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齐国
经过多日奔波,从蓟国来吊唁的车队,终于进入了泰宁城中。
在城门口,有四方馆的侍郎专门等候,将他们安置好之后,带入宫中吊唁。
齐太子薨逝后,棺椁要停放一月,就是为了让各地吊唁。
蓟国进城的车队里,已经没了那辆通体乌黑的马车,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素衣,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蓟太子与大皇女一路辛苦了,感谢二位前来吊唁。”接待的侍郎,身上也穿着素衣,腰间还缠着白布,神情肃然的向两人行礼。
“大人不必客气。蓟与北齐,本就是姻亲,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来。”归海鸿卓道。
侍郎没有多说,带着他们前往四方馆安置。
路上,归海卿云状似无意的问:“刘大人,不知道我姑母如何?”
归海卿云的姑母,自然就是齐皇最为宠爱的丽妃,蓟国的长公主,归海雅。
刘大人一怔,倒也没怎么失态,只是斟酌着回答:“丽妃娘娘还好,如今都在陛下跟前伺候。”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
来之前,他们得到的情报可是,丽妃被齐皇后给软禁了起来,甚至想要威逼利诱的让姑母承认是她派人刺杀了太子。
而如今,从这位刘大人的话中来看,姑母似乎被解除了软禁,甚至可以伺候在齐皇身边。
说是伺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毕竟,在皇宫之中,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无法阻挡皇后的决定。
齐皇把姑母留在身边,那无疑是为了防止齐皇后对姑母出手。
不得不说,这位齐皇,他们的姑父对他们姑母的确是一片真心,珍爱有加。
“那不知齐王在何处?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见见姑母。说起来,我们与姑母也许久未见,出发之前,父皇特地嘱咐我们,要给姑母送些东西。”归海鸿卓道。
说这些话,倒不是说刘大人可以做主,而是要通过他,把话带给能做主的人。
更何况,刘大人说是一回事,他们总要亲眼见见,才能确定真假。
“齐王在操持太子殿下的身后事,待蓟太子殿下和大皇女殿下进了宫,就能见着。至于丽妃娘娘,微臣需要向陛下禀报后,才能回复二位殿下。”刘大人恭敬的道。
禀报陛下?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心中顿生奇怪。
按说,这类事,只需要向皇后请示就可以了,无需惊动皇帝。
更何况,如今的齐皇不是正在病中,时不时的昏迷吗?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疑惑,刘大人又解释了句:“皇后殿下因为太子的事,伤心过度,心力交瘁,如今在宫中静养。陛下有令,后宫中的事,暂由丽妃娘娘处理。二位殿下想要见丽妃娘娘,下官也只能向陛下和娘娘禀报,由陛下与娘娘定夺。”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又对视了一眼,心中明了。
看来,在阿炎回国之后,力挽狂澜,不仅解除了母亲的软禁,还让齐皇身体好转,甚至惩罚了齐皇后。
知晓这一切后,两人也不再多问,跟着刘大人去了四方馆中。
……
在蓟国的队伍,进入泰宁后不久,沈未白也坐着马车进了城。
只不过,与蓟国的大张旗鼓不同,她十分低调的去了泰宁城中的玄黄商号,又由玄黄商号的人带着去了一处闹中取静的五进大宅。
大宅的门匾上,写着‘玉川居’三个字。
这里,是沈未白在泰宁的私宅。
像这样的私宅,她有很多,但去过的极少。这些私宅,都是她的手下们,在布点的时候,随手为她买下的,就是方便她什么时候来巡视时,有地方住,不至于委屈了自家主子。
但实际上,这些年,沈未白大多数都窝在天幕城中,极少出来巡视,所以这些宅子,她都不曾来。
玉川居中,一切符合沈未白喜好的应有尽有,就连伺候的奴仆,长相都是白净清秀,姿容不错,十分符合沈未白‘好颜’的喜好。
哪怕主人不在,玉川居也被打扫得干净妥当。
所以,在沈未白他们到来之前,先一步到达的丹井也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便可以了。
沈未白倒时,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
房间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沈未白洗去了路上的尘埃,换上干净的寝衣,盘膝在罗汉床上坐下。
星鸾跪在她身后,擦拭头发。
丹井则端来了沈未白喜欢的小吃,水果。
“柳先生那边安排好了吗?”沈未白吃着小点心,随意问道。
柳茹并未留在蓟国,而是同他们一起离开。
不过,在玄黄商号时,柳茹就打算返回天幕城了。
所以,沈未白安排了人护送。
“护送先生的人已经挑选好了,今日准备好一切,明日即可出发。”丹井回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
接着,泰宁城中的无极阁据点负责人,也亲自来汇报泰宁城中的一切,尤其是沈未白亲自下令要盯着齐皇宫。
这边收到的消息,和归海卿云他们得到的差不多,只是对经过要更详细一些。
从无极阁这边,沈未白才知道,齐皇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体弱,宫中又被皇后把持,所以一直被人在药中下了迷药,才会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皇后痛失爱子,自然想要报仇。
但,除了报仇之外,她还想要借机除掉丽妃,甚至风青暝。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今太子死了,齐皇极有可能在贤妃所生的二皇子风青云和三皇子风青暝之间,选择一个继承东宫之位。
但是,皇后无法容忍太子之位旁落。
太子是死了,可是太子有儿子,那可是齐皇室中唯一的皇长孙。
皇后想让皇长孙继承太子之位,所以就要尽可能的铲除障碍。
而丽妃和风青暝,一向最得圣宠,是皇后心中多年的恨,也是她最想除掉的人。
只可惜,皇后也知道齐皇暗中派了人保护丽妃,她要杀丽妃,就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这才有了软禁之事。
结果,没想到,丽妃的‘口供’还没拿到,风青暝就那么快的赶了回来。
他有着可以直接通天面圣的飞轿,即便是贵为皇后也阻拦不了。
风青暝见到皇帝后,立即让人换了药,亲自监督皇帝服药,守在皇帝身边。
没了迷药的作用,齐皇很快就清醒过来,虽然还很虚弱,却已经没有大碍。知晓了皇后所作所为之后,便下令皇后禁足,没有帝令,不可踏出一步。又宣了丽妃到身边伺候,实则是为了将人放在身边保护,也同时表明了,陛下现在只相信丽妃和齐王。
太子的丧事,则交给了齐王处理。
那位二皇子风青云就如同透明人一般,被齐皇遗忘。
“……所以,这几日,不少大臣都在暗中思量,太子薨逝后,陛下会不会不顾祖训,立齐王为太子。”
听完属下的汇报,沈未白心中松了口气。
阿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镇定,没有冲动,选择了最佳的方式,将一切化解。
起码现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丽妃,都是安全的。
“玉轮公主呢?”沈未白想起风青暝的那位妹妹。
“玉轮公主也随丽妃一起,在齐皇膝前侍奉。”
沈未白点了点头。
有齐皇护着,暗中又有风青暝的人,还有天水他们的存在,丽妃和玉轮公主那边不用担心了。
至于齐皇到底想不想要阿炎入主东宫,这还要看阿炎自己的选择。
沈未白神情淡淡,对此并不着急。
她尊重风青暝的一切选择。
曾经的承诺,她相信风青暝是真心的。而如今,事态变迁,他如果做出了别的选择,沈未白也会成全。
无极阁据点的负责人,在汇报完了之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星鸾和丹井在沈未白身边伺候。
赶路的时候,主公还行色匆匆,恨不得早点赶到泰宁。而如今,真到了泰宁之后,主公反而好像不着急了?
“主公,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星鸾试探的问。
沈未白挑眉:“要做什么?什么也不做,赶了那么久的路,大家都好好休息。”
星鸾和丹井对视一眼,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沈未白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心中觉得好笑。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骗她们。
现在,的确什么都不用做。
一切,都要看阿炎自己的选择。
“那……要属下将主公到达泰宁的消息,传到齐王府吗?”星鸾还是挣扎着闻了一下。
“不必了,你送去他也不一定收到。想必,这段时间,他都要守在宫中。”沈未白浑不在意的道。
星鸾张了张嘴,想说,就算送信到皇宫,他们也是可以的。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主公想见公子的话,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不想见,只是不想去打扰公子吧。
沈未白要休息,丹井和星鸾便退了出来,守在外面。
当房中安静下来后,星鸾才低声问比他们早到一步的丹井,“丹井,查出齐太子之死的真凶了吗?”
丹井白了她一眼,“我怎知?”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是凶手?
齐太子到底是何人所杀,至今都没有一个说法。
无极阁这边没有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齐皇宫那边也同样如此。
沈未白到达泰宁的第二日,星鸾例行来向她汇报时,就提到了被禁足在宫中的齐皇后,因为追查不到杀死太子凶手一事,而大发雷霆。
“齐皇后在宫里闹着要见太子,见母族的父兄,但都被齐皇给驳了回去。也怪她自己,趁着齐皇昏迷时做的事,落了那么大的把柄,就算如今皇后的母族想要为她说话,也说不上。不过,今天宫中传来消息,因为丽妃从中说话,齐皇已经答应,在太子出殡当日,让皇后出来送太子最后一程。”星鸾道。
沈未白并不在意齐皇后如何,一个人做了什么事,自然要能承担起这件事的后果。
她比较好奇的是——
“齐太子遇刺一案,真的一点线索都查不到?”要知道,这件事不仅是无极阁在查,齐皇也在查,恐怕都出动了所有的皇家密探在查这件事,齐国那些大臣,暗自里怕也是在查这件事。
然而,那么多人,那么多势力在查此事的幕后真相,竟然什么都查不到?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过蹊跷!
“这幕后之人,应该策划已久。也极为小心,狡猾,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抹掉了所有线索,无论成与不成,都是那批人。所以,当时参与刺杀的人都死了之后,就等于线索断了。朝廷密探,把那些尸首都拖了回去,严格检查,甚至把皮都剥开,还开膛破肚,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星鸾神色微凝。
那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棘手的事,难道他们无极阁可查天下事的口碑就要被打破了吗?
“只要做过,就一定有留下痕迹。哪怕再如何小心,都没有用。查不到证据,可以从结果反推。”沈未白提醒道。
星鸾不解的问:“结果反推?”
沈未白颔首。“对,你问问自己,齐太子一死,对谁有好处,谁就有动机。”
星鸾眨了眨眼。
沈未白又继续道:“世上杀人者,无外乎几种理由。利益,情杀,仇杀,误杀,以及买凶杀人。但,买凶杀人追其真正的理由,也是出于前三种。误杀也显然不可能,那些死士分明就是冲着齐太子而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前面三种可能性了。”
星鸾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可以根据杀人的动机,先锁定有嫌疑的人,然后再找证据一一排除?到了最后,剩下的一个,哪怕再不可能,再没有证据,也是最可疑的一个,我们只要继续盯着他,总会找到破绽。”
“孺子可教。”沈未白欣慰的笑着。
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难想。
只不过,齐太子身份特殊,涉及到沈未白划定的这个范围内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谁敢没有证据之下就去怀疑,调查?
所以,事情就卡在了‘证据’这个环节!
但无极阁不同,他们的情报网本来就在暗中,虽然无法像朝廷密探,大理寺那样光明正大的查案,但也有着优势,那就是可以无视所有嫌疑人的身份问题,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属下明白了!”星鸾仿佛找到了新的调查方向。
但旋即,她脸色微变,试探的问:“主公,若按照刚才所说,那公子……也是在嫌疑之列。”
风青暝是北齐的一品齐王,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虽说,皇室有祖训,不能让有他国皇室血统的皇嗣继承北齐皇位,但如果齐皇的儿子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那还让不让他坐?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齐王风青暝与二皇子,瑞王风青云都同样有嫌疑。
“既然要查,自然要公正。我相信阿炎没有做过这件事,你们尽管去查吧。”沈未白并未生气。
星鸾这才松了口气,告退离开。
……
齐太子的棺椁灵柩安置在东宫的正和殿里,大殿里挂满了素缟,灵堂中还有大臣来轮流守灵。
一大早,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就进了宫,来灵堂吊唁。
两人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站在齐太子棺椁前,上香。同样穿着素衣的风青暝陪同在侧。
等两人上完了香,风青暝回了礼,三人便去了偏殿谈话。
今日,只是简单的吊唁一下,按照规矩,他们二人会留在北齐一直等到齐太子出殡结束后,才会择日返程。
“南卫那边也送来了国书,卫皇派了辰王来吊唁皇兄,应该再过几日就到了。”风青暝语气有些伤感。
皇后虽然恨他,甚至想要杀了他们母子,但是太子在世的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是一位不错的兄长。
有几次,在风青暝少年时,被皇后刁难,太子还出面维护过他。
“阿炎,母后一生最爱的男人,就是父皇。而父皇最爱的女人,却是你的母妃。所以,我能理解母后的恨。身为儿子,我无法开解母亲,也无法改变父亲的心意,这让我很愧疚。但,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我和你之间今生既然有缘分成为兄弟,我就希望做一个合格的好兄长。”
这几日,风青暝操持着灵堂的大小适宜,夜深人静时,时不时会想起当初太子对他说过的话。
也就是因为太子真的做了一个好兄长,风青暝才会不争不抢,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闲散王爷。
当然,他的本性也不喜欢这些,对权利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但,若太子是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之辈,想要迫害他,他为了自保也会去争一争。
“阿炎,你还好吗?”归海卿云担心的看着他。
风青暝点了点头。
归海卿云又小声的道:“未白随我们一起来了,不过没有入住四方馆,她说在泰宁有住处,你可知道?”
听到沈未白也来了,风青暝的眸色一亮,心房暖了起来。
他迫切的想要见沈未白,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只能强制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嗯,知道。”
事实上,风青暝并不知道沈未白在泰宁的住处。
但是他知晓,沈未白的势力极大,既然在南卫和蓟国都有,那么北齐也不会落下,要找个住处,那是极为简单的事。
“你知道就行了,我还怕她骗我。”归海卿云这才放下心来。
归海鸿卓这时道:“阿炎,我们想见姑姑。这次出发前,父皇让我们给姑姑带了些家乡的东西。”
风青暝道:“我一会带你们去。”
这时,有脚步声进入偏殿。
三人立即停止了话头,一起看向来人。
而来人,也因为三人的目光驻足在原地,有些尴尬。
“皇嫂。”
“太子妃殿下。”
认出来人后,风青暝与归海卿云姐弟都开了口。
齐太子妃并非是独自一人,在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只是,小男孩的眼眶通红,神情也恹恹的。
他就是齐太子和太子妃的独子,目前齐国唯一的嫡皇长孙,风佑。
齐皇室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的杀孽太重,风家一族世代镇守北疆,世世代代不知与北漠的归胡人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所以在子嗣上一直都不是很繁茂。
齐皇那一辈,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兄弟。
到了风青暝这一代,也只有三个皇子。
齐太子妃与齐太子成婚多年,也只生下了一个风佑。风青暝最小,也一直未成亲。瑞王倒是成亲了,但这些年也只生了一个小郡主,还是侧妃所生。
所以,风佑这个皇孙的地位,在北齐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蓟太子,大皇女,齐王。”齐太子妃容貌清丽脱俗,气质清雅方正,丧夫之痛,在她脸上还残留着几许哀伤。
“齐皇叔。”皇孙风佑也小声的道。
“听闻蓟太子和大皇女远道而来吊唁太子,本宫心中感动,特携了佑儿来感谢二位。”齐太子妃松开风佑的手,款款行礼。
归海鸿卓和归海卿云也回了礼。
一番寒暄后,齐太子妃才带着风佑离开,只是离开时看了风青暝一眼。
归海鸿卓不觉如何,归海卿云却若有所思的盯着齐太子妃的背影,直到风青暝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我带你们去见母妃。”风青暝道。
归海卿云笑道:“灵曜也在吗?”
