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谋求
一名男仆在为治安法官的女儿送来一杯麦芽酒后,伊莎贝尔·沃尔顿拿起酒杯喝了口几乎和饮用水差不多的麦芽酒。放下酒杯后,望着坐在对面支架桌后的法官,“爵士,你觉是这个时候我应该陪伴着公爵夫人巡行城堡和领地?”
奥古斯丁爵士靠在坐着的高背椅上揉了揉额头及两个眼眶中间,轻轻笑了笑,“公爵夫人是领主夫人,当然有权监管庄园及领地内的所有事务。而你作为殿下的代为监管人,所以应该让夫人尽快熟悉领地事务。”
“爵士,公爵夫人来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我非常希望夫人可以尽快接手领地事务。但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爵士把目光对准摆放在面前的案件材料,抬起头又望着女儿,“嗯,发生了什么?夫人当着所有家臣的面剥夺你的监管权?”
伊莎贝尔轻哼一声:“我在回到会客厅后,夫人让我继续和家臣进行领地会议。并且在会议期间,她没有对领地内的各项经济事务提出自己的意见。”
“夫人昨天才来殿下的领地,对很多事务都很陌生。所以,让你继续主持家臣会议也是正确的。”
伊莎贝尔觉得父亲的话也有道理,又拿着酒杯喝了麦芽酒,“不过,昨天公爵夫人却很明确地告诉我,她不打算在里士满郡长期居住。今天早上,殿下去达勒姆城堡前又吩咐我,让夫人远离混乱、暴力和侵害。父亲,你认为这是夫人在打算行使领地监管权之前的准备吗?”
“嗯,没想到夫人一来就告诉了你她的打算。既然夫人不愿意在郡内居住,那么她来殿下的领地是为了……”
“殿下想让她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殿下又不愿意在南方和夫人一起居住。因此,夫人只好跟随殿下来北方了。”
爵士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夫人来北方是为了解决继承人的问题。好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对待夫人?”
把脸转向房门一侧,两条腿放在坐椅左侧扶手上的伊莎贝尔来回摇晃着吊在椅外的小腿,“夫人以前的身份是诺福克公爵三世的长女。现在,还是让她做一个优雅、礼貌及美丽的‘摆设品’好了。只要她愿意去了解领地事务,我会都告诉她的。”
爵士曾听女儿说起过里士满公爵的妻子的显赫身份,还有背后的诺福克家族。此刻,诺福克公爵三世的长女就待在一英里外的里士满公爵城堡内,难道不能利用她的家族为自己的家族谋求更多的财富和更长远的好处吗?
“孩子,你认为公爵夫人对你的态度是否很友好?”奥古斯丁爵士想让伊莎贝尔去接近公爵夫人。
“嗯,还不错吧,至少夫人现在还没有把我当成殿下的情妇。”
“这就好。”爵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低声说:“孩子,如果你想让我们的家族一直在王国内生存下去,你就要确保可以和公爵夫人建立起一种紧密的关系”
伊莎贝尔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因为父亲现在的治安法官职务也是在她的推动下和策划下才得到的。保持着刚才的一个舒服的坐姿,朝右侧的父亲瞥了眼,“爵士,你打算让我在诺福克家族那里得到更多的庇护和恩惠?”
固然诺福克家族从目前的政局来看,的确称得上是英格兰王国的三大显赫家族之一。不过,在随后几年的宗教、政治斗争中,身为传统的天主教家庭的诺福克家族势必会在与安立甘宗的斗争中衰败下去。假设如父亲所希望的那样,那么就要紧紧抓住诺福克公爵三世的长子萨里伯爵才能确保家族不会衰败。
公爵的长女玛丽所能起到作用不大,除非她真的可以替里士满公爵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因此,想要得到诺福克家族的庇护、恩惠就要从长子萨里伯爵及妻子弗朗西丝·霍华德入手。
“孩子,你知道我们的家族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家庭。假使在我回归天堂前仍然没有得到贵族的爵位及领地,那么我只能让欧内斯特和他的长子来推动这件事务。”
“爵士,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真的认为我们可以从诺福克家族那里得到庇护?”
