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不要我
风青暝的打算很简单，就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提前处理危机。
“父皇，就算为了太子皇兄，二皇兄也应该去白玉冰原不是吗？”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寥落和难过，风青暝沉声说了句。
提及死去的嫡长子，风苍玄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也烟消云散。
手足相残，若他身为父亲，都不为死去的儿子讨回公道，那他也枉为人父了。
“那南卫废太子呢？”风苍玄很快就调整好心情。
风青暝眸色晦暗，茶色清透的眸子中，隐藏着冰冷。“父皇，南卫的废太子，不是早就被卫皇亲自处死了吗？我们只不过是碰巧抓到了一个长得相似的贼子，既然此贼触犯了我大齐律法，那么自然是要按照我大齐律法行事！”
风苍玄心中明白了。
他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三儿子，终于要动起来。
风青暝说得没错，无论南卫废太子是死是活，在世人眼中，都是死了的。
即便他们抓到人，将其杀了以绝后患，南卫也寻不到什么借口出兵。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要斩了废太子啊！
这样一来，作乱的隐患一除，天下归于太平。
可是——
风苍玄不禁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阿炎向来都不理会朝堂之事，军政调度，也从未有过要执掌天下的野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炎如此上心的处理国事，只是为了天下太平吗？
……
风青暝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后，接下来的事就好操作了。
他离开皇宫，看着热闹繁华起来的街市，打马朝着沈未白的住处而去。
行至半路，突然从人群中传来惊呼尖叫的声音。
风青暝回眸望去，便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驾车的马夫吓得脸色煞白，紧抓缰绳的手都爆出了青筋。
马车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会被掀翻。
失控马匹冲向的方向，正好就是风青暝所在的方向。
风青暝已经勒停了马，凝着朝自己而来的马车，神色平静。
就在马车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千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直接跳上马车，一脚将马夫从失控的马车上踹下来，一手接过缰绳，用力拉得马头扬起，前蹄离地。
感受到马匹的挣扎，还有身后车厢里女子惊叫的声音，千杀从腰间摸出一把锋锐匕首，直接甩入了疯马的脖子。
马匹受了重创，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挣扎了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瞬间，就染得一地血色。
刺目的红，让受惊的百姓都纷纷后退。
巡城军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风青暝，脸色骤变，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参见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
巡城军的声音，将百姓们从惊恐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下意识的跟着跪在地上。
风青暝眸色冷冷的扫过那辆安静下来的马车，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对千杀吩咐：“你留下处理后续。”
“是，主子！”千杀立在马车上，双手抱拳，恭敬的送风青暝策马离开。
马蹄渐远，车里的贵女在丫鬟的搀扶下掀开车帘只来得及看到摄政王离去的背影，接着就感觉到了两道冷漠，肃然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面容冷峭的男子。
“周小姐，下次出门前，记得检查好马车，马匹。还有，这种愚蠢的招数，就不要再在摄政王面前丢人现眼了。”
千杀的话，让这位周小姐脸色‘唰’的一白，又立刻爆红起来。
她双唇嗡动，眼神充满了慌乱，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是千杀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在警告一句后，便跳下马车，走向巡城军。
马车上的周小姐，看着正在和巡城军说话的千杀背影，脸色越来越白。
“小姐……”她身边的丫鬟担心的扶着她。
周小姐紧紧抓住丫鬟的手腕，颤声道：“他是不是知道了？那摄政王是不是也看出来？”
“小姐，您别吓我啊！”丫鬟急得快哭出来。
今日的局，从一开始她都是知道的。她也觉得小姐为了接近摄政王，这般行事太过冒险，但小姐坚持，她一个丫鬟又能有什么办法？
……
当风青暝来到大宅院时，闹事里发生的事，也传到了沈未白耳中。
风青暝在穿过连廊，跨过院子来寻沈未白的路上，丹井就正在她面前汇报这件事。
“……那位周小姐的父亲是齐国工部尚书。”丹井说着，不断的偷偷打量沈未白的神情变化。
沈未白看出喜怒，自然也察觉到丹井的打量。她没有点破，只是问：“此事，他父亲知晓吗？”
丹井沉默了一下，“应该是默认了的。”
“呵！”沈未白讥笑一声。
丹井突然觉得这周家父女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居然敢和他们主公抢人！！！
“主公，其实在泰宁城中，像周家这样的人不少。都是想要攀附皇权，又怎奈何未来的皇帝太小，所有都把眸光放在了摄政王身上。”丹井小心翼翼的道。
这个道理，沈未白怎会不明白？
之前风青暝‘无人问津’，大概是这些贵族世家考虑他基本没有入朝的可能，他本身也就是闲散王爷的模样，常年不在泰宁。
所以，哪怕他长相俊美昳丽，身份又尊贵非凡，他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死了，皇太孙继位，却又因为年纪小，陛下把国事，军务都交给了风青暝，还封了摄政王的头衔，可见君不跪，自由出入皇城不受限制，不交兵器，骑马坐轿。
这种无冕之王的架势，怎么会不让各世家心动？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的手更快，动作更快，最先拿下风青暝的心了。
只可惜，无论是谁来，都晚了！
沈未白尚未回话，眼神却看向了门口。
丹井下意识的望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刚才话中说的对象，已经出现在门口，也不知把她们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多少。
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丹井脸上涩然，对沈未白福了福身，便快速的溜走了。
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风青暝。
风青暝走向她，露出委屈的表情，去勾她的手指。“阿姐……”
“摄政王这般模样，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可就没有半点威严了。”沈未白默默的抽回手。
风青暝急道：“我在阿姐面前，根本无需威严！”
“若没了威严，那可是要让那些想要嫁入摄政王府的女子们，大失所望啊！”沈未白笑得越发玩味。
风青暝凝着她，却突然开心的笑了。“阿姐，你可是在吃醋？”
沈未白眉梢一挑，“阿炎认为我在吃醋？”
风青暝立即收敛快翘起来的‘尾巴’，正色的道：“阿姐，我对她们没有任何心思，今日在街上，也是千杀出面，我什么都没做，直接离开来找阿姐了！”
沈未白被他逗笑，故作严肃的气氛瞬间消失。
“不过阿姐，你在这泰宁城中的耳目还真多啊！”风青暝调侃了句。
这街上刚刚发生的事，他才到这里，他家阿姐就收到消息了。
沈未白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他们不过是在找姬瑾瑜的下落，无意中看了场热闹罢了。”
提及姬瑾瑜，沈未白和风青暝眉宇间的神色都认真了几分。
“阿姐，我向父皇提议，送瑞王去白玉冰原。”
“阿炎，我可以助你一统三国。”
风青暝和沈未白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而各自说的话都让对方愣了愣。
“阿姐！”风青暝听清楚了沈未白说的话，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你不要我了吗？”
“……”沈未白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勉强笑笑，伸手轻拍他的脸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风青暝却不相信，抓着她的手问：“你说要助我一统三国，那之后呢？是不是在这之后，你就要离我远去？你说过的，你不愿被皇城所困，不愿与其他女子一起分享丈夫……”
“我……”沈未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风青暝摇头，眸光坚定的道：“阿姐，你别不要我！我不稀罕什么一统三国，更不在乎当不当皇帝，你就是要走，也要带着我一起走！”
“阿炎，有些事，一旦被推动了，就会身不由己。”沈未白神色复杂的道。
她已经见识过了命运推动的力量，虽然她并不在意，但却不能否认这种力量的存在。
某些时候，沈未白很佛，只要别惹到她，她也不会去管。
但，若阿炎被命运推动，不得不为了齐国与卫国大战，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炎受欺负。
那么，有她出手，再加上阿炎自己与齐国的实力，一统天下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就算阿炎愿意放弃皇位，百官，百姓会愿意吗？
而她呢？
又会为了和阿炎在一起，一步退，步步退，心甘情愿的自毁双翼，困于深宫？
“阿姐，不会有这么一天！”风青暝突然认真而坚定的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白马部族
“我不会让三国开战！”
风青暝说出的话，让沈未白诧异。
虽说，三国初分近百年，彼此制衡，且治国都还算不错，还没有到三国一统的契机，但若有心人在暗中搅混水，要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主要的就是，三国的掌权者中，只要出现一个野心家，就能够挑起战争。
在沈未白心中，姬云廷就是这么一位野心家。
隐藏在暗处，如阴沟里的老鼠般的姬瑾瑜，反而没有被沈未白看在眼里。
一旦战火起，未来的走向，就充满了太多变数。
可是，风青暝的表情却极为坚定。
“阿炎，你做了什么？”沈未白眸光微动。
风青暝当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北上，无非就是想要找人联盟，扩大势力。我将瑞王发配去白玉冰原，那里千里冰封，人迹罕至，有效忠于我的白玉军驻守。瑞王到了那里，无疑是瞎了眼，聋了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白玉军的监视，这就等于断了姬瑾瑜的一条臂膀。”
“不过，瑞王暂时还不能送走，我得利用他把姬瑾瑜找出来。只要杀掉姬瑾瑜，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为空谈，南卫那边也无从追究什么，没有了借口，姬云廷想挑起战争，就是和天下人作对，他不敢！”
沈未白仔细听着风青暝的话，心中很是动容。
同样的消息传来，她想着的是，如何借着这阵风，把风青暝扶上至高处，至于他们二人的关系，她并未细想，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这或许是因为她是商人，习惯了投机，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朝这个方向去想。
可是风青暝呢？
他心里，眼里只有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了不违背对她的诺言。
“阿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天下乱起来，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便离开。”风青暝道。
沈未白呢喃的问了句，“那小皇帝呢？”
风青暝笑了，“父皇让我做这个摄政王，是因为担心我没有权势在手，会受欺负，保护不了母亲和妹妹。可是，阿炎并非是那等软弱无用之人。即便没有这些，我也能保护好她们！这天下，这皇朝，谁喜欢便拿去吧。”
沈未白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她看向风青暝的眼睛里，仿佛有群星璀璨。“好！就依你所言。”
……
北灵关，晏无胥将斗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混在一群来行商的归胡人商队中，出了关。
负责保护他的人，也在其中，顺利出关后，他们骑上了马队的马，朝着一望无际的北漠走去。
晏无胥选择在快日落的时候出关，因为这个时候驻守的军队是比较松懈的时候，不会问太多。
他看向前方天际的夕阳，橘橙色的光铺向未知的方向。
谁也不知道，此去北漠，到底会如何！
晏无胥正在想着此行的目的，还有瑞王的嘱托，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时，守门小将朝他看过来的眼神。
等晏无胥跟随着出关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时，那守门的小将立即跑向了一座哨楼，片刻之后，从哨楼飞出一直鹰隼，朝着泰宁的方向而去。
……
晏无胥从未来过北漠，即便是归胡人也很少见着。
这一次，他是替瑞王，还有那个南卫的废太子来的，进入北漠的第一天，他就开始有些水土不服。
第三天，就病了。
幸好有保护他的人照顾，才慢慢缓了过来，没有死在北漠的草原上。
但，这一病，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再加上因为路线不熟，几次偏移路线，等他们一行人脱离商队，来到归胡王庭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比预期计划的天数多了整整五天。
五天的时间，晏无胥不知道泰宁城中有没有生出什么变故，来到北漠，他就像是变成了聋子，瞎子，不知道北灵关内的一切。
如今，晏无胥只能祈祷，瑞王听进去了他临走时的劝说，在他这边和归胡可汗没有达成协议之前，不要去见南卫废太子。
“先给王爷传一封信，就写……平安，勿念。”晏无胥喝了口水，声音依然比往日沙哑。
这北漠的风，如刀一样利，吹久了，嗓子都哑了。
平安，勿念。
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就算中途被人截获，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只要瑞王收到了，就能知道他已经到达了归胡人的王庭。
护卫按照他说的去做，亲眼看着一路养着用来传信的雀鸟飞走，消失在天空后，晏无胥才看向前方王庭的轮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吩咐其他几人。“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归胡可汗！”
其中一名护卫看向他，“先生足智多谋，又善于激辩，定能说服那归胡可汗答应王爷的计划。”
见晏无胥向他看过来，他忙躬身退了一步：“先生为王爷立下如此大功，也会得到王爷嘉奖，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晏无胥凝着他看了一会，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踏步朝着归胡王庭走去。
他身怀瑞王的密信，应该能见到归胡可汗吧。
……
三个时辰后，晏无胥一无所获的带着人，走出了归胡人的王庭。
他怀中的密信，甚至都没有拿出来过。
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起码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打探出来，归胡可汗并不在王庭，而是去了一个叫白马部族的地方。
晏无胥不知道白马部族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归胡可汗不在王庭待着，跑去那里做什么。
空跑了一趟，晏无胥只能派人暗自打听这白马部族的消息。
天黑之后，众人在一顶帐篷里围坐，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出。
“听说，白马部族的主人，因为救过上一任可汗，所以被特赐了一块封地，让她建立了白马部族。”
“白马部族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医术很高明，才能让上一任可汗起死回生。”
“如今的归胡可汗，才继位不到一年，据说是那白马部族首领的徒弟。”
“这位可汗，每年都会去白马部族一次，归期不定。”
“如今的归胡各部族之间，关系十分融洽，对现在的可汗也很信服，好像说，这都是因为可汗的那位老师，白马部族的首领，为草原带来了丰富的物资，让他们在冬天的时候，不再挨饿，受冻。”
“……”
护卫们每说一句，晏无胥的脸色就凝重一分。
等把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完，晏无胥脸上的凝重之色，已经是个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了。
护卫们彼此看了看，都有些不明所以。
晏无胥走出帐篷外，看向悬挂在草原上的月亮。
是啊！
他早该发现的，如今已是冬季，归胡人竟然没有像往年那样去边境打秋风？
居然还有商队自由进出北灵关！