风青暝颔首,“她一直与母妃,父皇待在一起。这几日,也是憋闷得狠了,知晓表姐你们来,肯定会开心。”
“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小丫头了。”归海鸿卓笑道。
三人说着话,朝偏殿外走去。
风青暝又交代了几句后,才带着他们前往齐皇居住的宫殿。
……
归海卿云姐弟进宫的时候,沈未白就住在这五进的大宅子里,喂鱼浇花,过得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一般无二。
但,刚过了晌午,星鸾就急急忙忙的跑来。
沈未白将手中装着鱼饵的陶盅递给丹井,擦着手问:“出了什么事?”
“主公,刚刚得到消息,瑞王遇刺了!”星鸾沉声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死一伤
“主公,瑞王遇刺了!”
星鸾带来的消息,让沈未白脸上的悠闲的笑容瞬间消失。
“是死是活?”沈未白冷声问。她那双平静无波,却深如海渊的眸子里,似乎在缓缓酝酿着什么。
“活着,但重伤,太医已经去了瑞王府。齐皇接到消息,又昏了一次,幸而齐王正好在齐皇跟前伺候,才没有出了乱子。”星鸾将得到的消息立即说出。
“可有性命之忧?”沈未白又问。
星鸾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沈未白来回踱了两步,对星鸾道:“想办法搞清楚刺杀瑞王的人身上所有的细节,挑四五个好手过来,今晚随我一同行动。”
星鸾一愣,旋即领命而退。
“主公,到底是什么人对齐皇室如此仇恨?刚杀了太子,现在又要杀瑞王?”星鸾离开之后,丹井问。
沈未白眸光变得深幽,对丹井所提的问题,只是道:“现在说一切,都还尚早。”
丹井不明所以,她总觉得自家主公想到了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事。
……
泰宁城中瑞王府,今日的瑞王府大门紧闭,整个府邸的气氛都透着紧张,下人们在府中行走,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
瑞王所住的院落外,有府兵侍卫严密把守,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
瑞王妃带着贴身的婢女,守在前厅,手帕在手中攥得极紧。脸色苍白,双唇紧抿。
她似乎在努力的保持镇定,但眉宇间的慌乱,还有发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心情的不安。
后面的寝室中,草药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除了府中的府医之外,还有宫中来的御医围在瑞王的床榻旁小心翼翼的商讨着。
瑞王妃从接到消息后,就在前厅等候,瑞王的寝室连一步都踏不进去。
焦灼的等待中,她不仅一次在心中问自己,瑞王到底如何了!他的伤势怎么样?
终于,有人从寝室走出。
瑞王妃一眼认出,是王爷身边最信赖的谋士!
然,看到这个貌若女子般的书生,瑞王妃眼底不留痕迹的划过一道嫉妒。
明明,她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自己的丈夫遇刺,躺在里面生死不知,她身为女主人,身为妻子却不能进去,反而一个谋士却能在府中号令,随意进出。
但瑞王妃是个聪明人,她安耐住内心的不舒服,露出焦急的神色,朝谋士走去。
“晏先生,王爷怎么样?”
“王妃。”晏无胥拱手向她行了礼,才挺直腰杆回答她的问题:“王爷福大命大,那刺客的一剑偏了少许,从新房擦过。经府医和御医的诊断,王爷只是失血过多,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这一剑毕竟是伤了元气,接下来一段日子,王爷还需要卧床静养。”
“从心房擦过!”瑞王妃惊恐的捂住嘴,眼神里流露出后怕。
若是不偏那一点,王爷焉有命在?
难不成,她要和那东宫的太子妃一样,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吗?
一想到这些,瑞王妃脊背上就窜起一股凉意。
她心思的变动,自然瞒不过站在她面前的晏无胥。而晏无胥也只是冷眼旁观,心中的不屑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到底是谁敢刺杀王爷?”瑞王妃愤恨的问。
晏无胥道:“那些杀手死的死,逃的逃,谁知道呢?他们可是连太子都敢杀呢。”
听到这句话,瑞王妃的脸色又变了变。“我要去见王爷。”
“御医说了,王爷还需静养,王妃此刻进去不妥。不如先回去休息,待王爷舒服醒来之后再来探望。更何况,王府之中出了那么大的事,王爷遇刺的消息也惊动了陛下。不少事,都在等着王妃去处理呢。”晏无胥阻止了瑞王妃。
瑞王妃本想发火,但被他这么一说,又冷静下来。
是啊,现在这府中的主子倒了一个,她必须要撑起来,免得外面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也是她向王爷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
想通了这一点,瑞王妃很快便走了。
晏无胥目送她离开,眼神划过一丝轻蔑。
他再回到寝室时,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瑞王,却睁开了眼睛。在他胸口上缠绕的纱布,浸出了血迹。
那些刺目的血迹,让晏无胥眉心微微一蹙。
“走了?”瑞王惨白着脸,英伟冷峻的五官,更显轮廓。
晏无胥点了点头,走到床铺前,也无需瑞王开口便坐了下来。那双冷漠傲世的眼睛多了几分温度。
“你们先下去吧。”瑞王开口赶走了府医,御医,还有伺候的人。
转眼间,寝室里只剩下了瑞王和晏无胥。
无人之后,晏无胥眸光直直的盯着瑞王胸前那浸着血的地方,眸光深沉,息怒难测。
“无胥?”瑞王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力。
晏无胥心一软,叹了一声:“王爷,你也太乱来了。”
瑞王不在意的轻笑,“若不真的挨上这一剑,又怎么能让人相信我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呢?”
“即便如此,那也太危险了。若是偏上毫厘,那就……”晏无胥紧紧皱眉,后面的话也不愿说下去。
“放心,我有分寸。现在外面怎么样?”瑞王转移了话题。
晏无胥见他不愿再在伤势上多谈,只好道:“陛下震怒,让大理寺卿,还有宫中密卫亲查此事。该放出去的话,我们的人也放出去了,相信明日一早就会有我们想听到的流言传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瑞王皱眉问。
晏无胥又担忧的看了看他的伤势,在瑞王的眼神逼迫下,才继续道:“陛下很担心有刺客对齐王下手,不允许他出宫,甚至派了自己身边的暗卫保护他。”
“哼!果然这个杂种,还是最讨父皇的心。”瑞王咬牙冷哼。他这位三皇弟,本身就习得极高的武艺,如今父皇还要让自己的暗卫保护,简直就像是在护眼珠子一样。
同样都是儿子,从小到大的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怎能让人不恨!
“王爷慎言。”晏无胥提醒了一句。
瑞王却沉下脸色,“难道,本王在自己的府邸里,连说一句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晏无胥垂眸,缓声相劝:“陛下会维护齐王,这一点王爷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吗?我们要的,是百官的支持。只要王爷还活着,这大齐的皇位就落不到齐王手中。”
瑞王的眸色不断变化,眼神锐利透着锋芒。“无胥,为了那个位子,我蛰伏至今,做了那么多事,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毁了我的一切,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胥明白!王爷放心,胥此生都会追随王爷,拼尽全力,也要帮助王爷达成心愿。”晏无胥站起身来,拱手对瑞王深深一拜。
……
入夜,沈未白换上夜行衣,面罩将她的容貌掩盖。
与她同样打扮的还有四人,此刻都凝神等待着沈未白的指示。
能与主公一起行动,这简直是其他兄弟都羡慕不来的事,他们能有这样的机会,怕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沈未白换好衣服后,星鸾也送来了五把造型奇特的剑。
说是造型奇特,但其实,还是剑的样子,只是在剑尖的剑刃上有些锯齿,这样的剑杀伤力更强,伤口难以止血愈合,但也让兵器的特征明显起来。而这种特征,正是沈未白想要的。
沈未白随意的在那五把剑中拿起一把,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其他四人也在星鸾的暗示下,各自拿起一把剑。
“都各自试试看,趁不趁手。”星鸾提醒了句。
四人一听,当下就动了起来。
拿着剑在空地上,挽了几个剑花,又试着挥舞了几下,才收了手。
当他们重新站在沈未白面前时,沈未白也提着剑,对他们道:“今晚,你们的一切行动由我指挥。不要多问,也不要迟疑,让你们撤退之时,无论当时什么情况,立即离开。”
“是,主公!”四人同声道。
吩咐好四人,沈未白才转身对星鸾和丹井吩咐:“你们守在暗处,不要让后面的尾巴跟上来。”
“是!”星鸾和丹井道。
布置好一切后,沈未白的抬起头,眸光看向了齐皇宫所在的方向。
……
夜色中的齐皇宫,如同沉睡中的巨兽,谁也不知道,一个不经意的响动,会不会惊醒这方巨兽震怒,席卷全国。
东宫的灵堂,灯火彻夜未灭,白日吊唁的人已经离去,只留下值守的人,守在这曾经的一国储君的棺椁前。
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已经走了,风青暝依然留了下来。
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责任,还有齐皇禁止他出宫涉险的命令。
今日白间,瑞王被刺的消息传入宫时,齐皇立即抓紧了风青暝的手,好像生怕有刺客突然冒出来,当着他的面,杀掉他最喜爱的儿子。
接连两个皇嗣遭遇刺杀,一死一伤,这让整个泰宁,整座皇宫都处于阴霾之中。
风青暝站在太子棺椁前,沉默不语。
外面的风声,似乎也不敢打扰他。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让风青暝微微侧目……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的心上人
身后的脚步声,让风青暝微微侧目,而他一动,身后的来人,也好似受惊了一般,止住了脚步。
“皇嫂。”风青暝转过身来,看清了深夜来灵堂的人。
齐太子妃怔怔的站在原地,在听到他这声称呼后,微微点了点头。
“夜已深,皇嫂还是早些去歇息为好。”风青暝声音冷淡疏离。
齐太子妃身子紧绷,轻声道:“我睡不着。”
风青暝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后的灵堂。
自己的皇兄在世前,与太子妃的感情,算得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如今太子薨逝,独留太子妃一人,确实会让人心中难过。
“若皇嫂舍不得皇兄,明日再来便是。想必皇兄也不愿皇嫂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风青暝劝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皇孙还小,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若是母亲再病倒,对他来说会是双重打击。
“你……在关心我?”太子妃愣了一下,有些恍惚的道。
风青暝眉头几不可查的轻蹙了一下。他感觉太子妃这话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来,她也不算说错。
于是,他点了点头。
齐太子妃在看到他承认后,紧绷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放松了。
憔悴的脸上,缓缓绽放笑容,眼神中带有些风青暝看不懂的情绪道:“好,我这就回去休息。”
说着,她抿了抿唇,又轻声道:“太子的事,有劳齐王了。也请齐王爱惜身体,不要太劳累。”
风青暝没有说话。
齐太子妃往外走了两步,感受到深宫四周传来的孤寂,又小声的道:“三皇弟,可否送我一程?”
今夜守灵的人不多,所以正和殿里显得空空荡荡。
从此去太子妃居住的宫殿,需要穿过半个东宫。这一路上,倒是有侍卫会巡视,但也的确会让一个女子害怕。
只是,让风青暝奇怪的是,为何太子妃身边没有带伺候的人?
还有就是,既然害怕,刚才自己是怎么一个人来的?
风青暝心中存着疑惑,但看到太子妃一身素衣,神情憔悴的样子,又暂且把疑惑压下。
或许,太子妃只是因为思念太子,所以才在恍恍惚惚中独自走过来。
现在人清醒了,便不敢独自回去了。
风青暝这般想着,迈步朝齐太子妃走近。
灵堂的烛火光将他的影子放大,显得格外的伟岸、颀长。
齐太子妃呼吸一窒,眼底涌出复杂的情绪,被她隐藏得极好。
“本王还要替皇兄守灵,不便离开。本王会让人陪皇嫂回去休息。”
然,风青暝靠近后的话,却如一盆冷水从齐太子妃头上浇下。
齐太子妃心中苦涩不已,她在心中问自己:‘在期待什么呢?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面上,她努力维持着端庄和仪态,“多谢齐王。”
风青暝没有再说什么,招来守在灵堂的一个宦官,让他叫来在附近巡视的侍卫,以及守在正和殿的几个婢女,一同送太子妃回宫。
不一会,一大群人就出现在齐太子妃面前。
她掩去眼中的失望,轻声道:“走吧。”
十几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她身后,走出正和殿。风青暝始终站在正和殿的正殿门口,身姿挺拔如松柏,即便在黑夜中,也依然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就在齐太子妃带着人,即将走出正和殿时,黑夜中,突然有冰冷而凌厉的杀意乍现。
五道黑影,从皇宫上空掠来,分出一人刺向齐太子妃所在的方向,剩下四人则从不同方向,锁定了站在正殿门口的齐王风青暝。
“有刺客——!”
跟在齐太子妃身边的侍卫长,反应极快的拔刀迎战。
受了惊吓的宫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将齐太子妃围在中间保护,其余的侍卫也纷纷拔刀冲向了黑衣人。
顷刻间,正和殿混战一片。
附近的侍卫迅速举着火把前来增援,那刺向风青暝的四人,又分出三人去应对宫中侍卫,只剩下一人,剑锋狠厉,招招致命的指向他。
风青暝几次险险避开,身边没有武器,只有掌心泛着淡淡红光,抵御着对方的进宫。
他觉得很奇怪!
奇怪的不仅是来刺杀他的刺客,更奇怪的是,眼前的刺客分明是带着杀意而来,但每一次攻击要害时,临到最后都有些偏差。
风青暝看向剑指自己的黑衣人,他穿着黑甲黑袍,看不出身形,辨不出男女,脸也被黑色的面具罩着,看不出长相,就连身上的气味……
‘这些杀手身上的气味,似乎被特殊掩盖过。’风青暝心念一转。
为什么要特意掩盖身上的气味?
如果是陌生人,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他们是认识的!
风青暝的眸光凌厉起来,再出手时,目标明确的朝黑衣人脸上的面具抓去。
黑衣人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刺出的剑突然抽回,险险的从他掌前划过,锋利的剑刃与泛着红光的掌心之间撞出火星。
“阿炎——!快救齐王——!”被人群牢牢护着的齐太子妃,恰好看到这惊险一幕。
那刺客,差一点就把风青暝的手给刺穿,她吓得脸色发白,早已顾不上失不失态了。
而这一声焦急的惊呼,也被那黑衣人听到耳中,她手中的动作慢了一瞬。
风青暝的手也趁机再次抓过来,这一次他摸到了面具的边缘。
忽地,一股熟悉的寒气从面具上传来,刺激得风青暝缩回了手,茶色的眸底浮现震惊。
可惜,眼前的黑衣人没有给他答案,手中的剑,再度朝他刺过来。
风青暝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震碎这一击,却临到半途,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聚起的力量一散,撤掉了自己的防御。
朝他心口刺来的一剑,在碰到他衣襟时,突然一偏,从他的左胸口擦过去。
顿时,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风青暝的左胸口以及左臂上,衣衫被剑刃上的锯齿划烂,鲜血也瞬间浸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衫。
一击得手,黑衣人似乎因为没杀死风青暝还要再度出手,而此时闻声而来的宫中侍卫越来越多,眼看着五名黑衣人就要成为瓮中之鳖,那对上风青暝的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正在和宫中侍卫纠缠的四人,立即放弃对手,各自飞离皇宫。
他们的轻功极高,还不等弓箭手搭好弓箭,人就遁入了黑影之中,消失不见。
宫中高手想要追寻之时,却不知从何处扔下来两个黑色铁蛋,落地之后瞬间爆炸,阻拦了追兵的脚步。
呛人的火药味散去,羽林统领立即带人朝风青暝快步走来,还未靠近就被那染红了半身的血衣吓了一跳。“齐王殿下——!”