“孩子,诺福克家族在王国内的地位及声名你是知道的。现在,诺福克公爵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宠信,成为了最有权势的廷臣。”
伊莎贝尔摇了摇头,她觉得父亲考虑错了方向和人选,“爵士,你别忘了公爵的家庭可是天主教家庭。自从公爵的侄女安妮·博林王后被处死后,公爵就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在宫廷内恢复天主教的势力。”
“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爵士显然非常不了解南方的宫廷斗争。
“萨里勋爵的夫人写信告诉我,她的那位贫穷的堂妹已经被公爵送到了德国新王后的身边。公爵希望他的第二位进入宫廷的侄女,可以重振家族在宫廷内的势力。”
奥古斯丁爵士的脑海里全是如何让自己的家族长久地生存下去的问题,几乎快忘了今天叫伊莎贝尔来治安法庭的真正目的。快速思索着女儿的话,很久后才说了句:“孩子,那么你的意思是从公爵的这位侄女那里得到庇护?”
伊莎贝尔把腿从扶手上放下来,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两步,还是对爵士说出真正的内幕,“父亲,从诺福克家族里得到庇护和恩惠是对的。但是,我们应该从公爵的长子萨里勋爵方面入手,况且我还是萨里勋爵的长子的教母。”
“萨里勋爵,今年在宫廷骑士比武中获胜的那位年轻的贵族?”
“是的,萨里勋爵还是国王陛下的教子。与他的父亲诺福克公爵相比,他会更容易得到国王陛下的宠信。”
“嗯,你的建议非常好。那么,殿下的夫人呢?”
伊莎贝尔站在父亲的面前,轻轻一笑:“除非,公爵夫人可以为殿下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界时,我们只需要从里士满家族那里得到庇护就可以了。”
第377章 定罪
奥古斯丁爵士自从在1536年的8月被国王亨利八世任命为郡治安法官后,国王也就成为了需要他效忠的对象。在接下来近4年的任职期间内,爵士的眼光也慢慢的不再局限于前任的效忠对象里士满公爵,而是向北方所有的贵族延伸过去。
里士满公爵亨利·菲茨罗伊终究只是国王的一个私生子,其背后没有家族和势力,更谈不上什么宫廷里的影响力。最令人满意的结果是,公爵夫人玛丽为公爵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后,公爵就自动成为了里士满公爵一世,开创了里士满家族。
如果公爵夫人没有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或是因为其他原因造成孩子流产,那么公爵的爵位及领地将会在他死后被王室收回,这个世上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里士满家族。因此,爵士为家族今后的命运设计了一个赌局。他把宝押在了北方的其他贵族和诺福克家族的身上,对于人单势孤的里士满公爵则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既然女儿伊莎贝尔对里士满公爵及可能会产生的里士满家族很乐观,那么不妨试一试。兴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奥古斯丁爵士望着女儿的笑容,并没有武断地拒绝她的想法,“好吧,你说的也是一种办法。不如,等公爵夫人为殿下生下继承人后再来决定?”
伊莎贝尔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点了下头。这时,爵士回想今天把女儿找来的目的,“孩子,今天早上你派人押送回来的那几个偷盗家畜的盗贼,在审查时给他们定的罪名还需要再问问你的意见。”
爵士最后的话,很明显是站在公事公办的立场上来说的。伊莎贝尔转身走回到座位前坐下,翘起腿并把右臂搁在扶手上,“法官阁下,请说吧。”
“这起偷盗案证据确凿,有人证也有物证。不过,其中的两个年轻盗贼只承认犯有偷盗罪,不承认犯有杀人罪。他们对不允许被保释表示不服,认为自己只是犯了轻罪里的偷盗罪。”
“阁下,我认为这起案件要分成两个案件来看。第一个案件是轻罪里的偷盗案,普通法里规定轻罪案件中所有的参与者均被视为主犯。第二个案件是重罪里的杀人罪,参与同一重罪的人又被划分为四种类型。爵士,这四种类型不需要我再向您解释了吧?”