甚至，在他一路往王庭走的路上，都很平静，安全，没有什么马匪，流寇，更没有归胡人恶意的欺压他。
这……
北漠归胡已经不一样了！
晏无胥迟钝的发现了这一点。
但这也不怪他，他从未来过北漠，读书有成之后，他自认为自己心中有谋略，可以辅佐明君治理国家，又恰巧的被瑞王赏识。
他便心中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投靠在瑞王旗下到至今。
晏无胥对归胡的了解，仅限于书上，还有别人的嘴中。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能敏锐的发觉其中的异样，更何况他一路又是病，又是想着如何说服归胡可汗出兵的事，哪里会在意那么多？
归胡和大齐世代的仇，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所以，他算漏了一步。
这一步，让晏无胥意识到，自己要说服归胡可汗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
原本两族之间，那些显而易见的矛盾，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解决了。他要用什么去打动归胡可汗的心？
王爷信上开出的那些条件，恐怕已经不够了。
晏无胥想得皱眉，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那位归胡可汗的老师身上。
若是能说动这位老师，或许说服归胡可汗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晏无胥在心中定下计策，立即转身返回帐篷里，对护卫们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白马部族！”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圣女
晏无胥一行人风扑尘尘的赶到白马部族，还未靠近，只是远远观望，便已经惊呆了。
这……
他们真的是在一到冬日，就穷困得只能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归胡吗？
他们眼前虽然简陋，却热闹繁华的集市，真的不是出现在泰宁城中？
北漠草原凌冽的寒冬中，晏无胥鬓角竟然滴落一滴冷汗。
他再一次，对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否成功没了把握。
离开泰宁时，心中的胜券在握，似乎也不剩多少了。
“先生，这白马部族与其他归胡部族似乎不一样。”震惊之余，晏无胥身边的护卫，用感叹的语气说道。
是啊，感叹！
晏无胥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分羡慕的成分。
怎能不羡慕呢？
晏无胥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一顶顶延绵不绝的帐篷，甚至有些地方，还用草原上的土胚和石块搭起了简易的房舍。
白马部族外，也用成片的石块，堆砌了围墙，城门有哨兵把守，旁边设置了瞭望塔及烽火台，哪怕不如北灵关的巍峨，但在这平坦的草原上，这样的高度已经能够看得足够远！
晏无胥等人下了马，牵着马匹走向白马部族。
刚到黑石砌成的入口，驻守登记的人就上前询问，对他们不同于归胡人的长相和穿着也并没有任何惊讶和探究。
登记好名册后，他又拿出一个刻着白马部族图腾的木牌递给晏无胥。“拿着这块木牌，你们可以在部族里呆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不打算离开，就想要重新登记。你们的马匹就留在外面，会有专人饲养，离开的时候，交点银钱就可以取走。另外，部族里不许斗殴，滋事，杀人。若有违反者，轻则逐出部族，永远不能再入，重则丢掉性命。”
晏无胥不断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心中却又一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白马部族的规矩，显然是律法的雏形！
要知道，中原三国，之所以认为归胡是蛮人，就是因为他们在律法方面的不完善。
他们的律法非常粗暴，等级明确，只有贵族和奴隶之分，部族的一切财产，包括奴隶都是属于贵族的。
人命，在这里来说，也只有贵族的命才叫命。
约束，更多的是压迫。
可是，白马部族显然不是这样的。
进入王庭时，感受到的不同，到了白马部族后，感受更深。
晏无胥带着惊讶，与众人一起走进白马部族。
也是到了这时，他才知道，为何守门的人，看到他一副中原人的样子，不觉得奇怪。因为，在白马部族中，本就有不少中原打扮的人！
甚至，还有些西域异族的人。
这些人和当地的归胡人在一起，莫名的和谐，每个人都带着笑容，哪怕在北漠寒冷的冬天，也依然表达出热情。
“你们各自散去，暗中打探一下这里是什么情况。”晏无胥低声吩咐随性的护卫。
几名护卫听到他的吩咐后，不留痕迹的散入热闹的人群，只留下两人护在晏无胥左右，在部族中寻找临时居住的地方。
他们来白马部族，是为了见归胡可汗。
可是，归胡可汗并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所以只能先暂时住下来再说。
很快，晏无胥就发现，白马部族的热闹，是来源于它这里各种大大小小的集市，这些能和谐共处的各国人，也大多是生意人。
甚至，在草原这样流动王朝的部族里，居然出现了客栈，酒家这样的商户。
这些商户大多都是之前晏无胥他们看到的石头房子，在石头房子之后，还有几顶帐篷。似乎是为了不同需求的客人，准备的不同选择。
你愿意选择居住类似于中原那样的房间也有，愿意尝试草原帐篷也可。
……
晏无胥找了家客栈住下，没多久派出去打探情况的护卫都一一返回。
晏无胥让他们围桌而坐，各自说出自己打探出来的结果。
“这白马部族分为外城和内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外城，再往里走大约一炷香，就能看到用白灰抹过的围墙，那里就是内城和外城的界线，外城的人没有手令是不能进入的。”
“这外城，说是白马部族的首领开辟出来，共各方来客贸易的场所，久而久之，规模就越来越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归胡的人几乎都知道，无论他们需要什么物资，都能在白马部族的集市上买到，或者换到。就算当时可能没有，但只要留下需求，再过一段时间来，就能看到了。”
“而内城，则是真正白马部族的人居住的地方。据说，在内城之中，还有一个核心地带，被称为小行宫，原本是白马部族首领的住处，但因为她似乎不常在草原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可汗在住，所以便有了这个称呼。”
“白马部族有着自己的生意，好像是在做马匹，还有铁矿、药材的生意。但并不是所有商人都有资格见到白马部族的主事人，和他们做生意。”
晏无胥静静的听着，心中对这白马部族的首领很是好奇，同时又带着几分钦佩。
他并未忘记，这位传说中的白马部族首领，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在如此崇尚武力，男子地位崇高的北漠，不仅拿到了封地，一手建立起白马部族，且能经营得如此好，又岂会是一般的女子？
“可有打探出归胡可汗的消息？”但，晏无胥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能见到传说中的白马部族首领最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要想办法见到归胡可汗，完成瑞王交代的命令。
其中一名护卫点了点头，“打探过了，归胡可汗的确就在白马部族中。听说，他偶尔也会从内城中走出来，到市集上逛逛，和市集上的商人说说话。这位新的归胡可汗，还很喜欢听故事。”
“没错。我也打听到，若是归胡可汗喜欢那个故事，就会给说故事的人额外的打赏，甚至还会邀请他去内城做客，继续讲故事。”
晏无胥双眸倏地一亮，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秘密前来北漠草原见归胡可汗，身上不可能带有外交出使的文牒或是国书，要见到归胡可汗本就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不是在王庭，只怕更不容易见到归胡可汗。
但若是让归胡可汗对自己感兴趣，或者说对自己讲的故事感兴趣呢？
他就有机会完成此行任务了！
可是，归胡可汗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内城？
晏无胥并不能长期的耗在北漠，泰宁城中瑞王还在等着他成功的消息。
经过一夜思索，第二日晏无胥心中就有了办法。
他要主动的把归胡可汗从内城中吸引出来！
……
白马部族的小行宫，是建造在一座矮山上的宫殿建筑。
以沈未白前世的眼光来看，很像是缩小版的某宫。
这绝对是一个意外，当时在建造小行宫时，她只是随意的‘指点’了几句，谁知道工匠们如此较真，费尽心思的给她打造了一座宫殿？
通体雪白的宫殿墙壁，在寒冬雪天里，几乎隐形了。
而在阳光出来的时候，又显得格外圣洁。
所以，在归胡人心中，其实小行宫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聖宫！
“师父你知不知道，如今很多归胡的子民都称呼你为天圣女。”如今的归胡可汗，当年的纳兰王子，坐在炉火便，亲自给裹着白裘的清绝女子煮着奶茶。
本应该在泰宁，或者回了天幕城的沈未白，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她站在窗边，透过方方正正的小窗，看向外面。
外面飘着雪，她玄功的异变，悄然散发开来，将白马部族的一切都收纳‘眼底’。
至于那群昨天刚刚到达的不速之客，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纳兰说的话，沈未白转过身挑眉：“天圣女？这帽子未免也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纳兰比起多年前，要成熟许多。
但在沈未白面前，依然和当年一样，自然坦诚。“师父自然是当得起的！若没有你，我归胡的子民们，一到冬日依旧要忍饥挨饿，要么易子而食，要么就是跑去齐国边境打秋风。我们归胡人又不是天生的强盗，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而且，还有这白马部族！”纳兰站起来，神情颇为骄傲的道：“这里对于草原上很多部族的人来说，就是圣地！”
沈未白被他说笑，到底是没有反驳。
她脸皮够厚，而且纳兰说的都是事实，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谦虚的？
客气一下就行了！
“师父能够回到草原住一段日子，我内心十分高兴。”纳兰双手捧起奶茶，递到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接过碗，闻着浓郁而特殊的奶香，“纳兰，我此次来无法就住，最多三日就要离开。”
“这么急？”纳兰有些失望。
沈未白颔首，“嗯，我来找你，也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听到此，纳兰立即正色的道：“师父请讲，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不会拒绝。”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生意
晏无胥在外城讲了两天的故事，到了第三天，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在白马部族的小行宫中，晏无胥见到了归胡人的王。
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眼前的归胡男人，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也不似其他归胡人那般粗犷，反而带着几分俊雅，透着斯文。
上唇蓄着两撇小胡子，为他俊雅白皙的脸，增添了几分男人味。
晏无胥按下心中惊讶，还是按照计划把准备好的故事说了出来。归胡可汗听得很投入，从他的表情，晏无胥能判断出，他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故事很喜欢。
走到这一步，晏无胥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故事讲完后，晏无胥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谁能想得到，在物资匮乏的北漠，居然能喝得上南卫江临一带最好的茶？若不是晏无胥亲眼所见，只听旁人这样说，他也是不会信的。
“嗯，不错。先生的故事很精彩，你还有其他故事吗？”纳兰笑问。
晏无胥颔首道：“故事，自然是还有的。不过，在讲其他故事之前，我想和可汗说些别的事。”
“呵呵，你倒是聪明，知晓我的身份。”纳兰依旧笑着，看不出发怒，也不见意外。
晏无胥抬眸看向他道：“归胡众人皆知，这白马部族的小行宫里，住着的人是可汗，晏某知晓这个，并不足以为奇。”
“嗯，你说得不错。那你且说说，找本汗何事？”纳兰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晏无胥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看来，与他来之前心中设想的那种不讲道理，蛮狠粗鄙的归胡汗王的不同，眼前这个看似儒雅俊秀的归胡汗王，是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
王爷的大计，可行！
“实不相瞒，晏某是受人所托，来漠北找可汗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晏无胥斟酌开口。
“哦？稳赚不赔的买卖？且说来听听。”纳兰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晏无胥心中大定，当即把此行所要做的事，都说了出来。
……
小行宫里房间很多，与中原皇族的宫廷不一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纳兰去会见晏无胥的时候，沈未白就在药房里，检查纳兰的作业。她也真是没想到，这些年来，纳兰都很坚持的在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若是悉心教导一番，来日纳兰的医术绝不会在月狐和蓝翼之下。
算起来，纳兰也是她医术方面的第三个弟子了。
学生是个好学生，沈未白自然不能当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她仔细的在纳兰的记录旁，留下自己的批注，并且写下下一阶段，纳兰需要学习的内容。
将最后一句话写完，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沈未白放下笔，抬眸望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纳兰。
“谈完了？”沈未白嘴角扬了扬，缓缓起身。
纳兰点了点头，朝她走过去。
沈未白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挑眉问：“你有话要对我说。”
纳兰笑了起来，使得他鼻下的两撇小胡子往上翘了翘。“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你莫不是要告诉我，那人开出的条件，让你动心了？”沈未白开玩笑的道。
这本是一句玩笑般的调侃，但纳兰却出奇的没有配合发笑。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缓缓收敛嘴角的笑容。“纳兰？”
纳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向她走过来，没有走到她的面前，反而绕过她，走向桌后，拿起了她刚刚批注，墨迹还未干的纸稿。
北漠下雪得很早，此刻窗外，都飘着鹅毛大雪。
处于对纳兰的尊重和信任，在他与晏无胥谈话时，沈未白并未用自己异变的玄功去窥探。
可现在纳兰的反应……
“师父，这位北齐瑞王的使者，和我谈了一桩大买卖。”纳兰笑盈盈的看向她，这一刻似乎又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沈未白也笑了，“什么样的大买卖，连你都心动了？”
纳兰没有丝毫隐瞒的把晏无胥说出的合作条件给说了出来：“他让我配合瑞王的计划出兵，不需要真的打，只需要佯攻，待瑞王取得北灵关的兵权之后，我便退兵。这样，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在瑞王大业成功之后，获取北灵关以南数百里的疆域，从此我归胡百姓不必在大漠草原上风餐露宿，不必再担心温饱问题，可以有固定的家园，不必再随着水草的肥沃迁徙。”
沈未白听着点点头，“的确是一个好买卖，若一切都如他所说，纳兰你也会成为让草原百姓敬仰，开创一代盛世的明君。”
“所以，师父也觉得这是可以做的生意？”纳兰问她。
沈未白却笑道：“我刚才说的，是在你的角度上来看，这桩生意的确不错。”
“可是，我也可以拒绝他的。”纳兰话音一转。
两人毕竟认识了多年，哪怕现在的纳兰与沈未白认知中的稍稍有些出入，她还是能够大致猜到他的目的。
“你想和我也做一笔买卖？”沈未白挑明了说。
纳兰也毫不顾忌的点了点头。
……
沈未白在得知晏无胥到了北灵关后并未停留，也未见边关将领，而是直接混在商队里出了关，朝着归胡王庭而去时，就猜到了瑞王想要和归胡合作。
所以，她立即动身赶至北漠，并在未到时，就派人送亲笔书信给纳兰，将他从王庭中请到了白马部族一见。
沈未白几乎是与晏无胥一前一后进的白马部族，见到纳兰之后，她就对他直言了晏无胥的身份，并且希望他能帮自己从晏无胥口中套出瑞王计划。
原本以为，纳兰不会在意与瑞王的合作。
可沈未白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一分。
不过，既然是要做买卖，那就有得谈。瑞王为了获得归胡的帮助，宁愿割地相送。她也想看看，纳兰想要和自己谈的生意是什么。
“师父，如果我说，你愿意永远留在北漠的话，我不仅会拒绝与瑞王的合作，且会在北齐那位摄政王需要的时候发兵支援，你愿意吗？”
纳兰的话，让沈未白一愣。
不等她回答，纳兰又继续问：“如若你不愿意永远的留下来，我也可以换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的承诺依旧有效。你可以成为我的妻子，北漠草原的女主人吗？”
