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不许污蔑她! (1更)
沙沙——
突兀而来的脚步声,让风青暝抱着一丝幻想和期待的转身。
“阿姐!”
然而,映入眼底的人,却让他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阿炎,是我。”百里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少年。
四年时间,这个孩子改变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没有变的,就如同……他对尹千梧的情谊。
在尹千梧出事的时候,百里氏之所以瞒着他,其实心中是有一丝侥幸的。
她侥幸着,万一孩子自己忘了这个阿姐呢?
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小。
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后,一家团圆,日子长了又怎会记得儿时玩伴?
哪怕,她心中明知道,尹千梧对阿炎来说是不同的。
但,百里氏依然期盼着他会忘记,这样……起码他就不会经历今日的痛苦。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阿炎对这个阿姐的在意。
“姨母如何知晓我在这里?”风青暝的神色收敛,全然没有之前的无助和伤心。
百里氏心疼的看着他,“我询问过副使。”
风青暝双唇渐渐紧抿,眉宇间有些冷冽。
百里氏赶忙道:“你身份特殊,不该独自行动。”
“姨母特意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风青暝直接岔开了话题。
百里氏心中叹息。只能提起正事,“你要我帮你找的人,找到了。”
听到这句话,风青暝眸中的平静瞬间化为了凌厉。
……
花朝会上,年轻的男女还在游园。
虽然男女都在园中,但碍于礼教,他们大多还是泾渭分明,遥遥相对。
自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一心等待着风青暝会来的落玉公主,在得知他不会来后,顿时对花朝会没了兴致。
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被卓云染强行带到偏殿休息。
“母亲说,公主若是不想参加花朝会了,可立即派侍卫送公主回宫。”卓云染看向在房中扔东西发泄的落玉说。
“你!”落玉举高的手中,还抱着一个花瓶。
因为卓云染这句话,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卓云染给落玉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两女心中领会,赶紧走过去,从公主手中接过花瓶。
“哼!”落玉公主脸上满是怒意。
可是,她却不敢挑衅长公主!
她这位皇姑姑,在她父皇面前,还是很有面子的。
此事若是闹到了父皇面前,再加上之前她扮成侍卫偷跑出去的事,肯定要受罚。
“卓云染我可是公主!”落玉还是不甘心的喊了句。
被直呼其名,卓云染也不生气。“正因为你是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所以才容不得出错。”
落玉说不过她,也最讨厌她如此模样。
“你走,我不想见你!”落玉背过身坐下,赌气道。
卓云染无奈摇头,向她行礼。“那公主就先在这里休息,有事差人叫我。”
刚退出门外,落玉就吩咐人关上了偏殿大门。
卓云染凝着紧闭的大门一眼,并不在意。
离开时,还不忘叮嘱侍卫看好这里,不许人闯入。
若是落玉公主又闹什么幺蛾子,及时派人通知她。
侍卫允喏后,卓云染才离开。
……
“云染!”
卓云染刚走到连接前面花园的一片竹林外,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这带着亲昵的称呼,让卓云染眉头微蹙。
转过身时,她又恢复如初,平静的看向来人。“郑二公子。”
“云染你怎么在这?”突然遇见卓云染,郑屹有些激动。
卓云染垂眸道:“只是路过罢了。若郑二公子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一步。”
“云……”
“还有,我与郑二公子并不熟络,又男女有别,以后还请郑二公子称我为安宁郡主。”卓云染没有给郑屹开口的机会,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郑屹看着卓云染离开的背影,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心生不悦,反而眼神逐渐变得痴恋。
游园会中,庸王姬皓轩突然对辰王姬云廷戏谑而笑。“皇兄,那尹家的两个小妞,似乎都在看你啊!”
姬云廷因为他言语的粗俗而皱了皱眉,警告道:“皓轩,不可妄言。”
姬皓轩却讥讽的看着他,“怎么?本王说错了吗?”
“皓轩……”姬云廷有些无奈。
姬皓轩却看不见他的忍让,更加咄咄逼人:“你那个母妃,害死我胞兄。现在,你还打算趁着太子哥哥不在,抢他的女人?你到底什么居心啊!”
“庸王请慎言!”卓云奚立即挡在了姬皓轩面前。
姬皓轩看着他,不屑的冷哼一声,又意味不明的看了脸色难看的姬云廷一眼,拂袖离开。
目送他走远了,卓云奚才转身看向姬云廷。“你知道,他一向都是个莽小子,不要和他计较。”
姬云廷叹了口气,脸色好转了些。“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卓云奚点点头。
姬云廷转眸望去,正好看到尹家姐妹二人隔空看着自己。
尹千雪的视线,在他看过来后,便淡淡的移开了。
而尹千暇,在发现他看过来时,那急于表现的姿态,还有那种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反感。
“这尹家……若是尹千梧还活着,倒是一个入主东宫的好人选。如今这两个……”卓云奚戏谑的说着,眼神带着轻蔑的从尹千暇身上移开,落在了尹千雪身上。“真要从这两人之中选妃,还是选小的这个吧。”
他的话,让姬云廷心中一动,再次看向了尹千暇身边的少女。
两人的眸光猝不及防的相碰,姬云廷心中一跳。
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原来千梧最小的妹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通透,也很漂亮!
“辰王在看我。”尹千暇略微得意的对尹千雪道。
尹千雪眸光轻移,看向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是吗?”
……
风青暝跟着百里氏来到一处隐秘之地。
推开暗室的门,风青暝看到了盘膝坐在暗室中的老道。
见有人进来,那老道也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不屑的闭上了眼睛。
百里氏带来的人,不止老道一个。
但为什么选择先见他……连风青暝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他心中有些抗拒去见另一个人。
风青暝走到老道面前,缓缓坐下。
“你是哪家的少年?居然敢私自掳人,将贫道带来这里。贫道劝你还是速速放我回去,免得惹怒了天师,自食恶果。”老道眯着双眼开口。
话说到后面,隐隐带着威胁、恐吓的意味。
风青暝神色平静如常,暗室中的烛光很微弱,将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再加上,他本就是五官深邃,这样落入眼中,给他的脸增添了几分凌厉感。
“听说道长法力高强,能降妖除魔?”风青暝淡淡开口。
老道傲然冷哼,“既知晓这些,为何还要对贫道如此不敬?”
“请道长来,自然是有事请教。”风青暝沉默了一下道。
老道一听,神情更加傲慢。“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
风青暝无声而笑,只是那笑容极冷。“道长莫急。你若好好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向你赔罪,送你离开。”
老道不说话,眯着眼审视着他。
他故作高深的模样,让风青暝的手缓缓捏成拳头。
若是他查明,芽庄大火一事与这老道有关,他便、他便……
“四年前,道长曾去过一户勋贵人家驱邪除秽?”少年的声音有些凉。
老道却未注意到,只是自傲的说,“请贫道驱邪除秽的勋贵人家太多了。”
“这样,那我提醒一下道长。你曾在府上,烧了一棵梧桐。就在你火烧梧桐的那天,那家住在庄子上的嫡女也葬身火海。”再提这件事,哪怕并未亲眼所见,还是让风青暝痛彻心扉。
指甲,都深陷在掌心中。
“哦,你是说那安亭伯府?是有这么回事。”老道淡淡然的回答。
他的神情,刺痛了风青暝的眼睛。
茶色的眼眸,裹着冰冷杀意。
“敢问道长,当日为何要烧掉梧桐?”风青暝这句话说得极慢。
老道讥笑,“那梧桐早已成精,形成邪祟。我上门驱邪除祟,不烧它,烧谁?”
风青暝眼底划过一道戾气。
老道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胸口如同火烧一般灼痛。
“道长为何认定那梧桐是邪祟?”
老道却突然警觉起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询问四年前安亭伯府的事?”
风青暝突然一笑,语气回了点温。“那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我自然敢兴趣。”
“只是如此?”老道怀疑的问。
风青暝笑容加深,脸从阴影中出来了些。
老道突然看清眼前这张令人惊艳的少年面容,愣了一愣。
“不然,道长以为如何?”风青暝无害的笑着。
老道似乎被他说服了,没有再问什么。
“道长,我还想知道,烧那棵梧桐,是否是有人告诉你要这样做?”风青暝问。
老道这次回答得极干脆,“没有!”
没有?
这个答案,让风青暝微微蹙眉,然后又笑了。“道长似乎没有说实话。”
“少年,你若相信贫道的本事,就不用问东问西。你若不相信,也没关系,放我离去便是。”老道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风青暝垂眸,继续问,“那嫡女葬身火海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老道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哼道:“若非要说关系,那自然是有一些的。”
这话,让风青暝呼吸一窒,汹涌的杀意在心口咆哮。
“那嫡女与那梧桐相处太久,早就被邪祟浸染。贫道在安亭伯府除掉了邪祟之源,她虽然隔得远,但也难免会受到连坐影响。”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的惋惜,“唉,贫道原本是想救她的。只可惜,她中邪祟之毒已深,回天乏术。她能死在业火净化之中,也是好事,免得日后她祸害苍生了。”
铮!
“啊!你……”
匕首的寒芒破开昏暗,老道捂住自己的手,痛苦大叫起来。
“你若再说她一句邪祟,我便再断你一指!”风青暝不知何时,竟然逼近他身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匕首,在地上,还洒落了血迹和一截断指。
老道痛得脸色苍白,眼神恐惧的看着他。
风青暝不再掩饰眼中的戾气,匕首指向他逼问。“我原本想要好好和你说,但我发现若不逼你,你也不愿说实话。即刻起,我再问你,若你有一句谎话,我便刺你一刀,若你在血放干之前,还未回答完我的问题,也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你你你……”
老道的气势泄了,再无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
暗室之外,百里氏耐心的等着。
她旁边的茶,早已经变冷。
暗室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厚厚的墙,阻隔了一切声音传递。
等到暗室的门打开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让百里氏忍不住皱眉,抬眸望向一身清贵俊美的少年。
“阿炎!”在看清少年此时的样子时,百里氏双眸倏地一缩,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从暗室中走出来的少年,素色的长袍上,沾染了血迹。
不仅如此,就连他白净的脸颊上,也沾到了猩红之色。
他的双眼透着凌厉和冷意,染血的手上,还紧握着全是血的匕首。
在他身后的暗室里,还不断有血腥气传来。
“阿炎!”百里氏心疼极了。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却从心底把阿炎视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如今,看到他如此糟践自己,岂会不心疼?
百里氏舍不得说他,只能拿起手帕,亲自为他擦拭脸颊上的血迹。
同时吩咐在外候着的人,去准备清水,新衣给风青暝。
“阿炎,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百里氏拉着风青暝,没有理会暗室里到底是什么景象。
他们离开后,自会有人去暗室收拾一切。
风青暝如同行尸走肉般,任由她拉着离开。
穿过廊桥,他身上被阳光笼罩时,才唤回了一些他的理智。
“他说,佟氏暗中有让他找雒栖院的晦气,阿姐的庄子起火,他并不知情。火烧梧桐,也是他当时临时起意。”
少年的话,让百里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这些话,安亭伯府没问出来,她当初也没问出来,就连长公主那边都派人来查过,也没有问出来。
如今,时隔四年,竟然被一个少年问出来了吗?
百里氏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中很是震惊。
这个震惊,不是说少年有多厉害,强过那么多人。而是因为,只有他对尹千梧的在乎最强烈,所以才被他从老道口中撬出这些话来。
“姨母,真的只是巧合吗?”少年无助的看向她。
“阿炎。”百里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佟氏……”
“佟氏如今被罚在家庙,她没有胆子去害嫡女。”百里氏忙道。
风青暝双眸赤红的盯着她。
百里氏用力点头,“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瞬后,风青暝才点了点头,移开视线。
“先换衣服,不是还有一个吗?”百里氏提醒。
风青暝眸色微动了一下,才颔首,与百里氏去了另一间屋子。
等换洗好衣服后,风青暝也从刚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恢复了许多,才独自去了另一间房。
去时,百里氏不放心他,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风青暝拒绝了。
……
这一次,不是暗室,却也是一间用于拷问的房间。
风青暝进去的时候,发现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脸上蒙着黑罩。
他心中清楚,这是百里氏为了保护他的身份。
“你是瑶城京衙的仵作?”风青暝站在那人跟前问。
“是,小的是。大人将小人带来这里,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只要小人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仵作声音轻颤的道。
他显然要比那老道聪明多了。
这般配合,让风青暝眼神中的凌厉淡了些。
“若你欺瞒我,你便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少年冷冷的道。
“是是是,小的明白!”仵作连连点头。
风青暝深吸了口气,咬牙问:“四年前,安亭伯府嫡女葬身火海一案,是你去的现场?”
“对,没错!是小人。”仵作毫不犹豫的道。
风青暝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声音有些冷冽沙哑。“很好,把当时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是是,小的说,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
第一百零七章 我怕阿姐会忘了我 (2更)
“那、那日,小的接到通知,赶到了现场。当、当时起火的主院早已经烧得只剩废墟,现场被水浇得满是泥泞。”
“从废墟中,抬、抬出了三具烧焦的尸体,我初步检查后,判断是女尸。”
“在、在她们的鼻腔内,还探、探得了木灰,说、说明她们在起火之时,还、还是活、活着的。”
噗!
一声极为轻微的闷哼,从风青暝的身体里传出。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继续。”
仵作的突然停顿,让风青暝咽回了喉中涌出的血腥催促。
“因、因为女尸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所以我家大人派人去找了稳婆给她们验尸,好确认身份。据稳婆的回话是……三具女尸的身高,体型,还有身上残留的衣物,首饰都与安亭伯府的嫡小姐,还有身边伺候的丫鬟,先生一般无二。”
“我家大人还、还询问过当时在场的人,都说大火燃烧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隐约的呼救声,那声音正是受难的三人。”
仵作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了去。
风青暝浑身冰冷,那种感觉,就如同心里那一个个侥幸,期望,都被这些话,一一刺破。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意外?还是蓄意纵火?”风青暝强撑着问出。
仵作道:“这个……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是一片废墟,那庄子里前来救火的佃户,早就把痕迹给弄没了。只是,我家大人仔细询问过,大火烧起前后,庄子里并无可疑人出现。又对当日同样在庄子里的厨娘,郎中拷问,也并未发现异常,所以就断定是意外。”
“大白天的,房中并未点燃火烛,哪来的意外!”
砰!
风青暝一拳狠狠击在柱子上。
咔嚓一声,柱子裂开了一道大缝。
那声音,也吓得仵作两股一湿,尿骚味散在房中。
“或、或许是、是她们焚烧废纸的时候,不、不小心打翻了火、火盆。我、我们还发、发现了火盆,里、里面有着一些残留的灰烬。”仵作声音颤抖的道。
风青暝绝望而痛苦的闭上眼,身子在原地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过了一会,他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
……
屋外,阳光依旧,可是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冷。
风青暝仰起头,看向天上高悬的红日,不顾光芒对眼睛的刺激。
即便亲自去查了当年的事,他还是不甘心相信阿姐就这样死了。
‘阿姐,那火中的真的是你吗?’
风青暝在心中自问。
如今,自然没有人能回答得了他。
‘这一切,我都找不到破绽,可是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也不相信。阿姐,你还活着对不对?’风青暝眼前白了白,有些发晕。
“阿炎!”
在风青暝身体向后倒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及时出现扶住了他。
百里氏也快跑过来,担心的扶住他另一边,“快,快坐下!”
把风青暝扶到旁边的石亭中坐下后,那黑衣人不发一语的消失在原地。
百里氏对此似乎也并不惊讶,她只是用手帕沾了沾桌上的茶水,给少年湿润眼皮。“快把眼睛闭上,你这个傻子,怎么能这样对着日头看?不怕眼睛被灼伤吗?”
“姨母,我不相信。”少年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百里氏湿润的手帕在眼皮上轻点,声音哽咽中带着强烈的不甘。
百里氏手中动作一顿,又无声叹息。
不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他想要的答案,都亲自去找了。
如今,却又不肯信,还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
“你若不信,那就去查,去找。你这般伤害自己,若有一天,你真找到了你阿姐,你看她如何收拾你!”百里氏咬牙道。
风青暝睁开双眼,茶色的眸子中,倒映着百里氏的样子。
“姨母,阿炎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里氏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旋即,百里氏退后两步,释然笑道:“我手中这些蓟国的探子,早晚都要交到你手中的。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是时候给你了。”
“姨母。”风青暝站起来,神情有些复杂。
百里氏摇摇头,看向远方:“我出身不好,被选送到卫国。却也因为你的母亲,我才能成为这些探子的首领。我们蓟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却要懂得自保。我只希望你,在用他们的时候,要尽可能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姨母,母妃说过,您能成为暗探首领,是靠自己的本事。这些安插在瑶城的暗桩,都是你悉心栽培出来的,我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也不会任性。现在三国还算平静,我只希望通过他们暗中查访阿姐的线索,其余的依旧由您来掌管。”风青暝表明态度。
百里氏却摇头:“他们只能有一个主子。在你接手后,才能让他们听命与你。至于我,在你不便之时,可以替你继续管理。”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在百里氏的期待中颔首。
顿时,百里氏面露喜色,单膝跪地向风青暝行了蓟国的臣服礼,并且拿出暗探的令牌,双手呈给他。“少主!”
风青暝从她手中接过令牌,耳边响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
‘阿炎,母妃不盼着你登上至尊之位,只希望你有能力,让自己,让自己所爱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
手中握紧令牌,风青暝将百里氏扶起来,转而跪地谢她。“姨母,妍姨,阿炎替母妃谢谢您这些年,为我母子所做的一切。”
“快起来!少主不可如此!”百里氏慌忙将他扶起。
“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百里氏动容的道。
……
花朝会中,才艺比拼圆满落幕了。
尹千雪望着获得琴技无双头筹的尹千暇,眸底一片晦暗。
在她得意的朝自己走过来时,尹千雪嘴角一牵,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恭喜二姐姐苦练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尹千暇脸上的笑容一凝,但旋即,她又笑了起来。“三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千雪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
说完,便转身离开。
尹千暇凝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转而阴沉。
不过,她很快就把尹千雪暂时抛之脑后。
她已经按照前世尹千梧的轨迹,用琴技在花朝会上大放异彩。
这么一来,应该能吸引到辰王的注意吧!
尹千暇四处寻找辰王姬云廷的踪影,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辰王呢?’
……
尹千雪今日来花朝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懒得再看尹千暇做戏,便打算寻一个安静处坐上一会,等花朝会结束后,坐车回家。
却不想,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清净地,却早一步被人占领。
‘辰王?’只看到背影,尹千雪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眸光闪动一下,正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姬云廷却突然转身看到了她。“你是千梧的妹妹,尹千雪。”
既然被认出了,尹千雪自然不会再退走。
姬云廷的话,让她有些陌生。
她看着这个这几年在她梦中不断出现的男子,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
“少主……”
“妍姨,您还是叫我阿炎吧。”风青暝打断了百里氏的话。
百里氏含笑点头。“好,阿炎。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妍姨请讲。”风青暝眸光坦然。
百里氏蹙眉问,“你为何要促成这次的卫国之行?”
旁人或许不知内情,但她身为暗探,尤其是与阿炎的母妃暗中一直有联系,所以很清楚的知道,原本大齐是没有这次出使卫国的计划的,幕后的推手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妍姨,父皇和母妃问我,我的答案都是,要为母亲寻药求医。但今日,您问我,我的回答是,为母求医是事实,但让我如此急迫的回到瑶城,是因为阿姐!”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虔诚。
“我怕……让阿姐等久了,她会忘了我。”
第一百零八章 异想天开的尹二小姐 (1更)
‘这孩子对尹大小姐的感情……’百里氏突然有些担忧。
但现在,少年明显还未开窍,她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点醒他。
于是,百里氏换了话题问,“阿炎,你那么确信能在瑶城找到你阿姐的线索?毕竟,已经四年过去了。”
“是啊,四年了。”风青暝眸色转深,凝视远方。“四年了,若是阿姐真的还活着,她可能留下线索最多的就是瑶城。所以,无论如何,瑶城里这四年内,所发生的一切,无论大小,我都要清清楚楚。”
“这四年……”百里氏点了点头,仔细回忆,“瑶城之中,倒是也有些变化。新增了一些势力,搅动了瑶城不少商号。但这背后,我曾摸过,并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也没有发现有与大小姐相关的线索。”
风青暝转眸看向了她。“新增的势力……”
……
花朝会落幕,落玉公主被放出来,在容景的注视下被送上了回宫的车架。
“姑姑,我们就先走了。”姬云廷向容景告辞。
庸王姬皓轩并不在此,而是和郑家的人在一起。
容景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向来稳重,有你送落玉回去,本宫很放心。”
“让姑姑费心了。”姬云廷抱歉的道。
容景微笑摇头,“都是一家人,无需在意这些。去吧。”
姬云廷点点头,翻身上马,下令队伍离开。
卓云奚和卓云染兄妹二人,站在容景身后,目送车队。
待车队走远,容景收敛笑容,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
“母亲今日实在是操劳,不如先回去休息,这里还有我和大哥。”卓云染连忙道。
容景思索了片刻。
来参加花朝会的贵客,都送得差不多了。
剩下那些人,也无须她这位长公主亲自送走。
于是,她点点头,“也好,这里就交给你们兄妹二人了。”
兄妹二人连忙应下。
卓云奚亲自去牵来公主府的马车,兄妹二人伺候母亲进了车厢。
容景走远了,卓云奚对卓云染道:“你负责女眷,我负责那些公子哥。”
卓云染颔首。
兄妹二人分工而去。
园中,各家贵女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些,也都准备要走。
可是,尹千暇却依然坐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时不时的,她还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人。
尹千雪从侧面走过来,将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眸色晦暗难明。
旋即,她收敛神情走过去,“二姐姐,我们何时启程回府?”
