梦祈回了一句,然后对李泰初笑了笑,便找个地方坐下了。

    她一笑没有倾城,只倾倒了一人,李泰初看着她,眼中万般柔情涌动。

    安禄山不满道:“主人家,该上菜了。”

    李泰初这才回过神来,他一口答应,然后跑到厨房忙起来了。

    让小厮先上了几碗八珍面,面碗都是李泰初亲自用滚水烫了又烫,面条调料都是亲自放好后,李泰初才放心。

    然后,李泰初亲自忙了半个小时,做了十个炒菜,然后端到了桌子上。

    李梦祈好奇的看着这些不认识的菜肴,问道:“这些是什么?”

    李泰初收敛了一下自己直勾勾的目光,笑着介绍了起来。

    安禄山翻了个白眼,骂道:“还不快走?没看到我们准备吃了吗?离这么近干嘛?我妹妹是大唐公主,受干爹疼爱,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李泰初笑了笑,退到了后院,然后笑容尽去,眼神中透露出冷漠。

    只听见里面李梦祈道:“禄山哥,别那样说,太过分了。”

    安禄山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妹妹你不懂,这种底层贱民,见你一面都是天大的荣幸,他还瞄来瞄去的,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不是你在这里,我非让他好看不可!”

    “哎呀,只是看我的眼睛罢了,哪有瞄来瞄去的。”李梦祈反驳了一句,然后低头吃起了菜,安禄山见状,憨憨的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了。

    李泰初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他负手而立,站在房檐下,静静地看着雨滴落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低语,消失在雨中:“安禄山,我必杀你。”

    李泰初眼中并没有太多杀意,只是安禄山今天的嘲讽,让他在李泰初心中的死亡排名提前了而已。

    半个小时后,甲士开始撤离,李泰初看着他们保护着安禄山出了门,然后在外等待。

    李泰初看着唯一留下来的李梦祈,好奇的问道:“公主有什么事吗?”

    李梦祈笑看着李泰初:“没事就不能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李泰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李梦祈,然后觉得自己可能太心急了,于是解释道:“百食铺的门永远为客人敞开。”

    李梦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李泰初有点失望,可李梦祈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突然停顿了一下,道:“明天我过来,希望能吃到一些不一样的菜。”

    “好,你们从偏门进来。”李泰初淡淡的回答后,就目送李梦祈离开了,等李梦祈彻底离开后,李泰初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狠狠地挥拳低喊道:“yes!”

    “噎死?”一个小厮好奇的问旁边的人,道:“于哥,老板为什么说噎死?”

    那个被喊于哥的厨师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大概是什么藩邦之语吧,走了走了,干活去了。”

    “哎!”小厮应了声,然后立刻去收拾起了碗筷。

    已经平复好心情的李泰初阻止了他,然后笑道:“别干了,我来,你们回去吧,天色也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哦!老板万岁!”众人欢呼了一声,然后开始换衣服离开。

    李泰初笑了笑,收拾起了碗筷,七郎他们渐渐的回来了,等八人再次聚首时,已经是深夜了。

    众人没打听出什么,因此只是挤一挤,各自安睡了。

    次日醒来,依然没有什么风声,长安一如往常一般安定,大早上起来,李泰初就去拜访了陈玄礼,然后发现王忠嗣已经与他通过信了,约定三天后,渭河旁一处隐秘房产处相见。

    陈玄礼回信时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李泰初听到这个消息后,谢过了陈玄礼,然后留下了一株价值千钱的百年上党野山参,便离开了。

    陈玄礼倒看不上这千多钱的东西,只是对李泰初做出来的姿态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这也算是半份孝敬了。

    等李泰初回到百食铺后,居然发现李梦祈正在吃面。

    她吃的不快,不过也没有特意做作,只是如旁人般一样吃面罢了,还会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李泰初在她对面坐下,杵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李梦祈将一绺发丝撩到了耳后,装作平静继续吃面,不过,等李泰初看了接近一分钟后,李梦祈脸上抑制不住的泛起腮红。

    李泰初看着她的脸,想起一句话——从前的从前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红。

    李泰初低语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梦祈轻轻的放下筷子,看着李泰初的眼睛,道:“遇见你之前,我不相信。”

    李泰初此刻手都在颤抖,快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李梦祈太直接了,直接到李泰初冷静不了,李泰初双拳紧握,看着李梦祈,低声道:“你,认真的?”

    “你很好看。”李梦祈有点羞涩,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

    李泰初突然想感谢一下自己这具身体未曾蒙面的父母,给了自己这张脸。

第二十一章 华清宫

    说起这具身体的父母,李泰初突然想起来,一直到现在,自己名义上的父母还没有传来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拜托王忠嗣了,所以还是不要想太多了,若是王忠嗣找不到,那只能以后再说了。

    李泰初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记忆里好像没有婚约,嗯,妥了。

    李泰初看着李梦祈,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不过很快就压抑了下来。

    李泰初带着李梦祈来到了后院,与她坐在后院的石桌两侧,开诚布公的说道:“现在,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我们只是因为你我的容颜,爱上了彼此,我觉得,这种感情恐怕不能长久。”

    李梦祈也冷静的点点头,不过还是颇为羞涩。

    李泰初食指微动,不过还是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心情,道:“过段时间,我去陇右,希望能和你保持通信。”

    李梦祈轻轻点头,低声道:“可以夹杂在军情里面寄过来,我能收到。”

    李泰初脸色有点怪异,原来和公主谈恋爱,情书还能八百里加急吗?

    李泰初咳了咳,他喜欢这种,两个肤浅看脸的人当真是绝配。

    当然,他们两个肯定不是只看脸的人,他们两个,是被对方深深地气质所吸引了——嗯,让我们先忽略两双看着对方脸目不转睛的眼睛。

    两个人腻歪了一整天,虽然没有越界,不过感情也稳固了许多。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份,这接近一个月来,李泰初一边密切关注着王忠嗣的行动,一边和李梦祈腻歪着。

    这一个月的时间,李泰初大多数时候都不干正事,而是和李梦祈游山玩水,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闲逛,若不是他自制力够强,他可能连习练武艺马术都会放弃。

    二人感情进展飞速,李梦祈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她与大唐女子皆不相同,不止是在长相上,在性格上也大不相同。

    她独立自主,敢爱敢恨,好奇心浓重,相比起来,她更像是现代女性,而不是一般的封建女子,或者是无法无天的大唐公主。

    事实上,大唐公主的风评一向极其差劲,可是李梦祈不一样。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起码在李泰初眼中是这样的,而且她乐舞双绝,知书达理,李泰初都颇觉有几分自愧不如。

    二人许是真的一见钟情,李泰初欣赏她的性格,她的乐舞,她的一切,而李梦祈,也一样欣赏李泰初为王忠嗣低头,他练武读书时的日夜不息,他的辩才……

    二人的一见钟情,更多的,不只只是因为容貌,而是两个自由灵魂的相遇。

    他们两个,与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相同,却与对方有相同之处,那就是对自由婚姻的渴求,他们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只想遇到那个对的人。

    或许,他们就是彼此那个对的人,又或许不是,一切,只留待时间证明。

    骊山,华清宫。

    此地有天然温泉,自西周时,便被发现利用了起来,相传西周的周幽王曾在这里修建离宫,秦、汉、隋各代先后重加修建,到了唐代又数次增建。

    初名曰汤泉宫,后改名温泉宫,到了唐玄宗时又大兴土木,治汤井为池,环山列宫殿,此时才称华清宫。

    因宫在温泉上面,所以也称华清池。

    自天宝六年(747年)扩建后,唐玄宗每年携带杨贵妃到此过冬沐浴,在此赏景。

    据史书记载,唐玄宗从开元二年(714年)到天宝十四年(755年)的41年时间里,先后来此达36次之多。

    宫中冬天利用温泉水在墙内循环制成暖气,每当雪花飘舞时,到了这里便落雪为霜,故名飞霜殿。

    飞霜殿原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寝殿。

    白居易《长恨歌》就写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华清池,东部为沐浴场所,设有尚食汤,少阳汤,长汤等,西部为园林,主体建筑飞霜殿殿宇轩昂,宜春殿左右相称,园林南部为千古流芳的骊山温泉。