16世纪英国的法律即普通法,仍然沿用在12世纪左右形成的一种以判例形式出现的适用于全国的法律。普通法是由英国王室法庭实施于全国的普遍适用的习惯法和判例法,是中央集权制度建立和王权强化的结果。
在普通法里仅适用于重罪,共同参与实施同一犯罪的人分为一级主犯、二级主犯、事前从犯和事后从犯这4种类型。在伊莎贝尔所说的第二个案件即杀人案中,两名年轻盗贼是在犯罪实施时在场对实际犯罪者给予帮助或者支持的人。根据普通法的规定,两名年轻盗贼已构成二级主犯的罪名,将会受到与犯罪的实际实施者同样的处罚。
爵士点点头,“从杀人罪来看,两名年轻盗贼的确是二级主犯。不过,从被保释的条件来看,这两个年轻男人所犯的偷盗罪只是轻罪里的一种,是可以被保释的。”
在重罪的范畴内不符合被保释的条件,在轻罪的范畴内又属于可以被保释的对象。这种情况还是有的。伊莎贝尔沉默地思索着,随后望着父亲,“阁下,您有权决定这两个年轻盗贼是否可以被保释。但是,我认为这两个人是犯有多种罪行的犯罪嫌疑人,是不能被保释的。”
伊莎贝尔只是基于后世所了解到的联邦法律、现行的英格兰王国法律和犯罪嫌疑人在犯罪现场犯有的罪行来做出自己的判断的。殊不知,14年后即1554年颁布的新治安法令中,就规定治安法官不得保释任何不能保释的人,主要是指被控犯有叛逆罪、杀人罪、抢劫罪、纵火罪、伪造钱币罪、私刻国王印玺罪、越狱罪、有前科的人和犯有多种罪行的人。
身为父亲只效命于国王的治安法官奥古斯丁爵士,最终还是同意了女儿伊莎贝尔的意见。尽管女儿效命于领主里士满公爵,但女儿提出的意见毕竟是正确的。
伊莎贝尔从法庭出来时,公爵夫人玛丽与两名女仆已经在房间内做了些刺绣的工作,此时正玩着纸牌。玛丽手上拿着牌,扭头看了眼窗外黑暗的天空,“埃米,现在几点钟了?怎么还没有到日出的时候?”
埃米连忙站起身,走到摆放在房间一侧的橱柜前。把脸凑到那台诺福克公爵三世送给女儿的法国发条钟前仔细看了看时间,“夫人,现在刚刚过了11点。”
埃米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玛丽以前曾教过她如何认识发条钟上的12个罗马数字,直到此时她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罗马数字“12”左手的第一个罗马数字“11”。
玛丽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凯利,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到达达勒姆城堡了吧?”
坐在斜对面的女仆凯利连忙答应着:“夫人,伊莎贝尔小姐曾说过从殿下的城堡到达勒姆城堡来回的骑程时间是6个多小时。如果只是去的话,应该是3个多小时。所以,殿下现在肯定在达勒姆城堡内。”
玛丽扭过头望了眼坐回到对面的埃米,“你们说,这个北方委员会是干什么的呢?”
两个女仆纷纷轻柔地摇了摇头,随后埃米问了句:“夫人,殿下在与您来北方的路上没有告诉过您吗?”
“呃,一路上殿下与我交谈的时间很少,看上去他好像比我还在害羞。”玛丽一说完,引得两名女仆咯咯笑了起来。
玛丽自己也被逗笑了,“不要笑了,小心让人听见,以为我们在背后议论殿下。”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三下。离门最近的凯利跑去开门,开门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客厅男仆,“什么事?”