“急什么?”尹千暇不耐的道。
尹千雪不再劝。
“两位尹家小姐,可是还有事耽搁了?”这时,卓云染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
尹千暇和尹千雪同时转眸望去。
对于卓云染,尹千暇心中有些蔑视。
前世,这位皇帝钦封的安宁郡主,逃了与郑国公家二公子的亲事,浪迹江湖,之后就没了消息。
在尹千暇眼中,这种放弃了尊贵身份,荣华富贵的人,只能用一个‘蠢’字来形容。
“是安宁郡主啊。”但现在,不管怎么样,卓云染还是郡主身份,尹千暇再看不起,也只能起身迎接。
“两位不必多礼。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看我是否能帮忙?”卓云染客气的道。
不等尹千暇拒绝,就听尹千雪说了句,“二姐姐似乎在等什么人,不愿回府。”
“哦?”卓云染若有所思的看向尹千暇。
被尹千雪戳破目的的尹千暇,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恨得要死!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尹千梧以琴技在众家千金里脱颖而出,就是坐在这个位子没多久,辰王就找过来了。
为什么,今日她在这里坐了那么久,却不见辰王身影?
“尹二小姐是要找谁?”卓云染问。
“我……”尹千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宁郡主,大家都走了吗?”尹千雪这时又开口。
卓云染的视线从尹千暇身上轻移,落到尹千雪身上。她点头,“是啊,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落玉公主,辰王,庸王他们也回去了吗?”尹千雪又问。
“没错,我来之前,刚送走他们。”卓云染回答时,下意识的看向尹千暇。
见到她听到‘辰王也离开了’的消息时,骤然失望的样子,心中了然。‘原来是在等辰王哥哥。’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尹千雪嘴角不留痕迹的划过一丝冷笑。
“二姐,大家都走了,咱们也走吧。”转过脸,她无辜的看向脸色难看的尹千暇。
“好。”尹千暇扯了扯嘴角,只能离去。
“我送二位小姐。”卓云染将一切收纳眼底,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
天色渐暗,卓家兄妹二人一起回家。
路上,卓云奚见卓云染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发问。“小染,你在想什么?”
卓云染抬起头,对上哥哥关心的眼睛,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陛下到底会怎么赐婚。”
“赐婚?”卓云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卓云染看着他。
“哦!你是说尹家那两姐妹。”在妹妹的注视下,卓云奚反应过来。
卓云染颔首。
卓云奚笑道:“这个哪用你操心?皇帝舅舅和母亲,还有皇外祖母,皇后他们自会安排好的。”
卓云染道:“我倒不是操心。只是,刚从送了送尹家姐妹。”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卓云奚深知自己妹妹脾性,若非发生了什么,她不会突然提及这件事。
卓云染抿了抿唇,“或许是我多虑了,我只是觉得这尹家的二小姐,有些心术不正。”
卓云奚听完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卓云染好奇看他,“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卓云奚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眼泪。
等把眼角的泪光擦掉后,他才说:“之前,我和辰王还聊起过。这尹家的二小姐,总是想要耍点小心机,却又轻易让人看穿。”
听他这么一形容,卓云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啦,谁都不是傻子,大人们心中都有数,你也不必担心。”卓云奚宽慰她。
卓云染点点头,但还是好奇的问了句,“大哥,你说皇帝舅舅什么时候指婚?”
“起码得等太子哥哥从南边回来吧。”卓云奚想了想道。
卓云染抬起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
厚重的乌云里,隐约还有雷声。
“这鬼天气,好不容易出了一天太阳,这才刚日落,眼见着又要下雨了?也不知道太子哥在南方赈灾顺不顺利。”卓云奚也注意到此刻的天气。
“大哥。”突然,卓云染喊了他一声。
“嗯?”卓云奚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卓云染凝着天边的云团,缓缓的道:“你说……等父亲身体好些了,我向父亲和母亲提出,上青云派学艺如何?”
“你要上山学艺?”卓云奚惊讶了。
他们兄妹的功夫,一向都是父亲亲自传授。
听母亲说起过,在父亲传授他们功夫前,还特地书信了一封,送到青云派呈给祖师爷,得到祖师爷批准后,才敢传授他们青云派的功夫。
所以,算起来,他们兄妹虽然未去过青云派,但也算是青云派的弟子。
“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卓云奚问。
卓云染突然笑道:“也有好几年了吧。”
卓云奚愕然。
他和妹妹朝夕相处,都从未察觉到她有这方面的心思。
也不知,以母亲的聪慧是否有察觉?
“你可想好了?青云派可是在江临、金流一带,离瑶城有千里之遥。”卓云奚问。
卓云染却淡然极了,“我知道。”
卓云奚见她心意已决的样子,也不再多劝,只是说:“若你真的想好了,大哥自然会支持你的选择。”
“多谢大哥!”这句话,恐怕就是卓云染最想要的。
所以,在听到后,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
“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呢?”
回到安亭伯府自己的院子,尹千暇赶走了所有人,对着镜中的自己问。
她今日的衣着,完全是按照前世尹千梧的样子装扮,今日同样以琴技惊艳众人,也坐在了同样的位子等候。
可为什么,辰王并未出现?
辰王,尹千暇只是在今天远远看到了几眼,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原以为,自己获得琴技上的第一名后,辰王就会如前世那般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今世却变了。
“尹千暇你不能急!这辈子,已经没有尹千梧了!尹千雪还小,也根本接触不到辰王。我如今如此优秀,皇上要指婚,只会考虑我!”
尹千暇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但,她突然神情大变,“不对!我如此优异,陛下把我赐婚给太子怎么办?辰王才是真龙天子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尹千暇顿时惊慌起来。
若赐婚的圣旨下达,即便是她重生一世,也无力改变,无法对抗皇家的命令!
“我不能嫁给太子!”尹千暇慌乱起身。
可是,怪只怪她之前把自己弄得太优秀,那在仅有的选择里,她就是嫁给太子的不二人选!
“若我嫁给太子,那尹千雪岂不是又嫁给了辰王?这样一来,那我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尹千暇脸色阴晴不定,眼底迸发出浓烈的不甘。
‘不!我才是尹家真正的凤凰!’尹千暇在心中咆哮。
她急得在屋里乱走,似乎非要找到一个可以安抚她的理由,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尹千暇才给自己找到了安心之法。
“若我能嫁给辰王最好!若是被迫嫁给太子,也不一定就会输!前世经历种种,若无那次意外,太子也不会性情大变,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辰王根本没有机会夺走皇位!对!若我嫁给了太子,只要帮他避过那件事变好了!”
说服了自己,尹千暇终于松了口气,笑出来。
“来人,我要沐浴!”解决了心头大事,尹千暇心情极好。
她今晚要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想办法出府,去会一会那仙人坊的老板!
……
第二日,仙人坊的会客室中,冰瑜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夸夸其谈的少女。
这安亭伯府的尹二小姐,多次说要见仙人坊的主事人。
原本,她是不想理会的。
但被扰得多了,她便趁着今日有空,想看看这位尹二小姐,想要找她谈什么。
却不想,这尹二小姐一开口,就把她惊呆了!
这位……看上去与她家里那位主,差不多年纪的尹二小姐,竟然一张口,就想要将仙人坊收入囊中?
果然,人比人是不能比的!
她家主子,年纪轻轻就能白手创下这一片基业,且按照主子的说法,这才是刚刚开始。
而这位尹二小姐呢?
却想要来摘别人的果实?
“……你应该知晓我尹家的预言,我注定是要入皇家的,将来更会母仪天下。如今,在我登上凤位之前,你若是能归顺于我,将来的好处可是无法形容的。”
尹千暇还在说着各种好处。
冰瑜听来听去,却发现,尽是些虚的。
“最重要的是,你归顺于我,将来便可获得无上荣耀,福泽三代,从此除掉商人贱籍。你以后有了子嗣,也能被赏赐爵位,成为真正的勋贵世家。”
“我能给你的,可不是一般人能给的。更不是你经商一辈子,挣再多的钱能换来的。”
尹千暇说得口沫横飞,却引不起冰瑜半点兴趣。
好不容易,冰瑜逮到了她停顿的空隙,“尹二小姐需要仙人坊做什么呢?”
尹千暇眸中一亮,‘鱼儿上钩了!也不枉费我在这里说了那么久!’
冰瑜柔媚一笑,似乎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尹千暇摆出傲然姿态,“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难事。你就做你最擅长的。”
“什么?”冰瑜玩味的问。
尹千暇道:“赚钱!”
冰瑜眉梢一挑。
“你只要记得,每月向我供银千两,若我有需要时,你能及时拿出大笔钱财便可。”
冰瑜的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还有,你这仙人坊中每逢有新品问世,也要记得送去我府上,还要再留下三份。”尹千暇比出三根手指。
冰瑜问,“为何要留三份?”
尹千暇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眼见太低。“自然是留着备用。”
“原来如此。”冰瑜点了点头。
尹千暇问她,“如何,不过是舍一些钱财,献出一点忠心,就能换取日后的飞黄腾达,问鼎朝堂,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确实很划算。”冰瑜点了点头,“不过,我的答案是……”
……
“主子,就是这里了。”
仙人坊外,穿着私服的风青暝带着贴身侍从出现。
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还特地的戴上了帽子,利用压低的帽檐遮挡容貌。
少年仰起头,看向‘仙人坊’三个大字。
“这个字迹……”风青暝突然呢喃。
他身边的侍从并未听清他的话,在前方给他引路。
‘为何有些熟悉?可仔细去看,却又似乎从未见过?’风青暝心中疑惑。
他却不知,‘仙人坊’这三个字,虽然是沈未白亲手所提,但是,她当初在安亭伯府里的书写,根本就是按照尹千梧的字迹来的。
她自己的字迹,与尹千梧还是有着极大的差别。
唯有一些小习惯上,有些类似。
所以,风青暝才会觉得这个字迹,既熟悉又陌生。
“哼!不知好歹!你定会后悔的!”
突然,从仙人坊内怒气冲冲的走出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听声音和看身形,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子。
她夹怒而来,差一点和风青暝的侍从相撞。
幸好,侍从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但也能感到那斗篷甩出了凌厉的风。
“好,我等着会后悔的那一天。”仙人坊内,冰瑜柔弱无骨的依靠在楼梯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尹千暇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仙人坊内客人的购物热情。
尹千暇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在街上,仙人坊里就恢复了正常。
风青暝也正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向冰瑜直接道:“这位可是仙人坊的管事?”
第一百零九章 我好像感受到阿姐了 (2更)
入夜,冰瑜出现在杜府之中,向沈未白汇报今日仙人坊中所发生的‘奇特’之事。
“尹千暇去找了你?”沈未白眉梢轻挑,语气有些玩味。
冰瑜颔首,“是的。这安亭伯府的二小姐,实在是有些……”
话未说完,冰瑜就摇头轻笑起来。
“有些什么?”沈未白手中笔墨不停,一心二用。
冰瑜蹙了蹙眉,似乎正苦恼如何形容。
最终,纠结的说了个词,“痴心妄想?”
沈未白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
她抬眸,看向冰瑜,将手中的笔放下,身体向后轻靠在椅背上,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冰瑜当下便把尹千暇几次三番想要见自己,还有她的目的,甚至说过的话都一一复述出来。
沈未白越听嘴角的弧度就越明显。
等到冰瑜说完时,她连眼角都泛起了笑意。
“主公,您说这人是不是失了心智?”冰瑜忍不住道。
沈未白笑出了声,纠正她的话,“她不是失了心智,而是太过有优越感,喜欢以己度人。”
“优越感?”冰瑜一时没明白。
沈未白冲她笑了笑。
冰瑜立即反应过来。“您是说那则关于安亭伯府真命凤凰的预言?”
沈未白笑而不语。
冰瑜却奚落了句,“若尹家的真命凤凰真的是这位尹二小姐,那老天的眼也太瞎了吧。”
沈未白赞同极了。
但随即,冰瑜又有些担心的问:“主公,若老天真的瞎了眼,那个尹二小姐真是什么真命凤凰……那今日之事,会不会引来她日后的报复?”
“放心吧,老天的眼睛还没瞎。”沈未白漫不经心的道。
冰瑜怔了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主子说这句话时的那种自信,与那尹家二小姐认定自己是真命凤凰的自信很相似,一样的笃定!
“主公,若她再来纠缠属下该如何处理?”冰瑜收敛心神问。
沈未白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仙人坊能在瑶城做那么大,是没点手段和背景的吗?”
冰瑜笑了起来。
是啊,仙人坊这么大的红利,在瑶城这到处是贵人的地方,能开得风生水起,又岂会没有自己的人脉?
就凭一个安亭伯府的小姐,在仙人坊中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对了,主公。今日,除了这尹二小姐之外,还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想要打听仙人坊幕后东家的信息。”冰瑜提及这件事时,神色认真了许多。
“嗯?”神秘人?
沈未白顿时来了兴致。
“让属下疑惑的是,这位客人目的与那尹二小姐不同。他并非是想要仙人坊,或是谈及合作。他更感兴趣的是仙人坊的来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确认仙人坊背后主人的身份。”冰瑜说完,皱了皱眉。
沈未白缓缓眯起双眼,“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吗?”
冰瑜道:“他来时,刻意掩盖了身份,看不清面容。走的时候,我倒是派人悄悄跟了上去,但回来的人说对方很警觉,刚走一条街,就被跟丢了。”
“跟丢了?”沈未白有些意外。
冰瑜手下的人,有什么用的跟踪手段,她是很清楚的。
一般人,别说是甩掉他们,就连发现他们都很难。
“那人还说了什么?”沈未白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
冰瑜道:“倒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在我告诉他仙人坊的东家是男的之后,他似乎有些失望。”
沈未白眉梢轻挑。
这么奇怪?
仙人坊是玄黄商号旗下的商栈,若是有人追问起东家,冰瑜自然只会说出房孟章,不会牵扯到沈未白身上。
“主公。”突然,门外传来丹井的声音。
沈未白抬眸,双唇间轻吐出一个,‘进’字。
书房门被推开,门外不仅有丹井,还有一个黑衣女子。
“主公,鬼车有要事求见。”丹井说完,便侧身给身后的黑衣女子,让出了一条道。
“主公。”一身黑衣的鬼车走到沈未白面前单膝跪地。
沈未白背脊离开了椅子,看着她道:“起来。”
鬼车颔首,遵从命令的起身。
不用沈未白询问,她就开始了今夜过来的要事。
等她讲述完后,冰瑜诧异出口,“那个人也去观美人了?”
鬼车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冰瑜当即又快速的把事情说了遍。
鬼车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她转眸看向沈未白问:“主公,可要属下去查一下那人的底细?”
“不用了。”沈未白拒绝了鬼车的提议。
这却让在场的三女都疑惑起来。
对方目的诡秘,主子却不追查到底?这……有些不像是主子以往的作风啊!
三女面面相窥。
但是,她们从沈未白脸上,又看不出喜怒,无法分辨这句话是主子在嫌弃她们两次派人跟随,都跟丢了,还是真的不必再查下去?
思考没有结果。
鬼车倏地一下,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无用,还请主公责罚。”
她一跪,冰瑜和丹井也跟着一起跪地了。
沈未白诧异的看向她们,“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
可是三女这次,却没有依言起身。
沈未白皱了皱眉,眼底流露出不悦。“听不懂我的话么?”
骤然严厉的声音,让三女神情齐齐一变,立即起身。
“我说了不用查,就不用查。”沈未白重复了自己的决定。
“是!”
三女心中依然疑惑,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各自回去。若是那人再去,你们自行应付就是了。”沈未白对三女道。
三女听她语气,知晓她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件事,纷纷应诺后,就退出了书房。
等她们离开之后,沈未白才将眸光投向桌面上火焰跳动的烛台,嘴角微微勾起,“奶团子是你吗?”
……
四方馆内,如今只住着北齐使团。
主使的房间中,烛光渐渐亮起。
“殿下,今日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跟随了风青暝一整天的男子,替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下。
风青暝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在烛光中渐渐明晰。
他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疲倦。
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嗯,你退下。”风青暝语气极淡。
男子躬身退出房间。
只剩一人后,风青暝才卸下所有,紧绷硬朗的五官瞬间没了锐气,整个人就像是彷徨无助的小兽。
“阿姐,你在哪?阿炎找不到你了……”
声音中的失望、忐忑、无措,都融入了夜色之中。
……
三日后,天色刚亮,城门刚开,一辆马车,就从南城门而出,驶离了瑶城。
马车外观看上去朴实低调。
但若是有眼力的人凑近看看,就能知晓,整个马车都是用上好的乌木制成。
这种乌木,质地坚硬堪比甲胄。
用其来打造马车,可以防御箭弩攻击,暗器扫射。
对沈未白来说,就是穿越版的防弹汽车。
马车里,更是蜀锦云棉铺着,人坐在上面,无论路上如何颠簸,都如同坐在云端般。
这四年来,沈未白极少起大早。
今日,为了早些出城,她干脆一夜未睡,处理了一整晚的事务。
此时,到了马车上,这微微摇晃的马车,倒是成了催眠的好东西。
丹井在车内伺候,星鸾则坐在外面驾车。
三个年轻的女子,就这么轻车简从的踏上了去蜀南的路。
蜀南,位于瑶城西南方,相距大约千里。
按照马车的速度,她们大概需要走上十日左右,便能到达蜀南。
……
官道上,此时只有她们一辆马车,丹井探出头来,告诉星鸾说主子睡了,星鸾立即让马走得慢一些,更平稳一下。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几匹骏马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星鸾不想惹事,便驾着马车朝旁走了些,让出中间的路来。
她刚让好,那几匹飞驰而来的骏马,就从官道上如一阵风般掠过,马蹄扬起的尘沙,很是迷人眼,让星鸾不得不抬手,以袖挡住眼前的尘沙。
这动静不小,惊醒了浅睡中的沈未白。
她睁眼时,骑马的人,已经走远,蹄声也渐渐消失。
“刚才有骑马之人路过。”丹井赶紧解释了句。
沈未白颔了颔首,并未多问。
“我们到哪了?”她只关心这个。
丹井立即道:“刚出瑶城十里。”
“才走了十里?”沈未白皱眉。
丹井忙道:“主公刚从睡着了,星鸾怕路上颠着您,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
属下是为了自己着想,沈未白也不能怪她们。
“抄近路走,争取在日落前,到达云来驿。”沈未白做出决定。
“是,主公。”丹井忙把沈未白的决定,转告给外面驾车的星鸾。
星鸾领命后,立即驾着马车调整方向,驶离官道。
……
“吁——!”
紧急勒马的声音之后,马儿也随着嘶鸣,高抬前蹄,立起身子,若非马背上的人骑术绝佳,早就被马儿摔下地来。
这走在最前面的马,突然急刹。
后面跟着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勒停了马,一时间官道上一片混乱,马匹原地乱转,搞得尘土飞扬。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一身便装的北齐副使,骑马走到风青暝跟前询问。
刚才,若不是他们殿下突然勒停了马,他们也不会跟着停下。
可是,他的询问并未换来马上少年的回答。
只见坐在马鞍上的少年,眸光晃动。
突然,他激动的掉转马头,鞭子狠狠落在马臀上,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驾!”
马儿发出痛苦嘶鸣,带着风青暝如风一般掠出。
“殿下!”
跟随几人大吃一惊。
他们不明所以,只能飞快的互看一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
风青暝身下的马,一路狂奔。
终于,赶回了之前与那辆马车错过之地。
可是,官道上却再无马车的踪迹。
‘车呢?人呢?’风青暝茶色的眸底,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四处寻找。
‘为什么不见了?’风青暝眼中的希望,再度破碎。
“殿下!殿下!”
身后追来的人,已经到了近处。
风青暝不愿放弃任何希望。他急切追问,“你们来时,可有看到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
北齐的人,面面相窥,都摇了摇头。
“怎么会?”风青暝脸色一白。
心中好像被挖走了一块。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副使上前询问。
风青暝抿唇不语,青涩而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
他刚才、刚才……好像感受到阿姐了!
那种气息,让他莫名熟悉,可是直到错过之后,他才想起来那是属于阿姐身上的味道,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阿姐还活着!’这个更加坚定的念头,让风青暝的双眼亮了一些。
可是,刚才的错过,却让他无法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测。
这种感觉,让他懊恼,悔恨。
“殿下,若无事,咱们还是快些启程赶往百草谷,完成陛下的口谕,为丽妃寻药。”北齐副使提醒道。
风青暝眸子终于动了动。
他不甘的又四处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奇迹发生。
‘阿姐,我一定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风青暝在心中默默发誓。
“出发,去百草谷。”风青暝恢复如常,调转马头,率人继续赶路。
北齐的寻药小队,在大卫官道上继续朝百草谷出发!