    华清池进了大门就见两座宫殿式建筑的浴池左右对称,往后是浴池,由浴池往右行,穿过龙墙便是九龙湖,湖面平如明镜,亭台倒影,垂柳拂岸,湖东岸是宜春殿,北岸是飞霜殿为主体建筑,沉香殿和宜春殿东西相对,西岸是九曲回廊。

    由北向南过龙石舫,再经晨旭亭、九龙桥、晚霞亭,便到了“贵妃池”。

    李梦祈在前面引路,带着李泰初进来后,便嘱咐他在飞霜殿外等候。

    披着白色大氅的李泰初点点头,微微一笑,如玉君子,亦不过如此。

    李梦祈痴了片刻,然后双颊一红,连忙转身离开了。

    全身皆白的李泰初,站立在飞霜殿外静静地等候着,小小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他也不掸去,只是等着。

    现在他有些紧张,这将是他第二次见唐玄宗——以一个未来驸马的身份。

    李泰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第一次以王忠嗣义子的身份见李隆基,心中只有厌恶,没有丝毫紧张,这次以未来驸马的身份来见他,心里却是紧张感和希望李隆基能同意这件事情。

    大概真的是屁股决定脑袋,生长在红旗下的李泰初,觉得自己实在是堕落了,面对皇帝,已经失去了蔑视之心,反而有些敬畏。

    李泰初轻叹,一口热气消失在冷风中,他明白,这不完全是因为李梦祈的缘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手上没有权势,没有刀枪。

    李隆基身为皇帝,自然不会在乎李泰初是什么地位的人,毕竟只有他一句话,便可让李泰初富贵荣华,身据高位。

    可李泰初还是挺在乎的,所以他没有趁李梦祈现在火热之时直接让她请求赐婚,反而还希望二人多冷静冷静,更是想去边疆博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再向李隆基请求赐婚。

    此去,前途未卜,认识才月许的李梦祈真的能等他凯旋回来吗?李泰初不知道。

第二十二章 先为她,再为了天下

    有些事情,不是说艰难就不去做的,李泰初凝望着飘雪,出了神。

    诚然,他可以当一个悠闲驸马,现在就和李梦祈成婚,他相信,李隆基不会拒绝的,因为李梦祈今年也十七了,至于李泰初的地位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只是李隆基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可是以后呢?安禄山造反,安史之乱爆发,他能怎么办?带着李梦祈颠沛流离吗?还是说干脆去海外生活,逃避战乱?

    李泰初都不想选,洪流将至,大唐将衰,他不想随波逐流,他想逆流而上,无论是为了李梦祈,为了王忠嗣,还是为了这个大唐的稳定,说大点,不止为了大唐,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杜甫《忆昔》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

    百馀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

    《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八年载:“海内富安,行者虽万里不持寸兵。

    《通典·食货七》载:开元十三年,“米斗至十三文,青、齐谷斗至五文。自后天下无贵物。两京米斗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绢一匹二百一十文。东至宋汴,西至岐州,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每店皆有驴赁客乘,倏忽数十里,谓之驿驴。南诣荆、襄,北至太原、范阳,西至蜀川、凉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远适数千里,不恃寸刃”。

    这是何等盛世?可后来,“岂闻一绢直万钱,有田种谷今流血。

    洛阳宫殿烧焚尽,宗庙新除狐兔穴。

    伤心不忍问耆旧,复恐初从乱离说。

    小臣鲁钝无所能,朝廷记识蒙禄秩。

    周宣中兴望我皇,洒泪江汉身衰疾。”

    一匹如今不过两百多钱的绢布,安史之乱后价值过万钱,而米,一斗数千钱,就这个价格,天下间多少人饿死冻死?

    李泰初现在还记得,自己来长安路上时,碰到的那几个流亡府兵和持刃儒生。

    李隆基怠政,天下乱象已然初显,曾经万里无须持刃的大唐,已经有了衰败之象。

    想扭转这一切,非得杀一大拨人,换了如今的皇帝不可,可是,李泰初办不到。

    李隆基的皇位,得来时可不比李世民干净,当初唐中宗被自己的妻女合谋毒杀后,他的妻子韦皇后和女儿安庆公主都是抱着效仿武则天,想称帝的心思。

    李隆基很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的发生,早早的就在龙武军的前身——万骑中结交将领,等韦后真的想称帝时,李隆基鼓动万骑,由玄武门杀进皇宫,杀得血流成河,然后尊自己的父亲相王称帝,是为唐睿宗。

    历史总是这般巧合,当初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从玄武门伏杀了自己的兄弟,让李渊不得不传位李世民,而李隆基,也是因为玄武门,才得到了李唐天下。

    同时,二人分别开创了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二人英明果敢,却在晚年一样开始沉迷享受。

    然后,李世民错误的传位李治,李治老婆武则天差点灭亡了李氏,李唐差点变武唐,李隆基,则是错误的相信安禄山,然后安禄山造反,也差点灭亡了李氏,李唐差点变成安燕。

    这就像一个轮回,好像是命运的蓄意安排,让世界为它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极具讽刺意味的戏剧。

    命运……李泰初有时候会想,自己来到大唐,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呢?

    雪渐渐的大了,落在李泰初的肩上,从薄薄一层,慢慢的变厚,直到雪落在他肩上,足有三分之一指深时,李梦祈才一脸喜色的跑出来。

    飞霜殿内温暖异常,李梦祈跑出来时,脸红红的,也不知是里面太温暖,还是她羞涩。

    李梦祈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泰初,忍不住埋怨道:“好歹在外面走一走,天气这么冷,能暖暖身子。”

    李梦祈一边埋怨,一边拍去了李泰初身上的落雪,然后牵起李泰初略微冰冷的双手,用自己的手搓了搓,哈了几口热气。

    李泰初用手感受着她口中传来的热气,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我没事,身体壮着呢,圣人怎么说?”

    “以后要喊阿爷了。”李梦祈松开李泰初的手,钻进了白色大氅里面,紧紧的抱着李泰初说道:“阿爷同意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完婚。”

    李泰初愧疚的抱着她,低声道:“对不起,还不行,我总得去博个功名,不单单是为了给别人看,也是为了你。”

    李泰初顿了顿,然后语气有些低沉:“有些事情,我得去做,我不做,就没有人会去做了,而这也关乎着我们两个的未来,以后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我暂时得保密,对不起。”

    “没关系啦。”李梦祈抱得更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愿意以后告诉我,我很高兴。”

    “……谢谢!”

    “走了,阿爷要见你。”李梦祈松开手,拉着李泰初的手,笑起来如明媚的春光。

    笑容也感染了李泰初,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好,走。”

    二人携手,往飞霜殿内走去,一入殿中,李泰初就看到了李隆基搂着一个女子在嬉笑。

    李泰初行礼道:“拜见圣人。”

    李隆基抬眼,见是李泰初,便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件事情,忠嗣可知道?”

    “回禀圣人,义父不知。”

    李隆基玩味道:“你是忠嗣义子,却想娶我女儿,你以后怎么喊忠嗣?”

    李泰初一时失语,要不,他喊自己老弟,自己喊他义父?