第378章 婚后生情
“管家让我来告诉夫人,阁下已经从治安法庭回来了。”客厅男仆微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领主夫人的贴身女仆,尽管他很想知道夫人的两名女仆谁会长得更美丽一些。
“好了,你去吧,我会告诉夫人。”凯利说完顺手关了上门。在回到公爵夫人玛丽的面前禀告:“夫人,伊莎贝尔小姐已经回来了。”
玛丽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又吩咐着两人:“你们记住,以后在公众场合还是称呼她为阁下。这不仅是对她的枢密顾问官职务的尊敬,还是对殿下的一种尊敬。”
“是的,夫人。”
今天清晨在抓捕现行犯罪嫌疑人时,伊莎贝尔曾预感今天会下雨。果然,在抓捕行动结束后没多久便下起了阵阵小雨。伊莎贝尔冒着雨骑马回到诺丁汉城堡,从客厅男仆那里拿回自己的长弓。在刚刚走进位于主楼的枢密顾问官办公房间后不久,便看到管家来到了门外。
“什么事?亚瑟。”伊莎贝尔看了管家一眼,便埋下头翻看着桌上的数个信件纸筒。
“阁下,夫人请您去一趟会客厅。”亚瑟进门行礼后,说了句。
伊莎贝尔连头也没抬,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划开其中一封信的火漆封印,“好吧,我随后就来。”
“夫人让您现在就过去。”
伊莎贝尔皱了下眉,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管家。随后,跟随管家来到灯火通明的装饰着尖拱、细柱、垂饰罩、修长的立柱、镶嵌着玫瑰彩色玻璃窗的会客厅内。当她看到站立在一侧似乎欣赏着摆设及家具的玛丽时后,行礼问候:“日安,夫人。”
“阁下,您来了,快过来。”公爵夫人轻快地说了句。
“是的,夫人。”
当伊莎贝尔来到玛丽身旁时,她指着一处浮雕:“阁下,这个地方雕刻的是什么植物?”
“夫人,这是茛苕叶。”伊莎贝尔说完,嘀咕着:“你的父亲也是公爵,难道你居住的阿伦德尔城堡里没有这些浮雕家具?”
玛丽扫视了眼除自己、伊莎贝尔和两名女仆外再无一人的会客厅,这才愉快地笑着,“好了,现在没人了。伊莎贝尔,你身上怎么会有水?还有头发、脸上和脖子上到处都有。”
伊莎贝尔看了她一眼,“夫人,现在在下雨。”
“伊莎贝尔,现在没有外人在这里,你愿意和我用伙伴的方式进行交谈吗?”
伊莎贝尔回想着那几封来信和寄信的人,大概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放松着心情,“好吧,玛丽。不过,午餐后我没有时间和你交谈,我还要去巡视郡界。”
“没关系。伊莎贝尔,我想你应该去换件衣服。”
“没事的,玛丽,这只是很小的雨。”
“我们去那边坐。”玛丽指了指会客厅的主位,“很抱歉,伊莎贝尔,刚才我只是一时忘了茛苕叶这个名字。你知道吗,古希腊的科林斯柱式(源于古希腊,是古典建筑的一种柱式)的柱头就是用茛苕叶作为装饰的,形似盛满花草的花篮。”
伊莎贝尔一边走一边望着她,“玛丽,你是不是希望我可以对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历史多了解一些?”
玛丽扭头看着她笑了笑,“其实,多学习一些古希腊和古罗马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至少,陛下和王室支持的人文主义就来源于古希腊和古罗马。”
两人走到各自的座位前又坐了下来,玛丽端着埃米为她送来的一杯苹果酒,“伊莎贝尔,只是刚才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才会在午餐前找你谈谈。”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假如是领地事务,我会都告诉你的。”伊莎贝尔瞅了眼为自己送来一杯苹果酒的女仆,“凯利,你可以在杯子里再倒一些梨酒吗?”