……
瑶城,安亭伯府,霁风院内。
尹千雪看着在房中忙碌的少女,突然叫住了她。“如碧。”
“三小姐有何吩咐?”如碧放下手中的铜盆,跪在尹千雪面前。
尹千雪慢慢走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碧,大姐姐已经走了四年。当初,我从祖母那里要了你和俞嬷嬷到我身边,四年已过,俞嬷嬷已经是我院中管事,你却依然不肯做我身边的一等婢女吗?”
四年时间,如碧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性情,也比在沈未白跟前收敛多了。
“多谢三小姐抬爱,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了三小姐,还是做个端茶倒水的二等丫鬟吧。”如碧低着头道。
尹千雪凝着她。“你还在想着大姐姐?”
如碧没有回话,以沉默以对。
主仆二人对峙了片刻。
最终,尹千雪开口打破沉默,“也罢,你也是个忠心的人。若大姐姐知晓,她一定感到欣慰。下去吧。”
“谢谢三小姐。”如碧行礼之后起身,端着铜盆离开了尹千雪的房间。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俞嬷嬷。
一老一少两人目光对上后,俞嬷嬷轻叹一声,暗示如碧到一旁说话。
来到了僻静地,俞嬷嬷才问,“三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还是当大丫鬟的事。”如碧没有隐瞒。
俞嬷嬷见她这样,无奈叹气。“又被你给拒绝了是吧?”
如碧没吭声。
俞嬷嬷又叹了口气,“你呀……当年,三小姐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把我们两个带进了霁风院。四年下来,也不曾亏待我们,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我是大小姐的大丫鬟!”如碧突然开口。
她看向俞嬷嬷,眼眶微红,眼神透着倔强。
“你……”俞嬷嬷被她这一眼镇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碧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俞嬷嬷,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的,二等丫鬟的身份,让我过得更自在。”
“你这个傻孩子!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可是差了不少俸禄。日后,三小姐出嫁,会带一等丫鬟,却不一定会带走所有的二等丫鬟。”俞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碧却摇了摇头,含泪露出一个笑容,“我不会缺钱用。以前小姐给了我好多打赏呢,我都小心收着,够我吃喝一辈子了。”
提及这个,俞嬷嬷也忍不住感叹。“是啊,大小姐多好的人,怎么就……”她虽然在‘尹千梧’身边不久,但也同样在伺候的期间,得了不少打赏。
若不是她在安亭伯府呆习惯了,都可以拿着这些钱,给自己赎身,去老家买几亩地,修几间房,安养晚年。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却没料到,有人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尹千雪站在暗处,目送两人离开,心中回味着两人的谈话。
‘大姐姐,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你有意的安排?’
‘四年了,我还是猜不透,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生是死?’
‘又为什么,一切都与梦中发生的不一样了?’
‘大姐姐,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好,我都不希望与你为敌。若你真变成了梦中那样……’
‘大姐姐,千雪真是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还有,云廷,这一世我也不会放手!你也好,尹千暇也好,谁都抢不走他。’
尹千雪的眸光逐渐坚定,转身离开了藏身之地。
第一百一十章 我要去北齐 (1更)
蜀南位于大卫西南方,是去蓟国、西夜国的必经之地。
乌木马车,在离开瑶城的第九日,驶入了蜀南城门。
在离城门不远的茶寮里,坐着两个身材伟岸、颀长的青年。
看到乌木马车后,两人急忙起身,走出茶寮。
“主公!”
房孟章和危霖站在马车旁,抱拳行礼。
他们声音不大,也并未引起来往行人注意。
“嗯,回去再说。”马车里,传来少女空灵清越之声。
驾车的星鸾立即把手中马鞭丢给危霖,自己起身钻入了马车里。
房孟章和危霖同时坐上马车,后者鞭子一扬,驾着马车离开原地。
车厢里,深色的窗帘,被轻轻掀起一角,沈未白透过那一角,观察着蜀南城的风土人情。
因为这里是链接蓟国和西夜的商贸重地,街上随处可见一些蓟国和西夜的行商。
他们身上的服侍,以及容貌明显与卫人不同。
蓟国人,肤白貌美。
西夜人粗犷,皮肤黝黑。
街道上,车水马龙,商贸氛围,甚至要好于瑶城。
……
乌木马车,在蜀南城的街道上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来到了挂着云来驿招牌的客栈门前停下。
如果仔细看,会在云来驿的招牌右上角,发现一个很小的玄黄商号标志。
这个标志,证明了云来驿也是属于玄黄商号旗下的客栈。
那小小的标志,也有着特殊的防伪功能。
不是内部人员,根本不会知晓其中关节。
马车停稳后,星鸾和丹井先后下来,还未来得及和危霖、房孟章打招呼,就忙转身去迎接下车的少女。
少女的穿着打扮有些不守规矩,身上的衣裳在普通人看来,很是不男不女。
但那一身雪白银丝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是显得出尘不凡,飘逸灵动。
刚一下车,就吸引了来往行人打量的目光。
尤其是,在她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将她的小腰承托得越发纤细。
再顺着雪白往上看,入眼的就是一张令人惊艳,极其精致的小脸。
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难从她还未张开的五官想象出,将来,她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走。”沈未白抬眸扫了一眼‘云来驿’的牌匾,对恭敬站在左右的四人道。
房孟章立即在前领路,其他三人则忙着拿行李。
沈未白的东西,只要有他们二十八星宿在,都不会假手于人,必定是亲力亲为。
少女并未在云来驿门口停留多久,但令人惊艳的一瞥,却让不少人都难以忘怀。
“主公,蜀南的云来驿才刚落成不久,客源还不太多。”
一进门,房孟章就立即向沈未白解释了客栈里清冷的原因。
沈未白点了点头,并未因此多说什么。
她相信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属下,不至于连一家客栈都经营不好。
“院子已经洒扫好了,主公请。”房孟章把沈未白领入后院厢房。
……
房孟章给沈未白准备的小院,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
星鸾和丹井也动作麻利的开始布置,收拾行李。
沈未白看着两人忙碌的背影,无奈摇头。
其实,出门在外,她也没那么矫情。
但她的这些属下们,总是觉得她身娇肉贵,所用所食都是需要最好的。
造成这个误会的,与她腰间挂着的酒壶也有些许关系。
因为玄功异变,她需要靠特制的烈酒时不时的为身体驱寒,所以让他们都觉得她体质弱。
其实,让她一拳打死一头老虎,也不是什么问题。
“说说。”沈未白左手轻抚着腰间的酒壶,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等待汇报的两人。
房孟章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危霖手中则拿着一卷羊皮地图。
沈未白入座后,房孟章将账本递上,口中开始汇报这段时间,他在蜀南的经营,以及玄黄商号的发展。
其实,沈未白才是一切的布局者,他们只是执行者。
但其中的进度,还有一些执行上的变通,却是由他们来决定的。
“……蜀南的云来驿,是卫国的第五家,还在试营业期间。但忘川茶坊,醉云轩已经在蜀南城站稳脚跟。下一步,我们要着手准备仙人坊的蜀南分号。”
房孟章汇报的时候,沈未白就在翻阅账本。
等他说完,她手中的账本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啪!
沈未白将手中看完的账本合上,放于桌。
同时,她抬眸看向危霖。
“主公,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商线地图,您看。”危霖意会,将手中的地图展开。
地图上绘制的,是以蜀南为出发点,分别开拓往蓟国,远至火罗诸国的商线。
继续朝西而行,进入西夜的商线。
以及,蜀南向北,顺着阴岐山脉进入北齐,再穿过北齐辽阔大地,出北灵关入北漠归胡的商线。
三条商线,分别打通了三个方位的商道。
一旦商道建立成功,那么蜀南就将成为玄黄商号最为重要的商贸据点。
同时,三条商道的打通,也意味着危霖统领的无极阁,搭建好了情报体系框架。
这是沈未白商业帝国布局中,极其重要,关键的一步棋,所以,她才会亲自赶过来坐镇。
“咱们定下的三条商道,每一条至少都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打通。若是途中遇到意外,又或是其他原因,可能还会耽搁更多时间。可是,要从蜀南出关,需要蜀南郡守开出的通关文牒。”
“大卫律法上严明通关文牒每一次签发,只能签发一地,期限为一年,如若途中遇到特殊情况,可在归来后,禀明官府,延长不得超过半年时间。”
“如果我们一次一次的去,那三条商道走下来,最起码得要四五年的时间,这实在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计划。”
沈未白默默听着。
如今的她,还强不到可以公然对抗卫国律法。
所以,通关文牒上的期限,她无法更改。
从小就熟读了卫律的她,也不会不知道,如果逾期未归,那等待着商队的会是什么。
那会是她的整个商队、马帮都会成为阶下囚。
以奸细罪被官府收押,黥面,发配边疆做苦力。
但是,若一条一条的跑下来,就如危霖所说,这个时间他们耗不起。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非是之前的考虑不足,而是因为,大卫南方的水灾,导致了流民增多,南方秩序混乱,原定要来与他们会合,共探商路的金龙暂时脱不了身。
属于无极阁管辖的四海镖局,意外被官府征用,协助官府主持秩序。
金龙身为镖局的总镖头,肯定无法离开江临。
所以,紧靠危霖和房孟章两人,无法带领三支队伍去开拓商路,只能上报沈未白。
尤其是——
在沈未白来之前,他们都还在为了通关文牒的事,与郡守胶着了很久,直到在几日前,才终于拿到了盖上大印的文牒。
前期的困难不用再说,如今就只剩下,要如何安排好时间,把三条商道打通。
“都准备得怎么样?”听完危霖的话后,沈未白问了一句。
危霖颔首,“商队都已经准备妥当。”
商队……
沈未白的商队里,可不仅仅有玄黄商号的人,更多的是危霖统御下,新成立的马帮。
这个马帮,要牢牢掌握这三条商道,不仅是给玄黄商号提供安全的运输途径,将来也可以替其他商号押送货物,赚取佣金。
最重要的是,马帮是无极阁情报网的重要一环。
“那就休息两日出发。”沈未白直接拍板。
这个决定,让房孟章和危霖都有些惊讶。
他们猜到了少女主公会接替金龙,带领商队探索商道,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索的决定了。
“孟章按照原计划,出走西夜。从西夜返回之后,不必等我们,按照计划去做你该做的事。”沈未白对房孟章道。
房孟章抱拳领命。
接着,她又看向危霖。“阿霖,你的路线与我调整一下,你去蓟国、火罗。我去北齐、归胡。”
“什么?”
房孟章和危霖同时惊道。
在他们看来,三条商道中最危险的就是北齐、归胡这条线。
因为,这条商道,不仅要穿过悍勇的北齐,还要进入野蛮、凶残的归胡腹地。
北齐和归胡人,时不时要打上一仗,说不得去来路上,都会被卷入战争。
如此危险的路,他们怎么能让主子去走?
“主公,还是让我去北齐、归胡吧。”危霖道。
沈未白却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说。“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可是……”房孟章还欲说什么,却被沈未白一个眼神扫过来止住。
“你们先下去。”沈未白把两个不死心的人赶走。
无奈,房孟章和危霖只好先退了出来。
两人走出来后,正好遇见了收拾完毕的丹井和星鸾。
“两位星主,这是挨训了?脸色怎地如此差?”星鸾看了他们一眼,上前打趣。
房孟章和危霖面面相窥,都看到了对方难看的脸色。
一想到沈未白的决定,两人就心急如焚。
当下,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希望丹井和星鸾再劝劝主子。
“你们是想害死我们啊!明知道主公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更改的。”丹井对两人摇头。
危霖紧皱眉头,“北齐和归胡还是太危险了,主公去我不放心。”
“不是还有我们吗?”星鸾指了指自己和丹井。
危霖却没有半点放心。
房孟章也道:“主公怎么突然就和阿霖换了路线呢?”
“应该不是突然。”丹井沉吟。
房孟章和危霖都看向她后,她才接着道:“我们此次出来,除了你们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去与柳先生他们会合。主公看中的那块风水宝地,就在阴岐山脉,北齐与蓟国的交界线,往北齐走,正好顺路了。”
“既然是三国交界之处,那主公看完地之后,去蓟国也行啊!”危霖没有被说服。
“还有一件事……”丹井眸光微动了一下。
“主公曾让月狐放出消息,医仙子会前往北齐行医。”
房孟章和危霖一怔。
这似乎是在说明,沈未白决定前往北齐,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要做?
“既如此,那我再把三支商队的人调配一下,换一些机灵的人,跟随你们北上。”危霖叹了口气道。
“你们也不必焦虑,主子的功夫可比你们更好。”星鸾笑了起来。
房孟章摇了摇头。“不成。万一主公身子不舒服呢?丹井你还是写信送给鬼老,请他护送主公。”
他这话,提醒了危霖。“那我再飞书给天狱,让他派人过来保护。”
“你们当我是瓷娃娃?”
就在几人商量着如何保护沈未白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冷冷的从后方响起。
四人立即噤声,纷纷面对她低下头。
“危霖,你和娄天狱关系这般好了?都能调动他。”沈未白笑吟吟的样子,却让几人心惊胆战。
危霖窘迫的道:“主子,我错了。”
沈未白收回眸光,淡淡的道:“不要擅作主张,这话,我只说一次。”
“是,主公!”
四人同声应道。
第一百十一章 神不知鬼不觉 (2更)
沈未白成功脱身的这四年里,除了最开始的二十八人外,她还陆陆续续收了不少人。
只不过,后续收的这些人,都比不上她对这二十八人的用心。
后两年,这二十八人接二连三的被她撒出来,安插在各自的位子上,也会招募一些人,扩大本身。
一来二往,如今靠着沈未白吃饭的人,全数加起来,竟然已经近千人了。
“主公。”一个结实的魁梧汉子,检查完马匹之后,见到白衣少女出现,眸中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他虽然看上去魁梧如山,但面孔却是很年轻的,五官也端正英气。
“老牛,前面的路都探了吗?”沈未白问。
牛说点头,“从这里,到阴岐山脉,大小山寨共有十三座。其中,以黑鹰、猛虎、血龙三寨为首,剩下的十寨,每年都要向这三家敬岁银,送女人,粮食。”
沈未白沉默听着。
“凡是路过阴岐山脉北线的商队,几乎没有幸免的。所以上北下南的商队,宁远绕远路,也要避开着。咱们要打通北上商道,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颗毒瘤。”
沈未白缓缓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客栈房间走去。
今日,已经是他们从蜀南出发后的第七天。
再过两日,就能进入阴岐山脉北线了。
那阴岐十三寨,霸占阴岐北线已有十多年。
因为阴岐山脉是蓟国和大卫的边境线,所以两国的官府都不想去招惹这个麻烦。
反而,助长了这些草寇、山贼的嚣张气焰。
牛说跟上去继续道:“如果能把这里打通,以后我们往北行商押货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
这可不仅是缩短时间的问题。
沈未白双眸微微眯了眯。
回到房间,她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
刚一拔开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酒味刺鼻,一闻就知道度数不低。
牛说见到少女喝酒,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但沈未白连喝了三口,还神色如常,他也放下心来。
“主公您看。”牛说把一张地图,铺展在桌上。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地图上。
地图上,绘制的是阴岐山脉北线。
除此之外,上面还标注了十三个红点,几个黑点。
红点是山寨的位置,黑点则是北线的天险。
“这些年,有些商队绕不起远路,要么就是冒险走北线,碰碰运气。还有一部分人,则在北线中想要寻找到一些可以避开十三寨的新路。”
“据说,想要绕过十三寨,就得面对阴岐山脉北线的天险,很多人都葬身在天险中。而近些年,十三寨的胃口越来越大,弄得商队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都无一能走出来,商贸北线被折断,山寨没了油水可捞,内部也是矛盾重重。”
“再过三日,就是十三寨献岁银的日子。”
“每一年,这样的大事,都会在黑鹰、猛虎、血龙三大寨中轮流举办。今年,轮到了猛虎寨。”
牛说介绍完后,手指重重落在了地图上十三个红点之一。
沈未白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那里。
这个红点,就是猛虎寨的位置。
要知道,这些山寨能够存在至今,除了这里是两国交界之处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盘踞之地,都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处。
就如这猛虎寨所在的位置,前方是丛林峻岭,后方是断壁悬崖。
只要守住前方,后方的悬崖,就算是江湖中轻功绝顶的高手,也无法到达。
“看来,你们都探得差不多了。”沈未白神色轻松的靠着椅背,手里还把玩着酒壶。
牛说不好意思的挠头。“星主说了,开辟商道是大事,必须要谋定而后动,尽可能的调查清楚路上的情报后,再上路。”
沈未白嘴角微扬颔首,“嗯,阿霖说得没错。”
“不过……主公,咱们现在也只能摸清阴岐山脉北线的情况,进了北齐后,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尤其是归胡。”
这一点,沈未白心中有数。
短短四年,她的人还没有渗透到大卫之外的其他地方,这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开辟三条商道的其中一个原因。
只有商道打通了,她的眼睛,才能布满全天下。
沈未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是却知道,情报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有价值的商品!
“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沈未白视线再次落在了地图之上。
牛说道:“属下想趁着三日后的机会,去拜会一下这十三寨,跟他们谈谈合作。”
“如何合作?”沈未白没有否定他的想法。
“谈一笔交易。只要阴岐北线的十三寨给我们马帮让道,我们可以每年都给一笔保命钱。”牛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沈未白听完之后,没有马上开口。
她的沉默,让牛说内心顿时忐忑起来。
当沈未白眼神平静的扫过来时,牛说心中的忐忑加剧,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主公,属下可是有说得不对之处?”
“没有。”
听到少女清越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牛说才松了口气。
可是,他这口气还未彻底松下,又因为少女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憋在了胸口。
“但却非我所需。”说完后,沈未白深幽而清冷的眸光,也看向了他。
牛说心中一紧。
沈未白缓缓站起来,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
嘭!
酒壶与桌面轻碰的声音很小,但却让牛说的眼角狠狠一抽。
“你的方法,是一般商队,遇事时所采取的常规办法,也是最温和的方法。”沈未白的视线,在地图上轻移,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
牛说不敢大声呼吸。
“可是,你忽略了几个点。”
沈未白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魁梧青年。
“首先,我们是普通的商队吗?”
牛说下意识的摇头。
他们当然不是!
“其二,若求和真的有用,之前的商队们都没有想过这么做?”沈未白继续说。
这句话,让牛说身子一震,表情愕然起来。
“第三……”沈未白继续道:“一旦我们这么做,那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递了过去。你就不怕他们漫天要价?又或是事后反悔?撕破约盟?”
‘唰’的一下,牛说的脸色彻底白了。
“主公!”他倏地跪在地上,向沈未白请罪。“是属下思考欠周,差一点就害了马帮,影响了主公大计,请主公责罚。”
“起来,若你今天已经带着礼物上门求和了,我才要重新审视一下,你到底适不适合如今这个职位。现在不过是我们两人探讨,你不用自责。”沈未白淡淡的道。
牛说虽然站了起来,但依然是一脸愧疚。
“记住,不要出了庄子,就把我之前教你们的东西都忘了。”沈未白提醒了一句。
牛说心中一凛,重重点头,向少女保证,“主公放心,牛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我们……”牛说眼神询问的看向她。
沈未白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我们……”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天色刚亮,阴岐山脉北线的十个山寨的头脑人物,便带着心腹和礼物、岁银,押着抢来的女人,朝猛虎寨而去。
黑鹰和血龙的几位当家和心腹,更是早在前日,就到了猛虎寨,等着各山寨的参拜和孝敬。
阴岐山脉北线,山峦连绵不绝,密林丛林。
两支山寨队伍,于猛虎寨所在的山脚下相遇。
认出对方,其中一支队伍的领头人主动打招呼,“原来是张大当家。”
张大当家也拱手抱拳,“原来是大风寨的韩大当家。”
两人寒暄之时,都不留痕迹的打量对方队伍里,为三大寨准备的礼物,还有奴隶。
张大当家看到韩大当家奴隶队伍里,只有三个女人时,凑近打趣,“兄弟还真是聪明,只带来三个女人,三大寨主一人一个,倒也不用争了。”
说话时,张大当家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这大风寨准备的女人如此少,他也不用忍着心疼带了五个女人过来。
女人,对于每个山寨来说,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唉!这哪是我聪明?我这是把寨子里能凑数的女人都带来了,也就这三个。”韩大当家却愁眉苦脸的道。
张大当家一脸不信。
韩大当家道:“今年没什么商队经过,就算偶有一些,也都被那上三寨给盯上了。我手底下的兄弟,如今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就这三个,还是我派了人,去了五十里外的小村落抢回来的。”
这番话,引出了张大当家心中的苦水。
“谁说不是呢?兄弟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眼看着,这经过北线的商队、大户越来越少,想想咱们自己山寨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得岁岁上缴岁银孝敬,真TM操蛋!”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有共鸣的狠狠叹了口气。
心中虽然愤怒,却又无奈至极。
谁让,这阴岐北线的山寨中,实力最强悍的三大寨子,他们反抗不了呢?