    李隆基见李泰初沉默,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这不算大事,唐代风气开放,李隆基身为皇帝,天下之表率,依然娶了自己的儿媳妇杨玉环,比起这个来,李泰初这都不算什么。

    李隆基只是恶趣味发作,打趣李泰初罢了,他很喜欢这样。

第二十三章 赐婚

    大概人越老,越像小孩,现在的李隆基,颇有几分小孩模样。

    李泰初心里并没有欣喜,只是叹了口气,李隆基是皇帝啊……

    一身系天下的皇帝,是一个老小孩,啧啧啧,悲哀。

    不过李泰初还是笑了笑,但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与李隆基打闹的女子说话了,她声音非常的甜腻魅惑:“这算什么,我看呐,你们两个还是尽早完婚,毕竟万春也不小了,他们两个年龄也很合适。”

    “好啊,爱妃,都听你的。”李隆基笑了笑,道:“我这就让高力士拟旨,赐婚。”

    “圣人!”李泰初喊了一句,然后恭敬行礼道:“我想去藩镇,博个功名出来,再与梦祈完婚。”

    李隆基蹙眉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李泰初行礼道:“但若无军功在身,梦祈嫁给我以后,我很难给她如同皇宫里一样的生活,为了梦祈的未来,我愿意博一博,而且,此次我想去陇右,抵抗吐蕃,危险性不大,哥舒翰将军也会对我照拂一二。”

    李隆基点点头,倒是有点欣赏起李泰初了,于是他干脆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不过去之前,和万春先定下婚约,另外,得定一个回来的时间。”

    “两年之后。”李泰初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两年后,我必凯旋而归!”

    “好。”李隆基应了声,不过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李泰初识趣的行礼,然后拉着李梦祈退了出去。

    退出飞霜殿,李泰初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牵着李梦祈的手,漫步在雪中。

    雪愈发大,李泰初与李梦祈靠得更近了,李泰初一身白色大氅,镶黑边,李梦祈一身红色大氅,镶白边,二人容貌出众,身高相似,就连那些士卒们看了,都在心中感叹——好一对璧人!

    二人漫步,渐渐的走到了园林之中,此处人烟稀少,虽然是冬天,但是园林中却也不缺乏常青树。

    二人在一颗树下止步,李泰初看着李梦祈蓝色的眼睛,温柔的说道:“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必然回来,到那时,我会让红绸挂满长安,让天下为之庆贺。”

    “很难的……”

    李泰初见到一脸担忧的李梦祈,低声道:“百食铺的八珍面,一碗可净赚九十钱,如今生意渐渐好,一天二三十碗不成问题,两年后,我用百万钱,将整个长安挂满红绸。”

    李梦祈惊讶的看着李泰初,感动异常,嗯,感动正常,毕竟换算一下,盛唐时一枚开元通宝,相当于后世四五块钱,百万钱,这就是四五百万了,没被感动的人,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大概就是不喜欢那个人了吧?

    李泰初看着李梦祈,忍不住微微低头,李梦祈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直觉过人,她害羞的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后,李泰初意犹未尽的看着李梦祈,提议道:“要不,再来一次?”

    “不要!”李梦祈终究还是害羞,拒绝了李泰初。

    李泰初可惜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和她在树林中呆了半刻钟,然后便出来了。

    当然,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做,这大冬天的,怕是会被冻成冰棍。

    二人依依惜别,李梦祈往侧殿而去,她自小便受李隆基喜爱,因此自然有住在华清宫的权利。

    不仅如此,华清宫住的人不在少数,如杨玉环的兄弟姐妹们,也住在了华清宫中。

    为什么说这个?因为李泰初离开华清宫的过程中,看到了杨玉环的三位被封为国夫人的姐姐。

    李泰初冷眼看着前呼后拥的三人,沉默不语。

    就这三个人,每年的胭脂水粉钱,唐玄宗都要各赐钱百万,只是单纯的为了讨杨玉环欢心,杨氏兄妹的府第,皆仿富室建造,每建一堂,费逾千万。

    其他珍奇或贡献,皆多赐于杨氏兄妹,使者前后竟不绝于路。

    《旧唐书》卷五十一《杨贵妃传》说:“开元已来,豪贵雄盛,无如杨氏之比也。”

    玄宗还多次带领贵妃及杨氏兄妹临幸华清宫,铺张排场之大,世所罕见。

    此外,玄宗还对其他宠臣大肆赏赐,如把全国一年的农业财政收入全部赏给李林甫。

    为安禄山营造府第,不限财力,只求壮丽,“虽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

    为了满足玄宗的侈糜需要和赏赐无节,主管财政的官员更加肆意刻剥,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源源不断运入长安,因而加深了人民的苦难,激化了社会矛盾。

    后人评论说:“明皇暴敛而横费之,其不爱惜如此,安得无祸乎!

    李泰初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他不但身上寒冷,心里也觉得冷起来了。

    他快步走出了华清宫,眼不见为净,迟早有一天,这乱象,他会亲手终结!

    出了华清宫,李泰初照例往清源县公府上去。

    王忠嗣依然不愿意见李泰初,如他这般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陈玄礼为何严辞拒绝他?

    因此王忠嗣现在对李泰初的观感很复杂,所以不愿意见他。

    李泰初叹了口气,然后对门前阻挡他的几人说道:“请转告义父,我过几日便要和万春公主定下婚约,再然后,便要去陇右了,还请义父多保重身体。”

    “是!”几个甲士恭敬行礼,然后目送李泰初离开后,关上了府门。

    不多时,王忠嗣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几个月的修养,让王忠嗣在这寒冬依然不觉寒冷,他得知这个消息后,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书房。

    几天后,唐玄宗赐婚,赐府邸一座,奴百人,钱二十万。

    当然,这和李泰初没有太多关系,这都是赐给李梦祈的。

    毕竟公主是没有太多经济来源的,除了宫中按例发放的零花钱外,就只能靠唐玄宗,自己的生母或者是其他贵妃皇后赏赐,如今,万春公主定下了婚约,那么再住在皇宫里面就不合适了。

    这钱,李泰初不能,也不想动,因为以后李梦祈很难再得到什么赏赐了,只能靠例钱维持府邸开销和日常支出。

第二十四章 一本陇右册

    二十万钱看起来多,但是这只是那几个国夫人一年胭脂水粉钱的五分之一罢了,不说李泰初,就连李梦祈都觉得有点失望。

    唯一令李梦祈欣慰的,就是她生母杜美人私下里拿了五万钱给她。

    这五万钱来之不易,毕竟她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例钱不多,赏赐更少,这五万钱,不知她攒了多久。

    不过,李泰初还没有开口,李梦祈就拒绝了,不但如此,还亲自带着十万钱入宫,将钱交给了杜美人。

    李泰初对此,甚是欣慰,起码他没有看错人,至于李梦祈的日常开销,李泰初相信,百食铺可以解决。

    李泰初即将离开长安,去往陇右,因此已经准备将百食铺生意全部交给李梦祈了。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他对钱财没有太大的渴望,反正够用就行了,因此交给李梦祈,他心里没有半点压力。

    此去,两年不得回,且前途未卜,在意太大身外之物也没必要。

    赐婚第三天,兵部命令就下来了,李泰初,七郎,八郎,九郎四人,录入陇右军籍,三月之内,去陇右节度使治所鄯州报道。

    兵部命令下来后,几人开始准备随身七事。

    备上宿卫和番代征戍府兵须配随身七事和折冲府配备的“队具”、“火具”大致如下:“凡火具乌布幕、铁马盂、布槽、锸、镬、凿、碓、筐、斧、钳、锯皆一,甲床二,镰二;队具火钻一,胸马绳一,首羁、足绊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禄、横刀、砺石、大觸、毡帽、毡装、行滕皆一,麦饭九斗,米二斗,皆自备,并其介胄、戎具藏于库。有所征行,则视其入而出给之。其番上宿卫者,惟给弓矢、横刀而已。”

    所谓“队”、“火”,乃是折冲府下属的两个基层组织,每队50人,每火10人,“队具”和“火具”为府兵以队、火服役时的集体用物。

    而“人具“乃为府兵随身七事,所列虽为九事,但弓、矢、胡禄三者均为射时用具,故三者实为一事。

    砺石虽以砺刀,但亦可以取火,故亦为一事。

    解开绳结的铁锥,毡帽可以代作头盔,毡装为御寒之物,行滕为绑腿之用,各为一事,恰符“随身七事”之数。

    虽然府兵制度已然崩坏,转为了募兵制,但这七样东西,依然得随身携带,不过只是由自备转为了兵部配发。

    不过李泰初拒绝了兵部配发的人具,而是选择自己配置,由于只是四人,所以其他的东西都领不到,想要马匹,做帐篷的乌幕布等,都得自己配备,要不就等到军中后和别人共用。

    李泰初自然不是太愿意共用的,因此也带了些其他的东西。

    四人在房中收拾东西时,五郎进来了。

    五郎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书,递向给了李泰初,李泰初疑惑的接过,看着五郎,道:“这是什么?我不是让五哥你把房契送回去吗?怎么又拿回来一本书?”