“……”沈未白没想到纳兰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她和纳兰的相处不算多，而且都是以师生的关系相处，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
又或许，纳兰并非喜欢她，只是看中了她这个人的能力？
沈未白不会怀疑，在北齐有着归胡的情报网，能让他知道北齐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这一点也是他从自己身上学到的。
沈未白一来，就毫不顾忌的让他拒绝瑞王的合作，且套出瑞王的计划，这么明显的偏心，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为什么会卷入北齐的皇权争夺之中。
所以，纳兰直接的说出了‘摄政王’这三个字。
只不过——
沈未白突然轻笑起来，“纳兰你是在威胁我？”
纳兰没有说话。
沈未白缓缓的道：“我不惧怕战争，只是不想生灵涂炭。你若决定了要与瑞王合作，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再是朋友。甚至……”
她的眸光转冷，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寒意：“明日的归胡就要换一位汗王了。不要质疑我的话，你知道的这里是白马部族，我要杀你，轻而易举。就算我不杀你，没有我的话，你也离不开这里一步。”
沈未白不惧的看着纳兰，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轻碰。
纳兰最先笑了，“师父，您这才叫威胁吧。”
沈未白耸耸肩，无所谓的道：“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但我觉得，我只是在告诉你因为你的选择，可能导致的后果。”
纳兰没有回话，而是转身走向窗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外城的情景，那些热闹的集市，让人宛若置身于中原那片富饶的土地，只是白茫茫的大雪在时刻的提醒着他，这里不是富饶的中原，而是气候恶劣的北漠。
“师父，您真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我的族人们，称呼您为天圣女，我觉得一点也没有夸张。您做到了我们归胡人很多代都无法做到的事，是您让我们在严寒的冬日不必再为粮食而苦恼，是您让我们病痛时不用只能祈求上苍的怜悯，可以靠药物祛除痛苦，更是您让北漠的归胡人，能够不必经过千里迢迢的路途，就能买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您让很多归胡人，从此脸上多了笑容，让很多部族间的矛盾，都在无形中化解，是您改变了归胡……您看，您如此优秀，完美，怎么能让人不想要占为己有呢？”
纳兰说完，转身看向沈未白，眼底的光芒十分的璀璨还有……锐利。
沈未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纳兰无视她眼中的冷漠，垂眸轻笑：“能把您这位天圣女永远的留在北漠，成为北漠的女主人，这是多伟大的事？我相信，我的子民们也会赞同的。”
“是吗？那你考虑过留下我的代价吗？”沈未白淡淡的问。
第三百八十章 有劳皇兄
“是啊！代价。”
纳兰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本锐利的眼神，又渐渐淡了，化为了无限的惋惜，一瞬间又好像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
“我当然考虑过要这样做的代价。所以，我突然发现这笔生意很不划算啊！”
沈未白听得皱眉，她在此刻，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纳兰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师父，虽然我不知道你全部的本事，但我知道，在这偏远的北漠，你不长停留的北漠，都能被你随意的打造出如此不同的白马部族，那么在你停留更久的地方，应该有着比白马部族更强大的势力。”
沈未白没有做声。
纳兰继续道：“要想强留下你，我恐怕要付出我承受不了的代价。这太冒险了，实在没有什么赢面，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你自愿留下来，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而答案，也不出我所料。”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未白渐渐失去了耐心。
纳兰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再兜圈子，“我想说的是，虽然瑞王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但我也知道，既然您今天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个计划注定会失败。若是我答应了他们，恐怕从此归胡也再无宁日。更何况，中原的皇权争夺与我们北漠草原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归胡很好，我也很满足，我如果将这样的归胡带入战争之中，那才是归胡的罪人！”
“所以，就还是不要打仗了吧。”纳兰冲沈未白一笑。
沈未白挑眉，“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试一试？”
纳兰坦诚的点头：“是啊！不问的话，我总会不甘心的。所以，还是问一问，起码让我心中更清楚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归胡最好。”
“那么，你准备怎么应付瑞王使者？”沈未白问。
纳兰却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师父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说完，还无辜的眨了眨眼。
沈未白失笑，“那就把他留在归胡吧。”
纳兰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我也觉得他很会讲故事，所以在他还未讲完故事之前，就留在归胡的好。”
……
泰宁城，瑞王府中。
风青云这段时间可谓是格外的低调，他一直在等，等从北漠传来的回信。
只要北漠那边传来消息，他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王爷！”
风青云身边最亲近的暗卫，悄然而至。
正在修剪花草的风青云放下手中的剪刀，向他看过来。
“北漠来信。”暗卫手中抓着一只雀鸟，正是晏无胥走时带走的其中一只。
“快拿给本王！”风青云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暗卫不敢耽误，立即从雀鸟腿上取下装着密信的竹筒。
竹筒上的封蜡没有人动过，这证明里面的密信并未被人动过手脚。
取出密信，风青云迫不及待的看向里面的内容。
[事已成胥未辜负主重托]
这几个字，仿佛让风青云吃下一颗定心丸。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笼罩在他瑞王府顶上的阴云在这一刻就消散了般。
“让人速去准备，本王要出府。”风青云收好密信，对暗卫吩咐。
“王爷，今日便要去吗？”
暗卫这一问，倒是让风青云冷静了几分。
他原地踱步了一圈，对暗卫吩咐：“不，先缓一缓，过几日再去。这几日，你也要暗中留意，看看在王府附近，可有出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是，王爷！”暗卫领命后，自觉退下。
风青云暗暗握紧手中的密信，自认为既然是要合作，他就不能太积极，怎么感觉他像是被那南卫的废太子调度是的？
这一等，就是三日。
风青云坐在府中，突然接到了姬瑾瑜约见的暗号。
身边的人告诉他，是每日送新鲜蔬菜到王府的菜农带来的消息。
拿到姬瑾瑜的暗号，风青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才吩咐人准备出府。
……
低调的马车，刚刚离开瑞王府，消息就传到了摄政王府中。
风青暝在接到崖柏带来的消息是，心情很是沉重，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崖柏都感到害怕。
他最不希望见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对于这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兄长，风青暝并不觉得什么，只是替自己的父皇寒心。
“按照计划行事。记住，一个人也不能放走。”风青暝对崖柏道。
崖柏肃穆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峭许多。
另一边，低调的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后，又驶入了那脏乱，贫困的小巷，来到了那户门前。
这一次风青云过来，身边没有晏无胥的陪同，但他却更有底气了。
很快，风青云就被迎了进去，直接带到了书房，见到了姬瑾瑜。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约本王过来，是有何事啊。”风青云神态自若的坐下。
见到他这个样子，姬瑾瑜心中了然，直接问道：“看来，瑞王殿下是得到好消息了。晏先生北行一事，也相当顺利。”
风青云不在乎姬瑾瑜能不能猜到，他道：“太子殿下，你我二人合作，如今我已经拿出了诚意，接下来太子殿下又该如何表达诚意呢？”
姬瑾瑜朝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打开了的信。“这件事，正是孤今日找瑞王来的目的。”
风青云不解。
姬瑾瑜又抬手示意了一下，风青云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口中还说：“这信上不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吧。”
“若孤要害瑞王，你一进门时孤便可以动手了，又何须这些遮遮掩掩的手段？”姬瑾瑜轻笑出声，只是配合着他眉宇间的阴郁，显得有些瘆人。
风青云哼笑一声，没有接话。
他在姬瑾瑜的注视中打开信件，快速的阅读了一遍信中的内容。
看完之后，他震惊的看向姬瑾瑜：“西夜攻打蓟国天南关？！”
姬瑾瑜微笑颔首：“是真是假，要不了半日，瑞王自会知晓。”
风青云沉默了。
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西夜突然出兵攻打蓟国天南关，这样的消息，按照如今军情的传递速度，他们身在泰宁，的确最慢半日后就能收到，姬瑾瑜没有必要在这上面骗他。
可是，他一个废太子是怎么做到的？
风青云突然有些担心起来，他怀疑姬瑾瑜还隐藏了许多他不知道的力量，与这样的人合作，真的能确定他不会随时反咬一口？
但如今已箭在弦上，没有退路了。
风青云眸色晦暗难明，顷刻间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断。
“瑞王，孤的诚意可还够？”姬瑾瑜在旁开口。
风青云抬眸看向他，没有立即说话。
之前，他们草草说过合租计划。
姬瑾瑜的方法粗暴简单，就是要搅乱天下局势，趁势而起。
而他，假借归胡来犯的借口，请命领军去北灵关抵御归胡大军，到时候手握兵权，再利用从泰宁到北灵关的直道杀一个回马枪，直逼皇城，在各地来不及救援之时，就能掌控泰宁，甚至杀掉风佑及风青暝。
最有可能救援的北灵关被归胡大军拖住，也根本无暇顾及泰宁城中的政变，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天换地，姬瑾瑜也能借到兵与姬云廷抗衡。
如今，西夜攻打蓟国，就是计划的开始。
“西夜攻打蓟国天南关，蓟国必然会调大军镇压。这个时候，北齐的北灵关战乱再起，天下可不就乱了吗？”姬瑾瑜阴恻恻的道。
风青云皱眉问：“蓟国和大齐是乱了，可你南卫还是好好的。”
姬瑾瑜冷笑一声，“你真的觉得还好的了吗？一旦起势，我潜伏在卫国的旧部，就会趁机而动。西夜破了天南关后，会兵分两路，一路横扫蓟国境内，一路则渡过赤江进入卫国境内。而你这边，只要计划成功，你率大军南下，横跨洛水，兵临城下，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卫国是好好的吗？”
风青云说不出话来。
按照姬瑾瑜的计划，到时候的卫国可谓是四面楚歌。
真没想到，姬瑾瑜竟然连对自己的国家都如此之狠！
“所以，现在瑞王殿下可以告诉我，晏先生的收获了吗？”姬瑾瑜笑容不变。
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风青云掏出了贴身放着的密信：“我也是刚接到先生的密信，北漠一行，一切顺利，归胡大军只待我们的号令，便可直袭北灵关。”
“好！”
砰！
伴随着姬瑾瑜的一声叫好，书房的门也被猛地撞开。
一道人影从逆光中走出，出现在书房门外。
“风青暝！”风青云最先认出了来人，瞳孔震颤，似乎难以想象他会出现在这里。
同样，姬瑾瑜的脸色也变了。
他未见过风青暝，却听说过风青暝的名声，更知道他就是北齐的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有劳二皇兄辛苦这么久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风青暝无视了脸色极度难看的姬瑾瑜，反而对风青云道。
姬瑾瑜双眸倏地一缩，五官狰狞的看向神情错愕的风青云，“你出卖我！”
第三百八十一章 乱局
我不是，我没有！
尽管风青云想要解释，却没有机会了。
风青暝的行动很迅速，而且没有一点走漏风声。姬瑾瑜的人，全数落网，就连风青云的马夫，都被看得死死的。
很快的，姬瑾瑜就被风青暝的人带走，不知道押往了何处。
风青云则被送上了一辆密封的马车，直接朝城外而去。
风青暝就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风青云脸色铁青，额头是细密的汗珠。
“我要见父皇！你想要带本王去哪？”马车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让风青云越来越恐慌，忍不住朝风青暝喊道。
风青暝缓缓睁开眼，眸色冰冷的看着他。
莫名的，风青云脊背上窜起一股寒意，口中叫嚷的声音渐渐停歇。
“父皇就不必见了，我相信，父皇在知晓皇兄所作所为后，也不想见皇兄。”风青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明黄的纸。
“这是父皇的手谕，将瑞王的封地改为白玉冰原，即可携家眷前往封地，无诏不可回都。皇兄，父皇已经给你足够的脸面，你的家眷也已经先行一步前往白玉冰原了。”
“希望你到了白玉冰原，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为枉死的大哥祈福。”
风青暝每说一句话，风青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稻草一样，让风青云被窒息感包裹，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之前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碎裂了。
原来，他所做的事，他的父皇都知道！
不仅是他的父皇，就连眼前这个，他最讨厌的人也是一清二楚的！
风青云震惊的眼底，渐渐被恨意覆盖。
他眸光尖锐的盯着风青暝，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风青暝淡淡的迎着他充满恨意的眼神，“风青云不要再抱有幻想，你的那位晏姓谋士，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北漠了，就更不要想着他会按照你们的计划，带归胡大军突袭北灵关。”
风青云双眸倏地一下瞪圆！
怎么！风青暝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募地，风青云如坠冰窟。
他自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痕迹，却不想早就已经暴露在人前。
输了！
真是输得彻底。
他拿什么和风青暝斗？
“呵呵呵呵……”风青云惨笑起来，“风青暝啊风青暝，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本王输了，输了……但你以为你能赢吗？你以为东宫一脉的那些人，会安心让你好好的当这个摄政王吗？你的结局，又能比我好到哪去？我会在白玉冰原等着看的！”
风青暝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影响。
就像是他去对所有人说，他对那个皇位没有半点兴趣，也不会有人信一样。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跟无法理解他的人去解释，是无用的！
所以，又何必多费唇舌？
“那你就要好好保重身子了，白玉冰原是个好地方，能让你彻底冷静，反省自己所作所为。”风青暝淡淡的到。
风青云的笑声戛然而止，看向风青暝的眼神阴沉可怕。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眼神，对风青暝来说，什么都不是。
……
风青暝只是将风青云送到了泰宁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将会由方舆接替，亲自将瑞王府的所有人都送到白玉冰原。
回城后，风青暝亲自手书一封，交给玄清，让她用最快的速度传回蓟国。
虽然可能晚了一步，但起码能让蓟国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兵马前往天南关，抵抗住西夜的大军。
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风青暝才带着千杀去地牢里见了姬瑾瑜。
这座地牢是由白水宫亲自设计，不仅暗藏了八卦五行，还有不少致命机关，除此之外，还有高手坐镇。
可以说，姬瑾瑜被关在这里，就算是他插上翅膀也难逃。
其他人想要营救，也根本闯不进来。
除非，来的人是如风青暝，沈未白这般厉害的高手。
地牢就在摄政王府之中，风青暝和千杀在地牢里见到了盘膝而坐的姬瑾瑜。
他完全没有失败者的颓废和暴躁，反而气定神闲的看向他们。
“你从南卫逃了一次，以为这一次还能逃？”风青暝坐在牢门外的椅子上，眸光冷冷的看着牢里的姬瑾瑜。