“这带来的东西不够,说不得又要被罚。”韩大当家无奈的道。
张大当家点头,“我看,咱们这日子过得,也不必那些平民百姓好多少。”
“算了,不说了。这可是猛虎寨脚下,当心隔墙有耳。”韩大当家提醒了一句。
张大当家立即闭上嘴,两人心中达成默契,招呼着各自的队伍,一起朝猛虎寨而去。
……
夜幕降临,猛虎寨中十分热闹。
火把将整个夜色驱散,笼罩着整个猛虎寨,亮如白昼。
聚义堂里,坐在首位的是猛虎、黑鹰、血龙三大寨的几位当家。
堂下,右边坐着的是其他十寨前来的首脑,左边坐着的是三寨精英。
聚义堂外,才是其他山贼喝酒吃肉的地方。
这一夜,除了要值守的山贼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聚义堂内外。
实际上,无人来攻打,值夜的人也要不了多少。
尤其是像猛虎寨这样,后面都是悬崖峭壁的地理位置,只需要在前面大门留下四五个人守着岗哨就行了。
此时,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正悄无声息的潜了上来。
他们顺着白天留下的记号,轻松解决了猛虎寨设立在路上的明哨暗哨。
一步一步,接近山顶上的寨子。
……
猛虎寨里,利用山岩洞穴改造的牢房里,关押着各寨子送来的女人。
这里,或许是猛虎寨里,唯一光源孱弱之地。
被阴影笼罩的牢房中,不仅散发着恶臭,还从四周传来恐惧的哭泣声。
“MD!有完没完?哭哭哭,哭丧呢!”看守牢门的山贼愤怒的把装满酒的碗砸在地上。
瓷碗与地上凸起的石头相撞,发出脆响,四分五裂。
碗里的劣质酒水,也洒了出来。
黑暗的牢房中,哭声没有禁止,反而更多了些。
这些哭声,让看守的人更加烦躁。
“艹!前面喝酒吃肉玩女人,老子就只能在这里看着你们这群臭娘们!”
“还TM在老子面前哭丧!”
“老子让你哭!”
他骂骂咧咧的起身,打开牢门,就近扯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扔在方桌上。
不仅如此,他还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狞笑着朝女人走近。
女人被这一扔一撞,差点没昏厥过去。
但,向她迫近的男人,激起了她心中的害怕,也驱散了意识的混沌。
“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救命……救救我……”
她无助极了,只能向牢里的女人们投向求救的眸光。
可是,这些女人都自身难保,哪里能救她?
这样的画面,只是让牢里的女人们恐惧的抱在一起。
黑暗的角落里,三个拥挤在一起的女子,靠外的那一位,看着眼牢门外发生的这一幕,身上散发出一阵冷冽气息。
她眸光如刀的盯着那个撕裂了女人衣服的男人,眼底的杀意聚积。
女人被欺在身下,不断的发出绝望的尖叫。
她极力反抗,这样的行为却刺激着男人更兴奋。
“主公!”星鸾忍不住转眸看向中间的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却平静的垂下眼眸。
这个动作,却让星鸾大喜,她知道这是主子默许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慢着。”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牢门外男人肆无忌惮的动作。
“嘿,小妞,这是看中了爷,也想来和爷一起玩玩?”男人脸上露出淫笑。
星鸾的出声,还有站立,让牢笼里的女人们都纷纷向后退,将她们三人给凸显了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众人的眸光,包括门外男人都只看到了星鸾。
这次行动,三人都刻意打扮了一番,将真实的容貌遮掩。
此时,星鸾又站在昏暗的牢洞里,更是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但是,那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姿,却勾起了男人的兴趣。
“你出来。”他想要看清楚,这个出声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能碰的。
毕竟,山寨里有规矩,最好的女人,都属于寨主!
星鸾应声而出,没有半点反抗。
她走过去的路,也因为四周女子们的避让,而畅通无阻。
等她弯腰出了牢门,来到男人跟前,男人一把推开之前的女人,拿起桌上的灯盏,凑到了星鸾面前。
这一看,让他顿时惊艳。
哪怕,此时此刻的脸,只残留了星鸾五分之一的样子。
而被他推倒在地的女子,却神色慌乱中夹杂着一丝庆幸,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襟,连滚带爬的自个钻入了牢房,还不忘将牢门合上。
看到这一幕,丹井下意识的转眸看向身边的主子,却只看到了少女摇头的样子。
而少女那双沉静深幽的眼眸,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丹井知晓,这群女人的生死,已经不在主子心中。
“艹!”男人不甘的朝地上吐了口水。
这种姿色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不过……
虽然有些事不能做,但有些滋味,他倒是能尝尝。
啪!
男人把灯盏放回桌上,也没有理会那‘逃走’的女人,只是猥琐的盯着星鸾,“跪下,用你的小嘴好好……呃!”
咔嚓!
男人猥琐的话,龌蹉的心思戛然而止。
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星鸾。
星鸾白皙的手,已经掐断了他的脖子,在他绝望和不甘的眼神中,把他如扔破麻袋般,丢向墙角。
砰!
男人狠狠撞在墙壁上,又落下来,趴在地上毫无声息。
星鸾厌恶的擦了擦手,走回牢门,不理会其他女人震惊而恐惧的眼神,推开那扇木门,看向沈未白:“主……小姐。”
她这一声,让牢中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她还有‘同伙’。
见到牢中两人站起来后,她们更加恐惧向后缩了缩。
沈未白走出牢门,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而走在最后的丹井,在出了牢门后,侧目对牢中女人们说了句,“想逃的人,今夜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第一百十二章 沈未白的野心 (1更)
“杀、杀人……唔!”
牢房里,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丹井看向人群中,惊恐发声的女人,她的嘴巴,正被身边的同伴死死的捂着。
而那个捂住她嘴的人,正是之前那个险些被山贼侮辱,又爬回牢室的女人。
似乎是感受到丹井的眸光扫过来,她残留着害怕的眼神中,流露出讨好的模样。
“……”呵!
丹井心中轻哼了声,淡然收回眼神,离开牢室。
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已经做了,说了。
至于她们之后的命运如何,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只是——
走出山洞,丹井发闷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眸光追随着前方少女纤细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四年多前,她没有遇见主子,那她的命运会不会也像是牢室里的那些女人一样?
‘想这些作甚?如今,我就站在主公身边!’但旋即,丹井又调整好了心态,露出自信的笑容,朝沈未白走去。
“小姐。”丹井来到沈未白身边,轻声道。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小姐,按照约定的时间,牛说他们应该已经摸到寨门外了。”星鸾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请‘嗯’了声,负手于身后,闲庭信步的迈出了步子。
当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四周的气温瞬间降低。
丹井和星鸾早有准备,几乎同时,就运起了体内的内力,来抵御突兀袭来的寒气。
咔嚓!
清脆的声音,从沈未白脚下响起。
星鸾下意识的看去,只见在主子刚刚踏过之处,出现了一片冰凌。
……
聚义堂里,丝毫不知危险逼近的众山贼,还在喝酒吃肉。
如今已经入夏,哪怕是夜晚,山中有凉风降暑,也依然很热。
突然,聚义堂外聚众的山贼们,都不约而同的搓起了手臂。
“嘶……”
“嘶嘶!”
“怎么有点冷?”
温度的变化,让山贼们都疑惑起来。
有些人喝得有些晕,感觉迟钝。听到同伴的话,嬉笑道:“冷?是酒喝少了吧?来来来,多喝几口酒就不冷了。”
说话间,他们还勾肩搭背的互相喂起了酒。
但是,那些被抓来伺候他们的奴隶,却在清醒之下,真切的感觉到了寒风冷冽的感觉。
咔咔——
沉浸在欢歌笑语中的山贼们,完全没有听到细微的声响。
更没有人注意到,之前洒在桌面和地上的酒水,此刻都变成了一层薄冰。
薄冰?夏日之中,竟然出现了薄冰!
“咦?”跪在地上,要给山贼倒酒了一名女奴,突然惊诧的发现了碗底刚刚剩下的酒,变成了冰。
还不等她来得及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去,四周就响起了各种瓷器碎裂之声。
“嘶!冷死我了!”
“怎么突然这么冷?”
骤降的冷意,让饮酒作乐的山贼们手中的酒碗,拎着的酒缸,一时没拿稳,纷纷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流淌出来的酒,也在众人肉眼所见之下,迅速的凝结成冰。
“怎、怎么回事……”
“乌达……冷……”
瞬间,他们被冻得连话都说不出,纷纷抱紧自己或身边的人,战栗发抖。
好冷!好冷!!
砰砰砰!
一众山贼们,接二连三的倒地。
不仅是聚义堂外,寒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朝聚义堂聚拢,整个厅堂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篝火和火把,瞬间被冰冻住,保留了它们最后的体态。
只是,光却不是橘红的火焰,而是变成了蓝白的冰焰!
聚义堂里的各山寨匪首,精锐,此刻也都被冻得卷缩成一团,嘴巴上也被薄冰封住,无法出声。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人踩着薄冰发出声音,由远至近而来。
是谁?
听到脚步声,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聚义堂外。
黑暗中,三道纤细身影,缓缓从夜幕中走出,映入众人眼中。
咔嚓!
为首的少女,身上披着破烂的斗篷,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露在外面尖尖的冷白色下巴。
她的脚下,踩碎薄冰,冰凌瞬间化开。
不!不对!!!
察觉到异样的众人,双瞳狠狠一缩。
他们发现,少女经过的地方,气温都在迅速恢复!
最为明显的就是,当她走过第一个篝火时,裹在篝火上的薄冰不见了。
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橘红色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一切,都好像是他们的幻觉……如果,他们身上的冷意也消失的话。
恐惧,开始在山贼们的眼中蔓延到四肢百骸。
四周的薄冰随着少女的出现消失,但是他们身上那层薄冰,却依然束缚着他们,就好像结实的绳子般,让他们弹动不得,被寒冷之气禁锢。
妖怪!
妖怪!!!
星鸾和丹井,都看到了这些无恶不作之人眼中的恐惧,但都只是轻蔑一笑。
他们眼中的妖怪,对她们来说,却是宛若神祇般的存在!
咔嚓!
沈未白踏入了聚义堂。
一路行来,谁也阻挡不了她。
她淡淡然的扫过坐在首位的三寨之首。
星鸾和丹井身影直接掠过。
接着,只听三声闷声,三寨的首领都被扔在了地上。
沈未白满意的勾了勾唇,在众山贼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上了阶梯,坐上了最中间的那个位子。
在她坐下时,丹井用内力将虎皮上清理干净。
星鸾也将座位四周清扫出来。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唔唔……”
自己的宝座被占,猛虎寨的大当家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
沈未白眸光缓缓移动,看向他,突然轻笑出声,“我坐这,你有意见?”
“唔唔!”猛虎寨的大当家又一次挣扎起来。
他想说话,奈何嘴被封着,根本无法开口。
“呵呵……”沈未白又一次轻笑出声。
……
聚义堂中,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正常,四周温度上升,只除了每个人都被薄冰束缚。
这些人,练的都是外家功夫,在沈未白恐怖的内力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们有话对我说,我其实也有话对你们说。”
“不过,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仪式还是要做一做。”
沈未白话音刚落,几道黑色人影就从外面冲入。
她冷白肤色上的红唇,微微勾起来时,聚义堂里也闪出一片刀光剑影。
瞬息间,一切平息。
一众山贼却惊恐发现,猛虎寨、血龙寨、黑鹰寨三大寨主还有他们的心腹,都命丧当场,头身分离。
‘!!!’
突来的杀戮,让活着的山贼们都睁大了双眼,眼底恐惧加深。
而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再杀完人后,都安静的站在了首位少女的两旁。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以那中间的少女为主!
那个少女也极不简单,她能操纵寒冰!!
“好了,现在可以谈谈生意了。”
面对一地死人,少女却用慵懒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她微微仰头,让人看清了她三分之一的面容,殷红唇角牵起的弧度,落在众山贼眼中,却犹如恶魔的微笑般。
……
天色渐亮,牛说在离开猛虎寨的路上,心底的震惊依旧没有恢复平静。
潜入!
威慑!
镇杀!
谈判……
‘不,那些剩下的山贼,根本没有和主子谈判的资格!’牛说在心中纠正自己的想法。
‘杀鸡儆猴’之后,沈未白前后总共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第二句,“记住这个图腾,以后凡是印着这个图腾的商队路过此地,自行让道。”
第三句,“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后果自负。”
回忆到此,牛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未白并未收编这伙山贼?
这一点,其实不仅是那些劫后余生的山贼蒙,连他也有些蒙。
想不明白,牛说偷偷看向前面主子的背影,悄悄拉了星鸾走慢几步,虚心求教。
“星鸾,我还以为主公要……”
星鸾白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你还以为,主公要收编这些山贼?”
牛说如实点头。
“呵!”星鸾轻笑一声,“主公哪有这闲工夫?”
“那……”
“你还想问,主公为何不对那些山贼提出约束,让他们不要对过往商队赶尽杀绝?”星鸾又一次说出了牛说心底的话。
牛说激动点头。
星鸾嫌弃的看着他,“牛说大哥,你怎么那么老实?你要记住,咱们主公可不是大善人,而是生意人。各行有其道,剿匪杀贼的事,那是官府的事。与我们何干?咱们的目的,只是要打通北上商路,可不是为了肃清北线山贼,好给其他商队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这倒是!”牛说挠了挠头,接受了星鸾的说法。
星鸾叹了口气,微仰起头看向发白的天际。“这个世道不是我弱我有理。与其用柔弱去引起他人相助,怜悯,还不如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自助。这个道理,不是主公一直在告诉我们的吗?”
“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沈未白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星鸾飘远的眸光瞬间收回,又狠狠踩了牛说一脚,双腿运起轻功,飘至了沈未白身边。
“主公!”她甜甜的喊了声。
“嗯。”沈未白也清浅的应了声。
“主公!”星鸾又笑眯眯的喊了一次。
“嗯?”沈未白性子极好的再度回应。
“主公主公!”
少女的纵容,让星鸾越发大胆。
沈未白眯起双眼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皮痒痒了?”
“嘻嘻!我才没有!星鸾只是觉得,这辈子能遇到主公,真是最幸福的事了!”星鸾娇嗔了句。
沈未白看了她一眼,扭头对丹井道:“星鸾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嘴才会这么甜。”
“我哪有!”星鸾连忙争辩。
丹井则掩唇而笑。
“哈哈哈哈……”看到星鸾着急上火的样子,沈未白十分愉悦的畅快大笑。
哪里还有在山贼面前冷血残忍的样子?
……
前朝大秦,一分为三。
北方盘踞着大齐这条黑龙,大卫占据南方为青龙,西面的蓟国便是黄龙。
至于一片汪洋的东边,被称为祖龙。
毕竟,水能滋养万物,孕育天地。
此刻,沈未白脚下踩着的地方,正是这黑龙、青龙、黄龙交汇之地,还有注入祖龙之地的洛水和赤江环绕而过。
群山拱卫,居然托起了一片平坦高地。
就如同是,原本冲天的山峰,被上古神人,一斧子斩落一半。
上天,收走了锋锐陡峭的一半,留下了宽广、平坦的一半在人间。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群山脉络走向,云雾缭绕,奇景迭出。
柳茹站在沈未白身边,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景色,也依然被它所震撼。
“此地如何?”她问。
沈未白没有回头,嘴角却扬了起来。“好。”
“就此地了?”柳茹又问。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加深。
柳茹笑了,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契交给她。“这里,虽说是三不管地带,但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把靠近三国边边境连接此处,在官府登记造册了的荒地山林给买了下来。”
沈未白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笑问,“先生就如此笃定,我会选择这里?”
柳茹十分自信的道:“这几年,我翻阅舆图,地志,又亲自丈量各地,也只有此处,最符合你的要求。你想在这里修建一座山庄,绝无问题。”
“非也。”沈未白摇头浅笑。
“嗯?”柳茹疑惑的看向她。
沈未白却神秘的道:“不是山庄,而是一座城。”
“城!”柳茹倏地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沈未白含笑颔首。
她站在平坦山脊上,俯视脚下群山江河,缓缓展开双臂,仰起头面向苍穹,用坚定无比的声音道:“我要在这里,打造一座天空之城,贸易之城,自由之城!”
柳茹震惊无比的看向少女纤细而挺拔的背影。
她还未及笄,甚至还算是个孩子。
但是,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是否能成为真实。
听到她如此‘口吐狂言’,自己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期待,而非质疑!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少女已经强大到,让自己无条件信任的程度?’柳茹在心中问自己。
或许,就从四年前那一场大火开始,她就相信了,世界上没有少女办不到的事吧。
……
沈未白要建城,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柳茹就近买下了一座小农庄,这段时间,他们这群人就住在这里等着沈未白。
晚膳做好,如莲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跟着柳茹进了沈未白的房间。
刚一进门,她们就被浓烈的酒香,刺激得眉头一皱。
“你的身子可还好?”柳茹走过去,关心的问。
如莲收敛眼中担忧,同样走过去,跪坐在桌前,给沈未白布置碗碟。
“还好。”沈未白随意的道。
“鬼老还未找到良方吗?”柳茹眼中担忧更甚。
沈未白摇摇头,对她笑道:“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
“喝那么多酒,还能叫好?”柳茹嗔道。
沈未白笑容加深了些,拿起筷子夹菜吃。“再烈的酒,对我来说,也如同饮水一般,有什么不好的?”
“你!”柳茹真是要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但又无可奈何。
“小姐,先喝碗热汤。”如莲盛了一碗汤,端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接过,对她露齿一笑。“谢谢如莲。”
长成大姑娘的少女顿时羞涩的笑了。
柳茹心中的担忧还未放下,又想起之前从星鸾口中得知的事,她不得不再次提醒。“鬼老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轻易动武,尽量保证你体内平和。你之前,居然为了些山贼就大动干戈?”
“不要听老鬼危言耸听。我本身就是医者,我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沈未白无奈摇头。
“不管怎么样,主子衿贵,既然身边有丹井、星鸾两位姐姐伺候着,那能不动手时就不要动手。倒不是怕他们伤了您,只是他们不配让你出手。”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如莲突然道。
柳茹立即赞同点头,“如莲这句话说得没错。”
沈未白忍不住笑了,眸光揶揄的看向如莲,“跟着柳先生久了,你这张小嘴也变得能说会道了嘛。”
如莲低头小声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了,你们不是来陪我吃饭的吗?还让不让我吃饭了?”沈未白示意了自己手中的碗。
这才阻止了柳茹和如莲的继续劝说。
饭后,柳茹与沈未白还要商谈正事,如莲收拾好碗筷便离开了。
房门合上之后,柳茹突然问道:“当年,你只把如莲留在身边,如今如碧在安亭伯府中过得如何?”
沈未白倒也没有避开不谈,反而大大方方的道:“还不错。虽然,我没有带走她,但却给了她可选择的余地。”
第一百十三章 天降巨财,北齐国都 (2更)
其实,柳茹是懂沈未白的。
当年那种情况,要让‘尹千梧’完美的诈死脱身,就无法把如莲如碧都带在身边。
甚至,最好的是连如莲都不要带上。
如果有人发现了如莲如碧还活着,就等于是让人知晓‘尹千梧’还活着。
带上如莲已经是例外。
因为,她用自己的能力,向沈未白证明了可以留下来。
而如碧……虽然一样忠心耿耿,但是却一直懵懵懂懂。
与其留在沈未白身边,增加风险,又让她过得忐忐忑忑,还不如留下。
“我给她准备了足够一生所用的银子,她若愿意离开安亭伯府,可以为自己赎身。找一处喜欢之地,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即便留在安亭伯府,也不会因为吃穿受了委屈。”沈未白淡淡的道。
柳茹点了点头,“你的安排,对如碧来说,已是最好。不过,她既然选择留在安亭伯府,看来心中还是难以忘怀你。”
“她如今在伺候尹千雪。”沈未白却突然道。
柳茹一时不明。
在这样的宅院里,原先伺候的主子没了,换一个主子伺候是理所应当的事。
“也许,她也有自己的际遇。”沈未白却高深莫测的笑了。
……
两人没有在如碧身上聊多久。
她们面前的方桌上,铺着一张泛着墨香的地图。
“等你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这张地图,是我们每日出去勘测绘制的。”柳茹说着,看了看窗外月光,“月鹿估计明日才会回来,公输诚倒是该回来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
今日她到达这里,并未见到公输诚和朱雀宿星主张月鹿,就是因为他们分头去勘测了。
“若是以我们向三国购买的荒山为界,这么一圈下来,的确能媲美一个中等城池。可是,未白你考虑清楚了吗?建个山庄没什么,但若是要建城,恐怕三国都容不下我们。”柳茹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犹豫说了出来。
沈未白看向她,深幽的眸中一片平静。
柳茹比她更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她恣意却不无端狂妄。
“山庄里,就不能有市集,有贸易吗?”她反问了柳茹一句。
柳茹一怔,与少女的对视中,她似乎明悟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公!”