女仆凯利双手托着盛有酒杯的餐盘离开时,玛丽凝视着伊莎贝尔,“你能告诉我,殿下所在的北方委员会的职责是什么吗?”
“亨利连自己的职务都没有告诉她,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很远。”伊莎贝尔思忖着,轻轻笑了笑,“愿意知晓殿下所需要履行的职责,这或许是一个良好的开始。玛丽,是这样吗?”
侍立在玛丽身后埃米窃笑着却不敢笑出声来,玛丽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起来,“呃,伊莎贝尔,我是公爵夫人当然要知道陛下授予给殿下的是什么样的职务,是否可以让我与殿下的家庭增加一些土地和财产。”
伊莎贝尔瞥了眼重新为自己端来一杯酒的凯利,“玛丽,你说得很好,可以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
“继续告诉我,你打算与殿下在婚后的生活中产生两人之间的联系,爱情。”
“伊莎贝尔,你…我不需要爱情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伊莎贝尔端起酒杯抿了口,又放下酒杯,“真的?嗯,我相信你是认真的。好吧,既然你不需要爱情,那么我们的谈话也可以结束了。”
“伊莎贝尔,我…我不是这样认为的。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玛丽没有再强硬下去,因为她知道假如自己真的不需要爱情的话,也不会跟着里士满公爵跑到混乱的北方来住上一段时间了。
伊莎贝尔摇了摇头,“北方委员会的职责是统辖北方五郡。殿下与其他委员会以国王陛下的名义加强对北方的控制,削弱北方贵族的经济及军事权力。”
“原来委员会履行的是这种职责。”玛丽异常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认为陛下应该这么做。不然的话,这些贵族迟早还会发起叛乱的。”
“这么说,你对几年前的‘求恩巡礼’运动也持反对意见?”
“是啊,这场叛乱给王国带来了破坏和毁灭。陛下对王国及臣民的统治就像这片天空笼罩着这片土地一样,服从陛下就是对上帝的服从。”玛丽振振有词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一样年仅20岁的贵妇。
“现在,你朝着你与殿下之间的那段距离走出了一步。”伊莎贝尔也希望玛丽与里士满公爵可以婚后生情。
第379章 否认判决
当时间来到1540年时,从西罗马帝国灭亡(公元476年)开始直到文艺复兴时期(公元1453年)之后的中古时期也随之进入到了晚期。随着亨利八世不断加强对北方社会及民众的控制,法律制度的不断完善,地方治安法官的强化治理,独立于司法判决之外的司法决斗也日趋减少。
减少却不代表完全消失不见。至少民风彪悍、喜好暴力、崇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北方民众,就仍旧在使用司法决斗或此时尚未流行起来的荣誉决斗来排斥真正的的司法。
昨天,治安法官奥古斯丁爵士原本已对女儿破获的偷盗家畜案件做出了预审,并也按照女儿的建议禁止任何人保释两名年轻的盗贼。不曾想,在第二天的庭审时,两名年轻的盗贼却当庭表示不服从法官的禁止保释的判决。随即,向治安法官即奥古斯丁爵士提出了司法决斗。
根据法律职员对案件材料的整理及记录,这起偷盗家畜的案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犯罪嫌疑人是不可以提出司法决斗的要求的。但是,两名年轻的盗贼即二级主犯仍然坚持自己没有动手想要杀死伊莎贝尔的理由,表示否认法官的判决。
今年刚被授封为骑士,成为里士满郡的第二位郡治安法官的威廉·弗雷德里克爵士坐在奥古斯丁爵士的房间里,安静地喝着麦芽酒,“爵士,现在怎么办?这两个浑蛋已经对您提出了司法决斗的要求。”
“司法决斗,这根本就是一种谋杀!想通过这种形式来达到他们的愿望,这全都来源于他们的原罪。”奥古斯丁爵士气愤地站起身,背着双手在自己的法官房间来回走动着。
威廉爵士皱着眉头,瞥了眼法官的身影,“所以,我们才需要时常向天主祈祷来宽恕我们与生俱来的原罪。爵士,不如让这两个浑蛋的亲属交纳一些罚金来反悔这场决斗。”
“如果他们没钱呢?即使有钱,也不至于会想到去偷盗家畜。”
“那么,爵士,您的意思……”
奥古斯丁爵士停下走动的脚步,转过身望着法官同僚:“我决定接受这场司法决斗。”
威廉爵士连忙放下酒杯,“爵士,您和我是姻亲家族,我反对您做出的决定。我也是法官,在行使保释权时必须经过我与您的一致同意才能行使。所以…我决定…同意保释。”
“威廉爵士,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爵士,我之所以同意保释是不想看到您受到暴力侵害或因此丢掉性命。如果没有您的女儿伊莎贝尔对我及我的家族的救济,我也不会安然躲过几年前的叛乱。我的次子也不会被授封为骑士,成为您的女婿。”
奥古斯丁爵士沉默地看着次女尤菲米娅丈夫的父亲,“威廉爵士,您如何保证这两名被保释的二级主犯可以在下次庭审时可以出庭?”