姬瑾瑜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没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有点看破生死的淡然。这一刻，他倒是恢复了几分仁义君子的储君形象。
“你会杀我吗？”姬瑾瑜突然问。
风青暝眸光淡淡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可是大卫的太子！”姬瑾瑜突然向前扑了一步。
风青暝笑了，倾身纠正他的话：“是废太子，而且，据我所知南卫废太子因为谋逆一案，已经被处死了。你，如今不过是一个不该活着的孤魂野鬼。”
姬瑾瑜被他说得狼狈不堪，双眸赤红。
突然，他大笑起来，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风青暝耐心极好的等他笑完。
“你以为，杀了我之后就能天下太平？不，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灭。你就算杀了我，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等着你们都下地狱来陪我！”
姬瑾瑜癫狂的大笑大喊。
风青暝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漠然的道：“无论你还做了什么，又还谋划些什么，你今日都必死无疑。至于将来如何，你都看不见了，也与你无关。”
“你！”姬瑾瑜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风青暝已经转身离开，千杀留下送这位早该死去的南卫废太子上路。
……
蓟国，天南关。
天南关是蓟国最西边的关，出了关就是西夜的领地。
西夜又被称为南番，是羌人组建的国家，国家的管理制度还处在很落后的奴隶制度。
不同于北漠，西夜虽然地理位置偏西，但气候还算适宜，物质不像北漠那样贫乏。且西夜对于种族看得极重，西夜国所有人都是羌人，那里地广人稀，所以他们也极少会发动战争去侵略他国。
所以，蓟国与西夜之间，一直都比较平和，谁也没有想到，西夜会不打招呼的就发动了军队朝天南关袭来。
当夜，驻守天南关的守将直接被西夜搞的夜袭弄懵了，幸好他也算是有些本领的人，才死守住了天南关。
但即便如此，这一夜还是伤亡了千人。
要知道，整个天南关的驻军也不过一万五千人而已。
天南关的将领一面阻挡西夜的进攻，一面派人送信到珂里。
但，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需要至少守住十天才能盼来援军，却在第三天，就看到了前来支援的大军，那一刻守将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等援军近了之后他才发现，领军的人居然是蓟国大将军公冶萧！
有了公冶萧的存在，天南关转危为安，西夜大军发现这一点后，在坚持攻城两日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那位姬瑾瑜派去挑唆西夜王出兵的使者，直接被愤怒的西夜王斩下首级挂在军旗上。
因为，他虽说的混乱并未到来，更别说什么援军了！
再不退兵，以蓟国的兵力，在公冶萧的带领下，能够直接打到他们西夜的国都！
与此同时，一则密信也被送到了卫国姬云廷的手中。
信上说，他失踪的王妃尹千雪，实际上是被北齐的人偷偷劫走，现被关在北齐皇宫之中。
北齐皇室，因为尹家那则预言，认定尹千雪就是真命凤凰，得到她就可以得天下，所以正在逼迫尹千雪改嫁北齐皇室。
信，的的确确是从北齐泰宁送来的。
但是，信上的内容——
姬云廷收到信后，一直都沉默不语。
他身边的人忍不住道：“殿下，这封信上虽然言之凿凿，但并未有证据，或许是有心人挑拨。”
“现在真假还重要吗？”姬云廷转过身面对他。
说话的人无言沉默。
姬云廷举着信对自己的亲信们道：“孤的王妃不见了，如今有线索说她就在北齐，无论真假孤都要亲自去探一探。”
“殿下是想要直接朝北齐要人？”有人猜出了姬云廷的心思。
姬云廷直言道：“自然是要堂堂正正的去要人，免得他们糊弄孤。”
在场的人突然间都神色莫名起来。
这一刻，他们还真是不知道期盼尹千雪在北齐好，还是不在北齐好，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姬云廷眸光凌厉的扫过他们，包含浓浓的警告。
但警告的内容是什么，却又颇为玩味了。
“太子殿下——！”
就在东宫书房里气氛陷入莫名紧张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喊。
姬云廷直接越过众人走了出去，刚跨出门槛，就有一个人影扑倒在他面前，哭丧着脸喊道：“太子殿下，陛下病危，还请太子殿下速速赶往养心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姬云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丢下众人就朝养心阁跑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尹千雪
天幕城中，尹千雪过着之前从未过过的生活。
那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让她十分享受现在的每一天。只不过……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会想起姬云廷。
其实，尹千雪知道，如果她想要回去，水月山庄的庄主会送她回去。
若是她想要得到有关于姬云廷的消息，水月山庄也会帮她。
但是，来到这里那么久，她却从未主动去问过。
“千雪。”段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尹千雪收敛思绪，转过身来，对母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娘，你怎么了？”看出了段氏眉宇间的忧愁，尹千雪快步的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肘，关切的问。
段氏摇摇头，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
“你不要瞒着我。”尹千雪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她。
段氏在她的凝视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尹千雪轻声问：“娘，你我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便说的吗？”
“娘就是想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回瑶城？”段氏还是说出了让她犹豫不决的话。
“回去！”尹千雪一愣。
段氏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千雪，你不打算回去吗？”
尹千雪沉默了。
她是不打算再回去了，从决定离开的那一日，她就想彻底的和过去做一个割裂。
但显然，她的母亲不这么想。
“娘，这里不好吗？”尹千雪问。
段氏眉宇间突然放松开来，连尹千雪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放松。
“好，当然好。娘从未想过，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段氏的声音柔和，从眉宇间流露出的都死喜欢之意。
这里确实好啊！
一辈子都困在瑶城安亭伯府中的段氏，怎么可能会想象得到，在千里之外，还有这么一座城池？
这里的人，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甚至不会以男女区别对待。
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里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从未见过的城池建筑，家家有花的锦绣，让人宛若置身于仙境的景色，还有繁华热闹的集市。
在这里，段氏见到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真诚的，自然的。
而且，这里仿佛没有阶级上的压迫，就连城池中管理秩序的人，也是和蔼可亲的。
这里仿佛就是书上说的世外桃源，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不过——
“既然娘也喜欢这里，那为何还要想着回去？”尹千雪道。
段氏浮现出笑意的脸上，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千雪，你毕竟是辰王妃。你离开瑶城那么久，就不怕辰王担心吗？”
到现在为止，段氏都不知道辰王已经不是辰王，而是卫国的太子。只是知道，在她们离开之前，在外失踪的辰王有消息了，他还没死！
她的女儿也不用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寡妇，这是让段氏开心的。
只是，她至今都不明白当初女儿为何要选择离开！
是因为那场刺杀？
女儿担心那些杀手还在寻找机会刺杀她吗？
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若你担心安全，可都过了那么久了，那些贼子恐怕也早已经被辰王抓住，我们现在回去是安全的吧。”段氏又劝道。
尹千雪一直垂眸不语，直到段氏说完之后，她才抬眸问：“娘，你想回安亭伯府吗？”
段氏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本该点头的不是吗？
可是，在亲眼所见如此自由的生活后，她又怎么还会想要返回那个冰冷的牢笼中呢？
“……当然。”段氏眼神闪躲着避开尹千雪的注视。
尹千雪心中叹了口气，松开扶着段氏的手。“娘，我们母女二人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这怎么行？！”段氏惊慌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女儿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她还以为女儿只是因为辰王失踪的事，而心中有怨气，所以才故意不回瑶城。
可是现在，再如何生气，也该气消了啊！
一辈子不回去，这算什么？
“娘，在我小的时候，你不是告诉过我，宁做寒门妻，不做豪门妾吗？”尹千雪问。
段氏慌乱的道：“是啊！你现在是正妻，元妃的身份，怎么会是妾呢？”
尹千雪淡然的道：“可我也不想故作大度的与其他女子一起共有一个丈夫。”
“千雪！”这对于段氏来说，足以惊世骇俗。
男人妻妾成群，这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对吗？
段氏虽然比起一般女子来说，要开明得多。但，阅历便限定了眼见的高低。她从小是学三从四德，女诫长大的，一生也只是用自己的遭遇，总结出一条金玉良言，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要她如何接受女儿的这种想法？
更重要的是，在段氏的印象中，辰王对女儿一向宽容，尊重。他们夫妻二人之间也很恩爱，哪怕成亲多年没有子嗣，辰王也不曾苛待，责备过女儿。
这样的好夫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的女儿居然还不想要了？
段氏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女儿胆子居然那么大了？
“娘，此事就此打住吧。”千雪阻止了母亲后续的话。
她看着段氏担忧的样子，又不忍心的道：“若是娘想回去，我会请人护送你回去。但只请娘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包括辰王。”
“千雪……”段氏震惊了，口中呢喃不断的看着尹千雪。
尹千雪却不愿在此事上继续谈下去，而是转身离开。
段氏眼睁睁的看着尹千雪走远，仿佛是第一次感受到女儿的决心。
……
尹千雪快步的走出竹林，想要离开暂住的小院，给母亲一点时间，也让她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却没想到，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大姐姐！”尹千雪愣在原地，惊讶的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沈未白。
在来到天幕城后，尹千雪就打听过沈未白的消息，只知道她不在城中，却不知道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归来。
最近一次去询问，也只听说近期会回来。
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人！
沈未白嘴角含笑，天幕城的冬季仿佛也不太寒冷，无需穿上厚重的衣物，使得她身上此刻衣袂在风中微动，四周的竹林将她衬托得宛若竹林仙子。
“看到我很意外？”沈未白勾唇笑了笑。
从震惊中醒过来的尹千雪，暂时忘却了刚刚与段氏之间的事，提着裙子快步走近。“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知道你来了，便来看看你。”沈未白确实是刚从北漠赶回来。
路上，还接到了来自泰宁和蓟国的消息。
刚到天幕城外，又接到了从卫国瑶城传来的最新消息。
沈未白看着眼前展露笑容的尹千雪，想着自己要把这消息告诉她的话，会不会有些煞风景。
沈未白抬眸看了一眼竹林里若隐若现的房屋。
这里很幽静，极少有人会来，而且如今在竹林外，尹千雪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张月鹿安排的人手保护。
“听说你娘也在。”沈未白道。
尹千雪点了点头，却没有邀请沈未白进去坐坐的意思。
沈未白心中了然，主动道：“不如，跟我出去走走？”
“好！”尹千雪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
两人并肩走出竹林的曲径，便看到有一辆马车正在路边等待。
沈未白带着人上了车，马车缓缓驶离。
马车的车窗都遮挡得严时，尹千雪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觉得马车在爬坡，越走越高。
等停下来后，她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山顶，最难得的是，山顶上竟然下雪了。
这山顶上，有一间暖室，坐在暖室中赏雪小酌，可以一览天幕城的山中雪景。
暖室中，丹井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好似沈未白早就料到会把人带到这里来一样。
见二人走进来，丹井便起身退了出去，将暖室留给二人。
丹井在暖室面向群山之巅的露台上放了小炭炉，房间里很暖和，似乎是烧了地龙。露台四周用不通风，却能不影响视线的布料遮挡，小炭炉上已经温好了酒，旁边还放着一些小菜和点心，水果。
沈未白示意尹千雪坐下后，拿起温好的酒，给她面前的空杯中倒了些。“我刚到山外，接到一则消息，鸿明帝于三日前驾崩了。”
尹千雪正准备接过酒杯的手一僵，长睫轻颤了几下，又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浅尝了一口。
沈未白不留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当日，在瑶城刑场上处死的废太子姬瑾瑜，只是一个替身。”
听到这，尹千雪愕然的抬起头。
沈未白放下酒壶，端起自己的酒杯，双手捧住杯壁，不急着喝。“他潜逃出卫国，一路北上，进了泰宁，企图挑唆北齐瑞王作乱，甚至还暗中策划了西夜袭击蓟国之事。”
尹千雪一脸震惊。“我没想到，这段时日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沈未白点了点头，“是发生了挺多事的，不过也没有翻起什么大风浪。如今，西夜攻打蓟国天南关，被蓟国大将军公冶萧打了回去，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西夜王迁怒于废太子的使者，将其斩首，其首级高悬于战旗之上。至于姬瑾瑜……在与瑞王密谋的时候，被摄政王抓了个现行，瑞王被遣送到终年寒冷的白玉冰原，永远不能离开。姬瑾瑜也被送去了他本该去的地方。”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谁的天下！
尹千雪听懂了沈未白含蓄的表达方式，对于姬瑾瑜的死，她内心没有什么多余的波动。
这个谋逆造反的人，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突然，尹千雪想到了尹千暇，一时间竟然笑了出来。
沈未白听到她的笑声，挑了挑眉梢。
笑够了，尹千雪才举起自己的酒杯，“大姐姐，我敬你一杯。”
沈未白没有拒绝，伸过手与她酒杯轻碰，两人对饮一杯，尹千雪又主动的给两人斟酒。
“大姐姐你说好不好笑？上苍好像给我们姐妹三人开了场玩笑，尹千暇想要去走与上辈子不同的路，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若她早知道结果如此，你猜她会不会后悔？”尹千雪笑着问。
沈未白看着她，缓缓的道：“大概率是不会。”
尹千雪点头，很赞同的道：“是啊！我也觉得不会。若还能再来一次，她恐怕会吸取经验教训，对那皇后之位志在必得。不过，若还能再来一次，我就不想陪她了。”
沈未白从尹千雪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倦意。
“不提她了。”沈未白眸光闪了闪。
尹千雪倒也听话，沈未白说不提了，她也就没有再说。
两人沉默的碰了几杯。
“大姐姐，兄长在江临可还好？”尹千雪突然开口。
提及尹重华，沈未白嘴角噙着的笑容加深了些，“他早早的远离了都城，倒是省事了不少。”
尹千雪也笑了。
其实，有时候她不明白，这样兄弟姐妹亲和不好吗？
为什么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沈未白眸光深邃的看着尹千雪，缓缓的道：“鸿明帝驾崩，身为太子的姬云廷就会成为南卫新帝，而你，会成为他的皇后，也是一国之母。”
尹千雪眸光清澈的迎向她，并不急于开口，似乎在耐心等待沈未白把话说完。
“与鸿明帝驾崩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两道消息，你要不要猜猜会是什么？”沈未白眸光突然变得玩味起来。
尹千雪眼波微动，苦笑摇头：“大姐姐就不要逗我了。”