若是齐王有半点差池,他今夜恐怕脑袋不保!
“阿炎!”焦急的女声传来。
是齐太子妃,在刺客离开后,她冲开那些保护她的人,提着裙子朝风青暝跑了过来,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甚至,有些过了。
待她来到近处,风青暝捂着伤口抬眸看过来,让她倏地停下,寸步难进,浑身就好像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齐王。”
“肖统领,派人护送太子妃回宫,加强宫中戒备。”风青暝冷静指挥。
羽林统领肖承抱拳领命,脚一跨,挡在了风青暝与太子妃之间。他点出了一队羽林卫,护送太子妃回去。
又立即派人去太医院叫御医过来,剩下的人严密搜查整个皇宫,还不忘派人给皇帝送信。
没办法,东宫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齐皇那边肯定收到风声了。
他即便不上报,上面也会知晓,到头来还是他的责任。
齐太子妃在羽林卫的护送下,不甘的离开。
然,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肖承的惊慌的声音——
“殿下,刺客的剑上有毒!”
有毒!
齐太子妃惊恐的转过身,双唇失去血色而颤抖。
可是,在她惊慌失措,害怕会失去的时候,她却看到风青暝镇定自若的从身上掏出一个精美的锦囊,又从锦囊里翻出了一颗药丸吃了下去。
一时间,齐太子妃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那锦囊上绣着的花样。
那分明是女子才会绣的花样,她从未见过风青暝身上有过这样的东西。
是谁送给他的?
那个……他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吗?
齐太子妃在浑浑噩噩中,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
今夜的混乱,并未惊扰到这一方的宁静。她回来时,皇孙风佑还在熟睡,肉嘟嘟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红。
“太子妃您去哪了?”见她被人护送回来,随她一起进宫的贴身丫鬟岁娘忙举着烛台快步走过来。
齐太子妃木然的缓缓摇头。
护送她回来的羽林小队长,简要的向岁娘说了今晚的事。
听到宫中有刺客行刺,连齐王都受伤了,岁娘吓得烛台都差点没拿稳,紧张的检查太子妃有没有受伤。
羽林小队长又说,一会御医会来后,便带人离开了。
只剩下主仆二人后,岁娘才担忧的问:“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跑去正和殿啊?您若是思念太子,想要去看太子,您可以叫上奴婢啊!”
“岁岁。”齐太子妃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他那个心上人……恐怕是真的。”
岁娘一愣。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自然知道太子妃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想到自家主子的心事,岁娘不由得鼻头一酸,心疼的喊了声:“小姐。”
第三百五十章 偏殿
瑞王在伤口的阵阵发疼下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发白,想到今天有可能发生的事,仅剩的那点睡意也都没了。
心口传来的痛,还在提醒着他,为了这一天,他都付出了什么。
所以,这一切他只能允许成功,决不允许失败!
天色大明,王府里重新热闹起来。
瑞王妃一早就过来求见,瑞王却没有心思应付她,便推脱自己还未醒,把人打发了回去。
直到晏无胥过来,瑞王的精神才好了些许。
“无胥,如何?”
晏无胥刚刚踏入房中,瑞王就迫不及待的问,他心中的激动,甚至让他忽略了晏无胥脸上的神情。
正往前走的晏无胥,猝然听到瑞王的话,一时间能够舌战群儒的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推进,却不想,昨晚皇宫中发生的事,却让他们布置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瑞王本应该掌握的先机,没了!
在这个计划中,太子一死,那么陛下还活着的两子,就是新的皇储候选人。
皇孙太小,还不知今后如何,大臣们不会多做考虑,就算有皇后一族,太子妃一族的支持,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齐王风青暝不同!
他身上虽然有异族皇族血脉,不符合立储的条件,但虽然他们父皇偏心?向来最疼爱的儿子,就是风青暝。
之前,太子占着嫡出的身份也就罢了,且太子身上并无过错,齐皇想要偏心,也不能与百官大臣,宗族们对着来。
但如今,太子薨逝后,说不得他们的父皇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瑞王蛰伏那么多年,布下那么大的局,为的可不是给风青暝做嫁衣。所以,太子死后,才有了瑞王被刺。
原计划里,太子和瑞王先后被刺杀,一死一伤,唯独齐王没有事,那么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怀疑到齐王头上。
怀疑他,为了继承皇位,所以出手对付自己的两位兄长。
就算齐皇不信,瑞王也有把握让民间百姓和满朝文武相信。
这样一来,在争夺储君之位上,他瑞王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齐皇要重新立太子,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现在——
“无胥?”瑞王催促道。
晏无胥眉宇间满是凝重,他沉声开口:“王爷,昨晚在太子灵堂前,齐王遇刺了。”
“什么?!”瑞王从床上惊坐而起。
因为动作过大,一不小心撕裂了伤口,让鲜血又浸了出来,他也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下去。
“王爷!”晏无胥大惊,扑上前扶住他。“快,叫府医御医过来!”
瑞王被他扶着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盯着帐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爷!王爷!”晏无胥一声一声的呼唤,将他从那种盘算落空的绝望中拉出来。
“呵呵呵……齐王遇刺……呵呵呵呵……齐王遇刺……”瑞王风青云有些癫狂的笑着,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嘴角竟然溢出了血液。
“王爷,身体为重!”晏无胥脸上满是痛色。
计划失败,他心中也愤怒而惆怅,可还是比不过瑞王之痛。
身为瑞王最信任的心腹,没有谁比他更能理解瑞王这些年的蛰伏和隐忍了。
上有皇后嫡出的太子,下有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夹在中间,就如同透明人一般,无论做什么他的父皇都看不到。
他的母妃被封为‘贤妃’,他被封为‘瑞王’,在旁人的印象中,他是谦和有礼,张弛有度,恪守规矩的皇子。
但那有什么用?!
谁能看得见他的满腔抱负,看得见他的野心?
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只有他被无视?!
齐王遇刺……这四个字,直接将他们的计划打破,也杜绝了他们想要栽赃在齐王身上的可能。
瑞王这要命的一剑,白挨了!
“到底是何人?是何人?”瑞王猛地抓紧晏无胥的手,满脸狰狞戾气的道:“难道他知晓了一切?昨晚的事,是他的反击?”
“应该不可能!齐王是接到了太子薨逝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宫中忙碌,就算他心中有疑惑,也根本来不及去查。而我们已经消除了一切痕迹,谁都不会怀疑到王爷身上,任凭齐王再厉害,也查不到什么。”晏无胥这番话说得十分肯定。
“那到底是何人?杀手抓到了吗?齐王可有受伤?”瑞王急迫的问。
若昨晚的一切,不是齐王布置,而是真的有人想要杀了他,那把人杀了也好啊!
“杀手没有抓到,齐王受了些皮外伤,据说杀手剑上涂了毒。但齐王身上有解毒良药,把毒给解了。”晏无胥摇摇头。
他这一番话,让瑞王的心情跌宕起伏,时高时低。
瑞王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老三还真是好运!”
晏无胥欲言又止,“王爷……”
瑞王赤红的双眼看过来。
望着他病态苍白的脸色,晏无胥最终还是把准备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晏无胥觉得,他还是暂且先不要告诉瑞王,昨夜那些杀手的武器和穿着打扮,像极了他们的人好了。
府医和暂时值守在瑞王妃的御医匆匆赶来,晏无胥退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二人。
“王爷的伤口才刚刚开始愈合,怎么会又撕裂了?”御医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得皱眉。
瑞王此时没有心情应对,晏无胥站在一旁道:“都怪我,告知了王爷,昨晚齐王遇刺之事,王爷因为担心齐王,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御医闻言,只能叹息一声,劝道:“即便如此,瑞王殿下还是要多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为是,要戒骄戒躁,安心静养,伤口也不能再撕裂了。”
瑞王看了站在床边的晏无胥一眼,流露出担忧之色,“本王也是乍然听闻到三弟也遇刺了,心中一时焦急。这些杀手当真可恨,到底是谁要对我们兄弟三人下手?”
“殿下,陛下会查明一切的。”御医似乎被他心怀手足的样子所感动。
……
齐皇宫中,风青暝虽然只是受了皮肉伤,那剑上的毒也解了,但齐皇还是不放心他的安危,直接让他搬入了自己的寝宫偏殿中暂住。
如此一来,他的母妃,妹妹,连他自己,都与齐皇住在了一起。
这一消息传出去,不少人心中都动荡不已。
知道陛下宠爱齐王,但现在这种情况,三个皇子一个死了,一个遇刺后只能在自己府中静养,身边只有一个御医守着,而另一个,则住到了皇帝身边,由整个太医院的御医看着……齐皇住的勤政殿里,丽妃,齐王,玉轮公主与陛下,倒是真正的一家四口,反衬得皇宫里的其他人都成了外人。
难不成,陛下已经打算让齐王来继承储君之位了?
这个心思,在宫中传来齐王遇刺后,就浮现在各个大臣心间。
而勤政殿的偏殿里,齐皇风苍玄亲自来看过风青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更加消瘦憔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哪怕只是从勤政殿的寝殿,来到这偏殿,这短短的距离,都让风苍玄喘息不已,也看得风青暝心中难受。
风苍玄陪着风青暝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丽妃也带着玉轮公主风灵曜一起来看过风青暝,甚至连归海卿云和归海鸿卓也来了,倒是太子妃没来。
齐王受伤,不便再主持太子的吊唁仪式。
太子妃作为太子正妻,自然要接过这一切,东宫的事,让她无法抽身过来。
送走了一批批前来探望的人后,风青暝穿着寝衣,宽松的衣襟处,左肩上还若隐若现着白色的纱布,他头发披散,带着异域血统的五官更加妖俊,昳丽,宛若黑夜中的妖王。
勤政殿外,宫中的暗卫以及羽林军,都严密的把守着,连一只鸟也难以靠近。
风青暝靠在床榻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偏殿里灌入一股凉风,吹起他的发丝,也将他松散的衣襟吹得鼓起了几分。
殿中烛火摇晃,等风止之后,偏殿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风青暝见到这人,丝毫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令人沉醉的笑容,主动伸手去拉她,“阿姐~!”
暗哑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是撒娇一般。
沈未白心中一软握住他伸来的手,正欲说话,突然从手上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拉向前。
猝不及防之下,沈未白身子失去平衡,朝床上的风青暝身上跌落。
眼看着会压倒他的伤口,沈未白腰间一扭,两人双手相牵之处力量传来,混乱中,她只觉得眼前颠倒,然后背上就是一软,身上一沉,她竟然被风青暝压在了身下。
年轻的男子披散着的长发,肆意的洒落在她身周,彼此之间挨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偏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旖旎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什么情况?
“阿姐……”风青暝的眸色变得深沉,嗓音也更加沙哑。
而沈未白却在这一生低吟般的呼唤声中清醒,身子一轻,就从他的气势下逃出。
怀中的温香软玉消失,风青暝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但总归,他没那个胆子强迫沈未白做些什么。
“咳!”沈未白清了清嗓子,假装忘记了刚才旖旎的画面,视线落在风青暝敞开的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伤。”
皇宫里的御医,医术自然是好的。
更何况,在丽妃身边,还有一位百草谷的神医。
风青暝的伤又出自沈未白之手,所以这伤到底怎么样,她心中清楚得很。
只不过,哪怕心中再如何清楚,沈未白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风青暝听到沈未白提及自己的伤势,没有半点意外,大大方方的坐在床沿上,将自己的寝衣直接脱了下来。
结实的肌肉,流畅优美的线条……风青暝的身材很明显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十分有诱惑性的身材。
饶是沈未白,在他猝不及防的脱衣下,都看得愣了愣。
左肩和胸口上绑着的白色布条,不仅没有损坏他身材的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残破美。
风青暝仿佛没有感受到沈未白发烫的眼神似的,低头解开自己身上的绷带,慢条斯理的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布条脱下。
直到有些狰狞的伤口,出现在沈未白眼前时,那种破碎的美感,简直到达了极致。
沈未白只觉得热血上涌,鼻尖微热。
下意识的,她侧过头,吸了吸鼻子,免得自己在风青暝面前出丑。‘青涩的果子已经成熟了啊!’
沈未白在心中不得不承认‘食色性也’这四个字是至理名言。
同时,那个早就被她望到角落的‘双修’之法,又突兀的从她脑海角落钻了出来,且强势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幸好,沈未白向来都自控力了得,哪怕脑海里再如何翻腾,她的表面上都能维持镇定自若的神情。
“嗯,处理得不错。包上吧。”沈未白说了声。
风青暝并未动作,只是眸光直勾勾的看向她。
“……”沈未白被他的眼神看得双颊发烫,不由得催促了一声:“愣着做什么?”
“阿姐帮帮我可好?”风青暝声音低沉的开口。
“……”
沈未白觉得那一瞬间,她肯定是被迷惑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为风青暝重新包扎伤口,指尖不小心划过他发烫的皮肤时,两人的心脏都同时颤了颤。
风青暝更是感到口干舌燥,想要进一步索取什么。
然,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沈未白就结束了包扎,退了两步,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好了。”
莫名的,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却又带着淡淡失落。
沈未白心中清楚,若今夜放纵的话,恐怕脑海里的‘双修’之法,就能拿来用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炎身边,还危机四伏!
“阿姐,昨晚的人是你对不对?”风青暝也回归理智。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她并不打算瞒他。
风青暝不着急发问,只是耐心的等待沈未白主动说。
“我听说,二皇子瑞王遇刺重伤。”沈未白只说了那么一句,风青暝就动了。
他心中一凛,神色变得肃穆。“阿姐的意思是,这是二皇兄自编自演?”
沈未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道:“我只知道,太子遇刺身亡,二皇子遇刺重伤,若唯独身为三皇子的你没有一点事,那是大大的不妙。”
风青暝是极为聪明的人,沈未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会不知后果?
“所以,与其被动等待,考验人心,还不如我亲自动手,掌握主动权。”沈未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瑞王遇刺,她的确怀疑是瑞王自己的手笔,为的就是把脏水泼到风青暝身上,也加注自己能入主东宫的可能性。
若事实如此,瑞王不会安排杀手去对付风青暝,所以她就更加要出手,打破瑞王的计划。
若瑞王遇刺,并非他自己的安排。
在齐国之中,的确藏着某支势力要对齐国的皇嗣下手,那沈未白就更不能被动等待了。
她的出手,会对潜伏在暗中的未知势力,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对风青暝下手,这也能为接下来的调查争取时间。
沈未白做事,向来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这一次也一样。
“真要伤你,我还是舍不得。但若只是让你受了皮毛伤,又会瞒不过藏匿暗处的那些人。所以,我只能在剑刃上下毒,你身上带着我给你的解毒良药,这些毒奈何不了你,却会让其他人认为,杀手的确是要取你性命。”沈未白的指尖轻轻在绷带上勾勒伤口的形状。
风青暝耳尖发烫,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伤口附近,被沈未白轻触过的地方,传来酥麻酥麻的感觉。
“那些武器,我吩咐人按照刺杀瑞王的那批杀手武器仿制的,剑尖的刃上有着倒刺,所以才会让伤口显得狰狞吓人。你若担心留疤,我回去后会亲自为你调配祛疤灵药,涂上一阵也就好了。”沈未白说完,正准备收回手,却被风青暝一把抓住。
男人的掌心很烫,被他抓住的手,就宛若置于火炉上一般。
沈未白诧异的抬眸,对上了他那双茶色泛着殷红的眼睛。
不等沈未白作何,风青暝就直接倾身上前,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脖颈,将滚烫的双唇紧贴过来。
“唔!”短促的惊呼声,被风青暝的双唇吞噬。
沈未白睁大双眼,近在咫尺的感受着风青暝的‘放肆’,渐渐的放松下来,闭上双眼。
……
许久之后,床边烛台上的烛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印在了偏殿的墙上。
稍微凌乱的床榻上,风青暝将沈未白拥在怀中,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风青暝寝衣上的系带更是都被解开了。
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世间最美妙的情话,但事实上,他们却在聊着最正经不过的正事!