这时,门外传来了公输诚欣喜的声音。
沈未白收敛神情,对门外的男子道:“进来。”
大门打开,公输诚一脸激动的迈入,手中还拎着一个小袋子。
在他进入后,守在门外的如莲贴心的关上了门。
“辛苦了,坐。”沈未白亲自给公输诚倒了一杯茶。
四年时间,让当初的病弱青年,变成了如今沉着稳重的男子。
连下巴也留起了一撮短须。
“多谢主公。”公输诚坐下后,双手捧起沈未白倒的茶,一滴不落的全部喝下。
“刚回来,怎地不去换身衣服,再来见主公?”柳茹见公输诚满身尘土,不由得提醒。
公输诚忙道:“知晓主公到了,我一时情急便疏忽了。另外,我还有一事想要禀报主公。”
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拎着的小布袋子打开,从中掏出几块碎裂的白色晶体,放在桌上。“主公,柳先生你们看。”
“这是何物?”柳茹好奇的捡起一块端详。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也捡起一块,却不像柳茹那般打量,而是自己放到唇边。“盐。”
“盐!”柳茹惊讶极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晶体,学着沈未白的样子放到嘴边一尝。
“真的是盐!”她脸色微变。
盐,这个东西,每家每户必不可少。
却也是牢牢掌握在官府手中的宝贝。
商人若拿不到官府开的盐引,贩卖押运盐,那都属于私盐,一旦抓到,便要受以酷刑,祸连全家。
“你们碰到了偷运私盐的人?”这是柳茹所能想到的可能。
但是,沈未白却否定了。“不是私盐,这盐块很纯,几乎等同精盐,不是外面贩卖的粗盐所能比的。”
突然,沈未白眼底迸发出精光看向公输诚,“你遇到了盐湖!”
“主公如何知道的?!”公输诚也是一惊。
他这一惊,才让沈未白想起来。
这个时空的盐,都来自于沿海一带的海盐,经过复杂的提炼才提取出来,晒成盐块。
根本没有听说过盐湖的事。
也因为如此,盐就成了金贵物,普通百姓换上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盐,得吃上大半年。
‘若是得到一个盐湖!’沈未白眸光极亮。
仿佛,公输诚找到的不是盐湖,而是一个金矿!
“此湖在何地?”沈未白一手拍在桌面地图上。
公输诚在地图上找了找,手指落在其中一处。“就在这!”
“好,明日带我去。”沈未白笑了。
……
第二日,天一亮,一行人就由公输诚带路出发。
张月鹿勘测未归,倒是错过了这一次出行。
在山中走了小半日,众人终于来到一处四面环山的高地,而群山之中,一片如天空之境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湖泊甚是奇怪,一般是咸水,一般是淡水。”公输诚指向湖中一条弧形的分界线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前世不是没有见过盐湖,但依然被眼前的美景震惊。
“好美!”
“这是仙境吗?”
在她耳边,响起了柳茹、如莲,丹井、星鸾众女的惊叹之声。
是,的确很美,远离了尘世喧嚣,如同被上苍遗落的宝石一般。
尤其是,因为一边是淡水,一边是咸水的原因,湖面上呈现出不同的色泽,咸水这一面,岸上还留着许多自然蒸发后形成的碎盐还有晶块。
他们此时站在山上,能一览神奇湖泊的全貌。
“走,下去看看。”
沈未白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朝山底而行。
等到了山下,他们才能切身感受到,这片盐湖淡水有多大。
“可惜没有盐引。”柳茹手中捏着细腻的盐,语气有些惋惜。
沈未白却不担心,“有商品,有市场,就自然会有销售的渠道。”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她。
沈未白站在这片天空之境上,负手而立,傲然天地。“我建城,不是为了圈地自治,裂土分疆。而是要打造一个让天下商人都想要来的朝圣之地。”
“朝圣!”
众人被少女口中的豪言壮语震惊。
柳茹问她,“朝圣?你可知这个词有多重?”
“我知道。”沈未白转身面对众人。
她的眸光坚定而从容,嘴角始终噙着清浅微笑。
“种得梧桐树,自引凤凰来。这片盐湖,就是我们手中梧桐林的其中一棵梧桐。”
说完这句,沈未白不再多做解释。
她留下时间,让追随她的众人细细体会。
……
当夜,张月鹿赶了回来,将她这几日所测绘的地区补上,沈未白终于看到了这片属于她的疆域全貌。
也就是在这一夜,柳茹等人,从少女深幽的眼底,看到了她燃烧起来的野心。
要建城,需要仔细部署。
沈未白将柳茹、张月鹿、公输诚等干将继续留下,如莲也同样被留了下来。
而她,则继续北上,开拓北线的商道。
临走时,她带走了新测绘的舆图。
从此地出发,再走一日,便能从阴岐山脉进入大齐。
进入大齐后,商队的行程变得慢了起来。
因为要开辟商路,所以每过一个城池,都要获得郡守的大印许可。
沈未白没有继续耗着,她把这些与官府交涉的事,都交给了牛说,自己带着丹井和星鸾,直奔大齐皇都泰宁而去。
只是与牛说约好,在他把凭证文书都拿到之后,他们在北灵关见。
就在沈未白三人进入泰宁的时候,出使南卫的大齐使团,也踏入了大齐国土,朝着泰宁归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官道而行。
离驿站还有三里路时,驿站的驿官就带着人,站在官道边迎接。
等尘沙扬起,马蹄声渐近时,他们纷纷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恭迎齐王——!”
“恭迎齐王——!”
“吁!”负责使团安保的将军,勒住马。
派人上前去查明了迎接众人的身份后,才来到马车旁禀报。
“殿下,是前方驿站的人,奉旨来此迎接殿下。”
“不是传话回来,不必劳师动众吗?”马车里,传来风青暝的声音。
此时,少年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越,反而有些沙哑。
将军不知该如何应答。
副使此刻来到边上,替将军解围。“殿下,咱们一路舟车劳顿,驿站提前准备好热汤美食,也是好的。”
马车里没了声音,副使和将军等了一会,才默默退开。
走远后,副使吩咐将军:“告诉他们,到了驿站也不必参拜,更不许打扰殿下。”
“是!”将军应诺。
只是,他依旧不明。“大人,殿下这一路来都郁郁寡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再有,殿下不让陛下派军队相迎,可是以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陛下又岂会答应?”
“不该你关心之事,就不要去多问。陛下如何做,殿下又如何回应,那是他们父子二人之事。至于殿下……许是因为百草谷之行不太顺利,所以才会忧心。”副使道。
将军看向队伍中一辆简朴马车,“百草谷的神医不是请到了吗?”
副使却冷笑了声,“百草谷里的神医,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将军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副使却意有所指的道:“这百草谷毕竟在南卫境内,离咱们大齐还是远了些。”
将军沉默下来。
当初天下三分,大齐铁骑本可以一统山河,只恨那北漠归胡的蛮人趁火打劫。
若非如此,东南富饶之地,又岂会落入南卫之手?
大齐一统天下,什么百草谷的神医,又岂会敷衍大齐皇子?
将军心中越想越气,又想到那跟随来的神医弟子,一路上多次想要接近齐王殿下,心中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你想干什么?”在他杀气溢出的时候,副使警告一句。
将军被震醒,就对上了副使锐利的眼神。
“不要生事。”副使又警告一句。
“是!”将军压制住心中怒火,拱手抱拳。
队伍继续前行,前方是驿站的人领路。
到了驿站后,风青暝从马车上下来,驿站的官员立即带他去了最安静的院子。
他刚走,从那简朴马车上又跳下一个灵动少女。
她似乎想要去追风青暝,却被马车里的一声咳嗽止住。
少女不情不愿的打消了念头,将车中的白须老人扶下来,“师父。”
白须老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提醒一句:“如今已进入齐国境内,你莫要惹事。否则,为师恐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少女嘟了嘟嘴。
……
驿站清幽院子里,入口由亲卫把守,里面只剩风青暝一人。
“阿姐,你到底在哪?你不愿见阿炎吗?你不要我了吗?”孤寂少年,站在窗前,远眺晴空,口中呢喃。
他还很年轻,但此刻,心中想着那人,胸口处竟然隐隐传来钝痛。
突然,外面传来的喧闹,惹得少年绝世无双的脸上,生出一层阴霾。
“何人喧哗?”一道黑影乍现,挡在了想要闯入的灵动少女面前。
薛姗姗被吓了一跳,却毫无畏惧的道:“你们怎么那么不识好歹?我是看你们主子一路上都不舒服,特意送来我百草谷中的补药,你们居然敢……”
“千杀,扔出去。”少年冷漠的话飘出。
黑影不给薛姗姗半点反应的机会,直接出手。
薛姗姗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被抓起抛入空中,再接着,便是落地撞击的剧痛。
“嘶!”
好疼!
薛姗姗疼得小脸一白,差点没昏过去。
然而,不等她上前说理,小院的门就‘砰’的一关,将她隔绝在外。
“你不理我,我偏就要让你看到我!”小姑娘不服输的哼了一声。
千杀下手是有分寸的,知晓薛姗姗是神医的弟子,此次神医又是主子从百草谷请来给娘娘看病,所以看似凶狠的一扔,实际上也只是让薛姗姗受些皮肉之苦,根本伤不到筋骨。
薛姗姗坐在地上缓了一下,便爬了起来。
把没送出去的药瓶塞回自己身上,她返回了与师父居住的小院。
只是,刚一进门,她就撞上了自己师父。
“师父。”薛姗姗躲开师父审视的眼神,低下头。
白须老人将她身上的脏污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他是皇子,这里是大齐,他想杀你,也就杀了。”
“我知道。”薛姗姗嘟囔一声。
白须老人哼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犯?”
“我就是看他不理我……”薛姗姗嘟着嘴抱怨。旋即,又靠向自己师父,娇嗔道:“他可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我想和他做朋友!”
白须老人无奈摇头,“他贵为皇族,又岂会与你做朋友?姗姗莫要再胡闹,我观此子是天性凉薄之人,你招惹他,终究伤的只会是自己。”
“师父您看走眼了吧?”薛姗姗根本不信白须老人的劝说,“他若是凉薄之人,又岂会千里为母求医?”
“被他放在心上之人,他自然待之不同。而你……这一路走来,他恐怕连你的样貌,姓名都不记得。”白须老人对徒儿的执迷不悟很是不解。
薛姗姗却固执的道:“那我就想办法成为他心上的人就好了!”
“痴儿!”白须老人见劝不了她,只能无奈摇头。
……
“主公,我们到泰宁了。”丹井仰头看向巍峨城门上刻写的字。
“这齐国都城,还真是与瑶城不一样,光是城墙就高多了,也厚多了。士兵的气势也更锐一些。”星鸾也道。
在她们中间,站着的是腰间挂着酒壶的白衣少女。
沈未白看着如雄狮匍匐的城门,对二女道:“进城。”
三人凭着路引,顺利进了泰宁。
城中街道比起瑶城来,更宽更大,百姓衣衫颜色以黑色居多。
建筑没有瑶城精致,却带着一种粗犷雄浑之风。
三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下。
沈未白的手,暂时还未伸到这里,不过,她相信,一旦商道建好,玄黄商号的旌旗插在这里,是迟早的事。
天字一号房中,星鸾和丹井把房间又收拾了一遍,按照沈未白的习惯重新布置。
“主公,咱们这么早就来泰宁作甚?”星鸾好奇问了句。
沈未白勾唇一笑,“我不是说过,医仙子不日将会到大齐游医?”
第一百十四章 病能治,毒能解 (1更)
在卫国的时候,沈未白曾让月狐把自己要去北齐游医的事,告诉过阿炎。
当时,她说——
在医仙子游医北齐时,若病人还未痊愈,自己可以登门医治。
让医仙子亲自登门医治?
不是不可以。
只是——贵!
可是,沈未白让月狐转告时,却并未提及诊金报酬。
之后,阿炎离开医庐时,留下一件信物。
说是,若医仙子到了北齐,可去国都泰宁,寻一处叫‘莫兰庄’的地方。
交上信物后,自会有人接待。
……
第二天一早,沈未白就换上了飘逸如仙的白色裙裳,戴上白色面纱,去了莫兰庄。
她只带了星鸾一人,丹井留在客栈中,处理其他事宜。
星鸾身穿劲装,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长发高束,五官透着凌厉之美。
站在白衣飘飘的医仙子身边,自然而然的被认为,她既是医仙子的随从,也是她的护卫。
莫兰庄并不难找,在泰宁大街上随处打听,都能打听得到。
也是打听过了,她们才知道,莫兰庄是一个养花的庄子。
专养各种品种的兰草,每一年还会举办兰草会,邀请天下种兰草的大师,齐聚莫兰庄斗兰。
“这莫兰庄,竟然是齐王的势力吗?”前往莫兰庄的路上,星鸾猜测道。
“不一定。”沈未白却给出了不同想法。
星鸾好奇的等待下文。
可谁知,主子又不说了。
星鸾只好压住心中好奇,紧跟在主子身旁。
莫兰庄到底是谁的势力,其实星鸾并不是特别关心。
她最好奇的是,为什么主子会对齐王母亲的病,如此积极?
什么北齐游医?
那齐王还未找上门时,主子根本没有北上计划好不好?
更不要说游医了,瑶城那些富贵病人,主子都医不过来。
而且,游医就游医吧。
为何一到泰宁,主子第二日便主动找上门去?
按照主子的常规操作,不是要在泰宁城里四处晃悠几天,把医仙子来到北齐的消息散出去后,再不慌不忙的登门,或等着别人找上来吗?
总之,星鸾觉得,自家主子对齐王求医的事,格外上心。
“你又在想什么?”少女空灵的声音飘过来。
星鸾紧皱的眉头一松,忙收敛心神。“没什么。”
沈未白没有点破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前方。“到了。”
嗯?
星鸾回过神,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莫兰庄的门口。
“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莫兰庄的门房,倒是礼貌客气。
沈未白没说话。
星鸾拿出风青暝给的信物,走上去交给他。“这东西的主人,曾向我家主子求医。当时,我家主子承诺,若是来到泰宁,便会上门诊治,如今,我们是应约而来。”
门房显然是认识那个令牌的。
在辨出令牌真伪之后,他脸色倏地一变,语气比之前更加客气。“两位请进。”
说着,他一路弓着腰,领着沈未白和星鸾进了山庄,又到了一处被兰草环绕的花厅。
“两位请稍作休息,小的这就去请管事过来。”门房拿着令牌退下。
很快,便有美婢小厮,端上来香茶点心。
“主子。”星鸾神色一动,在沈未白耳边低声喊了声。
沈未白眸色轻垂,手指轻弹了一下。
星鸾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继续守护在沈未白身边。
就在那门房离开,美婢小厮进来之际,她能感觉到,花厅四周,出现了四个高手,潜伏暗处,在盯着她们。
似乎,是想看看她们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时,花厅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沈未白和星鸾抬眸望去,进来的人,不是门房,而是一位身着华丽,五官立体深邃,皮肤偏白的中年男子。
这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只看一眼,沈未白就断定他是蓟国人!
“敢问姑娘,您就是南卫神医,医仙子?”那男子进来后,眸光一扫,就锁定在沈未白身上。
他上前询问,手中还握着那枚令牌。
沈未白淡淡点头,“看来,贵主上,已经交代过此事。”
“是。”男人也不避讳。
沈未白白纱下的唇角微微一扬,“既如此,也省得费口舌了。病人在哪?”
“这……”男子迟疑了一下,“病人身份特殊,今日恐怕见不了。若医仙子方便,明日再来如何?”
突然,沈未白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男人不明所以,只能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花厅门外站定。
“我观你这里景色不错,可否借用几日,方便我坐诊?”沈未白欣赏着四周美景,向那男人提出了要求。
“医仙子要在此地坐诊?”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沈未白颔首。
星鸾站出来说,“我家主子既然来了一趟,自然不可能只给你家主人看病。若要再去找合我家主子心意的地方开诊,又颇费工夫。所以,才向你借用。无需太大的地方,一个小院即可。”
“这……”男人还在犹豫。
星鸾皱眉道,“你还在想什么?我家主人都亲自登门了,你还不方便借个地方?要知道,在大卫,无论是什么富贵人家,豪门世家,想要请我家主子看病,都必须按照她的规矩,到医庐排队的。”
“姑娘勿恼。”男人立即赔罪,又对沈未白道:“承蒙医仙子不弃,在下这就差人去收拾小院。”
“还要有劳你,将我在此坐诊的消息传出去,也好让这泰宁城里的病患们,知晓我来了。”少女隔着面纱,对他笑了笑。
“……是。”男人愕然,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
莫兰庄的总管,给沈未白安排了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
院中,种满了兰草。
丹井并未跟着住进来,而是继续留在客栈,以便与牛说保持联络。
“主子,我不太明白,为何您突然想要借用此地?”星鸾收拾好床铺后,还是忍不住把压在心中的疑惑说出。
虽然,她在莫兰庄总管面前,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却不代表,她猜透了主子的想法。
正在看书的沈未白,将手中书籍放下,抬眸看向她。
沉默了一会,沈未白才缓缓道:“医仙子的名声,只是在卫国传播,还未传至北齐。若我手上没有齐王的信物,恐怕连这位总管都见不着。”
星鸾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想清楚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沈未白又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一个蓟国人,能够在泰宁经营莫兰庄,且与后宫皇室有联系,如果没有齐皇的默许,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做?”
“蓟国人!”星鸾惊讶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莫兰庄的总管是蓟国人!”
沈未白颔首,“所以,我想这泰宁城里的世家贵族,心里都清楚,这莫兰庄与齐皇最宠爱的丽妃,是什么关系。”
星鸾睁大双眼。
沈未白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如果你是这泰宁城中的富贵人家,知道莫兰庄里来了个神医,还是齐王专门请来给丽妃看病的,你家中若有病患,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登门求医!”星鸾脱口而出。
沈未白笑容更甚,“是啊。这岂不是,比我们自己打开局面要省事得多?”
明白了!
星鸾完全明白了!
主子是要借齐王和丽妃的势!!
“想明白了?”沈未白揶揄的看着她。
星鸾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满是崇拜。“主子,您好厉害啊!”
沈未白挑眉,很是坦然的‘嗯’了声。
她来看奶团子的娘,自然是因为奶团子的原因。
但,不该浪费的资源,也不要浪费嘛。
……
莫兰庄的一处院落里,内室光线稍暗,人影幢幢,可是却又极度安静。
一层薄薄的纱幔,挡在沈未白面前。
从纱幔中,伸出一只手,肌肤如玉,透着冷白,且瘦。
手的主人,因为隔着纱幔,只能看清轮廓。
‘这就是阿炎的母亲?’沈未白指腹搭在手腕上,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咳咳。”纱幔内,传来一声轻咳。
沈未白抬眸扫了一眼,又缓缓垂眸。
在纱幔内伺候的婢女,立即递上去温热的手绢,给她擦拭。
“不必了。”纱幔内的女子,推了推靠近的婢女。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令人难忘。
沈未白平静的收回手。
那只白皙的手,也缓缓的收了回去。
“我这病也有许多年了,其实治不治都不打紧。”
“能治,还是治的好。”
两人隔着薄纱交谈。
归海雅嘴角噙着笑,语气十分温柔。“那,医仙子能治吗?”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病,我能治。毒,我也可以解。”
倏地,归海雅的脸色大变。
即便她努力的维持平静,也依然让离她最近的沈未白,感觉到了她在颤抖。
“你们先退下。”沉默了一会后,归海雅吩咐。
“是。”
内室中伺候的奴婢,都纷纷退出。
沈未白也道:“星鸾,你也在外面等着。”
“是。”星鸾退出后,还将房门紧闭。
大门合上后,室内的光线又暗了许多。
“医仙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归海雅问。
沈未白却没有回答,反问了句,“您似乎对中毒一事,并不惊讶。”
刚才,纱幔内女子的惊慌,根本不是因为知晓自己中毒而震惊,而是因为被人识破了中毒一事而慌乱。
“这个毒,不会置人于死地,只会让中毒的人,断绝子嗣。”沈未白语气平静极了。
归海雅的气息,也逐渐平静下来。“医仙子说这些话,就不害怕会招来祸端吗?”
“这毒下得很隐秘,下毒的人也很聪明。若非对毒物十分了解的人,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其他大夫,只会看出这毒长期服用后的后遗症,绝不会联想到中毒身上。”
归海雅藏于袖中的手,缓缓捏紧。“这么说来,医仙子对毒很了解?”
沈未白笑了笑,“医毒本就是一家,在我看来,医毒都可以救人,亦都可以杀人。”
“听着,倒是这么个道理。”归海雅道。
沈未白想了想说,“冒昧的问一下,您是不能治,还是不想治?”
纱幔中,没了声音。
沈未白看着映在纱幔上的清丽轮廓,继续道:“刚才的话,还未说完。要想达到断绝子嗣的效果,此毒就不能停服。而长期服毒的后果就是,您的身体会越来越孱弱,容易招惹病邪,对常人来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伤寒,都很可能会要了您的命。”
说白了,就是因为长期服毒,导致身体免疫力系统崩坏,丧失了防御能力。
沈未白很难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如果说她对自己下毒,是为了不要子嗣。
那阿炎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阿炎,丽妃为齐皇诞下的孩子,除了齐王之外,还有一位玉纶公主。
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既然已有了子女,那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的服用避子药,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塌糊涂。
据她所知,当今齐皇对这位来自蓟国的丽妃,可是多年如一日的宠爱有加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十五章 贪财的医仙子? (2更)
“毒,不能解。”
许久沉默之后,纱幔内,突然飘出了归海雅的这句话。
沈未白眸光一沉,眼底神情变幻莫测。
丽妃愿不愿解毒,她并不是很在意。
可是,丽妃却是奶团子的母亲!