她其实不想听那些消息，但她又觉得这才是今日大姐姐来见自己的目的。
“好，我也不为难你。”沈未白笑了笑，并未勉强她。“一则消息是，再过一日，姬云廷就会在瑶城祭天，完成登基仪式。”
尹千雪恍惚了一下。
原本以为早已经淡去的记忆碎片，又一次浮现出来，仿佛在提醒她，上一世，陪伴在姬云廷身边的人是她，也是她亲眼看着他登基为帝，她更是在百官面前，接过了他的册封还有皇后凤印。
而这一次，他要登基了为帝了，而她却在千里之外的天幕城中。
“另一则消息是……”
尹千雪飘远的思绪，被沈未白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仿佛不在意她的走神，依旧盯着她道：“南卫新帝登基之后，等候在城外的卫国大军，会立即开拔前往洛水，新帝御驾亲征向北齐皇室讨回自己的皇后，尹氏。”
“什么？！”尹千雪震惊的双手一颤。
空了的酒杯从她手中摔落，幸好是砸在了软垫上，才没有破损。
“为什么会这样？”
“我并非在北齐，他为何要去向北齐皇室要我？”
尹千雪不断的问。
沈未白等她问完，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姬瑾瑜在被抓之前，就在寻找你的下落。到底是觊觎你真命凤凰的命格，还是想要以你为筹码要挟姬云廷，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并非觉得自己是什么真命凤凰，若我们姐妹非要有一人是，我更觉得是大姐姐你！”只不过大姐姐你太过聪慧，早早的就摆脱了自己的命运罢了。
后面这句话，尹千雪没有说出来。
沈未白也抬手阻止她，继续道：“可是，谁也没想到，姬瑾瑜暗中还埋了一步棋。一旦他出了危险，他的这步暗棋就会立即传信给姬云廷，告诉他你在北齐皇室手中。他们抢夺你，正是因为你身上的命格。”
尹千雪震惊了。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都还逃不过被牵扯其中。
甚至，现在有可能北齐和南卫会因她而开战！
“这不过是一个骗局！王爷，不，云廷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尹千雪急切的道。
她怎么能让两国之间为她而战，导致生灵涂炭！
“是啊，如此轻易查明的谎言，为什么姬云廷会连暗中调查都没有，便决定挥军北上呢？”沈未白似笑非笑的反问。
尹千雪脸色一白。
因为，已经成为一国之君的姬云廷野心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做三国之一的国君，而是想要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
或许，上一世她之所以重生，之所以忘记了姬云廷登基之后的种种，就是因为这个？
如今的三国，分疆而治，百姓安康，不到百年前的战乱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获得休养生息的天下，并非是一统河山的好时机。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和姬云廷之间产生了分歧？
所以才会莫名重生，又莫名的在姬云廷的野心暴露之后，她会想要逃离。
“也许，姬云廷心中很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假消息。但，这个消息的真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
“又或许，成为南卫君主的顺利，让他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想要一统天下的地步，他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就算面对战力凶悍的北齐，也绝不会输。”
沈未白的声音，在尹千雪耳边回荡。
“千雪，你知道北齐的摄政王是谁吗？”沈未白突然问道。
尹千雪下意识的回答：“……是风青暝。”
“那风青暝又是谁？”沈未白又问。
尹千雪抬眸对上了沈未白深入墨渊，静如寒潭的双眼，口中呢喃道：“阿炎。”
沈未白眼底的冰寒无声无息的散了许多，“那你知道阿炎是我的什么人吗？”
尹千雪愕然的看向她，心中升起一种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猜想。
沈未白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坦然的笑着承认：“不错，正如你所想那样，阿炎是我这一生挚爱之人，守护之人。”
尹千雪惊呆了。
心中那匪夷所思的想法，被沈未白亲口承认。
但在她承认之后，尹千雪又突然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当初，风青暝借住在尹家的时候，本就与大姐姐走得最近，关系最好。后来，他离开，大姐姐出了事，他以北齐齐王的身份回来时，得知消息也曾伤心难过。
沈未白不等尹千雪消化这个消息，又继续道：“那么，你知道这天幕城是谁的吗？”
尹千雪惊恐的睁大双眼，瞳孔震颤。
“是我的。”沈未白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势，如山岳般骤降在尹千雪身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不仅是天幕城，你所知道的水月山庄，无极阁，有间医庐这些都是我的。你不知道的玄黄商号，冥狱也是我的。除此之外，仙人坊，观美人，四海镖局，八方赌坊，云来驿，醉云轩，忘川茶坊，六通钱庄，奇货居……等等都是我的。”
尹千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从沈未白口中冒出的那些耳熟能详，甚至自己不止一次去过的地方，竟然都有着同一个主人！
而这个主人，正在自己面前！
“我有漕帮，马帮，有着通往各国的商线，掌控了三国一半的经济和财力，甚至在北漠，都有属于我的部族，归胡汗王是我的弟子，巫疆的巫王也与我是朋友，迦南也有我的据点和关系交好的世家。”
尹千雪听得指尖发凉。
她已经意识到，为什么沈未白会对自己说这些了。
但，沈未白还未停止，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尹千雪苍白的脸色：“还有一点，其实不用我特别说明。蓟国与北齐是姻亲关系，恰好蓟国的皇太子还有大皇女和阿炎的关系都极好。”
“阿炎虽然不是北齐皇帝，但他这个摄政王是北齐的无冕之王。”
“知道这些，你觉得姬云廷还有能力一统天下吗？他确定不是在找死？”
尽管尹千雪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都不管她的事，她已经离开了。可是听到这些话，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害怕和担心。
“千雪，你知道什么叫做经济封锁吗？”沈未白神色认真的道。
尹千雪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经济封锁’，但是从这个名称她却能大致猜到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不懂没关系，斩首任务，你应该就懂了。”沈未白也并未有向她解释的意思。
尹千雪的脸色更白了。
的确，斩首任务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了，冥狱！
那个可怕的杀手组织，也是属于大姐姐的。
姬云廷妄想着天下，却不知沈未白要取他项上人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大姐姐是想要告诉她——天下于她沈未白来说，轻而易举。若她想拿天下送给风青暝，也并非难事。
姬云廷，不过是在以卵击石罢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算计
瑞王被秘密送走之后，即便没有什么风声传出，但在泰宁有手段的世家，多少都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不过，具体发生什么事，无人知晓而已。
有些传承了数代的世家家主，进宫去见风苍玄，有意从他口中探出一些实情来。只可惜，他们实情没有探出，却得到了风苍玄提前退位的决定。
风苍玄提前退位，也就预示着北齐的皇太孙要登基为帝。
不过几岁大的孩童，当了皇帝又能做什么？
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太上皇为了让摄政王更加名正言顺的收拢大权，所做的决定罢了。
那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不过是一个遮掩而已。
一时间，宫内宫外风云诡异，到处都在流传着一种说法——
陛下心中最疼爱的儿子，始终还是摄政王。若不是摄政王无心于皇位，如今这大齐的天下，哪轮得到那小皇帝坐？
……
砰！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了满室，如今的太后聂笙嬿拉着一身龙袍的小皇帝站在角落，在他们脚下，都是破碎的瓷片。
小皇帝风佑被吓得不轻，扑在母亲怀中，紧紧的搂住母亲，双肩轻颤，眼眶通红。
聂笙嬿抱着自己的孩子，看向殿中发怒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风佑的亲祖母，也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聂笙嬿唇角紧绷，没有说话。
那发怒中的女人眸光犀利的朝她看过来，似乎在埋怨她的无用。
聂笙嬿心静如水，她的孩子不过才几岁而已，要能有什么用？如果可以，她都不愿风佑成为他们争夺权力的筹码。
“来人，把皇帝带下去。”太皇太后吩咐身边低头垂眸的宫婢。
“娘……”风佑从聂笙嬿怀中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委屈和不情愿。
可是，宫婢们不敢忤逆太皇太后的话，已经来到他身边请他离开。
“乖，娘和祖母说些话就来。”聂笙嬿轻声安慰。
风佑不安的看着母亲，终于被宫婢带了出去。
等没了人后，太皇太后才一步步踩着瓷片走到她面前，“嬿儿，如今朝中上下的传闻，你难道不知道吗？”
聂笙嬿垂眸道：“嬿儿知道。可嬿儿觉得摄政王不是那样的人。”
“哼！天真！你如何知晓他不是这样的人？”太皇太后不满的问。
聂笙嬿道：“若摄政王真的对皇位感兴趣，又何必屈居于摄政王之位？”
“那是因为，他身体里有着一半的异国血统！他是怕我大齐上下对他质疑，是怕宗族不认可！”太皇太后厉声的道。
“既然如此，母后又担心什么？”聂笙嬿抬眸看向她。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你果然天真！佑儿还如此小，难道你就不担心，在这几年间，风青暝把控朝堂，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让佑儿死于意外，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大齐的皇帝吗？”
聂笙嬿双眸倏地紧缩。
太皇太后继续道：“我的儿子，佑儿的父亲，你的夫君已经死了。瑞王如今也被赶至白玉冰原，若是佑儿再有什么意外，那你觉得这大齐的天下还能由谁来坐？到时候，满朝文武，大齐百姓早就被他收拢人心，佑儿这个皇帝，就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聂笙嬿的脸色，在她的话语中逐渐变白。
“所以，嬿儿，你身为佑儿的母亲，你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太皇太后带着无形的气势，落在她身上。
聂笙嬿眸光晃动，似乎有些茫然。
太皇太后不满的皱了皱眉，“难道，要怎么做都还要本宫教你吗？在佑儿还未有能力执掌朝政之前，你这个做母亲的就要去帮他安抚好他那位好皇叔。”
“！！！”聂笙嬿眼底满是震惊。
她听懂了太皇太后话中的暗示。
甚至，聪明的她更从中听出了太皇太后话中未曾言明的深意。
“怎么，需要本宫替你安排好吗？”太皇太后冷声道。
“不，不用！”聂笙嬿慌忙拒绝。
太皇太后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笑意，“嬿儿，你是个好孩子。皇帝，还有霄儿，甚至本宫都会记住你为这个家做出的牺牲，记住我们才是一家人。”
“……是，母后。”聂笙嬿垂眸敛去眼中思绪。
……
从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出来，聂笙嬿才感觉到身上的冷意渐渐退去。
只是，即便身上有了温度，但太皇太后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娘娘。”关切的语气，将聂笙嬿唤醒。
聂笙嬿看到身边担忧的脸，喃喃的喊了声：“岁岁。”
“娘娘，您怎么了？”岁岁看到聂笙嬿魂不守舍的样子，既是担忧又是心疼。
聂笙嬿一把抓住岁岁的手，仿佛在这个从小陪伴她长大，又跟着她一起进宫，日夜陪伴左右的侍女身边，能够汲取到一丝温暖。
岁岁懂她，没有再问下去。
等回了如今身为太后的她住的宫殿，屏退了其他人后，岁岁才轻声问：“娘娘，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为难您了吗？”
“为难？我也不知，是不是为难。”聂笙嬿呢喃。
岁岁越发焦急，连番追问之下，聂笙嬿才把太皇太后说的话告诉她。
对于岁岁，她是信任的。
“这……”岁岁听完之后，也是大惊失色，心中只觉得荒唐。
历朝历代，哪有让太后，皇帝的母亲用自己去拉拢权臣亲王的？这样一来，置她家太后娘娘的声誉于何顾？
可是，岁岁心里也知道，她家小姐心底其实真正喜欢的人是摄政王，而非先太子风青霄。
但只是因为两人年纪差了些，且聂家早就与东宫有了婚约，小姐才不得不把心思藏起来。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岁岁喊出了只有两人时，偶尔才会用的近称。
聂笙嬿眸光微动，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太皇太后让我去稳住阿炎，不过就是想要拿到一个把柄，将来好拿捏他。”
“可太皇太后的话，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理啊！”岁岁道。
聂笙嬿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就在岁岁忍不住又要开口时，聂笙嬿才缓缓的道：“岁岁，这一次，我想替自己争取一次。”
……
南卫鸿明帝驾崩，太子姬云廷继位。
在继位当日，就御驾亲征率领南卫二十万大军，直接赶往洛水，与北齐隔江对峙。
告知天下的理由是，北齐掳走了他的妻子，如今南卫的皇后。
顿时，南北两国关系紧张，军报一天三次的往泰宁城送。
而很快，北齐这边也传来消息，首先是告知天下，北齐并未掳走南卫皇后。其次，北齐的摄政王决定亲赴洛水，与南卫新帝姬云廷面谈。
战火不过才平息了百年，谁也不想再打仗，过上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
听到北齐没有被南卫激怒直接开打，反而愿意和谈解释清楚误会时，无论是北齐的百姓还是南卫的百姓都是松了口气的。
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心中猜测，这南卫的皇后到底去了哪？
这一日，风青暝处理好国事，准备离宫时，却被人请到了后宫，说是太后有请。
明日，风青暝便要前往洛水，一切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他心中实在不愿再生枝节。
但前来请他的人，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女官岁岁，且说是商讨他离都城后的听政问题。如此理由，风青暝不好推脱，便答应前往。
只是，到了太后的宫中，风青暝却发现少了许多伺候的宫女，内侍。
“朝中之事，本王已经交代完毕，自有专人处理，太后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辅政的三公。本王还要准备明日离都事宜，就先走了。”察觉不对，风青暝站在正殿外，不愿进入。
在前方领路的岁岁忙转过身：“王爷，太后就在里面等您，的确有要事相谈。”
“本王不在朝中，但太上皇还是在的。太后若是有拿不准的事，亦可以找太上皇商量。”风青暝毫不动摇。
“可是……”
“岁岁。”殿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岁岁的话。
聂笙嬿走了出来，风青暝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岁岁则在她走出来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两人一人站在宫殿外，一人站在宫殿内。
“阿炎，如今你连与我说说话，都不愿了吗？”聂笙嬿主动开口。
风青暝微微皱眉，“太后言重了。我乃外臣，您乃太后，在皇上大婚之前，后宫都由您来掌管，理应避嫌。”
“可在我心中，你还是那个小时候喜欢跟在我身后的阿炎弟弟。”聂笙嬿提及年幼时候的回忆。
风青暝却纠正道：“太后误会了，本王那时候还小，而且也并非是跟在太后身后，而是喜欢追着太子皇兄。”
如此直白的话，让聂笙嬿脸上闪过狼狈之色，可一想到今日的打算，她又强忍住心中的狼狈，抬起头对风青暝柔柔的笑开。
“阿炎，如果，如果我逼不得已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怪我吗？”聂笙嬿声音发颤的问。
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风青暝突然闻到一股颇为古怪的香味……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大结局一
那香味，带着一股甜腻的黏稠感，忽闻时就能让人眼前一昏。
风青暝猝不及防之下，也有所感。
在他不适皱眉时，站在他面前的聂笙嬿紧张得收紧了手指。她提前服下了解药，所以并未有什么不适。
但阿炎呢？
到了这一刻，聂笙嬿已经全无退路。
哪怕事后被阿炎所唾弃，厌恶，她也认了！
聂笙嬿心里十分清楚，风青暝虽然是大齐皇室中年龄最小的皇子，但却有着该有的担当。
若是自己与他真的产生了什么关系，那么就算他会厌恶自己，恨自己，却也会对风佑产生愧疚，那么风佑的皇位就算是保住了，而她……
或许与阿炎或许再无可能，但她也算是圆梦了不是吗？
聂笙嬿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那就是阿炎对她也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今日的是，他会顺水推舟，之后两人的关系会有新的变化。