“太子之死,会与二皇兄有关吗?”风青暝鼻尖蹭了蹭沈未白的鬓角,在她耳边低语。
沈未白则把玩着他揽住自己腰间的大手手指,“阿炎认为呢?他们都是你的兄长,按理说,你更清楚。”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太子皇兄的储君做得极好,父皇对他很是满意。他对我们两个弟弟,也是关爱有加,以自身为表率。瑞王……瑞王的母妃因为不得父皇喜爱,他也向来低调,给人的印象大致时平和,谦逊的。”
他再一次沉默下来,这一次的沉默更久。
沈未白并未催促他,只是耐心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后,风青暝叹息一声,“若太子皇兄之死,真的与瑞王有关,那对父皇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沈未白安慰他,“目前都还没有证据。但若你希望,我会替你去查这件事。能将所有的痕迹都收拾得如此干净,想必此事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都已经谋划已久。”
“我倒是希望,太子之死与瑞王无关,他的遇刺只是他想要利用这件事对付我而已。”风青暝露出苦笑。
沈未白在他怀中侧身,小心的避开他左胸的伤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我的阿炎真是心善。”
风青暝被她夸得面色一红,低头道:“我只是不希望父皇伤心。”
沈未白笑着问他,“所以,要查吗?”
“查。”风青暝毫不犹豫的道。
……
天色渐白,沈未白一夜未归,就陪在风青暝身边。
一来,是舍不得离开。
二来,则是担心有人会趁风青暝受伤,暗中下毒手。
好在,一夜过去,并未有什么异常,倒是让两人难得的温存了一夜。
寝殿外,已经有伺候的宫女和内侍走动。但,没有风青暝的吩咐,谁也不敢踏入寝殿中。
“阿姐,陪我吃了早膳再走好不好?”风青暝心中知晓,沈未白不可能长期这样偷偷摸摸的留在宫中,只能央求她再陪自己一会。
沈未白正欲点头,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身影一闪,将自己藏了起来。
而这时,门外也响起了宫女请示的声音。“殿下,太子妃殿下正在门外,说是要探望殿下的伤势。”
风青暝自己将寝衣穿好,又披上了外衣,才起身道:“本王没有大碍,请太子妃回去吧。”
宫女的声音又穿了进来:“太子妃殿下说,您是在她眼前受伤的,她若不亲眼看一下,会不安心。”
“御医已经说了,本王的伤势没有大碍。你告诉太子妃殿下,太子灵堂离不得人,还请她回去主持一切。”
“是。”宫女躬身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反正最后太子妃没有强行闯入,而是离开了。
等外面的人一走,沈未白就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若有所思的看向大门方向。
风青暝见她不看自己,有些吃味的将她拉回自己怀中。“阿姐怎地不看我?”
“那个太子妃是什么情况?”沈未白却答非所问。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她对你图谋不轨
风青暝被沈未白问得一愣。
沈未白却不容他思考的机会,眯着眼睛步步紧逼,“昨夜我就觉得她对你的关心超过了一般叔嫂,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昨夜刺杀的人是她的丈夫呢。”
“!!!”风青暝立即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沈未白却没听他辩解,继续说:“今日一早,她就亟不可待的来探望你。你又不是因她受伤,她为何如此在意?”
风青暝被弄得哭笑不得,但也难得见到向来淡定潇洒的阿姐,会如现在这般,露出小猫一样的尖牙利齿,倒是甚是可爱!
“我不知她如何,我只知道我如何。”风青暝直接将人拥入怀中,茶色清透的双眸里是满目深情。“阿姐,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沈未白被他的眼神撩得心跳加速,却还是冷哼一声,退出他的怀抱。“你还是老实交代,免得以后苦于无从解释。”
“好~!阿姐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风青暝脾气极好的凑近,语气带着点撒娇。
“太子妃是当朝丞相之女,更是帝师之孙,她的家族在朝中和民间,声望都极高。所以,从她一出生,就注定是齐国的太子妃。”风青暝声音低低地说着。
其实,关于齐太子妃聂笙嬿的事,沈未白心中都大致有数。
聂笙嬿出生于权贵世家,祖父因协助大齐开国皇帝建国有功,不仅被封为了国公,更是成为帝师。
当今的齐皇,包括上一任皇帝,他的兄长,都是聂国公的学生。
除此之外,聂笙嬿的父亲,也是当朝的丞相,齐国朝堂上差不多一半的文官,都是他的门生。
如此显赫的世家贵女,自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更何况,聂笙嬿自身也相当出色。她的容貌在齐国或许不是顶尖,但才情却十分高。
未出阁时,就有北齐第一才女的称号。
她的祖父和父亲甚至公开说过,她的才学超过了家中的兄弟,只可惜是女儿之身,无法报效朝廷。
传闻到底有没有夸张,沈未白不知道。
她对这位齐太子妃,只有匆匆两面之缘。别的没看出来,她只看出了这位刚刚丧夫的齐太子妃对她的阿炎似乎居心不良。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能说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
“……太子妃也算是与我们兄弟三人一起长大的。因为她从小就与皇兄有婚约,所以皇后也会经常的让她入宫,有的时候甚至一进宫就会待上一个来月。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皇后想要拉拢聂家的心思。聂家是最顽固的保皇派,他们认可父皇,也认可他指定的接班人。”
“所以,也就是说谁被齐皇指定成为太子,聂家就会追随谁对吗?”沈未白打断了风青暝的话。
风青暝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太子向来都做得很好,所以聂家对太子的态度也是很好的,否则也不会答应让他们家唯一的孙女嫁进东宫。皇后的担心,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那齐太子妃与齐太子的感情如何?”沈未白又问。
风青暝道:“应该是和睦的吧。太子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是礼仪君子。太子妃也是从小熟读了经书古籍,学富五车的人。他们结为夫妻,理当是琴瑟和鸣。”
“你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沈未白摇了摇头。
风青暝笑道:“我又不会整日盯着他们夫妻二人。他们成亲不过几年,而这些年,我大多都在焚野宫习武,即便回来,也谨遵母妃的话,不与朝中各势力走得太近。除了看母妃、父皇还有灵曜之外,我也不关心外人如何,所以你问我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感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沈未白看了看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但,还是提醒了一句,“总之,你再与她碰面时,多留个心眼,莫要被人算计了。”
“嗯?”风青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向她投来求知的眼神。
“……”沈未白很不耐烦这些宫斗,宅斗。但她好歹也是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再如何不喜欢,也难以避免看过一两部经典的深宫乱斗大戏。
如今太子死了,只留下小皇孙一个血脉。
无论太子妃是真的对风青暝这个皇叔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还是为了帮助小皇孙巩固皇位,她都极有可能拉近与风青暝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和沈未白前世知晓的某段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太后极为相似吗?
身为皇帝的丈夫死了,为了扶幼子继承皇位,不喜色诱有权有势的亲王,甚至以摄政王之位将其绑上自己这艘船,利用他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等到儿子长大了,又把这位‘摄政王’除掉。
沈未白停止了自己的脑补,只是严肃的道:“你记住我的话便是了。”
“是,阿炎遵命。”好在,风青暝也不是非要追问到底的人,见沈未白不愿多说,他便不再问了。
……
陪风青暝在偏殿用过早膳之后,沈未白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她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星鸾派人去查太子妃聂笙嬿的所有事,从她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都要呈到她面前。
这与吃不吃醋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沈未白必须要搞清楚,这位太子妃对阿炎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齐国太子被刺身亡,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这让泰宁城中人人自危,各个朝臣的态度都变得暧昧起来,齐国的朝廷也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兆。
沈未白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会护住风青暝,以及他在乎的人。所以,任何可疑的地方,她都会查清楚。
……
在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的第五日,刺杀的凶手还未找到。
齐皇宫中,每日都传来齐皇震怒的消息。
而在这一天,从卫国而来的辰王姬云廷,也到达了泰宁城中。
负责接待的官吏,依旧是之前接待了蓟国来使的那位。同样的,他把人带到了四方馆中居住。
卫国的住馆与蓟国的住馆在四方馆中,正好形成了斜对角的位置,倒也互不打扰,即便都住在四方馆中,两国之人也难以遇上。
归海鸿卓,归海卿云姐弟二人,还是在正和殿,齐太子的灵堂上,见到了这位代表卫国而来的辰王殿下。
姬云廷上了香,完成吊唁之后,来到风青暝面前寒暄交谈。
“多年前的一别,今日才有机会再见。齐王殿下,久违了!”
风青暝不动声色的颔首,“辛苦辰王殿下一路远行,来送我皇兄一程。”
“这是应该的。还望齐王节哀。”姬云廷淡淡笑着。
……
风青暝的伤好得很快,最主要的还是他及时解毒,外伤有只是皮外伤。所以,在偏殿中养了几日后,他又回到正和殿主持一切。
而瑞王,挨着心脏的位置,被直接贯穿。
又因兵器上的倒刺,导致伤口极为难愈合。所以,哪怕他受伤在前,现在也依然只能躺在自家府里的床上,不敢乱动,怕再撕裂伤口。
晏无胥每日都会来看瑞王,给他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但是,为了让瑞王好好养伤,一些不利的消息,都被晏无胥给隐瞒了。
可即便是这样,瑞王在知晓齐皇震怒,又一次加大兵马去追凶的消息后,还是难免的忐忑紧张起来。
“无胥,父皇可会怀疑到我身上?”卧榻养伤多日的瑞王,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精神,苍白的脸色上满是惶惶不安。
这一次,他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用命换来的重伤,非但没有陷害成功风青暝,反而将了自己一军。这几日,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气得呕血。
“殿下稍安,陛下是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晏无胥低声宽慰。他早已将一切痕迹都清扫得干干净净,他不信会有人能追查到瑞王身上。
有了晏无胥的保证,瑞王紧张的神情果然放松了些。
晏无胥又道:“如今,殿下还是要尽快养好身体。离太子出殡已经没有多少日了,到时候,殿下无论如何要出面送太子最后一程,决不能让齐王占了所有的便宜。”
提及风青暝,瑞王风青云又一次忍不住觉得他运气太好。
“找到刺杀齐王的人了吗?”瑞王问。
晏无胥皱眉摇头。“那几个杀手,一出了皇宫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不仅我们的人没找到,连陛下的人也没有找到。”
“无胥,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次刺杀那个杂种?”风青暝眉宇间满是狠厉的问。
晏无胥沉默片刻后,才道:“难说。”
这个答案,风青云显然不满意。
但,晏无胥是他最信任,也最可靠的谋士,所以也不便对他发火,只能将这口堵在胸口的闷气咽下,闷声道:“不管是谁出的手,本王倒是希望他们再次出现,直接取了那杂种的命,也算是帮了本王一个忙了。”
太子已死,齐王若也死了,那么齐国的皇位舍他其谁?
那个路都才刚刚走稳的小皇孙吗?
风青云心中不屑冷哼,完全不将风佑放在眼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夫妻离心
南卫,瑶城,东宫。
夜幕降临,东宫内外有禁军把守,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
身为太子妃的尹千暇坐在灯前等候,桌上的美味佳肴,早已经冷却,却无人动一筷。
在房中伺候的宫女,都小心翼翼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怕惹得主子发怒。
只有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冷着脸的太子妃。“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用膳吧。”
“太子还未归,用什么膳?”尹千暇神情不悦的道。
大宫女心中无奈叹息,也为自己的主子抱屈,可这东宫的主人是太子殿下,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了,就算是太子妃也无法掌控太子啊!
“本宫让你给太子传的话,你传到了吗?”尹千暇转眸向她看来。
大宫女忙道:“殿下的吩咐,奴婢不敢怠慢,晌午时,奴婢是亲自到太子殿下的书房说的。”
“太子当时如何回复的?”尹千暇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安。
大宫女道:“奴婢没有见着太子殿下,但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南公公出来传话,说太子殿下知晓了。”
“没用的东西!”尹千暇用力甩袖,脸色阴沉下来。
“殿下恕罪!”大宫女慌忙跪在地上。
房中伺候的其他宫女,也不管是否与自己有关,纷纷跪地叩首。
尹千暇却看也不看,只是满脸戾气的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大宫女道:“居然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着,我养你何用?”
“奴才叩见太子妃殿下!”
正在尹千暇训斥之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宦官尖锐的嗓音。
尹千暇狠狠瞪了大宫女一眼,抬眸看向跪在门口的宦官。“你可找到太子了?”这人还是她之前等得不耐烦,吩咐去找太子的人。
“找……找到了。”跪在门口的小宦官,紧缩着身子,声音惶恐。
“在哪?太子殿下可是到了门口?”尹千暇眸中一亮,忘记刚才的不快,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又对跪在地上的大宫女道:“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替本宫整理一下,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
大宫女忙起身,帮着她一起整理衣裙。
其他的小宫女也纷纷上前,几名宫女围在尹千暇身周,动作极快的就整理好了。
这让本欲开口的小宦官心生恐惧,只能埋着头颤声道:“回……回太子妃殿下,太……太子殿下他……他在良娣的宫中……说,说今晚就不过来了。”
说完,他都不敢抬头去看一脸期待的太子妃。
大宫女脸色一变,忙重新跪在地上,其余的宫女也都纷纷白了脸,匍匐跪在尹千暇身边。
尹千暇原本欣喜的表情一僵,因为心中的失望和愤怒,让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狗奴才你说什么?”
小宦官无奈,又只能颤颤巍巍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尹千暇的五官渐渐扭曲,眼底满是愤怒,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跪地的宫女,直接走到摆满了菜肴的桌前,用力扯掉桌布,将美味珍馐掀翻在地。“贱人!狐狸精!”
太子妃震怒,满室伺候的人,都不敢多言。
然,掀了一桌菜,尹千暇还是不够解气,直接朝殿外走去。
大宫女忙惊慌失措的起身,一面吩咐人把地上收拾干净,一面又带着人追上尹千暇。
……
自从尹千梧‘死了’之后,尹千暇就觉得神清气爽,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发展。
哪怕,中间过程稍有不顺,但最终,是她嫁给了太子,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且,她还避免了太子身残的劫难,更是提前就在太子面前揭露了辰王不甘屈于臣下的野心,让太子提防这个人。
所以,尹千暇觉得自己对太子是有功的,太子的大业离不开她,她这个太子妃的位子,未来的后位也是稳稳当当的。
可是,这段时间来,太子对她越来越冷淡,反而宠爱起那些妾室……
尹千暇也有自己的野心,她要成为千古一后,不仅要那个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子,更是要君王的宠爱和敬重。
一路上,尹千暇越想越气,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太子妃殿下留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东宫良娣的住处,还未进门就被太子身边的南公公挡在了外面。
“让开。”尹千暇冷着脸怒斥。
南公公却分毫不让,只是毕恭毕敬的道:“太子殿下交代,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还请太子妃殿下先回去,早点休息吧。”
“你一个奴才,还敢拦着我?”尹千暇直接朝里面冲去。
南公公脸色一变,忙上前阻拦。
可是,尹千暇的身份毕竟是当朝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即便南公公和其他人想要阻拦,也不敢太放肆。
尹千暇这些年脾性渐长,横起来连太子都不怕,又岂会怕这些下人奴才?