    五郎正色道:“这是将军亲笔,他听说你要去陇右了,连年都不在长安过,因此熬了好几天夜,这才将这书写完,上面记载的,都是将军这些年来经历的大战,险战,心得体会以及陇右情况。”

    李泰初听到这话,郑重的翻开了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泰初,此去陇右,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吾心中忧虑,因此写下这书,让你清楚陇右兵事……”

    李泰初看了许久,看完后,长叹了一口气:“此书在手,陇右之地,入吾之彀中矣!陇右乃义父旧部,看了这书,我才明白,为何义父被李林甫忌惮。”

    原来,上面所写的,除了王忠嗣的军事理念外,还详细写了王忠嗣陇右旧部的情况。

    这就是一份名单,名单上之人,皆可为他助力,有这份名单,整个陇右,简直唾手可得。

    李泰初朝清源县公府遥遥的施了一礼,这本书太重要了,穿越至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回报,甚至绰绰有余,这让李泰初有些惭愧。

    鄯州,青海西宁之地,哥舒翰如今便是陇右节度使,说是三月之内,李泰初在兵部命令下来的第二天便出发了。

    鄯州,离长安一千多里,哥舒翰有一头白骆驼,据说骑着它,一日五百里,千里之遥,三天可至。

    白骆驼李泰初倒是见过,只是有没有那么快,他就不知道了,他与七郎等人一人两马,正常速度一日不过百里罢了,因此走了半个月,四人才到鄯州。

    如今差不多要腊月了,鄯州温度极低,大概是零下十几度,铁甲冰寒,四人得亏里面穿的多,不然这大冷天穿铁甲,非得冻死不可。

    不过,他们就算身体健壮穿得多,也觉得有些冷意了。

    幸亏这里是北方,要是南方那种湿冷,这么低的温度,恐怕现在已经冷得打摆子了。

    四人迅速来到了治所处,这里,就是整个陇右的中心,大唐抵御吐蕃的关键之地。

    治所守卫众多,戒备森严,四人出示兵部调令,军籍证明后,成功的被没收了所有的利器,十多个人紧紧的跟着他们四个后面,手全部握在横刀上,向看犯人一样的让他们进去。

    若是平常来此报道的人,自不会受此待遇,可是他们要求见哥舒翰,那就不一样了。

    节度使身负一镇安危不说,单凭哥舒翰的威望,便让他们不得不如此谨慎——哪怕去禀报哥舒翰将军的人说哥舒翰将军认识他们也是一样,毕竟他们只报了姓名。

    等见到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他大笑着抱了一下李泰初后,那十多个人才放松下来,自觉退了出去。

    哥舒翰笑着拍了拍李泰初的肩膀,道:“我来这里不久就收到了消息,如今你已是驸马了?”

    李泰初笑着回应道:“是,不过只是准驸马,两年后再完婚。”

    “哦!为何?”

    李泰初看了看周围,见没有陌生人在,哥舒翰身边也只有左车,于是低声道:“名义上是说想博个功名,让万春生活得好一点,实际上,是因为大唐未来会出大问题。”

第二十五章 风雪载途

    哥舒翰微微眯眼,问道:“何问题?”

    “安禄山欲反!”

    哥舒翰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他沉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推断而来,将军您应该也明白,大唐现在的情况吧?外重内轻,边将大都十多年不动,节度使手握重权,而且限制极小,圣人的奢靡,更不必我多说了。”

    李泰初压低声音,道:“将军该早作打算,我希望将军帮我,等日后若是有变……”

    哥舒翰眉头微皱:“如何帮你?”

    李泰初自然不可能说出帮他掌权这种屁话,唯名与器,不可假与人,就算是王忠嗣在这里,想让哥舒翰帮他掌权,也不是一件易事。

    因此,李泰初只是行礼道:“敢问将军,哪里军功最多?”

    “想要军功?那你得去最危险的地方了。”

    “小子不怕危险,将军但说无妨。”

    哥舒翰想了想,道:“军功来得最快的,不过是敌酋,你可去守卫烽火台,你们四人,可单独立一个烽火台,你为烽帅,就立在石堡城外三十里。”

    烽燧亦称烽火,为古代边境地区报警的信号设施。早在商周时期即已有之。据唐人李贤《后汉书●光武帝纪下》注云:“前书音义曰:边方备警急,作高土台,台上作桔皋,桔皋头有兜零,以薪置其中,命低之,有寇即燃之,举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积薪,寇至即燔之,望其烟,日燧。昼则燔燧,夜乃举烽。”

    烽用于夜间放火报警,燧用于白昼施烟报警。

    由于烽燧一般均设在用土筑成的高台之上,故又称烽火台。

    “狼粪烟直上,烽火用之。”故唐代的燧烟亦有燃烧狼粪者,比喻战争发生的“狼烟”一词即由此而来。

    故薛逢《狼烟》诗云:“三道狼烟过碛来,受降城上探旗开”,当指此。

    唐烽隧制度在继承前代制度的基础上,更趋完善。

    大凡每三十里置一烽燧,如有山冈阻隔,可于适宜、近便之处设置,以能够相互望见为宜,不必局限此制。

    临近边境的烽隧要在附近筑城,严加保护。

    唐代设在全国的烽燧究竟有多少数目,史书阙载。

    开元二十五年(737年),唐玄宗“以边隅无事,寰宇义安,内地置烽,诚为非要”,下敕“量停近甸烽二百六十所,计烽帅等一千三百八十八人“。

    以此推算,唐朝设在边境和内地的烽燧当在一万以上。

    唐于每烽置帅一人,副一人,还有烽子若干人,均归尚书兵部职方司管理。

    烽燧官吏主要掌管烽燧的保护、修缮和报警。

    其放烽有1炬、2炬、3炬、4炬的规定,烽炬的多少应根据入侵敌军的多少决定。

    这样,接到烽燧报警以后,朝廷就可以决定派遣抵御部队的多少。

    另外,设在关内的烽燧,还须在每日初夜,放烽一炬,报告平安,故“谓之平安火”。

    天宝十五载(756年)六月八日,由于潼关失守,烽燧吏卒皆溃,“无人复举火”,故至夜暮“平安火不至”,杨国忠始首倡幸蜀之策。

    守烽火台,自然是会计算军功的,若是吐蕃寇边,能及时通知,更是大功,只是,这事情风险至极,若吐蕃真的大举寇边,烽火台必是首当其冲!