到时候——
聂笙嬿不禁在心中幻想，再过十来年，等佑儿长大成人，可以撑起一国之后，她和阿炎在隐退离开，潇洒度日，岂不是美哉？
这是聂笙嬿心中不敢对人说的梦，连岁岁她都不曾说过。
然而，当她看到风青暝眼中越发的冰冷、疏离时，她猛然惊醒过来，幻想中的美梦也瞬间破碎成渣。
“阿炎……”聂笙嬿瞳孔震颤，难以置信的看着十分平静的风青暝。
那股甜腻的香味还在持续，可是她却看到风青暝除了一开始的那一瞬不适之后，就恢复了平静，那双茶色清透的眸子尤为瘆人，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
风青暝确实没有收到药物的影响，不仅是因为他自身内力深厚，内功变异，更是因为他身上一直佩戴着由沈未白亲自调配的解毒破瘴的香囊。
所以，除了一开始那种头昏目眩之外，他就立即清醒了过来，同时也明白了聂笙嬿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太后又何必如此轻贱自己？”风青暝的眸光宛若寒冰。
这让聂笙嬿如坠冰窟，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此时此刻她不敢再奢求与眼前的男人发生点什么，而是惧怕他，不敢与他对视，甚至想要逃离此处。
聂笙嬿从生来，未有一次有如此的感到自己的不堪！
“若是担心陛下的皇位，大可不必如此。若我风青暝想坐上那个位子，又岂会给你们母子机会？”风青暝丢下这句话，漠然转身大步离去。
聂笙嬿在他走出宫门后，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泪流不止。
……
风青暝脚下生风，很快就离开了后宫。
缠绕在他身上的甜腻气息，被药囊里清冽的药香冲散，这是他熟悉的味道，极大程度的安抚了他，让他脚下的步子渐缓。
走出宫门时，守宫门的侍卫们，都列于两旁跪在地上，这是何等的荣耀？
风青暝却视而不见，而是回眸看向深幽的宫廷，神色莫名。
本要回府的风青暝，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去了父母所在的别院山庄。
自风苍玄退位后不久，便带着丽妃和玉轮公主搬出了皇宫，低调的搬入了私人别院之中，不再理会朝政。
只有风青暝可以时不时去皇家别院，其他人若是想要见太上皇，必须要上折奏请，得到批示回复之后，同意了，方能去皇家别院请安。
这一点，连小皇帝风佑都不能例外。
风苍玄把自己的偏爱与宠爱，坦坦荡荡的展露在天下人面前，没有丝毫遮掩。
这让天下人震惊的同时，也让天下女子都羡慕被他钟爱一生的丽妃，蓟国的长公主归海雅。
风青暝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皇家别院，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与太上皇谈了什么，只是知道，当夜色降临他离开时，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第二日，风青暝轻率大军，如计划一样离开了泰宁，前赴洛水与南卫新皇姬云廷对峙商谈。
与此同时，沈未白在泰宁布置的各处桩子，也在接到风青暝的命令后配合他的人动了起来。
……
洛水北岸，隔江相望可以看清楚驻扎在洛水南岸，延绵不绝的军帐。
南卫来势汹汹，又是新帝御驾亲征，这让驻守洛水北岸的大齐将军，丝毫不能懈怠。
“将军，这南卫大军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北岸守城的小将，一脸不忿的对自己的上官道。
大齐这边守城的将军姓马，听到小将的话，严厉制止：“心里的火再大，也得给我压住了！记住，只要对岸不发动攻击，我们就要按兵不动。”
“这也太憋屈了！”小将不满的道。
马将军对他说：“你懂什么？虽然我们大齐的将士不怕南卫那些软脚虾，但是这是两国之战，谁先出了第一刀，那要担负的名声可是不一样的。”
见小将懵懂无知的样子，马将军心中叹了口气，又进一步解释：“这天下太平还不过百年，有些活得久的人，甚至都还记得当初乱世的样子。说实话，若当年一鼓作气夺得整个天下也就罢了，可如今三国分了天下，各国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谁乐意再打仗？”
小将不服：“不上阵打仗，我们怎么建立军功，升官进爵？更何况，我们大齐男儿才不怕打仗，这一次可是南卫挑衅我们在先！”
“说你蠢，你还自觉得意起来了？”马将军伸手拍了他的头盔一下，“人家南卫出兵怎么了？再如何挑衅，也是在自己的地盘。看到没有？这洛水对岸，可是属于南卫的！他们再如何挑衅，只要还在自己的地盘上，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而你，只要站在这里，射出一支箭到对岸，那你就是挑起两国争战的罪人。”
“还有，你说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就能视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了吗？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失去了民心，南卫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战胜我们。”
小将被教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却从后方传来鼓掌的声音。
马将军转身望去，看清楚突然出现的锦衣男子，尤其是看清他那标志性的茶眸，倏地睁大双眼，立即单膝跪在地上：“末将马鸣，参见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
在场的其他将士，在马鸣的带领下，纷纷单膝跪地行礼。
风青暝道：“都起来吧。”
众将士应声而起。
马鸣立即迎上去，对风青暝告罪：“末将不知摄政王已到，有失远迎，还请摄政王恕罪！”
“不知者无罪，马将军不必在意。更何况，你身负守城要责，孰轻孰重本王还是分得清的。”风青暝笑道。
马鸣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风青暝很是欣赏的道：“刚才恰巧听到马将军的一席话，本王十分认同。来，陪本王走一走。”
“是！”马鸣忐忑的跟在风青暝身后。
城墙上，大齐的士兵都身姿挺拔，斗志昂扬，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风青暝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军旗，又将视线投向了洛水对岸，那隐约可见，延绵不绝的南卫军帐。
“马将军，你认为这一仗能打得起来吗？”风青暝突然问向身后的人。
马鸣心中一凛，小心的回答：“末将不敢断言，但依末将这几日的观察所见，恐那南卫也不会轻易开战的。”
“哦？”风青暝饶有兴致的收回眸光，看向他。
马鸣低下头，将自己的分析说出。“南卫气势汹汹而来，还是新帝亲征，打着的旗号是要向我北齐讨回失踪的皇后。可是，这南卫的皇后与我大齐何干？南卫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他们的皇后就在大齐，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试探我们罢了。”
“继续说。”风青暝含笑点头。
马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继续道：“他们恐怕是想要试探出失踪的皇后到底在不在大齐，同时若是我大齐受不住挑选，主动开战了，他们也得到了借口，届时天下大乱，齐卫两国开战，天下人不知真相，只会责骂我大齐最先挑起了兵戈。”
“嗯，如此一来，民心渐失，我大齐江山也就难稳了。”风青暝接下了这句话。
马鸣大惊失色，欲要跪地请罪，却被风青暝一手扶住。
“马将军不必如此。大齐能有像将军这样的将才，是大齐之幸。”
“王爷！”马鸣心中大为感动。
风青暝又问道：“那马将军觉得，这天下何时能一统？”
马鸣一怔，心情变化莫测。
这一次的回答，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真诚的道：“三国初定，这百年内都在休养生息，要等之前战乱的疮痍抚平，至少还需五十年左右，才能让国库积累征战天下的根本。”
“可是，这还不够。若三国都在励心图治，那必然还不到时机，除非有一国出现昏庸无道的君主，先失民心，打破三国之间的平衡，那个时候才是天下一统的时机。”
“你看得很通透。”风青暝拍了拍他肩膀，说了这么一句，便结束了话题。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结局二
洛水南岸，在千顶卫国大军的军帐中，有一顶极为明显的军帐尤为凸出。
这并非其他人的军帐，能有资格拥有这等规模军帐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南卫刚刚登基的新皇——姬云廷。
“陛下，我们已经与北齐对峙多日，送去的国书他们也不曾理会，难道我们真的要开战吗？”
“陛下，如今仅凭一封告密信，就断定皇后被北齐掳去，这实在是……”
“陛下！您刚刚登基，正是励心图治，治国安邦的时候，您真的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起与北齐之间的战争吗？”
“北齐的小皇帝不算什么，可是北齐还有一位摄政王，还有那太上皇也还好端端的活着。陛下，是否出兵，还请三思啊！”
“陛下……”
这至尊王帐内，姬云廷的谋臣，还有跟随而来的文臣都鼓起勇气进谏，想要劝说他们的新皇不要冲动。
总规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此时此刻，并非一统天下的好时机。’
违背天命而为，势必遭到天命反噬！
当然，这后一句话，他们不敢说。
姬云廷冷着脸，凌厉的眸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些不曾吭声的武将身上。“尔等也认为此刻不是时候？”
武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资格最老的一位老将军站出来道：“陛下，北齐兵强马壮，将士彪悍，本就是三国中最善征战的国家。而且，臣还收到情报，这几年来，北齐与北漠之间的摩擦渐小，若我们挑起战争，恐怕反倒让北齐捡了便宜。”
老将说出这句话，一脸的坦然，没有半点心虚。
天下人都知道，当年三国乱战，天下未定的时候，北齐是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若不是那个时候北漠归胡人伺机而动，抢掠北齐的北疆，加之征战年年，对北齐粮草兵马的消耗过大，说不定这天下早就姓风了。
如今，天下太平刚百年左右，三国通过休养生息，各方面都得到了补给，北齐也是如此。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休战的这些年，无论是蓟国还是卫国，都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出现，虽然军队仍在，可是战力如何实在是不敢保证。就如同南卫朝堂之上，真正上过战场的武将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而北齐呢？
北齐北方有归胡人年年滋事，几乎在北防每一年都有大大小小数百战事，哪怕近几年来战事减少，却也影响不大。尤其是，北齐每一轮去轮守北防的将领都达成了共识，哪怕没有战争，他们也会时不时出兵围剿马匪、山贼，以战养战。
所以，如今北齐朝堂上，武将中与卫国一样大多都是年轻人，可这些将领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士兵也同样如此。
从三国如今的战力来看，依然是北齐遥遥领先。
南卫想要攻打北齐，需要消耗成倍的军力。
“更何况，如今蓟国与北齐是姻亲关系，北齐的摄政王与蓟国皇室关系极好，若真的挑起战乱，恐怕到头来我大卫会受到两国夹击。反观我南卫，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先有前朝余孽作乱，后有废太子谋逆造反，朝廷内外都不平静，若是再起兵戈，恐怕会惹来百姓怨声载道。”
在场的人中，唯有这位老将，又胆子，有资格对新帝说出这番话。
因为，这位老将姓甘，正是姬云廷母妃甘氏的亲爹，甘老令公！
当年，甘家手握兵权，甘老令公携其子为大卫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名望十分高。
甘氏就是为了平衡而入了宫，成为鸿明帝的妃子。
但是，鸿明帝哪怕娶了甘家的女儿，依然忌惮甘家在军中的威望，所以在郑贵妃设计陷害甘氏的时候，鸿明帝才会将计就计，降罪甘氏，且借此机会收回甘家兵权，把甘家一撸到底！
甘家，也是在姬云廷成为太子之后，才平了反。
姬云廷登基之时，就要领兵来洛水，便请了自己的外祖父亲自挂帅，以定军心。
“甘老将军所言极是，陛下，这北齐的摄政王乃是关键人物，若是陛下真的想要剑指北方，那势必要先除掉北齐的摄政王。”姬云廷身边的谋士低声说了句。
另一个谋士当即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据说，那位摄政王从小就拜了奇人为师，修得一身绝世武功，身边还有一等一的高手暗卫，想要除掉他你怎么除？”
“刺杀不行，我们可以使计，利用北齐小皇帝身后的人去对付摄政王……”
“你当北齐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吗？别忘了，北齐还有位太上皇呢！更何况，你就算是想要用反间计，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奏效的。”不等那谋士说完，就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军帐内，嘈杂一片。
姬云廷穿着龙袍软甲，坐在最上位，静静的听着各方争吵。
就在此时，破空之声传出——
咻——！
“陛下小心！”
“护驾——！”
姬云廷只见一只箭矢破开军帐，朝着自己眉心而来，其他人慌张不已，却也救援不及。
噗！
然，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的新帝会命丧当场时，那把来势汹汹的箭矢却插入了姬云廷面前的案几，力道直接让箭头穿过了桌板，箭尾上的羽毛不断轻颤。
“来人，抓刺客！”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统领立即拔刀，亲自带人去搜捕刺客，而剩下的羽林军将帐子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帐中的人经历刚刚一场惊险，大多都还没有回神。
还是甘老令公在确定姬云廷没事后，才上前从箭矢上抽出捆绑在上面的布条。
“外祖父！”姬云廷关切的喊了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甘老令公坦然的道：“我这条老命，生死早已经无所谓了。若这上面有毒，那死就死了。”
他抖开了布条，上面写的内容展现在姬云廷面前。
看清上面所写，姬云廷‘倏地’站起来，双眸紧紧一缩。
……
洛水有一处，极近的汇聚之地。
那一段洛水，河道突然收紧，形成了一个峡口，江面宽不过一丈，两岸峭壁对峙，是阴岐山脉的分支。
若是有人站在两岸的峭壁悬崖上说话，只要风不大，都能轻易听见。
此处，乃属于焚野宫范围。
此时，窄窄的江面上停泊着一扁孤舟，舟上用轻纱撑起，里面有模模糊糊的人影。
突然，南岸传来马蹄之声，火把的光将南岸照得灯火通明。
看到江面上那一叶孤舟，姬云廷翻身下马，直接朝着江面冲去：“千雪——！”
“陛下止步，恐是贼人奸计！”跟随而来的人，死死将姬云廷拉住。
那封随着箭矢传入帐内的密信上，写着今夜此时此地，可见尹千雪。笔迹是姬云廷无比熟悉的，那是尹千雪亲手所写。
所以，姬云廷不顾一切的赶过来了。
“云廷，好久不见。”孤舟上，飘来一道女声。
这个声音，让姬云廷再次确定，舟上的人就是尹千雪。
只是他想不明白，当初尹千雪为何消失不见？如今，她又为何现身？难道，真的与北齐有关？
“千雪，快过来！”姬云廷向江面伸出手。
尹千雪撩开轻纱站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南岸上的火光太刺眼，使得她手中的灯笼光线朦胧，但也足以让姬云廷认出那张脸就是尹千雪无疑了。
“千雪！”
“云廷，你兴师重重，只是为了寻我吗？”尹千雪站在舟上没有动。
“自然是的！”姬云廷想也不想的答道。
尹千雪却苦笑摇头，“云廷，你真的想清楚了，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吗？”
姬云廷一怔。
仿佛，他听不懂尹千雪的话是什么意思。
尹千雪却在此时，高举灯笼指向如利剑劈开的悬崖，“云廷，去上面吧，上面有人在等你，等你们聊完，我随你回去。”
姬云廷皱眉。
他想令人直接把尹千雪接过来，可是又担心暗中有埋伏，所以不敢妄动。
“是谁？”姬云廷试探的问了句。
尹千雪眸光微动，“是你我认识之人。”她没有点名身份，反而让姬云廷更加迷蒙了些。
“陛下，皇后娘娘或许是受人胁迫，那悬崖之上恐有陷阱！”甘瑭伸出手，挡在姬云廷面前。
他是姬云廷的舅舅，这次行动，由他负责保护姬云廷。
姬云廷却拉下了他的手，无比肯定的道：“舅舅，朕相信千雪永远不会害朕！”
他的声音不大，传至江面，却让尹千雪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有了触动。尹千雪凝着姬云廷，正好他回眸望过来，嘴无声的张了几下，似乎在对她说，‘等我回来，带你回家！’
等我回来，带你回家！
尹千雪提着灯笼的手一紧，仿佛刹那间两人又回到了那没有权利争斗，不被野心所控的时候。
‘你若不想看到姬云廷自取灭亡，那就回到他身边，做你应该做的事。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若你给他借口，祸乱天下，那么从此开始因此死去的每一个人，这笔血债都会记在你身上，这样的话，你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样的宁静吗？’
沈未白的话，在尹千雪耳边响起。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送姬云廷朝山巅而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结局三
山巅很陡，临着洛水的一面，平整如镜，山巅也只能容下几人站立。
彼此相对的两座山，仿佛是亘古之前，仙人用剑将一座山劈成两半，让中间的洛水穿流而过。
姬云廷来到时，山巅上撑起了一把华盖，下方放着一张长几，一张蒲团。
长几上，有清茶烈酒，也有瓜果佳肴。