“齐王殿下,不远千里为您求医,若非齐王孝心感人,我也不会出现在这。您,就不为齐王殿下想一想吗?”
沈未白转眸看向薄纱,深幽而平静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提到了奶团子,纱幔里的女人终于有了些许动容。“阿炎……”
一声轻呼,却让沈未白听出了她对这个儿子的不舍。
沈未白垂眸,语气缓和了些。“若只是为了避子,也并不是非用毒不可。”
唰——
阻挡在两人之间的纱幔,终于被掀开。
十多年前,被称为蓟国第一美人的蓟国公主,归海雅就这样再无遮挡的站在了沈未白面前。
那举世无双的容貌,让沈未白惊艳。
从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中,她看到了奶团子的影子。
他们母子二人,都有一双茶色的眼睛,璀璨如星辰。
“你说什么?”归海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
避子这种事,是有违天道的。
所以,但凡能做到避子的药,都是毒。
可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有着‘医仙子’盛名的少女,却告诉她,并不一定要用毒?
‘太瘦了!’
沈未白眸中惊艳的光缓缓收敛。
丽妃不愧蓟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只可惜在她的清瘦,折损了她的美貌。
若她能丰满一些,别说蓟国了,就算说是天下第一美人,都不会有人反对。
“我说,可以不用毒。”沈未白又重复了一遍。
无论丽妃为了什么要避子,既然她不想说,沈未白也不想去追问。
总归,丽妃生不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
“我可以为您排除体内的余毒,给您调制特效的补药。这种药,不仅能把你身体这些年的亏损补回来,也能起到避子的效果。且,我能保证,天下无人能验出其中避子的功效。”沈未白道。
“此话当真?”归海雅无法再保持淡定。
用毒,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若可以不用毒,也能达到效果,她又为何要折磨自己的身子?
“话我说出来了,自然能做到。”沈未白从容不迫的道。
“好!你需要什么?无论是药材,还是金银珠宝,都可以提。只要你配出来的药,有你所说的效果,我会给出最丰厚的报酬!”归海雅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沈未白在面纱下笑了,“那就先谢过丽妃娘娘了。”
……
两人达成一致,当下沈未白就给归海雅进行了一次治疗。
要清除丽妃体内的余毒,至少需要三次治疗,疗程大约在九天左右。
九天时间,刚好足够配药,也能让她在大齐的贵族世家中,好好的赚一笔钱。
而九天,也是风青暝回到泰宁的时间。
……
第十日,天色刚亮,泰宁城的城门刚开,就迎来了南下出使卫国的使团归来。
风青暝身为正使,回到都城后,自然要与副使一起进宫面见齐皇复命。
“千杀,先把他们安置在莫兰庄。等我见过母妃后再说。”风青暝在进宫之前,吩咐自己的近卫。
千杀点点头,领命离去。
那辆朴实的马车,脱离了队伍,去了泰宁城的另一个方向。
薛姗姗掀开窗帘,探出头看向使团队伍里的无双少年,眼中写满了浓浓的挫败。
“姗姗。”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让她不甘的放下帘子。
“师父,我长这么大,真是从未见过如此难以接近的人。这齐国皇子,莫非是冰块做的吗?怎么都捂不热。”薛姗姗向师父抱怨。
白须老人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齐王殿下不是你能招惹的。”
“师父您又来了!”薛姗姗不悦的嘟嘴。
白须老人见她听不进去,也不再多说,继续闭目养神。
可是,无人与自己说话了,薛姗姗又觉得浑身难受,便又主动道:“师父,明明是他有求于您?为何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态度?他这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吗?”
白须老人闭着眼回答:“一路行来,齐王殿下并没有任何怠慢之处。何况,我本就打算来北齐行医,如今借齐王护送了一路,已经是欠下恩情了。他母妃的病,我自当全力以赴。”
“……”一席话,把薛姗姗说得哑口无言,顿时没了与师父聊下去的兴致。
……
这趟出使南卫,主要目的是什么,齐皇和风青暝都心中有数。
所以,需要汇报的并不多。
风青暝从大殿出来后,就直接去了丽妃的宫殿。
“哥哥!”
刚到大殿,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便朝风青暝扑了过来。
他没有躲避,而是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灵曜很想你!”女孩长得很可爱,也极美。
与风青暝一样,都有着蓟国血统,继承了归海雅的美貌。
她就是齐皇如今唯一的公主,玉纶公主,风灵曜,今年已满六岁。
“灵曜你是不是又胖了?”风青暝嘴角噙着浅笑,把妹妹小心翼翼的放下。
“哥哥讨厌!”风灵曜气呼呼的鼓起肉肉的脸颊,伸手就去打兄长。
风青暝轻松避开,轻笑出声。
这还是他这么久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哥哥,你这次见到阿姐了吗?”风灵曜降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在他耳边问。
哥哥回来后,每次哄她睡觉,跟她说的故事,就是那个南卫阿姐的故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这一问,却让少年嘴角上的笑容凝固。
“哥哥?”风灵曜不明所以,小手抓住他的衣袂扯了扯。
风青暝眨了眨眼。他摸着风灵曜的头发,轻声道:“我会见到的。”
风灵曜疑惑的看着他,她觉得哥哥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阿炎。”
归海雅在宫婢的簇拥下,从殿内走出。
风青暝收敛神情,迎向母亲。
只是,当他看清母亲时,眸光不由得一凛。
一瞬间,他已经快步走到了母亲面前,震惊的道:“母妃,您的气色好了很多,肤色也红润了。”
归海雅微笑颔首,“全靠了我儿,从南卫请来的神医。”
“神医?”风青暝怔住。
他从百草谷请来的神医,不是刚刚才进泰宁吗?
正当他疑惑之际,归海雅拿出了一个令牌。
风青暝看到令牌,心中瞬间明了。“是瑶城那位医仙子?”
“没错,就是她。”归海雅把令牌还给了风青暝。
随即,又将医仙子在莫兰庄给她看病的事大致说了。
自然,不该让儿子知道的事,她不会说。
“这些日子,泰宁城中慕名而去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卿。那医仙子的医术也确实高超非凡,竟然没有一例看不了。”
“那她可有说,母妃是患了什么病?”风青暝问。
归海雅的眸光隐晦的轻闪了下,“她说了很多,我也记不住。不过,我倒是记住了她说,我的病能治。你瞧,不过几日功夫,我便觉得轻松多了。”
“真的?”风青暝紧张的问。
归海雅笑道:“自然是真的,母妃岂能拿这种事骗你?”
“母妃!大哥一来,你就不要灵曜了吗?”奶声奶气的小丫头,委委屈屈的跑过来。
风青暝正打算挡住她,免得冲撞到母亲,就见母亲竟然弯腰将妹妹抱了起来,丝毫不觉吃力。
这一幕,让风青暝惊讶。
就因为母亲向来体弱,这几年来越发严重,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抱过灵曜了。
不是不想抱,是抱不动。
但现在……
若非亲眼所见,风青暝都以为母亲抱着妹妹,满面笑容的画面,只是他的幻觉。
“灵曜快下来,不要累着母妃!”风青暝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说这句话时,声音里的紧张。
风灵曜倒是听话,没有撒娇继续赖在母亲怀里。
倒是归海雅有些不舍,又在女儿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亲,才不舍的放她下来,让人带出去玩耍。
“其实,我不累。”归海雅不忘替自己争辩一句。
风青暝却严肃摇头:“那也不行。母妃的身体刚刚恢复,还是不要过度劳累的好。”
“好,都依你。”归海雅无奈极了。
她这个做娘的,却被儿子管着。
“母妃,这次我回国,也将百草谷的神医请来了。进宫前,我让千杀将人送到了莫兰庄。虽然您现在身体有了好转,但既然神医就在此,还请母妃恩准,让他也为您把把脉。至于医仙子那里,她替母亲治好了病,儿子也应该亲自去答谢一番。”
归海雅听着儿子的话,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身体不放心,希望能得到百草谷的神医肯定。
能安儿子的心,归海雅怎会拒绝?
何况,她也想知道,那药,是否真如医仙子所说,任何人都看不透里面的玄机。
若连百草谷的神医都看不出,那她就放心了。
“也好。”思及此,归海雅点头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风青暝面露喜色,少年终究还是褪下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漠。
“不过,医仙子那边,阿炎就不必去了。”
“这是为何?”风青暝不解皱眉。
归海雅笑道:“因为,今日一早,我已收到莫兰庄的传话。医仙子今早,已经离开莫兰庄,听说是在泰宁的游医已经结束,要离开了。”
“她走了?”少年很是意外。
在瑶城的时候,他没有见到医仙子,只是留下了信物。
本以为,这个信物不会再回到手里,医庐当时的说辞,也不过是随意告知。
却不想,在他不在的时候,医仙子真的来了,而且还履行了诺言。
最重要的就是,医治好了他的母妃。
可是,他又一次和医仙子错过,依然不知道医仙子是何等模样。
“是啊,走了。她来去如风,医术奇高,倒是一位奇女子。而且,她很年轻,也不知将来会到何等高度。”归海雅道。
不知为何,在母亲的描述中,风青暝心中一动,脱口问出,“母妃可否形容她的容貌?”
然而,风青暝却失望了。
归海雅遗憾摇头,“我虽与她相处了几日,但是她一直蒙着面纱,我对她真实的模样,倒真是不知道。不过,观其身形、举止、神态,定是一位万里挑一的美人。她遮挡容貌,我想也是为了在外行医时,避免掉一些麻烦。”
“是吗?”风青暝低声呢喃。
“阿炎对她如此好奇?”归海雅难得见自己的儿子,对女子在意。
风青暝收敛神思,神态自若的面对母亲的试探。“我只是在想,母妃的身体可有大好,后续可需要她治疗?”
“她倒是安排得极为妥当。昨日就给我留下了不少药,又告诉我,我这身体亏损了不少,需要慢慢滋补回来。只要每日按时吃药,其他的到没有什么打紧。”归海雅道。
“既如此,那母亲手中的药吃完后,要怎么办?她可有留下药方?”风青暝追问。
归海雅接着说:“这倒没关系。她说,这次来泰宁游医,也是为了在泰宁开设医庐药铺。”
“她要在泰宁开医庐,药铺?”少年很意外。
医仙子不是世外高人,生性淡薄吗?
怎么也无法将其与世俗市井联系起来。
倒不是说开药铺,医庐不好。
只是……这种行为太烟火气了,与医仙子脱俗淡然的形象不符。
“嗯。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与你一般惊讶。不过,她说,靠她一人之力,所救治的病人有限。广开药铺,医庐,才能医泽天下。她还托我对这医庐、药铺多加照顾。还说了,她会按时把药送到泰宁的药铺中,我吃完了手中的药,去自取便是。”归海雅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
可是,风青暝却觉得奇怪。
之前的震惊,是因为医仙子的形象实在是太出世。
但随后,他想起在瑶城时听到的,有关于医仙子的传闻……医仙子的形象一下子就变了。
母亲说,她开药铺医庐,是为了医泽天下,福泽百姓。
可为什么,他觉得医仙子这样做视为了……敛财?
第一百十六章 医仙子药丸的价值 (1更)
大齐人称归胡人世代所居之地为北漠。
在没有战事时,大齐和归胡之间,并未彻底断绝商贸的来往,会在三个边关境内开市。
以往,大齐、卫国、蓟国的商人,想要购入归胡的一些商品,都会趁着开市的时候,到边城采购。
归胡的商人也是如此。
但这样的贸易市场对沈未白来说,太小。
不仅是商品的优劣,连种类,都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所以,她要打通去归胡的商道。
一般商人不敢做的事,她敢!
北灵关,是大齐通往北漠三关中,距离泰宁最近的边关。
若是骑快马日夜不停,只需要三日就能从北灵关到达泰宁。
因为,这两地之间,有着前秦修筑的直道。
沈未白翻阅前朝历史的时候,了解过这一段。
前秦建国初期,北境时长遭受到归胡的侵扰。
为了让北境的兵马能以最快速度调配,当初的前秦君主,在北境几大军镇与边关之间,都修筑了直道。
如今,天下一分为三。
世代驻守北境的风家,把家族盘踞的泰宁定为皇都。
却依然保留了从泰宁到北灵关的直道。
这样的决定,似乎是风姓皇朝,在向全天下宣告他们在对归胡战争上的绝对自信。
可对于保守的人来说,这条直道就像是一把直插泰宁的双刃剑。
北灵关遇到军事攻击,皇都的兵马调动,粮草物资可以最快速度送到北灵关,这是事实。
但同时,若北灵关被归胡攻陷,那也就等于把泰宁直接送到了归胡人跟前。
沈未白望向身后宽直延伸的直道,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直觉。
她觉得,四年多前,有关于齐皇室中的那场变故,似乎就与眼前的直道息息相关。
……
泰宁城,莫兰庄。
归海雅这一次离开皇宫,是儿子陪伴在身侧。
来到莫兰庄后,她也见到了阿炎从南卫百草谷请回来的神医。
与老神医同行的,还有一个看上去精灵古怪,活泼热情的小姑娘。
据说,这个薛小娘子,是老神医的关门弟子,对草药的辨识,有着过人天赋。
“嗯。看来,还是老夫来晚了。贵人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好转,老夫已无用武之地。”结束把脉后,白须老人感叹了声。
有百草谷的神医亲自证明母亲已无恙,这让风青暝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那位医仙子留下的药,也劳烦神医看看。”风青暝一招手,身边伺候的人,便送上来一个药瓶。
归海雅没有插手这一切,任凭儿子做主。
不过——
归海雅眼神缓缓移动,落在了神医的那位弟子身上。
薛姗姗原本在偷偷打量冰坨子的娘,却没想到这位美人娘却向她看了过来。
一时间,她有些心慌。
不过,她师父说过,她最好的一点就是,心里越是慌,表面就越是看不出。
“?”归海雅一愣,少女没有回避她的注视,反而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轻笑出声,觉得很是可爱。
“这药……”
白须老人迟疑的声音,让风青暝神情微变。“这药可是有何不妥?”
“非也。”白须老人摇了摇头。
“此药丸配得极妙,医仙子之名绝非浪得虚名,果然是医学奇才!”白须老人赞叹不已。
突然,他向风青暝和丽妃行了大礼。“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神医这是什么意思?”风青暝眸光闪了闪。
归海雅也有些诧异。
但,最诧异的人是薛姗姗。
她师父的实力,虽不是百草谷中最强的,但也是天下排得上号的神医。
这‘医仙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居然让他们百草谷的正统神医,露出这样的神情?
“老夫想向二位,讨要几粒药丸研究。作为交换,我愿以三年为限,任凭二位差遣。”
这是来自百草谷神医的承诺!
三年时间,有一个神医贴身守护,任凭差遣,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白须老人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神医如此,只为了几粒药?”风青暝眸底泛起深思。
医仙子的几粒药丸,却能换来一个神医的三年效力。
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医仙子’的能力。
同时,他也很是惋惜,若他能提早一天回到泰宁,或许就能亲眼见到这位‘医仙子’!
“齐王殿下不必客气,老夫的名讳苏木,齐王殿下、丽妃娘娘,以后直接称呼我苏木便可。”白须老人,不,苏木这样的姿态,似乎已经表明了决心。
“师父!”薛姗姗惊讶极了。
但同时,她心中又因为师父的这个决定而窃喜。
因为,一旦这个少年亲王接受了师父的提议,这不就是代表她可以在他身边三年!?
‘三年时间,我就不信你捂不化!’薛姗姗忍不住看向昳丽少年,眼中燃起斗志。
可惜,风青暝根本没有在意她。
略微沉吟后,他对苏木道:“苏老,您可考虑清楚了?”
苏木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考虑好了,绝不后悔。”
他惋惜的道:“与那医仙子错过,真是我毕生之憾。厚颜留下,也是私心想着,若有朝一日那医仙子再来,我也好向她当面讨教。”
他的直言不讳,让风青暝和归海雅都放下了些戒心。
但,风青暝还是问他,“苏老,只是几粒药丸,真的能让你如此?”
苏木坦言,“虽然只是几粒药,但只是从这药丸的配方,我就能感觉到,这医仙子的医术之高,非我能比。我这一生,一直在专研医术,既然遇上了更强者,自然要向其学习。”
“如此……本王懂了。”风青暝眸光微敛,微微一笑。
……
北灵关。
沈未白看着一眼尽览的边关市集,实在是一言难尽。
“回去吧。”她转身离开。
回去?
星鸾和丹井,还有与她们汇合的牛说,都有些莫名。
怎么就回去了?不是刚到吗?
三人暗中交换眼神。
最后,还是丹井说了句,“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买卖。”
的确,本就不大的市集上,也就只有寥寥几个摊子上摆着货品。
来交换商品的,也都是两地百姓,没有什么商贾。
原本,沈未白来这里,是想摸一摸市场需求,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主公,现在还不是两地贸易的旺季。”牛说走到沈未白身边,把之前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她。
沈未白的眼神果然飘了过来。
牛说继续道:“北漠有良驹,有铁矿,有稀罕药材……却缺少粮食布帛这些日常所需的物资。为了各取所需,北齐和归胡默认每年会有一月时间休战,开设盛大的商贸集市。时间一般在秋季丰收之后,咱们来得太早了。”
“北漠的宝贝,可不止这些。”沈未白听完后,嘴角微扬。
“???”
身边三人,不明所以。
但是,沈未白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转而问牛说,“都准备好了吗?”
牛说颔首,“一切都准备就绪。”
“那好,明日便出北灵关!”沈未白直接作出决定。
“是!主公。”
三人齐声道。
……
天高地阔,广袤无垠。
走出北灵关没多久,众人眼前的视界陡然变得宽阔起来。
平坦的草原上,偶有凸起的丘陵,天地之间仿佛连成一条线。
大草原的美景,其实并不会让沈未白感到惊喜。
前世的她,走南闯北,全世界都跑遍了,什么样的景观没有见过?
却不知,她淡定如常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引起了美妙的误会。
“主公就是主公!如此与中原不同的景色,也沉稳如常。”
若让沈未白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忍不住大笑。
大草原的美景对她来说,的确没有什么惊奇。
但是,她心中却在期待着此行的目的地,归胡人的王庭!
毕竟,前世的她可没有见过真正的王庭是什么样子。
归胡没有城池,只有部族。
王庭是最大的部族,也是最强的部族。
归胡王,便是住在王庭之中。
她要想搭建好这条贸易线,归胡的王庭是必须要去的。
“主公,从此地前去王庭,若走直线,大约二十天能到。”牛说看了眼地图后道。
沈未白却摇头,“不走直线。”
牛说不解的看向她。
沈未白看向草原深处,“从这里到王庭,会经过其他部落。我们是做生意的,又怎么能只是和王庭合作?”
这一提醒,牛说便懂了。
“丹井。”沈未白喊了一声。
丹井立即拍马上前。
“从即日起,你与牛说一人绘图,一人记录。把路上我们所经过的地方都仔细描绘下来,所经过的部落,也都记录在册。这些都是日后商队们进北漠,最好的指南针。”沈未白吩咐。
“是,主公!”
丹井和牛说同时领命。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惊叹。
为什么主公小小年纪,就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而主公的话,也让他们想到了很多。
与这些归胡部落产生交集,达成联系后,无需他们再刻意安插探子进来,他们都能轻易的获取北漠情报,了解到归胡部落里的风吹草动。
因为,与他们结交好的归胡人,都会变成无极阁的眼睛,成为他们的外围探子!
似乎,在这一刻,两人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沈未白要执意开拓商道!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牛说立即招来一个小队,将他们分散出去,到前方探路。
北漠的地图,是他花高价,从以前一个来往大齐和北漠的行脚商手中买的。
图中的真伪还需要验证。
而且,沈未白的话,也让牛说觉得,他们需要一份更精准,更详细的地图。
……
三天后,马帮见到了他们进入北漠之后,最大的归胡部落。
按照归胡人的规矩,部落的实力以人口、牛羊、帐篷的数量来衡量。
眼前这个部落,观帐篷数量,人口大致在千人以上。
“这个部落离北灵关最近,打仗的时候,说不定会是归胡人的补给点。”牛说道。
沈未白却说,“那不一定。归胡人以放牧畜养为生,哪里的水草肥沃,就会迁徙到哪里。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应该也是不久前才迁过来的。”
“这……”丹井环视一周,部落周围倒是水草肥沃。“怎么看出来他们迁徙过来不久?”