    石堡城之战,吐蕃大败,李泰初的印象中,直到安史之乱,吐蕃应该是没有大规模寇边的情况了,因此李泰初考虑了片刻,干脆答应了下来。

    哥舒翰欣赏的看着李泰初,道:“很好,有将军风范,你在鄯州先住几天,我会传令石堡城的神武军,让他们修筑烽火台。”

    “是!”李泰初行了个军礼,然后说道:“那泰初这就告退了。”

    “等一等。”哥舒翰没让李泰初走,而是先写了个便条,盖好将印,递给李泰初道:“拿上这个,不然出行不便。”

    “是!”李泰初行礼,然后退了出去,一旁的左车,见四人离开,低声道:“主人,他说的真的会发生吗?”

    “有可能。”哥舒翰沉吟片刻,道:“安禄山这人,表面憨厚,但却是狼子野心,虽我二人同为胡人,但我早已放弃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当成了大唐的一份子,可安禄山,他身为圣人义子,非但未曾改姓李,还在藩镇中自称拜火教光明之神的化身,收买人心,若说反意,恐怕他真的有。”

    左车听了哥舒翰的话,愤怒道:“此人狼子野心,真是该杀!枉圣人对他那般好。”

    “大概正是因为太好。”哥舒翰回了一句,然后走到窗旁,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飞雪,道:“风雪欲来,不知该何去何从……左车,拿点酒来。”

    左车抱怨道:“女主人可嘱咐我了,不让你喝酒。”

    不过虽然抱怨,左车还是拿来了酒壶,哥舒翰接过酒壶,淡淡的道:“记得保密,别告诉她。”

    “嗯。”

    哥舒翰喝着酒,看着飞雪,心飘到了千里之外……

    风雪夜归人,天色渐黑,一处属于陇右军方,尘封已久的独立军院,被人打开了,风夹杂着飞雪,与人一同进入了军院中。

    九郎抱怨道:“这地方不知道荒废多久了,为什么不给我们分配到其他地方去,这地方不好好打扫一下,都不能睡。”

    “好了,少说两句。”八郎开口道:“忙了这么久,我们终于重回陇右,能有独立军院不错了,起码不用和其他人挤一起,而且这里还有马厩,我们的几匹马终于有着落了。”

    “没错,八哥,九哥,快点把马牵进去,别冻坏了。”李泰初提着大批东西,气喘吁吁的喊道。

    两人连忙把马牵进了马厩,七郎也开始将马身上的行礼等物拿下来,李泰初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将东西拿入房中。

    等安顿好后,众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喂马。

    拿着发下来的干苜蓿草,几人心疼的喂着马,一向沉默寡言的七郎心疼道:“天气太冷,马都冻瘦了。”

第二十六章 情之一字

    李泰初拍了拍马,道:“没事,过些日子安顿下来,就能养养膘了,到时候我们该苦恼的怎么让它们瘦一点。”

    “说起这个。”九郎顿了顿,道:“安禄山真的会造反?就算他造反,我们也没必要去守烽火台吧?”

    “有,想要军功,就得去干最苦最累的工作。”李泰初看着九郎,道:“九哥,身上没有军功,手中没有刀枪,想做什么都要困难百倍,这几年,你们跟在义父身边,也应该清楚这几年,手上没有刀枪的日子多难熬吧?”

    三人默然,再无异议,四人喂好马后,李泰初迫不及待的脱了铁甲,跑到了房中。

    七郎摇了摇头,道:“老八,老九,去把火炕点上,不然晚上太冷了,我去其他军院拿些柴过来。”

    “成!”二人应了一声,然后就去生火了,七郎则是出门买柴去了,至于说借,实在是想多了,他们又不留太久,没时间还。

    房中,李泰初正在翻着行礼,房中干冷,李泰初一边搓着手,一边翻找着。

    找了半天,李泰初无奈喊道:“七哥,我纸笔你给我放哪了?”

    七郎恰好抱着一大堆木柴进来,他听到李泰初的话,回道:“就那个黑色大包裹里面的红色盒子,你省着点用啊,快没了。”

    李泰初无奈的找到盒子,看着上面的龙凤纹,摇了摇头,天知道纸笔会装这种盒子里面,话说这应该是出嫁的人用的吧?七郎怎么会有?

    李泰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深究的意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探究太多,伤人伤己。

    李泰初拿出纸笔,坐在炕上,炕还没有热,不过李泰初暂时没注意这些,只是磨着墨,想着等一下自己该写什么。

    他要写两封信,一封给王忠嗣,一封给李梦祈。

    给李梦祈的信,李泰初放在了后面,他先写给王忠嗣的。

    “义父近来可好?千言万语,有时真是无处诉说,今日,我见哥舒翰将军……”

    李泰初写写停停,最后写上“泰初顿首”,写了半个时辰,方才写完,这时候火炕也已经热了,李泰初将信放在火炕上,让热量烘干墨迹。

    然后李泰初准备写第二封信,九郎坐在炕旁边,问道:“小郎君,你这是干嘛?”

    “写信。”

    “写给谁啊?”九郎眼中露出羡慕之色,他是一个突厥人,自小就不认识字,学起来也头大,因此有些羡慕识字的人。

    “给梦祈。”李泰初头也不抬的回了句,然后写下了第一句话:“吾爱梦祈,见字如面,分别不过半月余,却思念异常,信无须回,我要去神武军处,不一定能收到,这些天,日日想你,每见明月,心中思念愈浓……”

    李泰初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旁边的九郎都快睡着了。

    写好后,李泰初叹了口气,有时候,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李梦祈就是她,连对她的爱意都转移到了李梦祈身上,李泰初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还好,这里是大唐,起码,李梦祈不会为一个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吃醋。

    不过,李泰初也逐渐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他慢慢的把她藏在心底,渐渐的遗忘,用李梦祈代替她的位置。

    如果能回去,他不会如此,但是终究回不去了,李泰初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希望。

    既然,没办法再见,那么,不如相忘于江湖。

    “希望你能幸福……”李泰初喃喃自语,语气低沉,然后痴痴的看着灯火,发起了呆。

    九郎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问道:“小郎君写完了吗?”

    “哦!”李泰初回过神来,回道:“写完了,怎么了?九哥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那个……”九郎吞吞吐吐道:“能,能帮我写封信吗?”

    “行啊,写给谁?”李泰初满口答应,却又疑惑了起来:“话说,九哥你不是孤儿吗?写信给谁?”

    九郎挠了挠头,看了看正在收拾衣服被褥的七郎和睡着了正在打鼾的八郎,低声道:“给将军之女,王嫱。”

    李泰初惊讶的看着九郎,低声道:“我记得嫱姐比你大几岁吧?而且还是寡妇,带着个孩子。”

    九郎突然沉默了,良久,他才低声道:“大五岁,那个孩子……其实是我的。”

    李泰初震惊的看着九郎,这里面信息量也太大了。

    九郎声音低沉着,说道:“几年前,我和你一般大,嫱姐与我在一次意外中就……当时她已经成婚了,没有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嫱姐无法怀孕,他丈夫也对她很不好,只是迫于压力,无法和离,所以我们以为,就一次不会有什么的,可是后来,医生说她丈夫根本生不了孩子,那时,已经晚了,嫱姐已经怀孕三个月,无奈之下,嫱姐只能选择离婚,然后说自己在外面偷男人。”

    “……这几年,嫱姐过得很苦吧?你为什么不和义父说?”

    “……我没脸。”九郎捂着脸,泪水无声的流下来:“这两年,我为了保护将军,没与她见过一次面,我心里愧疚,哪里还有脸说这件事情,我想等到我有钱,再风风光光的娶她。”

    李泰初默然,感情的事情,很难分辨对错,他能做的,只是为九郎写一封信。

    九郎轻声口述,李泰初默默记录,写了几百字后,他已泣不成声,七郎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

    他拍了拍九郎的肩膀,然后将他搂入怀中,让他尽情的哭泣。

    这么多年,他们十一个人早就比兄弟还要亲,七郎没有听到九郎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准备问,他只是,想借九郎一个肩膀。

    李泰初揉了揉鼻子,眼睛里面有点红,他笑道:“眼睛里面进东西了,这土房不会垮吧?”