姬云廷视线在长几上停留一瞬，抬眸望去，在对面如同孪生的山巅上，也摆放着一模一样的几案、蒲团和华盖。
不同的只是，华盖下，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姬云廷正接着微弱的烛火辨明对岸坐着谁时，他身边跟随而来的人已经自觉的先一步跑过去，仔细检查一切布置。
对岸的人，将这边所有人的行动都看在眼里，却也好似不怎么在意。
“陛下，臣等已经仔细检查过，并无异样。但委托期间，还请陛下勿要食用案几上的东西。”
姬云廷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将人推开，大步走了过去。
他来到华盖之下，如对岸的人一样，盘膝而坐。
立即有人上前，将案几上的烛火点亮，还罩上了防风的罩子。
光驱散了他周身的黑暗，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之中。
而对岸，也几乎同时，点亮了烛火，将对岸之人的轮廓从黑暗中变得清晰起来。
“风、青、暝？”姬云廷双眼一眯，借着烛光认出了对岸坐着的人是谁。
然，在认出人后，姬云廷眼中立即布满了戾气，冷声质问：“千雪果然是被你掳走的！”
“卫皇真是如此认为？”风青暝却轻笑了一下。
……
双峰下的洛水，扁舟依旧在。
尹千雪拎着灯笼站在舟上，仿佛从姬云廷离开的时候，就没有动过，一直保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
南岸上，姬云廷带来的人大部分都留在这里。
他们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又不时看向他们的皇后，偶尔面面相窥。
卫国的大军，为何会突然驻扎在洛水南岸？
新登基的陛下，又为何会御驾亲征？
原因，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
可如今，那个原因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让这些南卫将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种怪异感。
就像此时，皇后娘娘不动，陛下又去了别的地方，他们都不知该不该派人渡水过去，先把皇后给接过来。
然而，就在他们犹豫时，平静的洛水上，传来了水浪的声音，南岸的南卫将士循声望去，就看到从黑夜中缓缓划过来另一叶扁舟。
扁舟的造型，正与水面上的另一只一样。
“什么人？！”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南卫将领拔出自己佩刀，警惕的喊道。
这时，南岸众人才发现那后来的扁舟上，似乎也站着一个人影。
“皇后娘娘，为了您的安危，请先靠岸！”另一个南卫将领反应过来。
尹千雪早在他们动作时，就回了头，也一同看向那朝自己驶来的扁舟。听到这句话，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这……”
南卫将士们都很犹豫，纠结。
尹千雪却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声音陡然厉了几分：“我说，退下。”
声音中，带着一国之后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抗拒。
岸上的军士们都慢慢的向后退去。
尹千雪又补了一句：“退到五丈外。”
五丈？
这么远的距离，若是在白天还好。但现在是夜晚，河面上唯一的光源就是那盏被他们南卫皇后亲自拎着的灯笼，他们一退，几乎就看不清河面上的事了。
万一这个时候，河面上出了什么事，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给陛下砍？
就在这时，那后来的扁舟渐近，上面的一点火星忽明忽暗。
当两只扁舟挨在一起时，烛光相会，将两只扁舟上的一切都照了出来。
是一名女子！
还是一名绝色佳人！！
看清楚来人不过是一个女子之后，原本警惕的南卫将士都放松了不少，悄然加快了后退的速度。
“大姐姐。”尹千雪有些意外沈未白会在今夜出现。
沈未白手中同样拎着一盏灯笼。
无论是扁舟，还是灯笼，两人所用的都是一样的。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出现。”尹千雪道。
沈未白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尹千雪沉默了。
天幕城中，沈未白带着她赏雪煮酒，却也同时告诉了她，瑶城的皇城才是她的最终归宿。
尹千雪本不愿再回那里，可是却也没有办法骗自己，她心中还放不下姬云廷。
说起来，姬云廷似乎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只不过……
尹千雪问过自己，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她或许会和姬云廷好好的在一起，如同世间的每一对夫妻那样，却又有不同，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
只是如今，她有了那层记忆，所以才会觉得与姬云廷只见渐行渐远。
“你这样的人，归隐山林，庸碌一生实在是太可惜了。你看似温和似水，却是最关心百姓的人。所以，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这样才能实现你的抱负。”
沈未白对尹千雪说过的另一番话，也一直回荡在她心间。
“今夜之后，你我再见无期。不过，你记住一句话，若有需要，随时可联系水月山庄。”沈未白道。
尹千雪鼻头一酸，哽咽的点头。
她忍不住问：“大姐姐，你会去哪？”
沈未白笑道：“不知，天大地大，随处可去。”
尹千雪心中掀起一种羡慕，她祝福道：“大姐姐，喜欢你一生都能潇洒自在，快活幸福。”
“谢谢，也祝你这一世，不负韶华，不负此生。”
……
沈未白和尹千雪并未说太久的话，姬云廷就从山巅下来了。
“去吧。”沈未白下颌轻扬，对尹千雪示意了一下。
尹千雪脚下的扁舟就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载着她朝着南岸而去。
沈未白一直目送她登岸，被姬云廷扶住，才双脚一蹬，飞身掠入空中，顺着山脊而上，朝着北岸的山巅而去。
“那是谁？”没有了烛火的照明，姬云廷无法认出沈未白的身影。
尹千雪微微摇头，“我们回去吧。”
姬云廷收回眸光，与她四目相对点了点头。
南卫的将士们护着他们的帝后离开时，沈未白也已经安稳的落在了北岸的山巅上。
刚落下，她的腰际就多出一只手，将她搂入怀中。
“阿姐。”风青暝眼中带着宛若星河的光芒，专注的凝视着她。
沈未白双手抵住他的胸口笑问：“都谈好了？”
“多亏了阿姐相助，今夜之后，天下重归太平。”风青暝眉宇间有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沈未白嘴角扬了扬，“那我们……”
“我们也该走了。”风青暝接过话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北齐的摄政王与南卫新帝悄悄会晤的第二日，洛水南岸卫国大军就井然有序的离开了洛水。
世间，仅有那么几个人知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
天下人只知道，南卫新帝回来时，把自己失踪的皇后带了回来，并且择吉日举办了正式册封仪式。
北齐的摄政王则在回到泰宁之后，用三个月的时间，将朝中之事处理妥当，权利分散于值得信任的大臣手里，又留下方舆等三名暗卫，成立监察司，代摄政王监察百官，待小皇帝风佑成年，拿回权利后，监察司自行解散的命令后，便悄然而去。
据说，没有人知晓摄政王去了哪，世上唯一能找到摄政王的人，仅有监察司里的三位大人。
也没有人敢趁着摄政王不在的时候生事，因为这些心思浮动的人在暗中谋划一番后会发现，摄政王竟然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都预判到了，甚至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和解决方案。
他早已经将北齐的朝廷布置成了一盘棋局，就算不在朝中，他也能指点江山，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北齐的那些世家百官才猛然清醒过来，他们的摄政王有着怎样的治世之才，他若为皇，进能开疆扩土，退能安邦定国，再有忠臣良将跟随，天下一统这样的大业，他也势必能完成！
可是，这样的天纵之才，却因为他们的短视，被轻易放走了。
更加让他们想不到的时候，在摄政王离开后，皇家别院的宫人才向太皇太后汇报，太上皇带着丽妃还有玉轮公主一起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太皇太后听闻后在宫中发怒了一通，平静下来才发现，他们只会跟着风青暝离开，他们一家四口真的离开了，舍去了这天下至尊的权势，就这么离去了！
她，还有泰宁的一切，都是被抛弃的！
……
又过了三月，离北齐南卫洛水对峙已经过去半年，尹千雪已经回到瑶城也有半年，三个月前，太医诊断她已经怀有身孕，姬云廷大喜，下令大赦天下。
当大赦令传到明洞时，这座靠海，以航运、商贸为生城市，也有一支船队起锚出海。
浩浩荡荡的二十几艘船，或大或小，最大的楼船可以容纳近千人。
这些船上挂着的旗帜，都写着[玄黄]二字……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结局四
浩浩荡荡的船队出海，这样大规模的船队，即便有海盗也要避其锋芒，不敢轻易招惹。
尤其是，当船队行至南海，经过百涯，换上了那艘前朝宝船后，那气势更足了。
宝船很高，站在甲板上可以眺望很远的海面。
沈未白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也不曾回头，直到有人将她轻轻圈入温暖的怀中，她的嘴角才轻轻扬了起来。
“这一次出海，归期未定，断则一年半载，长则好几年，你父母不担心吗？”沈未白放松身体，将自己的脊背深陷入男人宽阔的胸膛里。
风青暝搂紧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恐怕现在也正乐不思蜀呢。”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真的做到了！
风青暝答应过沈未白，会陪着她在天地间随性而来，随性而去，天大地大自在逍遥。
他摆脱了身份带来的枷锁，如今将父母妹妹安顿在天幕城中，无牵无挂的陪伴着怀中的女子，实现他的诺言。
成功说服父母带着妹妹，与自己一起离开泰宁那个泥沼，这并不难。
风青暝很早就知道，他的父皇与他一样，对于权势和地位并不那么热衷。要不是当年他的皇伯父做出那件事，说不定，他的父皇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只愿娇妻在怀，儿女绕膝的王爷。
如今，他父皇终于能甩掉种种顾虑，离开那个让他如坐针毡的位子，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而天幕城是一个好去处，那里与世间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会给父母一个很新鲜的体验，且离蓟国很近，偶尔父皇还可以陪伴母妃去蓟国探亲。
灵曜长大了，她也不该困于深宫，等着父皇母妃安排亲事，她也可以走出宫门，自己去寻找一生挚爱，不管怎么样总有家人陪伴在她身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最重要的就是，天幕城是沈未白一手建立了，是风青暝最信任的地方。
所以，哪怕他与沈未白出海归期未定，他也不怎么担心父母的安危。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那般，风苍玄和归海雅，包括风灵曜都很喜欢天幕城。尤其是风灵曜那个丫头，出了宫，离开泰宁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知道他们的出海计划后，还一直缠着要跟着一起来，风青暝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住。
倒不是不想她出海见见世面，只是这好不容易得来与阿姐日夜为伴的机会，他怎么能容忍有人在旁边时不时的冒出来打扰？
就像现在，他与阿姐在这里迎风相拥，绝不会有其他人敢靠近，更无人打扰他们。
两人四目相对，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丝，柔软的发丝在风中纠缠在一起，难分你我。
风青暝的眸光不自觉地下移，落在了沈未白殷红水润的唇上。
“阿姐，我……”
他倾身而下，想要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沈未白，自己想要做坏事。
沈未白眸中含笑，没有躲开他的亲昵，反而大胆了迎了上去。
“主公，公子！”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差一点就要碰到一起时，星鸾略有些尴尬的声音传了过来。
救命，她也不想出声打扰，破坏主公的好事啊！
可是——
星鸾背过身，还不忘拉着身边的少女也一起转过去。
“星鸾姐姐，你干嘛？”少女不知所以。
怎么是灵曜的声音？！
被打断了好事的风青暝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就好像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声音。
“灵曜？你怎么在这？”风青暝转身一看，那背影果然就是自己的亲妹妹风灵曜。
星鸾这才无奈的道：“主公，公子，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玉轮公主混上了船队。”
沈未白打量了风灵曜一眼，少女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和船上的船工打扮得一般无二，混入这近万人的船队里，不被他们发现，也是正常的。
只是，沈未白没想到这个玉轮公主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敢偷偷混入船队里！
“灵曜，你最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在这！”风青暝铁青着脸朝风灵曜走过去。
风灵曜不敢回头，双手揪着自己的耳垂，闭着眼认错：“哥哥，我错了！但谁让你不愿带我上船出海的？我长那么大，从来都没见过大海是什么样子。”
“你跟我来！”风青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船舱。
“嫂嫂救我！”风灵曜被抓走，嘴里还慌忙的向沈未白求助。
沈未白眉梢一挑，倒也没有插手风青暝管教妹妹的事。
“嫂嫂——！”
求救失败的风灵曜，只能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
等这兄妹二人离开后，星鸾才走到沈未白身边，神情自责的道：“主公，都怪属下没有检查清楚。”
“她有心计划，早有准备，你发现不了是正常的。”沈未白到没有因此动怒。
其实，她还挺欣赏风灵曜的胆子。
只不过，她这样的行为风险太大，若是有个万一，恐怕会让阿炎一生内疚，所以该教育的，还是要好好教育一下。
“问清楚她是怎么混上来的了吗？”沈未白问。
星鸾点了点头，“查清楚了。这一次，我们是第一次远航，所以船上的人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在水月山庄里就挑了一批。玉轮公主是在临出发前，偷偷打晕了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小丫头，换上了她的身份伪装上的船。”
“这丫头还有点小聪明。”沈未白嘴角弯了弯，眸中含笑。
见主子没有生气，星鸾心中偷偷松了口气，才继续道：“在明洞上船之后，她并未分配在我们的主船上，所以我们并未第一时间发现。但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海，所以刚开始晕船现象很严重，也不知是不是这位小公主真的有航海天赋，她一个北方女子，从未见过海，甚至连船都极少坐，居然不晕船。所以，我们在百涯换船时，就把一些晕船的人调剂到其他船上休养，而一些体质好，没有晕船的则被调过来宝船上伺候。”
沈未白明白了，就因为这中间发生的事，所以才会把风灵曜给带上了宝船。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星鸾发现了。
其他人或许没有见过风灵曜，但星鸾是什么人？不仅是跟随在沈未白身边的贴身侍女，更是帮她分管情报的助手，就算没见过风灵曜几次，但因为训练的特殊性，也能让星鸾一眼就看穿风灵曜的伪装，认出她的身份。
“因为很多人是从其他船调过来的，所以我今日特意去核对了一遍人员名单，才发现了玉轮公主也上了船。”
星鸾将前后经过都交代完毕。
在发现风灵曜后，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即带着风灵曜来见沈未白，却没想到不巧的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此时此刻，星鸾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不小心破坏了主子的好事，不会因此守法吧？
好在，沈未白根本没提这件事，只是交代她：“你去收拾出一间房，给灵曜住，再挑两个机灵一点的丫头服侍她。”
“是！”星鸾福了福身。
她又试探的问：“主公，要派船把玉轮公主送回去吗？”
沈未白摇摇头，“不必了。若是刚刚出发就发现，送回去倒是没什么。但现在，都已经驶出外海，返程不仅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还要经过海盗聚集之地。”
“我们能平安通过，那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海盗不敢轻易招惹。但要派船护送灵曜回去，恐怕在那些海盗眼中，就是肥羊了。”
“既如此，还不如让她跟在我们身边安心。”
“不过，你也要立即传信回去，告诉月鹿一声，让她转告灵曜父母，她平安无事，与我们一同出海，请他们放心。”
星鸾将沈未白的吩咐一一记住，心中不由得感叹，‘主公自从与公子两情相悦后，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许多。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主公哪会吩咐这么多？大多都是丢给我们这些属下去处理。’
……
船队浩浩荡荡而行，在海面上行驶。
这段时间是出海航行的好时间，没有季风，也没有海浪，当众人在海上过了一个月时，终于来到一片群岛。