“这周围的草,被牛羊群啃食过的痕迹不多,且四周堆积的牛羊粪便数量也不多。”沈未白替她解了惑,同时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她能知晓这些,还是因为前世她去大草原的时候,听当地的朋友介绍过。
“主公,您真厉害!”牛说佩服不已。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找两个人,陪着丹井过去问问,是否方便我们今晚借宿。”
“是。”
两人同行离开。
归胡虽然和大齐常年征战,但是一般的归胡人对于中原来的商人,抵触并不太大。
这是因为,北漠生活物资匮乏,归胡人一旦遇到中原来的行商,也想从他们手里买一些自己需要的物品,这比去边境市集要便宜许多。
但是,敢进入北漠行商的人,毕竟在少数,这也就让普通归胡人对中原行商的态度越发和善起来。
物,是以稀为贵。
人,亦然。
可原本是不会被拒绝的借宿,丹井回来后,带来的消息却是……他们被拒绝了。
甚至,部落里的归胡人,还将他们驱逐了出来。
看到丹井几人被赶出来的画面,沈未白眸色一沉。
牛说脸色也不好看,主动道:“主公,我去看看那些归胡人是什么意思。”
“先等丹井回来。”沈未白却阻止了他。
很快,丹井把被拒绝的消息带了回来。“主公,部落里的气氛有些怪。”
“怎么说?”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丹井快速在大脑里整理之前在部落中看到的情景,做出分析。“部落里的人,都很紧张,看不到女人和孩子,而且在部落中间堆着不少物资。”
沈未白眸光一凛,突然戏谑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丹井认同的点头,“属下也猜测如此。”
第一百十七章 情报的重要性 (2更)
中原有落草为寇的山贼,这北漠上,也有行踪飘忽不定的马贼!
如果说,沈未白这条北上商道,在中原腹地中,最难过的关卡,是阴岐山脉北线的话。
那么,在北漠里,最让商人闻风丧胆的就是这些神出鬼没的马贼。
越是深入草原,马贼的队伍就越凶悍。
而且,这些马贼平常隐匿在人群之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盯上,什么时候会被这些马贼撕碎。
“牛说,和我再去见见他们首领。”沈未白道。
“是!”牛说立即跟上沈未白。
马帮中的人,沈未白会要求他们学会归胡话,还有火罗语,西夜语,以便于当地人交流。
至于齐、卫、蓟三国,本就是从前秦分裂出来的,在语气腔调上会有区别,但大致都能听懂。
“你们又来干什么?”
刚走到部落入口,两个粗犷凶悍的归胡人,就拦住了他们。
他们口中说着归胡语,牛说也同步翻译给了沈未白。
沈未白道:“告诉他们,我们想见他们的首领。也许,我们留下,能够帮得上忙,避免他们的损失。”
牛说点点头,立即把沈未白的原话翻译给了两个归胡人听。
两人听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再看过来时,眼神满是警惕。
“我们来自中原,与那些马贼并不相干。”沈未白又道。
两个归胡人在听到牛说的翻译后,脸色骤然变了。
“*…#@%”其中一个归胡人,丢下一句话后,就向后跑了。
另一个则留在原地,依然保持警惕的看向他们。
“他说,让我们等着。他去找他们狼主。”牛说在沈未白耳畔低声说。
归胡人崇拜天狼神,几乎每个部落的图腾都是以狼为主要形象。
所以,除了王庭的归胡王被称为汗王之外,其余各部族的首领,都被称为狼主。
沈未白颔首。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要突击一下归胡语。
不然,这种交流方式,实在是太费劲了。
……
归胡人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很快,一个身挂兽皮装饰的锦袍老人,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那位老人,辫发和胡须都是灰白色,头上戴着一个狼头做成的帽子。
不用问,这个帽子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看到这个人,沈未白心中的疑惑也才得到解答。
归胡人民风彪悍,好战斗勇。
而丹井的描述,却让人觉得,这个部族的归胡人放弃了抵抗。
见到他们的首领,沈未白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个部族的战力一定低于即将出现的马贼团伙,且妇孺、老人占大多数。
他们的狼主,为了避免人口的损伤,宁远舍去牛羊财产。
“你们来自中原,是齐人?”狼主虽然年龄大了,但眼神依然十分锐利。
他看向沈未白和牛说时,如同利刃刮过。
“我们不是齐人,来自卫国。”牛说在回答时,也拿出了盖着卫国、大齐出关大印的商贸文书。
“很少有卫国的商队,走到我们这里。我们见得最多的中原人,就是齐人。”狼主谨慎打量,再开口时,他已经说起了中原话,口音偏齐国。
“原来狼主会说中原话。”沈未白笑着向前走了两步。
“小姑娘?”狼主语气有些诧异。
以沈未白此刻的年龄,的确很难想象会出现在这样一支队伍里。
牛说主动说:“这位姓沈,是我们商队的管事。”
“你们商队让一个小姑娘来管事?”狼主怀疑的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移动。
沈未白笑道:“这不正好证明了我有能力,才会被东家委以重任吗?”
狼主审视了她两眼,才渐渐收起眼神中的锐利。“你说得有道理。”
“我会说中原话,是因为我去过边关商市,要学一些中原话,才好和你们中原商人交易。”直到这个时候,狼主才回答了刚才沈未白的话。
而这个回答,也代表狼主暂时认可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知道马贼,还说会帮我们避免损失?”狼主直接问。
不过,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习惯性的是看向人高马大的牛说。
在牛说转眸看向沈未白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支大胆的商队,似乎是这个少女做主。
“知道,是。”沈未白嘴角噙着笑,神色轻松。
狼主又一次打量了她。
少女很高挑,也清瘦。穿着中原的衣服,却又和他之前遇到的中原人衣着有所不同。
她的长相很美,像河里的珍珠,又像天上的明月。
在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女,完全颠覆了狼主对中原女子的认知。
“说说看。”狼主收回打量的眼神。
沈未白很是随和的道:“既然要来北漠行商,对于最大的威胁,我们当然要了解。”
“之前,我的属下来借宿,被拒绝了。”
“她回去之后,将一些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我,再加上我自己看到的一些,以及与狼主您的交谈,我大致可以推测一下,部落里出了什么事。”
狼主的脸紧绷着,却没有打断沈未白的话。
为了让这些归胡人听懂,能理解,沈未白的话也说得极慢。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贵部族应该被附近一伙实力极强的马贼盯上。他们威胁您,要献上牛羊物资,包括女人。否则,就会屠杀你们整个部族。”
狼主脸色骤然一变。
沈未白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到他变脸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是以前,你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与这些马贼一战。但现在不行,因为你们部族刚刚从草原深处迁徙到这里,一路走过来,已经损失了不少人和物资。你们也不能被灭族,因为你们活着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未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她看向眼神中开始出现慌乱的狼主,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牛说也被她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主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所以,在权衡一番后,你不得不向马贼低头,答应他们的要求,献上牛羊马匹,还有其他他们想要的一切。当然,我相信如今的结果,是您在试探他们底线之后,不得不割舍出的。”
“甚至,您为了避免那些马贼出尔反尔,还偷偷的把部族里的女人,孩子送走。嗯……您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应该还挑选了一批精锐的队伍保护着他们。”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狼主震惊不已。
他身边的两个归胡男人,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沈未白。
这个,如同妖孽般的中原少女!
沈未白露出无害的笑容。“现在,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这支商队的主事人了吧。”
“……”狼主神色变幻莫测。
牛说简直要佩服死自家主子了!
这……这简直就是神机妙算啊!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
大家看到的,听到的,都一样,为什么他家主子能推测出那么多东西,而他不能?
“狼主,现在我们能借宿一晚了吗?”沈未白微微笑道。
狼主渐渐从震惊中平静,他眸光幽深的看着沈未白说,“如果你们不害怕马贼,不担心被牵连,那就进来吧。”
同时,他吩咐左右两个男子,“给他们准备几顶帐篷。”
……
撇开战争的因素不谈,归胡人对待客人是很热情的。
眼下这种情况,在波伊狼主决定接纳他们后,依然吩咐下去,宰杀了五头羊,搬出了珍藏的酒。
而这段时间,通过与波伊狼主的交谈,沈未白也更清楚了这支部族的来历。
她猜得没错,波伊部族的确是从草原深处迁出的。
严格的说,他们是从王庭附近迁过来的。
为什么会迁到草原边缘地带,与大齐的北灵关做‘邻居’?
因为,他们是政变的失败者。
归胡人信奉天狼神,采取的是优胜劣汰的机制。
王庭的汗王并非世袭,而是如狼群里的狼王一样,靠绝对力量震慑群狼。
即便是汗王的儿子,想要登上汗王宝座,也需要拿出实力来,让各大部族臣服,愿意接受他的领导。
波伊部族在归胡人中,算是中上等级的部族,之前依附的是前汗王。
但是,在半年前,王庭的右狼王发动了政变,杀掉了前汗王,成为了现任汗王。
他们这些曾经附庸前汗王的部族,就遭到了清洗。
波伊部族被驱逐出了王庭,想要重回荣耀,返回王庭,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们在之后与齐国的战斗中,立下赫赫军功,重新得到汗王的认可。
要么,就是暗中扶持可以争夺汗王之位的人,帮他夺取政权,成为新的汗王。
当然,按照归胡的野蛮法则,他们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发展自身实力,自己去抢汗王那个位子。
不过,这第三种可能,沈未白大致评估了一下波伊部族的实力,几乎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半年前,归胡王庭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汗王之位易主?’在知晓这些内情后,让沈未白最惊讶的是这一点。
大齐知不知道这件事,她不清楚。
但她想,大齐与归胡斗了几百年,应该是知晓这件事的。
但是,大卫,她敢肯定,朝廷绝对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根本不知道归胡王庭的变动。
大卫朝廷警惕的重点对象是齐国,他们不会花太多精力来注意遥远北方的游牧民族归胡人。
可沈未白却不会这么想,前世接受的教育,还有树立的世界观,让她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着眼于全局。
任何战争中,最关键的都是情报战。
情报不及时,不对等,都可能导致一场战争的胜负。
归胡看似远离卫国,对它没有威胁。但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或许,在这片大草原上发生的某件事,都会引起整个天下的格局变动。
反过来,也亦然。
“如果你们是卫国谋士,想要谋取天下,会怎么做?”回到帐篷里,没有外人时,沈未白突然问了眼前三人这个问题。
牛说、丹井、星鸾都是一愣。
这个问题,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不过,他们向来不会反驳沈未白。
在沉默之后,牛说最先道:“要想一统天下,自然要先与三国中军力最强的齐国开战。西陲蓟国,与卫国之间又天险阻隔,且兵力不强。卫只需屯兵三万,借助天险之势,便能挡住蓟国。接下来,就要集中兵力,全力以赴的与齐国开战,拿下了这个强国,蓟国也就不足为据了。”
这番分析,说得丹井和星鸾连连点头。
沈未白没有说话。
“可是,以卫国如今的力量,与齐国开战,就算能赢,恐怕也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丹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牛说道:“战争就是这样,哪有不耗损的。”
星鸾想了想道:“开战之前,卫国需要提前至少三年,囤积粮草军械,才能应对这样一场战争。”
三人都说完后,纷纷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垂眸轻笑出声,“你们着眼之处太小了。”
三人愣住。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六十多年前,齐国为什么没能一统天下?”沈未白提醒道。
“是因为归胡人突然打了过来,齐国无暇分兵,错失了一统天下的良机。”牛说立即道。
熟读史书,这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沈未白点头,“那为什么卫想要一统天下的时候,你们就忘记了归胡呢?”
“这……归胡离卫如此之远。”星鸾疑惑不解。
沈未白玩味的笑着,“如果我是卫国谋士,要助卫一统天下。那我首先要做的,不是与齐开战,而是通过商贸的合纵连横,对归胡进行商贸封锁,切断了他们的物资,逼得他们不得不向齐开战。归胡的彪悍狼骑,可是一把绝世神兵啊!”
惊愕的神色,出现在三人脸上。
“齐国与归胡长久作战,军需粮草的损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不影响战事,齐国只能向富饶肥沃的卫购入军资,这样一来,卫就掐住了齐的咽喉命脉。”
“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要让你们明白,商人、商贸在战争中所能起到的作用。还有就是,情报!”
沈未白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三人道:“你们看吧,不出一年,无极阁的情报网将为我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第一百十八章 中原弱鸡 (1更)
夜幕刚刚降临,在波伊部族就燃起了篝火。
沈未白坐在波伊狼主身边的位子上,一名归胡的妇人,拎着酒在她面前的碗里,倒满了一碗。
归胡人的酒很烈,闻起来就辛辣刺鼻。
“我见你腰上挂着酒壶,应该是能喝酒的吧。”波伊狼主端起自己的酒碗,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端起面前酒碗,将里面的辛辣酒水一饮而入。
砰!
空碗放下的时候,她依旧面不改色。
波伊狼主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你年纪那么小,居然有这么好的酒量!”
“还好。”沈未白谦虚的道。
波伊狼主爽朗的笑了几声,也一口喝完了自己的酒。
他用匕首切下一块羊腿上被烟火熏得外焦里嫩的肉,直接塞入口中,对沈未白扬了扬下巴,“吃,不要客气。这也许是你进入草原后,能享受的最丰富的一顿了。”
沈未白失笑,她不紧不慢的切下自己桌上的一小块肥瘦相间的羊肉,慢条斯理的递到嘴里,细细咀嚼。
等咽下后,她才转眸看向波伊狼主,“您还是不信我?”
波伊狼主却道:“你商队里的人,都很强壮。我也相信,他们有一定自保的能力。可是,他们依然不是马贼的对手。”
沈未白没有急于反驳,只是问,“在草原上,部落遇到马贼袭击,一般会怎么样?”
“天狼神保佑!”波伊狼主虔诚的把右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然后,才缓缓开口,“其实,在草原上,马贼主要的掠夺对象,是像你们这样的商队。因为,往往商队里不仅有丰富的物资,也会有金银珠宝。但是,这些年,敢来草原的商队太少了,所以马贼们才会把目标放在一些实力不强的部族身上。”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我的部族,远离了王庭,失去的不仅是荣耀和地位,还失去了天狼神的庇护。”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转念明白了狼主的意思。
草原上的马贼再凶悍,也不敢对王庭下手。
所以,即便他们现在抢掠部族,也只敢动那些远离王庭,实力不济的部族。
“狼主,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沈未白提醒道。
波伊狼主这才回答:“马贼来抢掠,我们可以提出约斗。一般会是十场角斗,只有十场都赢了,马贼才会退,并且会向天狼神发誓,三年之内不会再侵扰这个部族。”
“草原上有规矩,一旦有人发出约斗,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挑战的人不接受,就是懦夫,是天狼神的耻辱。”
“所以,只要提出挑战,那些残暴凶狠,没有人性的马贼,一定会接受。可是,约斗的条件,太不公平了。十场约斗,一旦挑战的一方输了一场,那么面临的就是屠戮部族的下场,我们的图腾会彻底的消失在大草原,永远无法回归天狼神的怀抱!”
“面对这样苛刻的条件,如果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被马贼盯上的部族,宁远舍去财产,也不愿冒险挑战。”
沈未白沉默不语。
她对归胡人的了解,似乎更多了些。
“约斗吧。”沈未白在沉默后道。
“你说什么?”波伊狼主震惊的道。
沈未白向他保证,“我保证赢下十场,完成我之前对您的承诺。”
“这不可能!”波伊狼主根本不相信,沈未白的商队能有挑战马贼的实力。
沈未白却说,“您刚才说了,像我这样的商人,商队,才是马贼最佳的掠夺对象。如今,我的商队就在您的部族里。马贼到了,我想我有资格与他们提出约斗。若我做到了,那么您的部族同样可以三年免于马贼的威胁,若我输了,要交出去的也是我商队的货物,杀的也是我的人,与您无关。我,只是借用了一下您的地方。”
“为什么?”波伊狼主想不明白。
这件事,明明与眼前的少女无关,她为什么还要冒险卷进来?
他可不认为,这个聪明的少女,会这样做,只是突发善心!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行善。
“为什么?”沈未白靠在椅背上,恣意潇洒的道:“等我赢下十场角斗后,我再告诉您。”
“……”波伊狼主。
“他们还有多久到?”沈未白问。
波伊狼主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得道:“还有半个时辰。”
沈未白点了点头,“半个时辰,正好让我们吃完这顿丰盛的美食。”
……
草原的夜色很美,星辰满天,触手可及。
但是阵阵马蹄声,却破坏了这种美。
在漆黑的草原上,‘凭空’出现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他们穿着归胡的服饰,一身蛮肉,脸上还带着狰狞如恶鬼的面具,手中拿着各式武器。
他们口中吆喝着,发出宛如狼啸的声音。
他们所过之处,草皮被连根带起,卷起一层层的沙土。
大地,都因为他们而颤动起来。
地下的震动,传至而来。
被沈未白敏锐的注意道:“来了。”
他的提醒,让波伊狼主倏地站起来,部族里的男子,也都紧张的握紧了自己跨在腰上的弯刀。
但四周,却很安静。
“离这里,还有大约五里。以他们的速度,大概也就只有半盏茶的功夫吧。”沈未白慢条斯理的拿起馍,沾着热腾腾的羊汤吃。
波伊狼主看了她一眼,立即吩咐,“快去探!”
“是!”
两名部族里的男人,立即跑了出去。
篝火旁,不仅沈未白不见任何慌张,她商队的人,也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若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中甚至还有些隐隐激动。
“这是你最后离开的机会。”波伊狼主地沈未白道。
沈未白却诧异的道:“我以为狼主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决心和真诚。”
哒哒哒哒哒——
终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快速逼近的马蹄声。
被派出去打探的两个男人也跑了回来,脸色苍白的对波伊狼主道:“他们来了!”
波伊狼主整了整衣襟,缓缓坐下,镇定的对自己部族的人说,“都保护好自己。”
在他话音落下后,留在部族的一些老人,妇人都发出惊恐的呼声,慌忙的躲进了各自的帐篷里。
篝火附近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
沈未白的人,始终在她身边。
而剩下的波伊部族的战士们,此刻也渐渐围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狼主的身后。
砰!
一声巨响传来。
是部落入口处,那挂着部族图腾的木塔被推到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一支千人的队伍,就从黑暗中踏出。
这些戴着狰狞鬼面的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手里的兵器还散着血腥味,如同来自地府的索命恶鬼降临人世间。
“呵!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吃肉喝酒?看来,我要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啊。”
一个体格格外壮硕的男人,骑着黑马,缓缓而出。
他的动作,无疑证明了他的身份——他是这群马贼的领头人!
自然,马贼首领说的是归胡语,沈未白能听懂,是牛说翻译的。
这种语言不同步的感觉,让她再次激起了要学归胡语的决心。
突然,沈未白感受到有凌厉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什么人?”首领手中的刀,指向了沈未白他们所在的方向。
波伊狼主维持着镇定,但是内心却很忐忑。
在他开口之际,牛说在沈未白的授意下站出来,直接对那马贼首领说:“我们是来自中原的商队,今夜正好借宿在波伊部族。”
“商队?女人?”马贼首领突然诡异的笑了。
在他身后,也此起彼落的响起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笑声。
哪怕语言不通,沈未白他们也能感受到,他们这群人的出现,让马贼兴奋了!
“做得不错!”马贼首领突然对波伊狼主道。
波伊狼主眼皮跳了跳,缓缓开口:“你误会了,他们并不是我献给你的礼物。”
“嗯?”首领一怒。
顿时,他身后上千马贼身上的杀意都增强了不少。
那种感觉,是用鲜血浸泡出来的。
沈未白两世为人,只在前世面对顶级雇佣兵的时候,从他们的身上感受过。
老鬼身上也有杀气,不过与他们不同。
这些马贼的杀气,是张扬外放的。
老鬼身上的杀气,是内敛隐晦的。
马贼不经意的释放出杀气,却误打误撞的让沈未白感受到了他们武力值的强弱。
民间不等同于江湖,江湖也不等同于武林,这些马贼虽然凶悍,却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他们和阴岐山脉北线的那些山贼一样,习的都是外家功夫,靠着狠勇残暴、人多势众作威作福。
‘外家功夫?’
沈未白嘴角扬了起来。
她身边的牛说、丹井、星鸾,可都是被老鬼一手调教出来的。
“草原上的规矩我们懂。我们要向你们发出挑战,输了不但货物财物都给你们,命也给。”
“若我们赢了,请你们向天狼神发誓,三年内不许抢掠波伊部族。”
牛说按照沈未白的指示,提出了约斗。
马贼首领笑了。
他的笑声实在是有些难听。“你们觉得自己能赢十场?就凭你们这些中原弱鸡?”
马贼首领羞辱的话,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激怒这些中原人。
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而此时,在牛说跳出来后,原本是主角的波伊部族却莫名的被淡化到了边缘。
“你们赢了,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马贼首领冷漠的道。
牛说眸光一转,笑道:“所以首领是在担心自己会输?”
“找死!”马贼首领手中刀光一闪,一股霸道的外力就横空劈过来,将篝火斩散。
顿时,篝火的火星四处散落。、
“好!我答应你们。我要让你们这些中原弱鸡看清楚,我捏死你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马贼首领举起了自己的刀。
“吼吼吼吼——!”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他身后的马贼们纷纷吼了起来。
那声音连成一片,气势逼人,波伊部族的人脸色纷纷一变。
……
这样的约斗,无需什么擂台。
波伊狼主见事已成定局,只好吩咐人将中间的空地清理出来,作为约斗的场地。
马贼们,也纷纷下马。
不过,他们人数太多,能进入波伊部族的也只有一两百人,剩下的人,都在部族的圈出的栅栏外,把整个波伊部族围得严严实实的。
这么被动的局面,让波伊狼主的脸色极其难看。
因为,这对他来说,对整个波伊部族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若不是……若不是在半年前的政变中,波伊部族损失了不少精锐,又被赶出王庭,一路迁徙流失了不少战力,又怎么会沦为今天这样被马贼欺辱的下场?