    七郎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九郎听到这话,哭着笑了:“怎么可能,出了事,兵部非得追责不可。”

    李泰初笑了笑:“九哥还有什么要写的吗?没有我就把信封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紧急!

    九郎想了想,没有说话。

    七郎心中了然,打了九郎一拳,然后脱鞋上炕,睡到了另外一侧,离二人远远的。

    九郎咧嘴笑了笑,然后低声继续口述。

    写完后,李泰初放下信纸,让热炕火烘干。

    李泰初道:“九哥,你先休息,我看会儿书就睡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驿站寄信。”

    “好,你也早点睡,晚上灯光太暗了。”

    “行。”

    李泰初应了声,然后掏出一直藏在怀中,王忠嗣亲笔所写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半小时,他终于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次日,四人早早起来,吃过饭,七郎开始收拾军院,八郎找人联系感情去了,毕竟他们也在陇右待过很久,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但是还是有熟人。

    至于九郎,他带着李泰初去了驿站。

    三封信,都是单独发的,一封送到万春公主府,由于李隆基首肯,这信得以与军情一起送上去,换人换马,五百里加急,三天可至。

    不过给王忠嗣和王嫱的信,只能通过驿站的普通方式发送。

    大唐驿站众多,有一套完整的驿站系统,因此,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驿站往家中寄信,只是很慢,而且还要掏钱,毕竟驿站不是慈善机构。

    当然,驿站寄出去的信,基本上能保证抵达,毕竟使用驿站的一般都是军中之人,要是大规模犯错,肯定会出大乱子。

    边军长年不得归家,如果无法回去,肯定会暴动的,寄家书就是一种缓解方式。

    寄完信,李泰初带着九郎,开始在鄯州拜访王忠嗣旧部。

    王忠嗣影响之大,超乎李泰初想象,陇右藩镇中,受过王忠嗣恩惠,如今还在此地的,占据了陇右军的高,中层将领的三分之一,一旦王忠嗣复启,只要振臂一呼,陇右顷刻之间,便会纳入王忠嗣麾下。

    可惜,蛟龙失水,虎落平阳,无李隆基之命,王忠嗣想再见这些旧部都不容易,更别说来边镇命令他们了。

    不过,可能李隆基都没有想到,王忠嗣会将旧部名单交给李泰初,这般,基本上就是默认,将这些旧部交给李泰初了。

    虽然这些人绝不都是什么对王忠嗣忠心耿耿之人,但是其中并不缺乏死忠,而且只要利用得好,他们和死忠的区别也绝不会太大,若大势在身,掌控陇右,他们必为助力。

    又过了几日,日子转眼间来到了腊月初二,这几日,李泰初基本上将名单上的人拜访了一遍,然后,他被哥舒翰紧急召见了。

    一入治所,李泰初便呆了片刻,原来,不但哥舒翰一脸严肃的在大厅之中,陇右诸军的高级将领皆在,李泰初还认识其中许多人。

    见李泰初到来,哥舒翰点点头,示意他站在一旁,然后拔刀,用刀尖指着背后的大地图指指点点道:“原石堡城,现在的神武军之地,我前几日命令他们在外修建烽火台,但,与蕃人发生了冲突,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已经严词责令了神武军,你们怎么看?”

    河源军使王思礼,起身行礼道:“尺带珠丹必是想讹诈我大唐,或许还有夺回石堡城,屠灭神武军的打算,节度使请小心。”

    哥舒翰点点头,道:“我亦这般想,尺带珠丹,狼子野心,一直对我陇右垂涎欲滴,金城公主已死十年,大唐与吐蕃之间难有回转余地,诸军听令!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

    “是!”众将轰然应命,随后各自离开治所,准备了起来。

    陇右藩镇,有军十数支,兵力近八万人,其中主力,就是镇守鄯州的临洮军和河源军,两军加起来近三万人,马匹数量,临洮一军便占据了整个陇右诸军的五分之四,足有八千之数。

    此次,神武军因修筑烽火台一事与吐蕃人发生了冲突,所有人都没想到,究其根源,还是李泰初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不过这件事情,连李泰初本人都没有想到。

    而且按理来说,石堡城之败后,吐蕃应该不会仓促出兵,毕竟现在离石堡城之战,结束不过几个月。

    但,哥舒翰身为陇右节度使,却不得不防,因此临洮,河源二军,动员了两万人,皆枕戈待旦,一旦神武军有变,吐蕃寇关,二军可立刻出动,兵发石堡城!

    石堡城离鄯州不过两百里,骑兵出征,一日可至!

    所有人都已离开,唯李泰初留了下来,他看着正在研究地图的哥舒翰,行礼道:“哥舒将军,我该怎么办?”

    哥舒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前来?”

    “知道,因为此事皆由泰初所起,若我不来,神武军也不会修筑烽火台。”

    “知道就好,我有一件事,欲交与你去办,你可否愿意?”

    李泰初抱拳道:“将军请吩咐!”

    “出使吐蕃,敢不敢?”

    李泰初默然,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情。

    这不是坑吗?吐蕃赞普,也就是吐蕃老大尺带珠丹,可是住在布达拉宫,那里离鄯州两千多里,而且还是高原,出使?怕不是想死。

    去吐蕃,搭两个多月时间进去,而且生死未卜,不去,哥舒翰肯定会心生芥蒂,只是,李泰初不明白,为什么哥舒翰会让自己去吐蕃?

    哥舒翰冷冷的看着李泰初,再次问道:“出使吐蕃,去不去?”

    李泰初行礼道:“将军容禀,此去两千余里,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神武军报道吧,一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哥舒翰丝毫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而是直接将一纸调令递给了他,只见上面写着:“腊月初三午时前,李泰初等四人入神武军报道,迟到,斩!”

    李泰初看着这张调令,冷汗都下来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一天一夜的时间,两百里,非得昼夜不息,而且这是直线距离,两百里之遥,路上怎么可能没有弯路。

    哥舒翰淡淡的看了李泰初一眼,道:“下去吧。”

第二十八章 离鄯州

    哥舒翰眼中的冷意,让李泰初心中一寒,李泰初行了一礼,然后在哥舒翰的目送下离开了鄯州治所。

    一出治所,李泰初就面无表情的回了住处。

    一回到军院里面,李泰初终于压制不住怒意,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土墙上,怒骂了一句:“*!”

    一路上,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哥舒翰如此对他了,肯定是这几天拜访王忠嗣旧部,让哥舒翰察觉,因此心里起了敲打他,甚至是杀了他的心思,只是碍于他身份,不敢太明显。

    李泰初愤怒至极,他没想到,明明相处不错的哥舒翰居然给他来这一套,虽然理智告诉他,哥舒翰反应非常正常,毕竟这里是陇右,是他哥舒翰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私下联系将军,哥舒翰再大度也受不了。

    可是李泰初的情感上完全无法接受,与哥舒翰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了,再加上他王忠嗣旧部的身份,李泰初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他,没想到,没想到!

    李泰初狠狠地砸着土墙,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他此刻难以感受到疼痛,更多的是怒火。

    “七哥!”李泰初平复心情,大喊道。

    七郎出来时,依然能看出李泰初脸上尚未消散的怒意。

    七郎蹙眉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八哥和九哥在哪里?”

    “他们两个在外面,还没有回来,怎么了?”

    “去找他们,快点,我们得走了!我去收拾东西。”

    七郎见李泰初语气仓促,于是也没有问什么,而是立刻去找八郎和九郎了。

    李泰初进屋,单独收拾着衣物,行礼,喂马。

    收拾得差不多了以后,八郎,九郎他们两个,也急匆匆的跟着七郎回来了。

    李泰初翻身上马,冷声道:“去神武军驻地,哥舒翰下了死命令,明天午时之前未至,斩!”