望着陌生的陆地，船上众人既是兴奋又是忐忑。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什么。
这些海岛上会有人居住吗？
他们长什么样子，说什么话？也会与中原一样？还是不一样？
带着种种疑问，船队停靠在一处没有人迹的海湾。这座岛不算大，很快第一批下船的人就搜寻干净，前来汇报并未发现有人的行为痕迹。
但是，这座岛上倒是物产丰富，浅水的地方有很多海鱼，岛上也有各种热带果树。
沈未白决定暂时在岛上休整几日，再根据航海图往南行驶，那边有另一个国度。
第二日，负责在岛上搜寻的人，前来汇报沈未白，他们发现了一处天然宝石矿，从洞穴中冲出来的水，带着一些蓝色，绿色，黄色的宝石。
无意发了笔横财，沈未白又将出发的时间推迟了三日，足足在这里打捞了十几箱的天然宝石后，船队才重新出发。
又航行了半个月，他们终于看到了另一片大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结局五 （1更）
“这是什么？”刚从船上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风灵曜就被在码头上行走的古怪动物给吓得躲到了风青暝的身后。
风青暝也睁大了双眼，他也不曾见过这等动物。
“是象。”沈未白看着从自己面前坦然走过的大型哺乳动物，心情颇为复杂的说。
“象？”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沈未白回眸看向两人，被他们兄妹同款惊讶表情给逗笑，拉出了那种莫名的惆怅感。
“是啊，象。不用担心，这种动物的性情很温顺，在这里被人驯化后，与我们中原的马匹差不多，都是驮人载物的。”沈未白笑着解释。
“嫂嫂你懂得真多！”风灵曜一脸崇拜的道。
沈未白含糊的道：“多看书，就会知道了。”
风灵曜调皮的了吐了吐舌头，一双好奇的眼睛到处看着。
“走吧，先找个落脚地，咱们要在这里待上好几日。”沈未白道。
其实，在下船后，就有玄黄商号的人去打点一切了，他们只用优哉游哉的过去就行。
玄黄商号的海外贸易航行，在几年前就已经搭建好。
而这个国度，是在海上离中原最近的国度，所以每一年都会有一些大胆的商人从明洞坐船出发，来到这里进行商品贸易。
玄黄商号的船也会到达这里，进行补给和贸易，之后就会返程。
这个国度，算是当前海上贸易最远的航线了。
但对沈未白来说，外面的世界应该还很大。
所以，这一次她跟着来的目的，就是要带着船队开拓更长的海外贸易线。在这里进行补给和贸易之后，船队其中三分之一的船只会带着货物返航，剩下的船才会继续航行。
而因为海外贸易的展开，这个国度的人见到他们这些异国人，似乎也并不怎么意外，只是偶有好奇的眸光在他们身上停留。
一路行来，异域风情，不同的集市文化，都让人目不暇接。
但沈未白心情却越加复杂起来。
因为这里的人，无论从外貌还是服侍，又或是语言，建筑都像极了她上辈子所在世界中存在的某个人口大国。
但是，在她的记忆中，上辈子她所在的祖国与这个人口大国之间的航海距离并没有那么远。
沈未白很确定他们在海上没有绕远路，那么也就是实际距离变远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它和沈未白所熟知的世界，又有什么联系？
“阿姐你怎么了？”风青暝察觉到沈未白的异样，立即走到她身边。
沈未白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风青暝认真的看了她几眼，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才放心。
沈未白坦然极了。
就在这么一瞬间，她心中豁然开朗。
既然心中存疑，那么余生那么长，她就用脚下丈量，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看看它到底和她熟悉的那个一世界有什么联系，是不是一样就好了！
“主公，公子，公主这座城市根据当地人的发音，我们都称为卡卡。这里盛产香料，又被称为香料之都。还有一种木头，很神奇，在树身上割一下，就会流出白色的乳汁。”负责玄黄商号的房孟章这一次也跟来了，他已经是第二次来卡卡，所以主动的担上了讲解的任务。
“是橡胶树。”沈未白脱口而出。
众人为之一静。
沈未白自知失言，正打算挽救一下，就听到房孟章惊叹的道：“主公果然是知识渊博，通晓天下。”
“……”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抽，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解释的打算，就这么让他们误会吧。
在卡卡，除了要补给，交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新的航海图。
以往，中原国家的海外贸易，最远就到了卡卡，所以航海图几乎都只有到卡卡的海上航线。
离开卡卡之后，再继续往前，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未白虽然有前朝的航海图，但时间已久，谁知道图还准不准？
所以，若能在卡卡得到最新的航海图，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卡卡所在的国家，是一个很大的岛国，从他们不反对海上贸易这一点来看，他们应该和其他地方也有着贸易往来，所以他们极有可能去过其他国家和地区。
……
沈未白一行人，在卡卡住了大概十来天左右。
这段时间，房孟章带着商号的人和当地人做交易。
丹井则带着另一批人大肆采买，给船队补给。按照沈未白的要求，每艘船上的水源至少要储存船上人口的三倍到五倍，以防万一。
食物的话，耐存储的食物也要超倍存储。
在每艘船的底层仓库里，沈未白都事先让人打造了冰窖，用来存储一些肉类等易腐坏的食物。
还有水果，只要是能储存的水果，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往船上搬。
各艘船上消耗的药物，能补给的也都补给充分。
还有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物资，都被丹井大批采买，运送上船。
这么豪气的举动，让当地人对这支船队好奇极了，连带着让房孟章的交易都变得顺利许多，甚至达成了好几笔意外的买卖。
没办法，主要是他们大肆采买的动作，让当地人见识到了这支船队的财力。
所以，短短几天时间，不光是卡卡的商人，就连卡卡附近城池的一些商人，也都闻声而来，主动的要和玄黄商号做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要离开时，沈未白手中的航海图已经有六七张。
……
重新回到宝船上，沈未白在房间里研究倒手的几张航海图，最中间的一张就是她在前朝宝船上得到的那张。
房孟章还在对返程的商船进行安排，其他人也都在做出航前的最后准备。
当沈未白的房门被敲响时，不用多想她就猜到门外是谁。
“进。”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扬，并未收起桌上的航海图。
房门打开，风青暝兄妹站在门口。
风青暝还未来得及说话，风灵曜就冲入了沈未白房中，一脸兴奋：“嫂嫂，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沈未白看着她眼中雀雀欲试的光芒，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玩野了。”
风青暝趁机道：“是啊，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
风灵曜听到后，立即躲在沈未白身后，嘴里嘟囔撒娇：“嫂嫂你快劝劝我哥，他想要让我跟着商船回去。我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送风灵曜离开？
沈未白诧异的看向风青暝，她倒是不知道阿炎还打着这个心思。
不过——
之前没有在发现风灵曜偷上船时就把她送回去，那是因为单一艘船去送太危险。
但如今情况不同，返程的商船有十来艘，且护送的队伍兵强马壮，又打着玄黄商号的名义，在安全上自然没了问题。
到了明洞后，也会有专人护送风灵曜返回天幕城，与父母见面。
所以，若是风灵曜想要回去，现在倒是一个好时机，而且还是唯一一个中途返程的机会。
因为接下来的航程，也是海上大冒险了，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什么时候回。
“嫂嫂我不走！”
可显然，风灵曜并不想回去。
沈未白看向风青暝，后者并未看她，反而凝视着风灵曜不容置疑的道：“灵曜，你必须回去。”
“我不！”风灵曜拒绝。
风青暝道：“你偷偷跑出来，父母担心不已。接下来的路，不知归期，你忍心让父母每日为你担心受怕吗？”
“可我不是一个人啊！我有哥哥，还有嫂嫂，和那么多人在一起呢。他们知道了，不会担心的。”风灵曜辩解道。
风青暝却不认同：“这不一样。我们有自保的能力，而你呢？更何况，大海茫茫，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我是自救还是救你？”
风灵曜被风青暝的话说得脸色一白。
“你若真的向往外面的天地，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些船上的人，你看看，都是精心挑选，能够有自保能力，或是有一技之长的。你会什么？所以，为了不拖累别人，为了能体现价值，不如现在回去，好好的学上些真本事，等过几年，你再跟着出海。”
沈未白静静的听着，把原本想要相劝的话咽了回去。
她突然明白，风青暝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教育还未长大的妹妹。
“哼！我讨厌哥哥！”风灵曜被他说得眼睛湿润，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风青暝没有去追，而是留在了沈未白的房中。
“你何必用这么狠的话刺激她？”沈未白笑道。
风青暝脸上轮廓的冷硬柔和了几分，低声解释：“灵曜与我不同，她从小在父亲母亲身边长大，是泡在蜜罐子里的。虽然不算是刁蛮，却也会任性大胆。以前在宫中，她再如何大胆也有限，就算闹出什么事也有我和父皇为她兜底。可如今，既然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她也要学会成长。”
“平日里，跟她说这些，她不会明白，正好如今有这个机会，就当一次恶人了。”
第三百九十章 大结局六 （2更）
风青暝的意思很明确，之前没有让风灵曜回去的原因和沈未白想的一样。
而现在，他们在卡卡逗留了这么久，风灵曜也见识过天外有天了，是时候返回天幕城。
若是她真的向往探索，也应该为此而付出努力，学会必备的技能。
这样，以后她再踏上探险的征程，也会让家人放心。
“还有……我们归期未定，父亲和母亲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担心的。若灵曜也跟着，恐怕他们在这段日子里，都会日夜不安。所以，灵曜回去，起码能安父母亲一半的心，我在外也能放心些。”风青暝将自己心中的顾虑都一一说清楚。
其实，这些沈未白也大多想到了，所以后面才没有出声替风灵曜说话。
……
商队返航的时候，风灵曜坐上了船，气鼓鼓的看着宝船变得越来越小。
她心中不愿，但还是听进了兄长的话，答应回去。
沈未白也承诺她，在天幕城中，她可以跟随任何人学本事，只要她和张月鹿说一声就好。
同时，在宝船上，风青暝和沈未白并肩而立，也同样目送着商船离开。
在他们身后半步，站着房孟章和丹井，星鸾等人。
房孟章身为玄黄商号的负责人，自然要跟着沈未白一起探索海上商贸之路。
送走商船，他们也要出发了。
海上的岁月是很枯燥的，哪怕是第一次出海的人，在看久了无边无垠的大海后，也会觉得乏味。
渐渐的，船上开始兴起了海钓之风，倒是给枯燥的日子增添了几分趣味。
偶有遭遇风浪时，也借着宝船的强悍，乘风破浪，无形中保护了船队的安全。
在海上航线又一月时，玄黄船队遭遇了几次海盗袭击。
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红发红眼的异国海盗，船上大部分人都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的船队驶入了什么魔鬼的地盘，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后，在沈未白直接斩杀一人，众人看到那些魔鬼身上也会流淌出和他们一样的血液后，那种恐惧消失了。
东方神奇的功夫，横扫了这一片的海盗。
这些海盗想要抢掠船只，却被沈未白他们直接杀到老巢，不仅丢了命，连辛辛苦苦抢掠的财宝都被搬上了船。
其中不少稀世珍宝，如今都落入了沈未白的口袋。
等他们清洗完这一代的海盗后，房孟章一手擦掉脸上蹭到的血迹，一边感叹，这可比做生意赚得多多了！
不知不觉间，玄黄商号的船队凶煞之名，传遍了这片海域。
以至于等几年后，沈未白他们返程归来时，路过这片海域，新的海盗见到后都远远避开，根本不敢招惹。
甚至，还有海盗把旗帜上的图腾记录下来，要求每一个手下都要牢记，这是来自东方神秘恐怖的船队，他们的人可以在天水飞，可以隔空杀人，可以移形换影，甚至还能召唤冰与火。
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洗劫海盗之后，沈未白他们也救下了一些人质。
他们都是路过的商船，被海盗掳劫，留下他们的命，就是为了要赎金。
也从他们的口中，沈未白他们手中的航海图又完善了许多，在空白的海域上补充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国邦。
这个时候，船上的人，又多了一个事可以做，那就是跟着这些人学习海外番邦的话。
等到了这些人所在的国邦，船会靠岸。
然后，该补给采买的就去补给采买，该去谈生意的就去谈生意。
因为救回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商人，或者商人的家人，甚至还有一两个贵族，所以在他们报答救命之恩的前提下，玄黄商号在这些海外番邦做生意，做得异常顺利，根本不需要沈未白操心。
从中原带来的货品，换成了当地的货物。
还有从卡卡带来的香料，也在这里换成了珠宝与黄金。
既然不需要沈未白，她便带着风青暝好好的领略这些异国风情。
闲下来的时候，就完善海航图，根据他们亲自走过的线路，重新绘制，一点一点的填补航海图上的空白。
等把这一代的国邦都逛完之后，船队继续出发。
从这些国邦，他们又得到了新的航海图，知晓了更远的国家。
就这样，在大海上走走停停，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玄黄商号的船队已经离开中土两年了。
两年时间，原本三十多艘的船队，如今只剩下十几艘。
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因为装满的货物太多，不得不让一些船只先一步返回中土，也算是给中土报个平安。
同样的，因为有了新的航海图，目标更为明确，航行中节省了不少时间，当船只返航的时候，也会陆续有新的船只补充进来。
多次的加加减减，看似沈未白他们一直在走，但实际上这两年都有海上源源不断的货物和财富送回中土。
沈未白在中途的势力，有了充足的财富支持，也扩展得更大更强。
这两年内，三国还是那个三国。
南卫皇后尹千雪诞下太子，如今又一次生怀有孕，还有七个月临盆。
南卫皇帝姬云廷也一心治国，发展经济，充盈国库。后宫中的嫔妃只有寥寥数人，基本上都是世家为了巩固与皇家之间的关系送进来的牺牲品。
但她们，只有在入宫的前三天会被皇帝临幸，之后就独守空闺了。
皇帝对皇后的独宠依旧，所以也不会让其他女人生下皇子和公主。
而北齐，风青暝临走时布下的局，让北齐的发展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来。就算摄政王不在朝中，这北齐的天下，依旧是摄政王的。
至于以后，那就看风青暝的心情了。
风苍玄和归海雅在天幕城中等回了风灵曜的回归，女儿出去一趟回来后，似乎有了志向，每天都在忙碌着学习各种知识，他们也干脆放手。
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天幕城，一半的时间在蓟国珂里。
过得逍遥自在得很！
甚至，好几次风苍玄与大舅哥喝酒，还遗憾自己晚退了几年，少过了几年这般逍遥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话的影响，蓟国皇帝归海缙也学着他一样退位，让太子归海鸿卓继位，大皇女归海卿云辅佐，他也当上了太上皇。
三国之间的安稳，让商贸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一时间各国商贸来往频繁，就连天幕城都更为热闹。
……
如今这剩下的十几艘船，由宝船领航，驶入了更远的海域，距离中土恐怕已经有数万海里了。
两年的海上风霜，风青暝早已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沈未白也越发的妍丽绝美。
这一年，沈未白已经二十有三，风青暝也已经二十二岁。
“再穿过那个海峡，就能到达一个叫天方的大国。据说，那是一个在沙海中的国度，已经很古老了。”在风青暝靠近的时候，沈未白就指着海图上的某一处对他说。
天方，她前世的记忆里，也曾记得有个古国，在古时候的别称叫做‘天方’，同样也是一个在沙漠里的国度。
只是不知道，再过十来天到达的那个‘天方’，会不会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天方’。
“阿姐，我有话对你说。”风青暝却不在意什么天方。
沈未白不解的看向他。
风青暝突然单膝跪下。
“……”沈未白被他的动作弄得眉梢轻挑。
“阿姐，你可愿意正式嫁给我？”风青暝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宝石盒，盒盖被他打开，里面是一枚镶嵌得极为漂亮的宝石戒子。
“你……”沈未白震惊了。
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
在沈未白诧异之时，风青暝轻笑，嗓音低沉的道：“我见所到的那些国邦，男子大胆向喜欢的女子示爱，所以便想学一学。阿姐，你愿意吗？”
沈未白凝视着他那双澄清的茶眸，里面的倒影只有她一人。
缓缓的，她向他伸出了手，唇角一弯，“当然愿意！”
“阿姐！”欣喜若狂的风青暝将戒子小心翼翼的套在沈未白的手指上，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被风青暝圈在怀里，沈未白都能感受到他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阿姐，我们马上成婚好吗？”风青暝忐忑的问。
沈未白搂紧他的腰，给出了让他安心的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