眼看着尹千暇推开殿门而入,南公公急得直跺脚,暗骂一声:“真是仗着皇后命,才敢如此嚣张!”
尹千暇刚冲进去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了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太子良娣捂着脸跑了出来,身边还伴随着里面伺候的宫女。
南公公脸色难看的快步上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守在外面,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得了太子的命令,南公公心中一松,收回了迈出的脚,老老实实的为太子守门。
而在门内,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消失无踪,只剩下太子姬瑾瑜和尹千暇隔着烛火对峙。
“你又发什么疯?”姬瑾瑜阴沉着脸。
尹千暇被他眼中的冰冷刺得心口发疼,她委屈的道:“我发疯?殿下说出此话,不觉得寒了臣妾的心吗?”
说着,她开始哭诉自己辛苦准备饭菜,等着太子回来用膳。太子却被良娣这个狐狸精给拐走了,如今还来说她。
姬瑾瑜不耐烦的打断她:“够了!本宫不想去你那。”
尹千暇身子一怔,浑身如同被冰水浇头而下。她震惊的看向姬瑾瑜,“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姬瑾瑜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扭头不再看她,缓缓的道:“这几日,本宫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千梧妹妹。”
尹千暇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晃,犹如雷劈。
姬瑾瑜没有看他,室中光照不及的晦暗,遮掩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对尹千暇,姬瑾瑜其实谈不上喜欢。
娶她,更多的是因为母后做主,因为那则预言。
婚后,两人的确也和谐过一段时间,但那也是在‘太子’和‘太子妃’这个身份上带来的。
哪怕,尹千暇偶尔对他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对他的大业有帮助,但这个女人他内心还是看不上的,只觉得她粗俗,傲慢,不配太子妃之位,更不配成为未来的皇后。
尤其是,这段时间,关于尹千梧之死再度被重提起来,姬瑾瑜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尹千梧没死,那么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人应该是尹千梧才对。
那个正儿八经的安亭伯府嫡女,那位端方大气,姿容绝色的少女,才是最配得上他的人,才是他心中的太子妃,大卫未来的皇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难以被按回去了。
姬瑾瑜就越发的不想看到尹千暇那张脸,更何况,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中,尹千梧的死与尹千暇有脱不开的关系。
若都是真的,一想到自己居然娶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为妻,姬瑾瑜就更加觉得恶心。
……
辰王府中,烛光摇曳,女主人尹千雪还未歇息。
她手中拿着一封信,是今日从北齐送来的。信中,姬云廷告诉她,他已经平安到达了北齐,等齐太子出殡之后,完成吊唁他就会回国。
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却让尹千雪心中隐隐不安。
她总觉得,姬云廷有些话并未告诉自己,有些事也隐瞒着自己。
窗外有人影晃动。
尹千雪将信收起来,问道:“是谁?”
“王妃,是我。”外面传来的女子声音,正是那位被姬云廷留下的女暗卫的。
尹千雪松了口气,开门让她进来。
女暗卫道:“刚刚得到消息,今晚太子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似乎,是与那则流言有关。”
说完,她偷偷抬眸看了面前的尹千雪一眼。
后者神色平静,并未因她带来的消息而惊讶,这让她不由得追问了一句,“王妃早就料到了?”
尹千雪淡淡的笑着,却没有回答。
当年的她,虽然还小。但也记得太子和辰王对大姐姐的态度,而尹千暇那样的人又怎能与大姐姐相比?
人一旦有了对比,太子又怎会不多想?
让他们夫妻离心,这就是她对尹千暇的报复!
尹千雪没有回答,女暗卫也不再追问,只是道:“王妃,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吗?”
“不必了。埋下一颗种子就已经足够。”尹千雪淡淡的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子之位
霜降日,是齐太子出殡的日子。
离太子遇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齐皇室剩下的两名皇子,瑞王和齐王先后遇刺,幸运的是,他们都无性命之忧。而不幸的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刺杀太子的凶手,还是行刺瑞王和齐王的人,都没有被抓到。
为此,齐皇风苍玄一夜白了一半的头发,憔悴了不少。
太子出殡当日,齐皇并未出现,代为主持的依然还是齐王风青暝。
但风青暝自己清楚,在出殡前的一晚,父皇独自一人来正和殿中,坐在太子灵柩面前,说了很久的话。
到了时辰,宫门打开。
出殡的队伍摆着仪仗而出,泰宁城中的百姓,都腰间戴上孝布,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一辆被孝布包裹的马车,也在出殡队伍中。
里面坐着的是齐太子唯一的儿子,皇孙风佑。
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太子妃聂笙嬿,而是齐王风青暝。
按照齐国的丧葬习俗,出殡的时候,直系女眷是不允许送葬的。
齐国的百官,今日也都在出殡队伍中列阵随行,文官武将足有上百人。还有三千羽林军为太子这最后一程保驾护航。
他国前来吊唁的来使们,也都只会站在城门相送,不会一起到皇家陵园。归海鸿卓和姬云廷也在其中,隔着人群,两人看到了彼此,也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长长的队伍,从宫门而出,朝西城门而去,一头一尾,几乎贯穿了大半个泰宁城。
齐太子的棺椁从西城门而出时,宫中送葬队伍的最后一人,才走出了宫门。
沈未白藏身于西城门附近一家临街的茶馆中,此时,茶馆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到了街面上跪地为太子送行。
二楼虚掩的窗户里,沈未白身姿挺拔的站在阴影中,注视着外面的送葬队伍。
有些撒落的冥纸,被风卷上了二楼,落在了虚掩的窗棂上。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上面,那冥纸微微动了几下,又被新来的风吹走,远离了容貌清绝精致的女子。
这时,皇孙坐的马车从窗下经过。
四柱马车上,里面的情形让人一览无余。
穿着孝衣的几岁孩童,神情带着懵懂无知,双眼泛红,双臂中紧抱着父亲的灵位牌,看上去可怜极了。
其实,若不是皇孙年龄太小,他身为太子唯一的儿子,理应步行送葬。
而在马车旁,风青暝穿着素衣,腰间同样绑着白色的布条,骑着一匹纯白的马匹,守护在风佑身旁。
在他经过沈未白所在的窗下时,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望向了那扇虚掩的窗户。
其实,从他所在的位置看,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莫名的觉得,沈未白就在里面看着他。
直到过了那扇窗,风青暝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再回眸时,他那双茶色的双眸,又重新变得清冷无波。
……
太子的棺椁,送出了宫。
皇后所住的宫殿大门也终于被打开了。
殿外,一群奴婢宦官,都跪在地上,静默等候。
紧闭的殿门里,齐国的帝后,正在进行一场关乎于大齐将来的谈话。
风苍玄的皇后,今日也脱下了锦衣华服,只穿着一身青白素衣,发髻上也只有一支白玉钗,她神情憔悴,眼底有化不开的哀伤。
齐皇风苍玄的精神也不好,但气色要比皇后苍白的样子红润一些。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丧子之痛让她平日里争强好胜的气焰要消散了许多,整个人都没了那么多戾气。
但,风苍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一旦她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她又会变回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后殿下,甚至比起之前更甚。
“今日出殡,陛下让了齐王去,难不成在陛下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太子人选?”皇后被禁足在宫中那么久,哪怕是收敛了平日的气焰,但在面对风苍玄时,态度依然称得上是强硬的。
风苍玄眉头一蹙,心中那点仅存的夫妻之情也淡了去。“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胡思乱想?”皇后冷哼一声,眼神戏谑的看过来。“太子的事,陛下让齐王跑前跑后,如今更是让他送葬,这不是在告诉百官和我大齐百姓,齐王就是陛下你看中的新太子吗?”
“朕就只有三个儿子,如今太子走了,瑞王遇刺重伤卧床,朕让阿炎去主持这一切,何错之有?”风苍玄音量也提高上来。
皇后却不畏惧,只是讽刺一笑:“看看,在陛下心中,死了的是齐国的齐太子,伤了的是齐国的瑞王,而只有齐王才是陛下唯一放在心底的儿子吧。”
“放肆!”风苍玄怒而拍桌。
皇后却硬挺着身姿,毫不屈服。
风苍玄恨死了她这副模样,沉声道:“朕体谅你没了儿子,才处处容忍你,哪怕你对朕,对丽妃做出那样的事,朕也只是将你禁足在宫中。现在,你却来指责朕?别说朕现在还没有新立太子的打算,就算是有,那也是朝堂之事,容不得你一个妇人指手画脚。难道,你还想干预朝政吗?”
皇后在听到这番话后,没有生气,反而在心中松了口气。
“看样子,你身体还未大好,就继续在宫中休息,哪也别去了。”风苍玄拂袖离去。
皇后目送他离开,直到那明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她紧绷的脊背才一下子松了,整个人向后软倒。
“皇后殿下!”服侍皇后一辈子的老嬷嬷,及时的扶住了她。
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眶泛红,收起了在齐皇面前的强硬,流露出脆弱。“嬷嬷……”
“娘娘,您为了皇孙殿下,辛苦了。”老嬷嬷声音哽咽的道。
皇后眼中湿意更重,却也只能将眼泪吞下去。“只要佑儿能登上太子之位,本宫如何都无所谓。”
“今日,与陛下的谈话,也有不少收获。本宫知晓,太子一死,陛下心中肯定会想立那女人的儿子为太子。但是,陛下拧不过百官,有祖制在,他想要立齐王为太子没那么容易。”
“只要陛下没有下定决心,我们就还有机会,佑儿就还有机会!”
老嬷嬷心疼的看着她,“娘娘,您为了太子殿下,为了皇孙殿下,实在是太辛苦了。”
皇后苦笑,却语气坚定的道:“我这一生,不得丈夫喜爱,唯一的骄傲就是皇儿。如何,皇儿去了,属于他的太子之位,我必须要帮他护好,留给他唯一的儿子!”
不等老嬷嬷说些什么,皇后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起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不管是杀我儿的仇人,还是我孙儿的太子之位,我都不会放过!”
……
齐皇风苍玄从皇后的宫殿出来后,心中沉闷极了。
返回勤政殿后,他直接去了丽妃所在的地方。
到的时候,他发现丽妃正在指挥人收拾东西。他们的女儿灵曜,也不知跑去了哪。
“这是做什么?”风苍玄出声。
归海雅吓了一跳,转过身向他行礼。
风苍玄忙扶住她,又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片刻之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太子已经出殡,臣妾也该搬回去了。这勤政殿是陛下处理朝政的地方,也是陛下的寝宫,臣妾长期住在这里,于礼不合。”归海雅轻声解释了一番。
“于礼不合?”风苍玄冷哼一声,似乎不屑极了。
归海雅不知他心中作何想,一时间也没有开口接话。
风苍玄并未迁怒与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坐下,叹息道:“雅儿,我们的儿子阿炎是多优秀的皇子?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大齐会更加繁荣强大……”
“陛下不可!”归海雅脸色骤变,急忙出声打断了风苍玄的话。
风苍玄眸色沉沉的看向她,“难道你也不喜欢我们的儿子成为太子?”
归海雅垂眸请罪:“陛下,阿炎身上有蓟国皇室血脉,不可能成为齐国的太子,甚至未来的君王。”
“可他身上也同样有着齐国皇族的血脉,是朕和最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儿子!”风苍玄气势紧逼。
归海雅闭上双眼,嘴角泛起苦涩笑容。“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我才不希望他登上那个位子。”
风苍玄浑身一怔,眼中凝聚的气势顿时消散。
归海雅睁开眼,眼中含泪的轻声道:“三郎,阿炎出生的时候,我们曾向上苍许过愿,只希望阿炎一世平安,逍遥快活不是吗?若他成为了齐国的君王,肩负一国百姓的命运,他还如何逍遥快活?”
风苍玄怔怔不语,只是紧紧攥着归海雅的手。
上一辈的皇嗣中,风苍玄排行三,其中排行二的皇子,在几岁时就夭折了。
所以,风苍玄身边亲密的人,会称呼他为‘三郎’。
在整个后宫中,能称他为‘三郎’的也只有归海雅一人。
“雅儿,我也希望阿炎能平安快乐。我现在,还能护着他,但等我大限一到,撒手离去时,谁又能护着你们母子,还有我们的小灵曜?”风苍玄面色沉重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连着三次针对齐国皇子的刺杀,让他心中惶惶不安。
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有他的宠爱,对于丽妃母子三人来说,是保护伞。可等他崩后,这保护伞恐怕就会化为对付他们三人的利剑,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权柄移交到阿炎手中,这是保护他们最好的办法!
“来人,传齐王入宫。”风苍玄下定决心。
归海雅听到这句话,身体里升起浓浓的悲伤。
第三百五十五章 轩然大波!
风青暝刚从皇陵回来,就接到了宫中的传信。
父皇要见他?
而且,是在见过皇后之后,没多久就传出的口信。
知道这一点后,风青暝在前往勤政殿的路上,心情都微沉,他大致能猜测出,父皇要找他的原因。
只是——
风青暝心中叹息,微扬起头看向疏朗的苍穹。
仿佛不久之前,他还曾在沈未白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会陷入这种权利漩涡之中。
当初的自己,又怎会想到,本该继承皇位的太子皇兄,会突然遇刺身亡?
而自己的父皇,在连番打击之下,会下定决心让他来坐上这个位子?
但,不管怎么样,风青暝不曾忘记他对沈未白的承诺。
……
勤政殿的御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
风苍玄并未立即提出太子之位的事,而是令人拿出棋盘,与风青暝对弈了几把。
等到第五把输赢出来后,风苍玄将手中的棋子抛下,笑道:“你还是让了为父。”
风青暝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收拾棋盘。“是父皇的棋艺好,阿炎自愧不如。”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吗?你呀,就是太会藏拙了。”风苍玄无奈笑了起来。
但再看向这个儿子的时候,眼中又满是心疼。
他们父子二人的相处,真的与一般人家无异,没有君臣之别,只有父子之情。而因为丽妃的‘避嫌’,他这个最喜欢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一直藏拙。
哪怕如今他声名远播,这也是藏拙之后的结果。
可想而知,若是让他毫无顾忌的表现自己,他会是多么的耀眼!
别的不说,起码风苍玄自己心底清楚,阿炎比起已故的太子风青霄来说,更有一国之君的气魄,治国的能力,也在风青霄之上。
现在,风青霄没了,那么他能不能为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阿炎,你愿意入住东宫吗?”风苍玄收敛笑容,直截了当的问。
风青暝垂眸轻笑,“父皇,您非要如此直接吗?”
风苍玄眸光坚定,似乎今天非要他一个答案。
风青暝抬起双眼,眸色平静的道:“父皇,大臣宗室们不会同意由我入主东宫,您又何必为了我与他们争执?”