    三人脸色顿时变了,九郎怒道:“他敢!将军若是知道了,必饶不了他!”

    “这是军令!”李泰初厉声道:“军令如山,哪怕义父也不能多说!现在已是未时将尽,立刻上马!我们只有十个时辰了!”

    三人怒极,立刻上马,跟李泰初冲出了军院,往鄯州城外而去。

    临近城门口时候,李泰初大喊道:“让开!让开!我等奉节度使命令出城,速速让开!”

    不是没有人想阻拦,但是却被一旁的人阻止了,因为李泰初他们四个一点停马的意思都没有,但凡阻拦,就试一试被马撞上的滋味吧!

    四人冲出鄯州城的消息,很快就被哥舒翰知道了,他推开窗,望着西南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后一人,开口道:“哥舒将军,我听说刚才那士卒禀报,说李泰初出了鄯州,这李泰初何人?”

    “颜御史,这你也要管?”哥舒翰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道:“这人是调去神武军的军士,只是因为是王忠嗣将军的义子,万春公主未来的丈夫,所以才特意向我禀报罢了。”

    “如此便好。”那人微微颌首,道:“我颜真卿自任监察御史以来,便兢兢业业,纠察不法,希望哥舒节度使能好自为之。”

    哥舒翰看都没看颜真卿一眼,身为节度使,他对颜真卿这种监察御史一直很烦,颜真卿曾经弹劾朔方县令郑延祚在母亲死后三十年还未将其下葬,玄宗诏令终身不录用郑延祚,因此,可见颜真卿为人之正直。

    颜真卿眼中容不下沙子,但是哥舒翰可是刚刚才动了手脚,因此越发不想与他交流了。

    石堡城,在鄯州西方偏南之地,大约两百余里,若算了弯弯曲曲的道路情况,难度大概就是二十个小时行军三百里左右。

    一小时十五里或许不多,可是连续二十个小时呢?

    李泰初他们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减慢马速。

    事实上,马的耐力并不优秀,若不是李泰初四人骑的都是优秀战马,而且每个人还有两匹,那么李泰初宁可跑路,也不会去石堡城送死,因为马很可能跑到一大半累死了。

    在路上,李泰初解释了今日之事和推断后,三人也颇为气愤,毕竟当初哥舒翰只是王忠嗣麾下一小卒,若不是王忠嗣提拔,哥舒翰怎会到如今高度?

    他们三人乃是王忠嗣亲人孩子般的人,自然事事以王忠嗣为先,因此今日这事,在他们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忘恩负义。

    九郎气愤道:“等回了长安,必要向将军说明今日之事,到那时,我看那哥舒翰怎么办!”

    八郎赞同点头,然后骂道:“此獠日后必不会善罢甘休,得找个机会,让将军旧部害他一害,休得让他小瞧了我们!”

    “好了,别说了!”李泰初沉声道:“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不许与义父说,此事,我不对在先,哥舒翰此举亦是应该。”

    七郎冷冷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陇右本就是将军旧部,当年,将军更是从河,朔两地弄来了整整九千匹战马,若无将军之功,哥舒翰怎能如此顺利的凭借陇右之地,立下赫赫战功。”

    “可他毕竟救过义父一命。”李泰初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你们别管了,我以后会解决的,义父那边也不要说,说了也没用,只是平添麻烦。”

    “好,不说。”七郎应了下来,只是脸上满是不愉之色,八郎,九郎更是愤愤不平,若不是七郎身为兄长,已经开口了,说不准他们能气得杀回鄯州不可。

    李泰初控制着马速,担忧的看着众马,道:“将近三百里的距离,这些马能撑下去吗?我们身上可是还有铁甲行礼,加起来都两百多斤了。”

    三人默然,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按这种跑法,三百里,肯定得死上几匹马,不死马,可能就赶不到。

    要马,还是要命?

    四人沉默了许久,李泰初见气氛过于沉默,于是开口问道:“话说,七哥,你们知不知道,神武军兵马使是谁?”

    “好像,叫来瑱。”

第二十九章 官道截杀

    “来瑱,来瑱……”李泰初在战马上仔细的回忆着,却没有丝毫关于此人的印象。

    没办法,他不是什么作家,只是对历史有点兴趣而已,这个人,他真的没有听说过。

    七郎见李泰初脸上疑惑,道:“来瑱是永寿人,四镇节度使、右领军大将军来曜之子,年少时略懂典籍,重视名誉和节操,奋发有大志向。天宝初年(742年),就跟随他父亲来曜在四镇担任重要职务,如今的神武军,便是来瑱一言而决,而且……”

    七郎罕见的因为犹豫顿了片刻,然后才在李泰初的询问下再次开口:“而且,他是哥舒翰旧部。”

    李泰初蹙眉道:“与义父无关?”

    “无关。”七郎摇了摇头,道:“此人一直都是在安西,北庭都护府,只在哥舒翰麾下待过一段时间,将军掌管的是河东,河西,朔方和陇右,和此人没有丝毫关系。”

    “这就难办了,走,我们加快速度!”李泰初心疼的催促着战马继续加速前进,他也不知道这个来瑱为人,万一……

    想到这里时,官道旁边的树林内突然冲出来十骑,拦在了四人前面二十步处。

    四人连忙勒马,看着十人十马,脸色沉重。

    李泰初看着他们身上明显的制式铠甲,沉声道:“尔等何人?为何阻拦我四人?”

    十人皆非唐人,而是胡人模样,其中一个人笑眯眯的看着李泰初,用不太熟练的关中官话说道:“我们是哥舒翰节度使派来的,哥舒翰将军怕你们太累,让我们过来,希望你能休息一下。”

    李泰初慢慢的拔出横刀,看着十人,冷声道:“让开!”

    八郎,九郎他们两个怒极反笑,九郎开口道:“好,好极了,我跟着将军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有人狗胆包天,敢截杀我们,哈哈哈哈哈哈……”

    七郎看着眼前十人,居然没有一个唐人存在,脸色冷峻的开口说道:“你们不可能是哥舒翰派来的,哥舒翰绝不是这种小人!”

    七郎的话一出口,那些人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横刀出鞘之音,顿时不绝于耳,李泰初冷笑着说道:“看来,今天只能杀出一条路来了,下马,进树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纵马入林!”

    李泰初迅速跳下马,往树林跑去,七郎他们连忙跟上,八匹战马和他们的行礼,就这样被丢在了原地,那十个骑兵都没反应过来,四人就消失在了小树林里面。

    “*!”一人气得用突厥语骂了起来,然后立刻下马,冲了进去。

    十人一入树林,就看到了李泰初他们。

    李泰初冷笑着,他没想到,这群人居然真的冲进来了,虽然这树林树不多,但是却能起到消减他们人数优势的作用。

    在外面空旷之地四对十,当他傻呢?他虽然生气,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在外面,一定是两败俱伤,或者是自己这方全灭,唯有步战,借助地利,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步,皆手执横刀,小型蒙皮木盾,背负长弓,箭囊,唯一不同的是,李泰初等四人身着明光铁铠,而那十人,穿的则是皮甲。

    七郎他们三个默契的搭箭,弯弓,对准了那十人。

    十人连忙举盾,然后向李泰初他们发起了冲锋。

    三十步的距离,能射出的箭矢不过两三支,而且他们都用盾挡住了头部,按理来说,箭矢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可七郎等人浸淫沙场多年,怎会没有应对方法?

    三人一致朝大腿射箭,不过两轮,便有四个人捂着大腿,在地上哀嚎,十人去其四。

    不过这时,其他六人也冲上来了,七郎他们三个连忙丢弓,背靠背陷入了苦战。

    李泰初茫然的看着七郎他们三个互相背靠背,心里忍不住叫苦,这完全把他排除在外了啊!