马贼首领站在空地上,在他身后是九个彪形大汉。
“你的人呢?”他看向牛说。
牛说憨厚一笑,“我问一下,规矩是不是只要赢了,就可以接着挑战?”
“你想以一挑十?”马贼首领语气森冷。
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一个中原弱鸡,居然敢以一挑十?
牛说老实的点头,“是啊,可以吗?”
“……”这很是真诚的一问,让马贼首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两人的眸光在空中激撞之后,他冷笑了起来,“你会死得很惨!我原本想仁慈的给你留下完整的尸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会把你的身体撕碎。”
“我很期待。”
牛说说出这句话时,守在沈未白左右的丹井、星鸾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接着,她们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正关注‘斗场’的少女。
“巴图。”马贼首领声音狠厉的喊出一个名字。
在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长得像熊一眼的归胡男人,从九人中走了出来。
他站在牛说面前,竟然把身材魁梧的牛说承托得娇小起来。
碰碰!
那个叫巴图的马贼,握起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胸口,发出一声吼叫。
牛说皱眉,抬手揉了揉自己耳朵。
这时,巴图张开双臂向他扑了过来,那样子,似乎要用一双铁掌把牛说给捏碎。
牛说注意到他的手掌,那一层厚茧说明了巴图的掌上功夫不俗。
但可惜……
砰!
巴图的铁掌,抓住了牛说。
然而,还不等马贼们欢呼,他那熊一般的身体,就直接被击飞,砸在了马贼首领的脚下。
牛说站在原地,抬手拍了拍刚从被巴图抓到的地方,对马贼首领道:“承让。”
第一百十九章 不仅要口服还要心服 (2更)
“承让!”
牛说这两个字,说得轻巧无比,但是现场却一片寂静。
无论是那些马贼,还是波伊部族的人,都被他的一招制敌给惊呆了。
这是……柔弱的中原弱鸡?
“啊——”
直到倒在马贼首领脚前的大汉巴图,发出痛苦的哀嚎后,才打破了寂静。
“废物!”马贼首领眸光阴鸷的在巴图身上剜了一眼。
立即,就有人出来,将巴图给拖了下去。
铁塔般的壮汉,被两个同伴费力拖着离开,地上还留下了清洗的拖拽痕迹。
就在刚才,他却被一个中原人轻描淡写的击飞?
似乎,直到这一刻,在场众归胡人才反应过来,牛说那一拳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首领,我上!”马贼队伍里,有人自告奋勇。
“你去。”马贼首领语气森冷的道。
他话音刚落,第二个马贼就大步走了出来,站在牛说面前,拔出了自己的马刀。
挑战规则中,可没有人规定不许用兵器。
见牛说没有去取兵器的意思,那马贼阴险一笑,不打招呼的就举刀挥出。
这个人,一定是练过一些刀法的。
只不过,他所练的刀法不纯,且没有内劲配合。
要对付一般人或许很厉害,但对上牛说……
咔嚓!
金属断裂的声音,骤然在斗场上响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寒芒在两人之间闪过。
当半截刀头插入地面时,众人才发现,那把马刀,竟然硬生生的被这个中原男人给折断了。
“你输了。”牛说眸光平静的看着对手。
马贼不甘心的嘶吼了声,他脖子上的刺痛,还有散出来的淡淡血腥气,在提醒着他,刚才,如果这个中原人的手再狠一点,自己的脖子就会被自己的刀割断。
“还嫌不够丢脸吗?”马贼首领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啊!”马贼再次不甘的发出一声怒吼,把手中的断刀狠狠一扔,退了回来。
第三局,牛说胜。
第四局,依然是牛说胜出。
第五局,还是牛说。
在第六局开始之前,马贼首领眸底闪烁着寒光,迈出步子走了出来。
他的气势很强,身上的杀气也最重,他的战力,应该是整个马贼团伙里最强的,否则也压不住这些烧杀抢掠的马贼。
“我小看了你。”马贼首领站在了牛说面前。
牛说笑了笑,没有说话。
四周的气息,似乎受到了马贼首领的影响而变得有些压抑,波伊部族那边的人更是紧张起来,波伊狼主第一次认为,那个少女说过的话,不是狂妄自大,更不是在开玩笑。
“首领是要亲自来?”牛说问。
首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只是这样看着他,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此时牛说早已经死了千百次。
“主公,那马贼首领看上去似乎不好对付,牛说能行吗?”星鸾站在沈未白身边,低声耳语。
沈未白眉宇间依旧是与年龄不符的云淡风轻,“他不是牛说对手。”
这么肯定?
星鸾有些诧异。
不过,既然主公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事实!
星鸾没有再问,再看向场中对决时,仿佛牛说已经赢了般。
……
“我要亲自捏碎你!”马贼首领在牛说面前握拳,把骨节捏得‘嘎巴’响。
牛说却笑了。
他在心中腹诽,‘这首领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也是,若再继续输下去,今日他们这上千人都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并且会沦为北漠所有马贼团伙中的笑柄。
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哈!”
马贼首领力喝一声,主动向牛说发起攻击。
他的一招一式,果然要比之前那些马贼要厉害许多。
但,外家功夫碰上内劲高手……
牛说正面接下马贼首领的一拳。
砰!
‘怎么会这么硬?’马贼首领吃疼。
在击中牛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是击中了一个铁人,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了之前同伴的感受。
“首领,对战之时,分心可不是好习惯。”突然,他耳边响起了牛说的声音。
紧接着,马贼首领脸上还未收回震惊的神色,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重重一击,骨头发出骨裂之声。
“啊!”他怒吼一声,另一只手握刀横劈扫荡,似乎靠这一招逼退牛说,解救出自己的左手。
然而,牛说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身子弹起,竟然与地面平行。
那横劈而来的刀芒,从牛说身下扫过,他丝毫未伤。
牛说避开了锋利刀芒,身子却未停,而是在空中来了个翻转,落到了马贼首领身后。
“啊——!”
马贼首领发出了一声惨叫,被迫单膝跪地。
他那只一直没有被牛说放开的手,差点被生生扭断。
“好!”
波伊部族的那些汉子,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
原本面对马贼时的愤恨和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牛说全面压制的局面,让他们终于挺起了胸膛!
反观马贼的队伍,连输五局,就连首领亲自上了,依然改变不了败局。
此时此刻,他们才从来时嚣张跋扈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中原人到底有多强?!’
……
“漂亮!”星鸾忍不住叫好。
丹井却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未白,“主公,万一激怒了这些马贼,他们不顾约定,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灭口,那我们……”
“不要低估信仰的力量,归胡人对天狼神的崇拜胜于一切,如果他们毁约,就等于是背叛了天狼神,这对他们来说,比输了决斗,比死了都还难受。”沈未白却丝毫不担心。
丹井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星鸾也问出,“主公,您让牛说独立面对一切,又让他单挑马贼,是想让他奠定基础吗?”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牛说是马帮的总负责人,而马帮不仅是为了建立玄黄商号的商道而成立,也是为了无极阁搭建情报网。
日后,牛说要经年在这三条商道上行走。
北漠归胡的人,火罗诸国的人,西夜的人,可以不认识她沈未白,但一定要认识牛说,忌惮牛说!
砰!
马贼首领的身体,从半空中狠狠砸向地面,浑身的骨头都如同散架一般,站都站不起来。
“还要继续吗?”牛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平静得让马贼首领害怕。
就好像,他们用尽全力的去对付这个人,其实只是用了吃饭喝水的力气来陪他们玩。
这种绝对碾压的实力,粉碎了马贼首领心中的妄想。
输了!
他输了!
连他都输了,其他马贼还有赢的可能吗?
不可能的……
他自己的兄弟,他心里很清楚。
继续比下去,这十场比赛,他们都会输给这个中原人。
除非,他们撕毁约定,上千人一起上,把这里所有人都杀死,永远的埋葬今天的耻辱。
可是,这等于背叛了天狼神,从此以后,又怎么还有脸称自己是天狼神的子孙?
而且,这样做也太冒险!
万一跑掉一些人,将今夜屠杀之事四处传播,那么北漠还会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吗?
一瞬间,各种念头在马贼首领大脑中闪过。
“我输了,后面也不必再比。我在天狼神面前起誓,三年之内都不会再对波伊部族出手,也不会掠夺你们的财物。”马贼首领突然道。
这个决定,算是他觉得最能保住脸面的决定!
“吼吼吼——!”
他这句话,响彻了整个波伊部族,让留下的波伊部族男人们都欢呼起来。
波伊狼主也虔诚的将双手叠放在心口,仰起头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感谢天狼神的保佑。
马贼那方,却异常安静。
“首领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牛说笑着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的马贼首领,脸色很不好看。
一方面是因为他当众认输,让这种形式约斗中的羊群一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胜利。
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上的伤。
“狼主,既然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我愿意出钱买下贵部族百头羊,百坛酒,可否麻烦贵部族的人烹饪一下,让在场所有人,无论身份、来历,一起把酒言欢?”沈未白突然对波伊狼主道。
波伊狼主睁开眼看向她,难掩眼中复杂情绪。
他朝白衣少女弯腰鞠躬,“感谢您!不用您出钱,招待朋友,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波伊部族百废待兴,该收的还是要收。”沈未白却微笑道。
波伊狼主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沈未白打断。
“人的交情,只有有来有往,互有馈赠,相互体谅才能越走越远对吗?”
波伊狼主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再度感激的向沈未白行礼。
……
波伊部族里,又重新燃起了篝火。
篝火上,翻着新鲜宰杀的羊肉,波伊部族的妇女们,正在专心的烹制。
原本是要来收割的马贼们,此刻已经与波伊部族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甚至,有些人连鬼面都掀开了,露出了与芸芸众生一样的脸。
牛说走进帐篷,站在沈未白面前,“主公,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伤药都送过去了。”
坐在兽皮上的沈未白点了点头。
牛说挠了挠头,把心底的疑惑说出,“主公,属下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咱们赢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请吃请喝,甚至还要送药?我们不是敌人吗?”
沈未白抬眸,深幽平静的双眸,看向他。
只是这一眼,牛说就无法自控的紧张起来。
“你要记住一点,对于商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少女缓缓从兽皮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牛说。
最终,她停在他面前,“北漠,你不会只来一次,北漠的马贼,也不会只遇上这一回。难道,你想每次遭遇马贼,就来个十场约斗吗?这次,是没有遇到强悍的对手,但你能保证次次如此吗?”
“我……”牛说语塞。
沈未白缓缓摇头,“所以,你要想的是,找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来一次性解决这方面的麻烦。我以为,在阴岐山脉北线我的动作,足够给你提示了。”
牛说愣住。
却也在沈未白的点拨中反应过来,“我们要拿到马贼面前的通行证!”
“没错。但要拿到通行证的方法,却不止一种。”
沈未白微微垂眸,对他说:“坐下。”
牛说心中一喜,立即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沈未白面前,抬起头眼中充满渴望的看向少女。
听到主子这句话的时候,牛说就知道主子要教自己东西了!
在山庄的那几年,除了柳先生和鬼老一文一武的教他们之外,主子也会时不时来对他们进行……呃,培训,主子是这么说的。
而每次‘培训’完,他们都能感觉到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大脑豁然开朗。
所以,私底下他们也会把主子的这种‘培训’叫做——传道!
“你且说说,在阴岐山脉的时候,我为何要采取震慑的方式,来压制山贼?”沈未白开始了。
牛说认真想了想,很快给出回答。“因为要让他们清楚我们的实力,并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所以,今晚我……”
“你是想说,你今晚也仿造了我的做法,在马贼面前震慑他们对吗?”沈未白打断了他的话。
牛说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惶恐起来。
因为,他似乎并未从主子的语气中,听出欣慰的感觉。
“这一点,你没有做错。正是因为你赢了他们,才会有接下来的局面。可是,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选择用最利落、震撼的方式去强压山贼,不仅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实力,更是因为他们是山贼,他们的山寨就在那里,跑不掉。这一次,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摸到猛虎寨,杀掉那些匪首,那么下一次,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寨子逛一逛,割下他们的项上人头。”
少女不紧不慢的说着,明明再正常不过,可牛说还是觉得自己脖子一凉。
“但北漠的马贼不同……”
第一百二十章 因材施教,对症下药 (1更)
“但北漠的马贼不同,他们没有固定的据点。”
“杀掠时,从各部落汇聚,分赃后,又各自散去,摘下鬼面,回到自己的部落里,就连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不一定知道,他们还暗中做了马贼的勾当。”
“所以威胁是无用的。”
沈未白说完,便看向了沉思中的牛说。
片刻后,牛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既已明白,那你便说说,对付北漠马贼,又该如何?”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等待。
牛说挠头思索了一下,突然,他眸中一亮,“先展现出我们的实力,从实力上证明自己,然后再施以恩惠,与他们相交。”
“你还不算糊涂。”沈未白说了句。
然后在牛说有些涩然的神情下缓缓道:“育人教书的先生,需要因材施教。我们行商,遇见不同的人,自然也要采取不同的办法,就如同医者一样,需要对症下药。说起来,你仔细体会,就会发现这世间万物虽然纷扰繁杂,但实际上道理都是一样的。”
“北漠马贼,几乎都是以归胡人为主。他们做马贼,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归胡物资贫乏,尤其到了草枯季节,更是饥寒交迫。为了家人,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自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单纯的为了抢掠而抢掠。”
“但,不管如何,他们的本性不会变。”
“本性?”牛说不解的问,“中原对归胡人的印象,都是凶狠残暴的。如今,我进了这大草原,见他们归胡人对自己人却是一样凶狠,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吗?”
“我指的本性,是无论他们是善还是恶,心中的信仰都是一样的。”沈未白纠正他。
牛说依旧疑惑。
在‘传道’上,沈未白向来极有耐心,“天狼神是归胡人唯一的信仰,这就是他们的底线。万事万物,人间百态,都有着正反两面。你不能只看到他们凶残嗜血的一面,还要看到他们的另一面。比如,因为对天狼神的信仰,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违背誓约,会遵循一些草原上的规矩。同时,当他们觉得你没有恶意,把他们当朋友时,他们也会把你当朋友。”
“今日,我买羊买酒,又赠药的行为,你可以将其当做是一种投资。”
“投资?”牛说心中泛苦,主子口中又有新词了。
沈未白颔首。“我且问你,你去送药后,那马贼首领对你的态度如何?”
牛说仔细回想后回答,“起初,还对我很有敌意。后来,他收下药,眼中的敌意就少了。”
沈未白笑着问他,“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牛说恍然大悟,佩服的向沈未白抱拳行礼。“主公,牛说今日受教了。”
“孺子可教。”沈未白道。
“归胡人崇拜强者。所以,只有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打败他们,才会获得他们的尊重和认可,拥有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牛说慢慢的说。
沈未白再次颔首。
中原人看不上归胡人,归胡人又何尝看得上中原人?
这种民族骄傲,无论在哪一个时空,什么时代都会存在。
“在获得认可后,又施以恩惠,一笑泯恩仇。不仅泄了那些马贼们心底的怨气,也得到了波伊部族的感激。此乃一石二鸟。赠药,则是我们释放出化敌为友的信号。他们接受了,自然会觉得我们不错,可以交朋友。”
牛说总算是想明白,沈未白这一步步的背后都代表了什么。
可然后呢?
接下来该怎么做?
牛说又看向了沈未白,期望从她那里得到启示。
沈未白看出他心中困惑,倒也没有为难。“马帮以你为首,所以,从现在开始,与归胡人的一切交涉,都有你自己出面。而我,最多也就是在你处理不了时,提点一二句。”
“是,主公!”牛说眸光极为认真,也闪烁着火焰。
他也很想把事做好,不让主子失望。
“今夜,你就带着马帮的兄弟和他们好好喝酒,好好吃饭。明日,你可以提出,想要去拜会各路马贼首领的请求。”沈未白把他点拨到这。
如果她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牛说都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那她真的要踹牛说几脚了。
“主公,我明白了!”牛说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就是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
当夜的大联欢,沈未白、丹井和星鸾都没有去。
第二日,也如她自己所说,事情都交给了牛说处理,她并未参与。
正在吃早膳的时候,牛说就兴匆匆的跑来告诉她,那马贼首领已经答应他,带他去见其他马贼首领了。
早膳后,千人马贼团,就撤离了波伊部族附近。
牛说带了一些人,还有十几车从中原带过来的商品,也随着去了。
沈未白三女和剩下的人则留在波伊部族等候。
因为这件事,波伊部族的人对沈未白他们都十分感激,知道他们要暂住一段日子,波伊狼主还特意让人搭起更好的帐篷,给他们住下,而不是那种临时住一晚的小帐篷了。
至于吃吃喝喝,那就更不是个事。
没有了马贼的威胁,波伊部族之前分散出去的人,都回到了部族里,不过两三日,这个有着几千人的部族,就恢复了生机勃勃。
……
“狼主说的这些故事很有意思,我很喜欢。”狼主大帐里,沈未白与波伊狼主相对而坐。
波伊狼主很是和蔼的道:“中原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喜欢听草原故事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特别?”沈未白反问。
接着,一老一小都相视大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这几日,沈未白过得很是悠闲。
每日,都在跟着波伊狼主学归胡语,也听他讲着归胡人的历史,大草原的传说。
还有就是……
归胡的部族里,都有着自己的祭司。
这个祭司承担了医者和星象学家的重任。
部族里的人生病了,由祭司医治。
天气如何,哪里水草肥沃,也都是由祭司告知。
甚至,部族中若碰上关系整个部族的大事,也会有祭司向天占卜,乞求天狼神的指引。
这方面,沈未白也很感兴趣。
所以,在波伊狼主的允许下,她这几日也和波伊部族的祭司相处交流得十分愉快。
祭司对于这个挽救了整个部族命运的少女,自然也十分的慷慨。
只要不涉及归胡人机密的事,他都在沈未白的询问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波伊狼主和祭司那里回来,在走向自己帐篷的一路上,不少波伊部族的人,都热情的向沈未白打着招呼。
沈未白也都一一回应,时不时还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糖块,分给波伊部族的小孩们。
这个举动,捕获了孩子们的人缘。
“喏,这是最后一块。你们想要的人,不如按照部族的规矩挑战?最后赢了的人,就能获得这块糖。”沈未白高高举起手中的糖块。
围着她的七八个小孩立即欢呼起来,都是雀雀欲试的样子。
周围波伊部族的成年人们,看到这一幕也并不阻止,反而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孩子们靠实力去获取想要的东西。
“阿力车,接好了,你做他们的裁判。”沈未白将手中的糖抛给了年龄最长的孩子。
阿力车接过糖,却苦恼皱眉,“可是我也想参加。”
沈未白笑他,“你已经拿到两块糖了,还不够吗?”
阿力车解释,“我有三个弟弟妹妹。”意思就是,只有两块不够分。
沈未白却摇头浅笑,“这我就没办法了。你是最年长的,他们都只服你,所以裁判只能你来。但你做了裁判,就无法参与竞争,糖就不够分给弟弟妹妹,确实也很为难。要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阿力车更加苦恼了。
其他小孩都等不及催促起来。
被催急了,阿力车一咬牙大声道:“我做裁判,你们两两一组,胜者参加下一轮,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名胜者,糖就归他!”
沈未白眸中一直含着笑。
在阿力车做出决定后,她才带着星鸾和丹井离开。
“主公和那些孩子在一起时,才有些孩子气。”星鸾小声和丹井嘀咕。
丹井却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主公对小孩有耐心。”
“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用意吗?”沈未白有些无奈。这两人,明知道自己听力卓绝,却偏偏喜欢在她面前咬耳朵。
星鸾和丹井立即收声。
直到进了帐篷,沈未白才说了句,“要想让一个群体彻底接受你,不仅仅是看领导者。”
这句话,听着有几分算计。
但沈未白也并未有害人之心,所以倒也心中坦荡。
“主公喝水。”在沈未白坐下后,丹井立即给她倒了杯水。
星鸾也拿来湿帕子,递给沈未白擦手。
“牛说已经离开了七八日,也不知道进展得是否顺利?”星鸾突然提起这件事。
沈未白神色淡然的道:“若他也明白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此行会顺利许多。”
丹井和星鸾对视一眼,脑海里几乎同时想起了刚刚那句话——
“要想让一个群体彻底接受你,不仅仅是看领导者。”
……
沈未白一行人,在波伊部族里,一直等了差不多一个月,才等到风扑尘尘归来的牛说。
他们回来的时候,带走的马车仍然是鼓鼓的。
只不过,卸下时,里面从中原采购来的货品,都换成了北漠的皮毛和草药。
“牛说,你这是去谈判了,还是去做生意去了?”星鸾打量这那一车车的货物,打趣道。
牛说质朴的笑着,心情不错的样子,让其他人轻易能看出来,此行目的应该是完成得不错。
“你且先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我会把饭菜给你送过去,吃饱了再去见主公。”丹井对牛说道。
牛说点头,向她道了声谢。
其他同行的人,也累得不行。
星鸾立即把他们安排去休息,又招来其他留守的人,把车上的货物整理造册。
丹井则去见了波伊狼主,再次向他买了一些羊肉和酒,犒赏给归来的伙伴。
等牛说见到沈未白时,他已经焕然一新,精神也恢复许多。
“主公,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