“这些你不用理会,你只要告诉我,你可愿意?”风苍玄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道。
风青暝心中叹息,在风苍玄的期待中缓缓摇了摇头。“这非我所愿。”
风苍玄难掩眸中失望,却也没有生气。
在开口之前,他就大致料到了风青暝的回答。
“阿炎……”风苍玄幽幽长叹了一声,“你的母亲,远嫁到大齐,是为了两国联姻,边境的太平。但,为父也是真的喜欢她,若我们能早一点遇见,若我不是大齐皇族,也许我和你的母亲只会是这人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夫妻,带着你们兄妹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一些神仙也比不过的快活日子。”
“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相遇太晚,也受制于自己的身份。我不能给她唯一的妻子身份,只能给她我全部的宠爱,连同你和灵曜,在我心中都是不同的。曾经,我以为我能够护你们一世平安。但现在,我很担心,我早晚有一天会先离开你们,到时候,你的母亲怎么办?你和灵曜又怎么办?”
“阿炎,你是我最出色的儿子。我恳请你,在我无法保护你的母亲和妹妹时,接替我去保护她们。”
风苍玄这一番剖开心迹的话,让风青暝内心震撼不已。
话虽委婉,但其中的意思,风青暝却已经清楚了。
这个太子之位,他若不要。只会落到瑞王,或是小皇孙手中。
一旦风苍玄驾崩,无论是瑞王登基,还是风佑成皇,他们自身代表的势力,都不会放过他这样一位具有威胁性的成年皇子。
更别说,皇后失宠那么多年的怨恨,瑞王母妃贤妃那如同虚设的妃位,她们得势之后,丽妃的下场会如何?
甚至,会不会逼迫丽妃为风苍玄殉葬?
还有灵曜……
哪怕风苍玄活着的时候,可以为她找一个好的夫婿。但失去了庇佑的靠山,她的夫婿一门还会待她如故吗?
这些人就像是饿狼一样,对他们母子三人虎视眈眈,只等着最佳时机就会反扑回来。
风苍玄看到了这一种可能,所以他才会希望为他最在乎的三人铺下最好的路。
若是风青暝成为齐国太子,未来的皇帝。
以他的能力,收服百官,令百姓尊重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他为一国之主,他的母亲也会被尊为太后,他的妹妹也会享有长公主之尊。谁还敢欺辱,伤害他们?
风苍玄觉得,与其布下种种保护,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
而这个最尊贵的身份,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父皇,儿不愿。”风青暝低下头,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风苍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风青暝沉声道:“父皇,您要保重身体,有您在一日,母妃和灵曜都会无忧。哪怕真的到了那一天,儿向您保证,也会护住母妃和灵曜,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
“我从不怀疑你的保证,我也愿意相信你。可是孩子,你要知道,世上很多事,并非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发展。一个人再强大,也无法与一个国家的强大相比。”风苍玄眸光沉沉的道。
风青暝不为所动,“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带着母妃和灵曜离开。”
风苍玄的眸光晃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略显疲惫的道:“今日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急,你再好好想想。”
风青暝起身告退,离开了勤政殿。
……
随着齐太子的下葬,各国前来吊唁的使团也完成了使命。
归海卿云在离开之前,还特地按照分别时沈未白留下的地址去留了口信,与她见了一面。
姬云廷也在蓟国的使团离开当日,带着卫国的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泰宁。
风青暝在与齐皇那一次交谈之后,就没有再进宫,他也没有回自己的齐王府,而是去了沈未白住的大宅。
不过,在去找沈未白之前,他还低调的去了一趟瑞王府。
“三皇弟能来看本王,实在是有心了。”卧在床榻上的瑞王,脸色恢复了些血色,看到全须全尾坐在自己面前的风青暝,他还是觉得有些心梗。
“二皇兄客气了。前段时间事忙,不能及时来探望二皇兄,还请二皇兄勿怪。”风青暝眉宇间十分平和,看不出任何敌意。
风青云却觉得,这是他的伪装。
在心中冷哼一声后,他有气无力的道:“三皇弟要忙于太子的丧葬,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对了,听说前些日子,三皇弟在宫中也遇到了行刺,受了些伤,如今可还好?”
“有劳二皇兄挂念,只是区区皮肉伤,不碍事。”风青暝道。
风青云仿佛松了口气,“幸好如此,不然父皇恐怕要伤心了。三皇弟,父皇还好吗?”
“父皇一切还好。”风青暝颔首。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话后,风青暝才提出告辞。
在风青暝离开之后,风青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眸光变得阴沉可怕。
……
风青暝离开瑞王府后,站在台阶上回眸看向那高悬的牌匾久久不语。
等沈未白见到他时,只觉得他心情似乎有些低沉。
“发生了什么事?”沈未白伸手摸了摸他脸颊。
风青暝抬眸可怜巴巴的看向她,“我去看了二皇兄,他对自己真狠啊!”
沈未白轻笑出声。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可以确定,瑞王被刺杀,就是他自编自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查到他和太子之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阿姐。”风青暝低下头,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父皇对我说了,希望我继承皇位,但我拒绝了。”
沈未白唇角的笑容微凝,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从知晓齐太子死了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快!
“你父皇这一次应该不会轻易妥协。”沈未白缓缓的道。
“我记得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坐上那个位子。”
沈未白只觉被握着的手一紧,风青暝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
傻子!
沈未白在心中叹息了声。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有的时候,个人意愿是完全不重要的。
“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皇,我向你保证!”风青暝突然站起来,语气坚定的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眸光晃了晃,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
……
卫国的使团,离开泰宁之后,日夜赶路,于第六日便来到了鹿郡。
前朝修的宝衢运河,北至如今的齐国鹿郡。从这里坐船南下,是返回南卫最快的路程。
然,在南卫辰王从鹿郡登船南下的第二天,却传来了辰王所搭乘的船在运河上遭遇匪祸,船破人亡,辰王也下落不明。
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送往了北齐和南卫两个朝廷,在两国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两国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边境更甚!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死不明
泰宁城中,看上去和往常似乎一般无二。
沈未白居住的那所大宅院里,仆人们也在各司其职。
昨夜,开始下雨,直到早晨,窗外依然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檐落下的雨水,拉出了银丝,宛若在檐下挂起了一道水帘。
沈未白站在窗边赏雨,外面廊下放着的花盆,盛开的花朵被雨水打得尽显柔弱,但颜色也更加艳丽了。
“主公,还未找到辰王。”星鸾站在沈未白身后,垂眸汇报最新传来的消息。
沈未白伸手去接了接窗外的雨水,被她接起的雨水,在她掌中凝结成冰,又瞬间化为水,顺着指缝流走。
“我们的人顺着找了一路,都没有发现辰王踪迹。大齐的军队,也找了,同样没有线索。”
沈未白轻笑一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人藏了起来。”
“藏……辰王为何要这么做?”星鸾有些惊讶。
沈未白挑眉:“至于原因,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星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句:“主公,那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不必了。”沈未白摔了摔手上的水珠。
“那辰王妃那里……”星鸾一直以为,自家主公下令寻找辰王是因为那位辰王妃。
沈未白却笑道:“若他连这些都安排不好,那也枉为人夫了。”
星鸾眨了眨眼,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话音一转,说起了泰宁城的事。“辰王的事,传回之后,泰宁城看似没有变化,但四城戍军都增加了不少人,且把守得更为严密。大齐朝堂上,这几日也是争吵不休,但今日一早齐皇令人书写国书,要派使者前往南卫。”
这些安排,都在沈未白的意料之中。
他国王爷,在自己的国境内出了事,大齐这边于情于理都要给卫国一个交代。
同样的,交代不可少,防备也不可少!
“我们大齐境内的探子从各地传来情报,从辰王出事之后,大齐各地都有兵马调动的痕迹,调动的方向都是洛水一带。户部也在调备粮草,军备,似乎在做战前准备。”果然,星鸾的话也证实了‘防备’这一点。
沈未白颔首,“如此也正常。”
“齐皇还派了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亲赴鹿郡一带查明辰王之事的经过。”星鸾又补充道。
沈未白依然神色平平。
“齐王他……齐皇一反常态,居然不让齐王接触此事。”星鸾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按照齐皇对齐王的宠爱,如今又是齐国新立太子人选的关键时期,不是更应该为齐王积累功劳吗?
若是齐王能够顺利,完美的解决掉辰王之事带来的动荡,那么朝堂上对齐王入主东宫一事,起码能少一半的反对声。
偏偏,在这么好的机会面前,齐皇却没有让齐王掺和进来?
沈未白听了之后,眸色微动,感叹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爱子!”
“主公,属下不明白。”星鸾不解的问。
沈未白突然戏谑的笑了声,“因为,齐皇已经看出这是一个阴谋了,又岂会让阿炎立于危墙之下?”
说完这句话,沈未白嘴角的笑容却缓缓收敛起来。
齐皇,真的是爱惨了阿炎这个儿子!
星鸾没有说错,这是一次奠定朝堂基础的好机会。
只要能漂漂亮亮的解决这件事,就能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但,若是解决不好呢?又或是这一切,本就是南卫的阴谋呢?只等着猎物掉进陷阱?
齐皇不确定卫国那边是否还有后续,辰王遇害生死不明,也十分蹊跷。
所以,他不放心,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深陷其中。
相较于保全阿炎,那点解决问题的功劳就不值一提了。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会有人觉得连齐皇都不相信齐王的能力吗?”星鸾还是不太理解。
因为,在她看来,阿炎公子的能力本就很强,再加上有他们这边辅助,要查明事情真相,并不是做不到的事。
沈未白看向她,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在真正爱孩子的父母眼中,无论这个孩子多强大,在他们心里都是需要保护的。”
星鸾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主公,公子来了。”门外,丹井站在雨幕下道。
沈未白回眸望去,正好看到了从廊下雨幕中,走来的俊美男子。
……
卫国,瑶城,东宫。
太子书房内,坐满了东宫的幕僚。
此时,书房中的气氛有些让人压抑,众位幕僚都能感觉到来自上位的压力,不敢言语。
姬瑾瑜眸光沉沉的扫过他们,绷紧的五官线条,无一不在说明他此时的心情非常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姬瑾瑜嗓音中透着冷厉。
他说着这句话时,在场的幕僚们,都把头埋得更深。
其中一名幕僚,顶着压力开口:“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辰王负伤丢入水中。那一段运河之水,向来踹急,沉入水中之物,很快就被冲走。以辰王当时的伤势判断,他跌入水中后不能及时被救的话,必死无疑。只是,北齐那边的人来得太快,我们的人来不及细找,只能先撤回来。”
“这么说来,本宫不但不该责问他们,反而应该嘉奖了?”姬瑾瑜冷笑道。
幕僚忙跪地说不敢。
其他幕僚也道:“连北齐的人都找不到辰王,那他应该凶多吉少了。只是,或许是运河之水太急,尸首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还未来得及找到罢了。”
“当时河面上,可否还有其他船只?”姬瑾瑜眸光阴沉沉的问。
幕僚道:“他们下手时,确认过没有其他船只经过才动的手。”
姬瑾瑜深吸了口气,向后靠去。
身后椅背的硬度,抵着他的背,他的神情有些恍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在担心辰王没死。
其他的幕僚敏锐的感觉到书房的气氛缓和了些,便小心翼翼的开始讨论起来。
“先不说辰王死还是未死,咱们都可以把这个锅甩到北齐头上。”
“不仅如此,咱们可以向陛下进言,派大军压境,给北齐施加压力,索要赔偿。北齐若不想在这个时候开战,就必然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太子殿下正好趁机私下与北齐达成协议,为太子殿下将来登基的时候,添一把助力。”
“若是北齐不答应,咱们正好利用哀兵必胜之理,一鼓作气打过洛水。若能得此战功,那在朝中,又还有谁能与太子相比?”
相对激进的一派,恨不得拿着此事大做文章,为他们效忠的太子殿下谋取最大的福利。
而相对保守的一派,也在发表自己的意见。
“其实,辰王一死,太子殿下再无威胁,我们又何必冒险,生出诸多事端?”
在他们看来,辰王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一死,那就没有人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了,只要等陛下归天之后,太子继位不是稳妥的事吗?
又何必在此刻,急于一时和北齐那群虎狼牵扯?
无论是私下协议,还是两军交战,其实都有很大的风险。
激进派立即反对:“你们别忘了,除了一个辰王,还有一个庸王!庸王那位母妃,可不是什么善茬。若不是陛下清醒,皇后这边也无过错,就凭那位,又岂会安静那么多年?”
“庸王的资质如何与太子殿下相比?”保守派反驳。
激进派道:“呵!在皇位面前,无论他资质多差,只要他身体里流着皇族血脉,他就是天生的威胁。所以,太子殿下不可自满,必须要创建前所未有的功勋,或是掌握更多的筹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还是觉得……”
双方争论不休,姬瑾瑜一直没有说话。
也不知吵了多久,或是吵得让他头疼了,他才终于忍不住呵止双方,把人都赶出了书房。
众幕僚只能离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朝书房来的太子妃,便纷纷立于路侧,躬身垂眸行礼——
“参见太子妃殿下!”
尹千暇是收到消息后,兴冲冲的而来。
原本想要向太子证实的话,在她看到这些幕僚时脱口而出,“辰王找到了吗?”
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名比较受太子重视的幕僚看了另一个幕僚一眼,后者才道:“还未。”
然后,他又好似无意的补了一句,“怕是凶多吉少了。”
得到了答案的尹千暇,嘴角忍不住上翘,那神情谁都看得出愉悦。
幕僚们都默默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下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心中怎么想,就无人可知了。
……
众人离去,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姬瑾瑜有些怅然的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直到门外传来‘太子妃求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让她回去,本宫不见。”姬瑾瑜皱了皱眉,眼底浮出厌恶。
说来也可笑,他在知晓尹千梧的死或许与尹千暇有关之后,就从心底对尹千暇产生了难以形容的厌恶。
可他默认了幕僚们对辰王的算计,导致如今辰王生死不明,他却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
第三百五十七章 皇室密辛
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古以来,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下,都是血淋淋,累累白骨。
哪怕是亲兄弟之间,只要涉及到了这个,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姬瑾瑜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姬云廷的错!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为臣,为什么要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姬瑾瑜的怅然的眼神,变得锐利坚定起来。
……
辰王府门口,有些萧条,冷冷清清。
王府的主人,奉命前往北齐为北齐太子吊唁,返程途中,于运河上,遭遇水匪,船沉人亡的消息,不仅传回了朝廷,就连民间,瑶城的百姓们都多少有了耳闻。
但是,因为辰王一直还未找到,生死不明,所以这辰王府连白幡都不敢挂。
不少人听说,辰王的消息传回辰王府的时候,辰王妃直接晕了过去,之后便大病不起,日日与药为伴。
甚至,还有人说……辰王夫妇鹣鲽情深,如今辰王一死,辰王妃伤心过度之下,说不定会随辰王一起去。
而辰王与辰王妃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
如今,辰王与辰王妃都没了的话,辰王一脉也就断了。
民间百姓不知朝堂争斗,更不懂阴谋算计,只是知道辰王是因为吊唁齐太子没的,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对北齐的不满,更甚者有人私底下言说,辰王是被北齐皇帝杀死的。
一时间,南卫民间,对北齐不满的情绪,瞬间高涨!