    他立刻速退,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李泰初,朝他杀过去了。

    李泰初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人,应该能应付。

    然而刚一交手,李泰初手上的蒙皮木盾就差点被砍断了,势大力沉的一刀,深深地砍入了木盾之中,李泰初差点脱手。

    李泰初连忙弃盾,后退数步,双手持刀,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耍了个刀花,看着李泰初冷笑着喊道:“你们好好收拾那三个人,这小子是个新手,我很快就能送他上路。”

    七郎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八郎九郎的脾气,在进入战斗的一瞬间就全部收敛了,他们,其实是近乎完美的杀人机器,这些年,王忠嗣收留的战争遗孤不止他们十一人,可只有他们十一人,才获得了代号,其他人都离开了,为什么?他们够强!不止战斗技巧,还有心态。

    他们三人的沉默,让李泰初慌乱了一瞬,然后,他立刻调整好了心态。

    如今的状况,不正是他期望的吗?刀剑在手,若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也怨不得别人了。

    李泰初紧紧的看着眼前之人,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那人狰狞的笑着,用生疏的关中官话说道:“小子,乖乖的低头,让我砍一刀,我留你一个全尸,不让狼犬吞食,怎么样?”

    李泰初不回话,只是紧紧的看着他,他笑得更加猖狂,但是也不进攻,只是绕着李泰初转圈。

    这也算心理战术,要是李泰初慌了,他会立刻发动进攻。

    绕了几分钟,李泰初的心不但没有慌乱,反而平静下来了。

    那四个被射中大腿的人,此时用突厥语喊了起来,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别转了,快点上。

    他不耐烦的回了几句叫骂,心里有些烦这些人,就在此时,李泰初居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李泰初趁眼前之人回话,心中烦闷的那段功夫,将心中所有的恐惧抛之脑后,果断发起了进攻,他敏锐的察觉到,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他滚身,略过对手,横刀同时划伤了对手的小腿,没有保护的小腿顿时鲜血淋漓。

第三十章 刀不能白挨

    李泰初起身,冷静的看着对手,这招是地躺刀,寻常战阵是没人用的,只是现在不是千百人对战,只是两人,所以这招便非常实用了。

    对手立刻骂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看着李泰初,只觉脸上无光,提着横刀,擎着木盾,就往李泰初冲去。

    李泰初心中冷静异常,他侧身数步,躲过了冲锋,然后一个回旋,手中横刀砍在了对手背部。

    李泰初时机把握得非常巧妙,因此哪怕对手是老兵,也没有反应过来。

    得益于皮甲的保护,这道伤倒是不深,让李泰初颇为遗憾。

    同时,这伤口也让对手清醒了许多,他转身警惕的看着李泰初,心中再无半分轻视。

    不过,他的伤口还是在流血,若时间拖太久,没有及时止住,那,他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眼神凝重的看着李泰初,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有速战速决的机会,这小子,很谨慎。

    于是,他当即大喊道:“来个人,帮我先杀了这小子!”

    “来个屁!”正在围攻七郎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人骂道:“这些人都是沙场老兵,比我们还强,你快别管那小子了,我们快围不住他们了!”

    “废物!”李泰初的对手怒骂了一句,然后紧紧的盯着李泰初,喊道:“躺地上那几个,用弓啊!先帮我射这小子!”

    李泰初听到这话,便立刻开始往后退,那四个伤了腿的人本来就离李泰初挺远的,这一退,再加上树木阻挡,结果完全看不到了。

    地上那几人也骂了起来,而且还是突厥语,不是官话,李泰初他们听不懂,只当杂音,其他六人倒是听得满腔怒火。

    心态一浮躁,攻势就出现了一丝乱象。

    七郎他们三人把握机会,直接强杀!

    电光火石之间,七郎,八郎,九郎的刀,已经刺入了三个人的心腹。

    三人默契的踹了对手一脚,然后重新背靠背靠拢在一起。

    不过,对手也并非完全废柴,八郎和九郎分别中了一刀,八郎在左手,九郎在腹部。

    九郎那一刀尤其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伤口面积不大。

    此时,场上的形势彻底逆转,被七郎他们强杀的三人,两个当场死亡,一个陷入了昏迷,危在旦夕,原本的十骑,保持着完整战斗力的,只有三人或者说两个半人,因为这其中还包括正在和李泰初对峙的那人。

    李泰初笑了起来:“投降吧,跪地请服,然后说出背后是谁,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李泰初此话一出,还活着的人顿时犹豫了,李泰初的对手犹豫的开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李泰初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人大喊着突厥语,打断了李泰初的话。

    李泰初疑惑的看着对手,那人语气尴尬的解释道:“他说,要是我们投降,我们的家人会死的。”

    “不投降现在就死!”李泰初喊道:“我劝你们快点放下刀,现在你们大势已去,我们四人,你们可是只剩下三个人,以及四个不能动的残疾了!”

    其实那四人并不是完全不能动,只是一旦起身,肯定会加重伤势,若是再拼杀几分钟,恐怕就彻底没救了。

    因此,他们最终还是放下了横刀,束手就擒。

    李泰初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下警惕,因此所有人都被紧紧的绑起来了,就算用刀割,也要割很久,至于捆绑所用的布条,自然来自那三个已经没了生息,被七郎他们强杀的,倒霉蛋身上的衣服了。

    八郎紧紧的看着七人,自己包扎着伤口,而九郎那里,七郎正在帮他上药,疼得他直发抖。

    李泰初冷冷的看着地上被绑得动不了的几人,道:“告诉我,幕后黑手是谁?是不是哥舒翰!”

    “没错,就是哥舒翰!”一个人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有一丝犹豫。

    李泰初笑了起来:“现在还说谎?很好。”

    李泰初拔出已经入鞘的横刀,用刀尖抵着那人的脖子,道:“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哥舒翰!”

    冰冷的刀尖,上面残留的血腥气,让那人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寒意,他吞了口口水,然后开口道:“其实,其实是火拔归仁让我们来的。”

    “火拔归仁?”李泰初眉头一皱:“他乃是燕山郡王、火拔州都督,亦在哥舒翰麾下为将,为何派你们以哥舒翰的名义袭杀我!今日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哼哼……”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说,说,这件事情,貌似有来自长安的大人物暗中支持,不然火拔归仁也不敢下命令,而且他当时还哈哈大笑,念着‘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这四句诗,再多的,我们也不知道了,求将军饶命!饶命啊!”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刚见时那股精悍,实在是他们怕了。

    他们现在就是一个后悔,非常后悔,他们就不应该仗着人多进来的,结果好了,现在被反杀了。

    “长安的大人物……”李泰初皱着眉,仔细思考着,能对他出手的,无法两个原因,因为王忠嗣,或者是陷害哥舒翰。

    若是因为王忠嗣的缘故,出手的应该是李林甫,若是结合火拨归仁的大笑,和那句北斗七星高的诗,安禄山的嫌疑也很大,不止如此,或许也可能是其他人动手了,毕竟唐军中,胡将太多了,没人能保证所有人都和高仙芝他们一样,到死都忠于大唐。

    李泰初回过神,看着地上的七人,眼中逐渐起了杀意,此事,涉及一个郡王,甚至是当朝宰相,两镇节度使,这七个人,恐怕不能留了。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在汉东郡,放过那些人,是因为知道是安禄山干的,而且有王忠嗣在前面顶着,李泰初自然不怕,可是,如今王忠嗣可是远在长安,相隔千里,幕后黑手也不知道是谁,放了他们,后患太大了。

    而且……李泰初看向了正在哀嚎的九郎——九哥的那一刀,不能白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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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大唐介绍:
令人扼腕的怛罗斯之战就在明年,南诏国即将叛乱,而那场让盛唐衰落的安史之乱,数年之后即将爆发,大唐霸权将衰,穿越者李泰初面对这一切,誓要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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