这些消息,也都随着无极阁庞大的情报网,迅速的传向了北齐。
然,在外被传抱病在身的辰王妃,此刻在王府内院之中,虽然精神有些憔悴,但却并未有病态。
她的房间里,是有淡淡的药香,但若仔细分辨,却也能得知她身上并无药香。
“王妃,如今外面的人,包括宫中都以为王妃因为王爷失踪的消息,生了大病,性命岌岌可危。”女暗卫向尹千雪道。
尹千雪不在乎的道:“就让他们如此想最好,我也乐得清静。”
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让女暗卫暗自皱眉,有些担心。
辰王的消息刚刚传回来的时候,王妃的确急得晕了过去,但醒来之后,她就好像没事人似的,倒是纵容将她病危的消息放出去示弱。
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暗卫弄不明白。
其实,尹千雪还真的没有多想。
她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痛苦,更没有着急,或许是因为姬云廷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吧。
他让她,什么也别信!
从姬云廷准备离开的时候,尹千雪心中就隐隐怀疑他在暗中谋划什么。
但,姬云廷始终没有说,尹千雪也就没有主动去问。
如今,外面所有人都觉得辰王死了。但尹千雪却觉得,姬云廷没死,他只是藏了起来,开始执行他的计划。
可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尹千雪有些恍然。
前世那些所谓的记忆,早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不同的轨迹,也导致了与记忆不符的‘意外’发生。
这一世,太子没有失德……不,等等!
尹千雪眸光倏地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
是了,前世太子之所以渐渐失势,辰王崛起,是因为太子自从身残之后,就性情大变,所行所事都偏激阴狠,早已经德不配位。而辰王却在这个时间崛起,屡屡建立功勋,民间声望极高,两相比较之下,只要眼睛不瞎的人,自然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之人。
太子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在陛下犹豫,还未换太子之前冒险逼宫,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看,不仅没有逼宫成功,反而把这致命的把柄送到了全天下人面前,甚至亲手把辰王送上了那个位子!
但这一世,太子没有身残,他就失去了性情大变的导火索,自然就不会做出明晃晃的失德之事,那他就还是太子,辰王与他相争,就先天不足。
所以……
尹千雪身形晃了晃,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可这个真相却让她有些指尖发凉。
所以,姬云廷在察觉到太子的阴谋后,决定将计就计,把太子的谋害亲弟的把柄拿在手中。
皇子之间,争夺皇位而引起的杀戮,历史上并不少见。
可是,这种太子残杀手足的事,却足以让太子配上‘失德’二字!
若是沈未白在此,定会感叹一声,‘命运之轮’又一次播回了正轨!
尹千雪并不反感这种双方博弈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但,让她感到心凉的事,不知从何开始,她已经不知晓姬云廷的任何计划了。
曾几何时,她以为他们夫妻同体,是共同进退的。
前世,似乎也是如此!
而如今呢?
她则成为了姬云廷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角色。
尹千雪垂眸苦笑,突然轻声问身边的女暗卫:“你知道王爷如今身在何方吗?”
女暗卫一愣,眸光隐晦的闪烁了一下,垂眸道:“属下不知。”
“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尹千雪放弃了追问。
女暗卫偷偷打量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听从吩咐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尹千雪紧绷的双肩瞬间垮了下来,人也显得更加单薄,憔悴。
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姬云廷后续的打算,也无心再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如碧来到门外,对尹千雪道:“王妃,安亭伯府送来帖子,向您问安。”
说完,她又提醒了一句,“段姨娘想过来看看您。”
尹千雪听着鼻尖一酸。
辰王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后,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有人在暗自拍手,也有人冷嘲热讽,还有人冷眼旁观。
只有她的亲娘,才会担心她的身体。
“你亲自送信回去,告诉我娘,三日后我请她一起去拜佛。”尹千雪深吸了口气道。
段氏是安亭伯府的姨娘,身份低微,不方便来辰王府。
而且,如今明里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辰王府,让她过来也多有不便。
所以,还不如约在外面一见。她也想去佛门清净地好好静一静。
对外就说——
辰王妃大病初愈,为了给辰王祈福,暂时搬去寺庙中礼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
大齐,泰宁。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上的积水,还顺着屋檐流下,水帘变成了晶莹的水珠连成串。
沈未白看到站在廊下的男子,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怎么有闲情来我这里?”
风青暝笑盈盈的朝她走过来。“我本就很清闲。”
星鸾和丹井都眼色极好的退了下去,转眼间,就只剩下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
风青暝来到近处,发现了沈未白手上残留的水渍,不由得眉头一皱,将她的手抓紧自己掌中。
那只白皙,细腻的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眼底泛起担忧:“怎么那么凉?”
“不碍事。”沈未白笑笑说。
风青暝却不敢大意,甚至不惜催动自己的内力,帮沈未白取暖。
手上传来的暖意,让沈未白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她笑着任由风青暝施为,好似很享受他在意自己的样子。
“阿姐,你说你已经找到了解决你内力问题之法,是真的吗?”
风青暝乍然提到这件事,让沈未白神情一僵。
“自然是真的。”她不留痕迹的掩饰掉了某种的尴尬。
“那到底如何治?”风青暝急切起来。
如何治?
想到脑海里的‘双修’之法,沈未白只觉耳尖有些发烫,她转移话题道:“你父皇不让你插手辰王之事,瑞王又还在府中养伤,卫国皇子出事,齐国若不派出身份相当的人接洽,恐怕会授人以柄。”
“阿姐为何屡屡避开此事?”哪知,风青暝却不容她避而不谈。
沈未白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阿炎说什么是‘双修’,只好道:“这件事稍后再说,你放心我并非推托之词,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恰当。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不必担心。”
“阿姐……”风青暝有些无奈,很不理解为什么阿姐会讳疾忌医。
“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事吧。”沈未白再度强行转移话题。
风青暝一向都不愿违背她,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没错,所以这一次父皇是让一位堂兄接管此事。”
“堂兄?”沈未白倒还未收到这个消息。
倒不是说无极阁的消息变慢了,而是因为这也是刚刚决定的。
朝堂上刚做出决定,风青暝就来到了这里,沈未白自然还未来得及收到相关消息。
“我皇伯父的儿子。”风青暝解释了一句,声音沉了沉,又继续道:“我这位皇伯父也就是大齐的上一任皇帝。”
沈未白惊讶了!
当初,上一任齐皇为何会突然退位,让如今的齐皇风苍玄登基,一直是一个谜。
这件事发生之时,无极阁尚未成立。
但,就算后来无极阁成立了,对这件事的真相也一直没有查出来。
恐怕,除了齐皇室的极少数人,都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使得政权移交。
沈未白突然升起了好奇之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年之事
风青暝说,齐国上一任的皇帝,名义上是退位让贤,但实际上是犯了大错,被迫禅位,且一直被秘密关押在皇宫的地牢之中。
而他这一脉的子孙后代,也被褫夺了一切封号,被宗族除名。
唯一能重新成为皇室,享受皇室待遇的办法就是立大功,而且是天大的功劳,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他们父亲所做的事。
所以,其实这一次处理卫国辰王之事的堂兄,其实是他自愿请命的。
而齐皇,则成全了他!
“你的皇伯父,到底做了什么事?”沈未白忍不住好奇想问。
风苍玄的兄长,上一任北齐皇帝叫风苍厉,在位五年。
在沈未白的印象中,风苍厉这位皇帝,在位的几年里,似乎表现得很平庸,并无什么出色的政绩,功过都不明显,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突然宣布禅位给自己的亲弟弟,才并未让世人感到特别意外。
可现在仔细想想,一个人登上了皇位,且坐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怕再平庸,又如何会舍得放弃这至尊之位呢?
所以,势必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被迫退位。
风青暝让沈未白靠入自己怀中,结实而有力的双臂将她搂住。沈未白其实不太习惯被这样抱着,但因为搂着她的人是风青暝,所以她还是让自己放松下来,就这样依偎在他怀中。
“当年,其实我也还小,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风青暝嗓音低沉的在她耳边说。
沈未白反应过来,“六七岁?就是你住在安亭伯府的那段时间?”
“不错。”风青暝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只是以百里妍姨侄儿的身份去安亭伯府借住,告知外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家中有事。
但其实,那段时间,正值北齐朝堂最动荡的时刻!
而那一段时间,在北齐皇庭之中发生的事,也一直被封锁,十多年过去了,却从未向外透露一分。
直到今时今日,沈未白才从风青暝的口中得知,他这位平庸的皇伯父,在位期间,为了要建立千秋大业,竟然做了一件蠢事!
他在佞臣的鼓动下,竟然与北漠归胡勾结,放归胡人进关!!
沈未白知晓这件事后,震惊不已的问:“他是怎么想的?”
身为一国皇帝,竟然放有着世代血仇的外族军队入关,侵略自己的国家,残杀自己的子民?
这个北齐皇帝,脑子里怕不是有包!!!
风青暝同样不能理解的摇头,“当时我还很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依稀记得,那段时间归胡好几个部落的军队,无视了我们北疆的防御,直接杀入关中,烧杀抢掠。你知道泰宁城里,有一条古之道,是可以从泰宁直达北疆边关的。当初修建时,就是为了在边关战起时,及时调兵支援,运输粮草。后来,天下三分,泰宁成为了大齐的国都,但太祖并未让人封掉直道,反而下重金修葺了一番。这一举措,其实就是在向大齐皇族警示,永远不要忘记,在上北之地,还有敌人在虎视眈眈。”
“直道的存在,是为了增兵送粮。但同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直道的便捷,也意味着,一旦归胡人入关,也可以通过直道直达泰宁都城。所以,当归胡人势如破竹的冲入关中后,泰宁城里居然出现了归胡骑兵。”
沈未白听得脸色微变,即便事情已经过去,阿炎如今也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她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泰宁的危险,阿炎所经历的一切。
难怪,阿炎在那个时候,会被送到南卫!
“泰宁城里出现归胡骑兵,让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父皇主动请战,皇伯父却执意要亲自上阵。同时,他在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十分强硬的把责任扣在了驻守北疆的几位将军身上。而这几位将军,偏偏就是在朝堂上时常反驳他的人,但因为他们在皇爷爷时期,就是战功赫赫的大将,所以皇伯父也无法拿他们如何。而这一次的归胡骑兵入关,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在风青暝的讲述中,沈未白似乎慢慢了解了风苍厉当初这样做的目的。与外族勾结,为自己增添功绩的同时,正好铲除异己?
猜到这个答案,沈未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虎谋皮,引狼入室的道理,难道这位曾经的皇帝不懂吗?
已经坐上皇位,哪怕再如何平庸,就算是一生无功无过,他也能被人尊称一声‘陛下’,依然是北齐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人。
偏偏,他却不甘于此,非要折腾点什么事来,体现出自己的厉害。
得到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拉下了皇位!
说到底,还是被人蛊惑了。
风青暝说过,风苍厉在位的时候,身边有佞臣。
“什么样的佞臣,会给皇帝出这样的主意?”沈未白挑眉问了句。
风青暝眸光深深的看向她,“后来,我长大后,才知晓当年在皇伯父跟前献计的人,似乎与前朝有关。”
又是前朝余孽!
沈未白眸光晦暗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北漠遇见的那个人。
那位在归胡大王子身边,蛊惑大王子杀父作乱的谋士,不就是前朝余孽吗?而且,沈未白当时还在他身上得到了一份花神图。
不止如此,沈未白最早得到的一份花神图,也是从北漠马匪那里得到的!
这就说明,当初身怀花神图的人中,至少有两人来到了北方,其中一人去了归胡王庭,潜伏多年,最终选择了归胡大王子扶持。而另一人,或许就是风苍厉身边那位佞臣。
“那个佞臣后来怎么样了?犯下这样的大罪,只有千刀万剐才能消除百姓只恨吧。”沈未白问道。
风青暝却摇头,“那人逃了,往北漠方向。之后不知所踪,恐怕早已经死了吧。”
沈未白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那马匪得到的花神图,应该就是这个人身上的。
而他原本恐怕是在风苍厉倒台之后,计划北上出关,逃入北漠,与身在归胡的同伴汇合,再谋大计。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来得及与同伙见面,就死在了马匪手里。他身上带的一切,也成为了马匪的战利品,几经辗转之后,无意中落到了沈未白手里。
“当初,泰宁大乱,父皇作为大齐唯一拥有兵权的亲王,无暇顾及府中,我与母妃在府中,又多次受到来自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的刁难。甚至有几次,母妃发现有人在往我们的食物里下药。所以,有一次在父皇回来时,我母妃与他说了些话,他们就决定派精锐护送我去了南卫。”风青暝道。
沈未白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当初你在安亭伯府中,多次被人暗害,都是齐皇后下的手?”
“是。”风青暝没有顾忌的点头承认。
沈未白脸色骤冷。
风青暝将她搂紧,继续道:“只可惜,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受了皇后的指使,皇后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而父皇登基,也需要皇后家族的支持,这些事,知晓的只有母妃,父皇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我在安亭伯府险先三次遇害,若不是阿姐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沈未白突然想起了属于重生的尹千梧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阿炎在第一次,被人推入水池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若是以前,沈未白就算知晓这件事其中的内情,也只是知晓而已。但如今,阿炎是她的人,她的人被人这样欺负,她怎么能忍得住?
似乎是察觉到怀中之人渐冷的气息,风青暝不由得紧张起来。“阿姐?”
沈未白收敛了浑身泛着的冷意,她转眸看向风青暝,“阿炎,那皇后如此对你,我也杀她三次,若她能逃过,就算她命大,若是逃不过,也只能算她倒霉了。”
风青暝一怔,顿时觉得此时说着这番话的沈未白可爱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姐,你不必如此。太子之死,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风青暝笑过之后,心中余下的却是满满的感动。
“你能咽下这口气?”沈未白问。
风青暝道:“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再说我不是没死吗?对她那样的人来说,我和母妃,还有灵曜,只要一直活得好好的,父皇对我们的感情从未变过,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何况,杀了她太麻烦,我懒得理会那些事,又何必去自找麻烦?”
沈未白在心中喟叹。
阿炎看似冷漠,内心却柔软极了。
不杀皇后,并非是大度原谅,而是不忍让疼爱他的父皇陷入被动罢了。
可是阿炎——
沈未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说:‘你可知道,在上一辈子,她的确害死了你?’
风青暝不知沈未白心中所想,继续道:“皇伯父做的那些事,对于整个大齐皇族来说,都是一桩丑闻。若非当时父皇力挽狂澜,恐怕会祸连整个皇族,大齐的皇族也会易主。所以,当父皇平息一切,登基称帝后,这件事就成为了皇室密辛,永远的封存起来,不让外界所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手足相残
原来如此!
沈未白真是想不到,北齐皇室的隐秘,居然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一次南卫辰王,在北齐境内遭遇刺杀失踪,风苍厉的儿子,才会主动站出来,将这件事揽去。
若是处理得好,免去了两国之间的争战,也算是大功一件。
就算不能换回被关在皇宫地牢中的父亲,最起码能让他的孩子以后好过一些。
风青暝没有掺和这件事,不仅是齐皇的本意,也是北齐各方势力,乐见的事。尤其是皇后背后站着的那些势力,在看到齐皇并不打算让齐王接手这件事时,既松了口气,又心生担忧。
松了口气,是因为无论如何,齐王风青暝少了一次可能立功的机会。
担忧的是,这也证明了齐王在齐皇心底的份量。
如今,空悬的齐太子之位,到底还是会落在嫡子嫡孙的身上,还是会落在拥有异国皇族血统的齐王身上?
北齐朝堂上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两方,反而忽略掉了正在府中养伤的瑞王。
……
瑞王府中,气压低沉。
尤其是瑞王养病的院子,仆人们更是不敢靠近。
在府中养伤的瑞王,此时披着外衣,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从宫中送来的消息。
那是他的母妃,当今贤妃派心腹送来的。
风青云身边,依然只有晏无胥这一位谋士。
他脸色极差的看向一脸平静的晏无胥,“母妃信上说,父皇与皇后因为立太子一事,大吵了一架。皇后希望风佑那小儿继承太子之位,而父皇心中只有那异族小子!”
说到后面,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甚至,他觉得胸口伤口的痛都明显了几分。
“殿下不必多虑,这两人无论是谁想要成为新太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您还是先养好伤,如今他们互斗,反而能让我们保存实力。”晏无胥胸有成竹的道。
风青云却无法真正的放心下来,“万一皇后的家族逼迫父皇呢?又万一,父皇不必朝臣劝阻非要立风青暝为太子呢?”
“那也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事。”晏无胥道。
风青云脸色依旧难看。
晏无胥沉吟片刻后道:“眼下,并非是立新太子的时机。南卫辰王在大齐境内出了事,若是处理不好,引起的恐怕就是两国之间的战争。孰轻孰重,陛下是分得清的。”
提及这件事,风青云问:“父皇真的答应让风青昊去与南卫谈判?”
晏无胥点了点头。“算算时辰,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有一个半时辰了。”
风青云皱眉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语气中,不乏有埋怨之意。
晏无胥转眸看他,“殿下在担心什么?”
风青云眸色晦暗,沉声说出自己的担忧:“若是这一次,风青昊立下大功。朝中会不会有人提出让他当太子?”
这句话,让晏无胥眉头紧皱起来。
让他皱眉的并非是风青云的担心,而是瑞王此时的状态。
瑞王蛰伏那么久,一直以来都很沉稳,这也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能力。但是……自从计划出现岔子后,瑞王似乎就越发沉不住气了。
按照当初他们的计划,太子一死,瑞王也遇刺,唯独齐王好好的,这就能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和联想。如此一来,无论事情是不是齐王做的,都不会有人支持他当上太子,而除去了这个威胁后,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他,哪怕再不得宠,齐皇也没有选择。
至于风佑……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大不了也将他除掉便是。
若非必要,他们并不希望死太多人。因为,死的人越多,就越是容易露出更多破绽,被人抓到把柄。
所以,最好的就是让这件事成为一件无头案!
只要瑞王最后能登上那个位子,那一切的真相都会淹没在时间之中。
可是当计划被破坏后,外面风云涌动,明争暗斗,瑞王却只能关着门在府中养伤,这让他越来越慌,恐怕多年来的谋划,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殿下,不要慌,无胥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为殿下肝脑涂地。”晏无胥语气真挚。
有了晏无胥的安慰,瑞王的情绪缓和了些。
但,他还是不想再继续待在府里养伤,这会让他感觉错失很多机会。
可晏无胥劝他,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太打眼并非什么好事。
无论是皇后,还是齐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瑞王府何不坐收渔翁之利?
在晏无胥耐心的劝说之下,瑞王终于答应继续养伤。
……
辰王失踪,生死不明。
南卫的军队,直接驻扎在洛水边,与北齐大军隔河相望,彼此剑拔弩张。
位于洛水与宝衢运河交汇处旁的白水宫,就近‘欣赏’了两岸大军的姿容风貌。
一袭白衣,站在角楼上,仙姿绰约的伏离,唇边挂着浅笑,看向身边的玄衣男子。“辰王打算在我白水宫借住多久?”
姬云廷回以微笑,“不会打扰少宫主太久,三日内,我便离去。”
伏离持扇的手,指向远处宽阔的水面,“那里,可是有无数将士,想要为您讨回公道。”
“本王的公道,本王自会讨回,不必劳烦他们。”姬云廷回答。
伏离收回手,饶有兴致的打量他:“辰王会让我白水宫的弟子,看到洛水变为赤江吗?”
“不会。”姬云廷斩钉截铁的道。“本王向你保证,他们打不起来。”
伏离轻笑出声,“既然辰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完,他向辰王抱拳,“在下还有些事,就不打扰辰王看风景了。”
说罢,伏离转身下了角楼。
姬云廷目送他离开后,又将眸光投向了远处的河面上。
与此同时,一则关于辰王遇刺真相的流言,急速的从洛水边,传回了瑶城。
……
“嗯?是姬瑾瑜下的手?”远在泰宁的沈未白,收到消息时,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她还依稀记得,多年前,两个少年关系亲密的模样。
却不想,转眼间不过十几年,兄弟之间,还是免不了俗,为了那个位子,斗得你死我活了。
“主公,看样子,辰王是将计就计了一把,他想要反制太子。”星鸾说出自己的推测。
沈未白点了点头。
大致就是如此了。
只不过,姬云廷如此做,手中一定掌握了太子的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而一旦他手中真的掌握了太子谋害他的证据,那就必然会逼迫太子做出一些事来。
沈未白轻笑了一声,“瑶城最近想必十分热闹。”
星鸾双眸一亮,雀雀欲试的问:“那主公,我们要去凑热闹吗?”
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她倒是有几分兴致的,可是北齐这里……
“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去吧。”沈未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星鸾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并向沈未白保证:“主公,我一定会及时将瑶城的消息传过来。”
“你去了,便留意一下辰王妃,记住要确保她的安全。”沈未白叮嘱了一句。
她既然认回了尹千雪这个妹妹,就不会放任不理。
星鸾知道她与尹千雪交好,所以此时被如此嘱咐,也不觉奇怪。她还主动问了一句,“主公,除了辰王妃外,还需要特别关注谁吗?”
特别关注谁?
沈未白眸光轻闪了一下,想起了安亭伯府中的众人。
那个地方,在她先‘死’,尹千雪和尹千暇先后出嫁,尹重华外派做官后,应该很清静了吧。
“不需要。”沈未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与安亭伯府之间,早已经断绝一切。
倒是百里氏,因为阿炎的关系,不能置之不理。但,百里氏本身就是细作出身,自然有自保的本事。更何况,姬瑾瑜和姬云廷的相争,无论谁胜出,都不会连累到安亭伯府,所以百里氏的安危,也无需担心。
星鸾当日便从泰宁出发,前往南卫瑶城。
等她到达瑶城的时候,瑶城中关于辰王遇刺的留言,已经随处可闻。甚至,还有传太子谋害辰王的证据,已经通过秘密渠道,直接送到了鸿明帝的手中。
民间,在议论着事情的真伪。
而在朝堂上,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
东宫里,姬瑾瑜在书房烦躁的走来走去,当接到传召的人匆匆而至时,他急忙迎了上去,直接跪在那人面前,凄厉的喊了声:“舅舅救孤!”
“殿下快起来!”当今皇后的兄弟,太子姬瑾瑜的舅舅,英国公殷宏才忙扶住姬瑾瑜,不让他跪地。
舅甥二人在书房里,没有外人。姬瑾瑜才脸色苍白的道:“舅舅,父皇最痛恨手足相残,我……”
殷宏才握紧他的手,眸光中透着狠厉的道:“太子,记住您是太子!若陛下有个万一,那您就是陛下!”
姬瑾瑜双眸倏地紧缩,震惊的看向他。
“殿下,首先我们要先想办法确定,陛下那里真的有那些证据吗?”殷宏才在‘证据’二字的发音上,咬得极重。
姬瑾瑜惨白着脸,没有说话。
殷宏才心中叹了口气,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第三百六十章 前世的结局
若是辰王所谓的那些证据,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太子的表现绝对不会是这样。
殷宏才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辰王……辰王!
哼!
殷宏才在心中冷哼一声,杀机四起。
谁能想到,因母妃获罪,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的辰王,最终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居然敢觊觎太子之位?!
“舅舅!”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殷宏才身上的杀意,姬瑾瑜喊了一声。
殷宏才收敛了心中杀意,眸色晦暗不明的看向太子,“殿下,你如今可有打算?”
姬瑾瑜脸色发白,眼神茫然中透着一丝绝望,还有几分挣扎和纠结。
他心里很清楚,皇子之间的争斗,只要不太过分,鸿明帝都只会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把这些当做是对皇子们的一种历练。
然而,他如果对兄弟间动了杀心,这就触犯了帝王的大忌。
更何况,这件事被曝光于天下,就算鸿明帝心中不想责备他,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坐不稳了。
毕竟有些事,没有被发现也就算了,如今事情被捅了出来,谁能让一个残杀手足,德行有亏的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这个道理,姬瑾瑜明白,殷宏才更明白!
“舅舅……我不知道……”姬瑾瑜没有去看殷宏才的眼睛。
对姬云廷动手,他并不后悔。只是恨姬云廷太过狡猾,居然反手插了他一刀,更恨他派去的人没有用,居然让姬云廷逃了!
而如今,姬云廷所做的一切,更是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姬云廷对皇位有野心!
就算自己不动手,为了皇位,姬云廷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他出手。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殷宏才语重心长的道。
姬瑾瑜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有些话,旁人能说,他却不能说。
两人的眸光隐晦的交错在一起,殷宏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为太子的母族亲人,有的时候,必须要站出来。
就在殷宏才打定主意,将太子心中所想,却又不能说出的话挑明时,书房门口却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太子妃殿下,您不能进去!”
“殿下,太子殿下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
“滚开!你不敢拦我?”
“……”
尹千暇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让姬瑾瑜下意识的反感皱眉。
殷宏才察觉到了姬瑾瑜那不加掩饰的厌恶,突然心中一动,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听到太子妃的声音,就让我想起陌玉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姬瑾瑜眸子微动,立即意会的道:“舅舅,陌玉妹妹冰清玉洁,聪慧端庄。孤与她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孤若能逃过这一劫,想向舅舅求娶陌玉妹妹。若有一日,孤能登上帝位,这卫国皇后的宝座,除了陌玉妹妹,无人可及。”
殷宏才满意的笑了,“殿下,有您这句话,臣也放心了。”
舅甥两人眸光相对,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谁还管尹家女儿身上的真凰命格?
甚至,姬瑾瑜心中在想,若真凰命格指的是尹千暇,又岂会有今日的劫难!
与其迷信那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还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让殷家为自己卖命!
两人刚刚达成一致,尹千暇就闯了进来。
看到殷宏才也在,她才收敛了脾气,端起太子妃的身份,打招呼道:“原来是舅舅在与殿下说话。只怪那些不懂事的奴才,话都说不清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舅舅勿怪。”
“太子妃殿下言重了。”殷宏才神情淡淡的道。
若是以往,见到这位太子妃,他或许还会顾及一下身份。但现在,有了太子的保证,又是太子正需要他殷家之时,他怎么还会把一个庶出的太子妃看在眼里?
更何况,她身后的安亭伯府,不过是一个花架子罢了,又能给太子带来什么助力?
殷宏才的态度,让尹千暇暗自气恼。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将殷宏才对自己的不敬记在心底,眸光落在一旁的姬瑾瑜身上。“殿下,辰王实在是太狡诈了,不能让他继续蛊惑父皇,害父皇与殿下父子离心。”
“哦?那以你之言,孤该如何做?”姬瑾瑜眸色阴沉的看着她。
刚才,若不是尹千暇突然闯进来,殷宏才早就把该说的话说了,更不用他做出新的承诺。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姬瑾瑜冷漠的眼神,并未引起尹千暇的注意。她听到这声反问,反而积极的道:“自然是要劝谏父皇啊!”
“如何劝谏?”姬瑾瑜冷冷的道。
殷宏才此时也不急着开口了,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
尹千暇隐晦的看了看四周,见姬瑾瑜和殷宏才都不为所动,才不得已走近些,压低声音道:“逼宫!”
倏地,姬瑾瑜和殷宏才都看向了她,眸光闪烁不已。
殷宏才心中冷笑一声。
既然有人代替他说出了太子想做的事,那他也省了。
姬瑾瑜眯了眯眼,凝着尹千暇沉默不语。
尹千暇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态有异样,只是在心中反复盘算。
在知晓辰王未死,甚至手中掌握了太子谋害他的证据时,她心中就清楚,太子如果不想引颈就戮,就只剩下逼宫这一条路了。
但前世,太子也逼宫了,最后却失败得彻彻底底。
这个结果,让尹千暇很是担忧。
几乎是把记忆中那些上辈子的事都来来回回想了多遍,才让她想到了关键处。
前世,太子身残之后,脾气变得越发乖戾,最后演变得,朝堂之上有人公然提出换太子之事。
正是因为这样的事不断发生,而辰王的威望越来越高,呼声越来越大,才让前世的姬瑾瑜铤而走险,与殷家联手逼宫。
其实,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的。
若辰王再晚一步来救援,姬瑾瑜就能拿到鸿明帝的传位诏书。
但这一世不同,姬瑾瑜身边不再是那个废物没用的尹千梧,而是她经历了两世的尹千暇。
只要他们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抓住机会逼宫,让辰王来不及赶回来,那么一切都会改变。
等姬瑾瑜拿到了传为诏书,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辰王又有何惧?
到时候,他也只是丧家之犬,连瑶城都回不来。
还有,尹千雪还在辰王府中,辰王如果不想她出事,就会投鼠忌器。
总之,尹千暇在心中反复算计,都觉得这一世的局面,比起前世太子逼宫前的局势要好上许多。
所以,太子这次的赢面非常大!
……
英国公府,顾氏见到丈夫回来,心情似乎非常愉悦,不由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殷宏才自从踏出东宫大门的时候,心情就一直很好,听到妻子询问,便带着她一起去见了母亲,英国公府的老太君,也是当今皇后的母亲。
三人见了面,殷宏才才说起如今太子的境地。
顾氏听他说完,忧心忡忡的道:“太子如今惹了麻烦,夫君为何还如此高兴?”
殷宏才道:“我高兴,是因为太子答应会让我们家陌玉成为皇后。”
殷老太君和顾氏都同时看向了他。
殷宏才这才将他与太子的打算,以及协议都说了出来。
“……殷家是皇后的母家,更是太子的舅家。若是陛下要废太子,那我们殷家,英国公府的荣耀也就毁了。我们与太子,与皇后娘娘之间早就绑得死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站在太子身边,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那个位子。只有这样,我们殷家才能继续荣耀,甚至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陌玉……她身为我的女儿,又是太子的表妹,皇后是她的姑姑,将来嫁给太子,成为一国之后,是我给她,给殷家谋得的保障。到时候,殷家前后出现两位皇后,皇室嫡系血脉,都有我殷家的血,在卫国谁还能比得上我殷家?”
殷宏才得意洋洋的说完,这些才是他心情好的理由。
殷老太君在他说完之后,浑浊中带着精明的眸光藏着不为人所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道:“如今,你是殷家之主,什么事该做,又该怎么做,你决定就好。”
“儿子明白。”殷宏才道。
告别了殷老太君,殷宏才夫妇一同离开。
走到半途,顾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自己丈夫,殷宏才却没有察觉。
“我还有事去外书房,一会用膳的时候,你让人把饭菜送过来。”殷宏才交代了一句,就匆匆离去。
顾氏心中叹了口气,转身朝女儿住的地方走去。
她其实刚才想问问夫君,他到底知不知道女儿早就有了意中人?
顾氏觉得,其实殷宏才是知道的。
可是,儿女私情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嫁给太子,恐怕已成定局。如今,她也只能去劝女儿,早早与那人断了才是。
……
殷宏才很高兴,尹千暇也很高兴。
不知为何,她信心满满,觉得这一世有她在太子身边,太子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他们的计划能成功,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从太子妃成为一国之后,向全天下昭告,她尹千暇才是殷家真正的真凰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