威廉一时语塞望着奥古斯丁爵士已经花白的头发及胡须,突然笑了起来,“爵士,您现在是已是老年人,您可以找一位决斗代理人替您解决这起决斗。”
“嗯,这倒是一个办法。爵士,您想找谁来代替我决斗?”
“索尔手下有很多精英骑士,我们可以把他找来询问一下。”
几年前曾经担任治安总督弗朗西斯·斯威夫特副手的索尔·莫里森,现在已经成为了新的治安军队总督。当他听到仆役的话后,带着副手拉尔夫立即从校场内来到法官的房间外。
威廉爵士对他大概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索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法官阁下,不用担心,我可以马上找来一位精英骑士代替奥古斯丁爵士进行决斗。”
“索尔,你一定要谨慎挑选合适的人选。如果让这两名二级主犯在决斗中胜出,那么我与威廉爵士又为郡内的安宁制造了新的混乱。”奥古斯丁爵士背着双手,站在索尔面前表情显得异常严肃。
索尔正视着法官,眨了下眼,“阁下,您是说这两个浑蛋被放出后还会继续偷盗家畜、财物或是进行劫掠?”
“如果你是一个重获自由的盗贼,你在走出监狱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偷一只牛或羊杀了吃掉,再去抢些财物远远地离开本郡,逃脱本应受到的惩罚?”索尔假设自己是一名获得保释的盗贼,想像着说了句。
“索尔,你说的很对。”
“阁下,我…明白了。”索尔思索着又对奥古斯丁爵士说了句:“阁下,日出后我会给您一个令您满意的答复的。”
索尔带着副手离开法官的房间后,副手拉尔夫在一侧轻声说:“大人,您打算找谁来替代法官阁下应战?”
“拉尔夫,你…去一趟殿下的城堡找到顾问官阁下,听听她怎么说。”索尔在犹豫时想到了伊莎贝尔,随即对副手下了个命令,
“是的,大人。”
今天即星期六的上午,伊莎贝尔·沃尔顿在处理完各种事务后陪同公爵夫人玛丽·菲茨罗伊来到公爵卫从队的马厩外。当伊莎贝尔从马厩内牵出一匹纯种战马来到她面前时,玛丽望着这匹深枣红色的战马有些惊奇,“伊莎贝尔,这是阿拉伯马吗?”
“没错。怎么样,喜欢吗?”
玛丽兴奋地走上前观看着这匹阿拉伯马的美貌:较短的头,颈长而形态优美,鬐甲高而丰实,背腰短而有力,尻长,尾础高,四肢肌腱发达,全身光滑,没有一根杂毛。
凝视着这样一匹有独特的骨骼比例,惹人喜爱的战马,玛丽非常开心,“伊莎贝尔,我只是让你找一匹马给我骑。这匹马太优美了,我真舍不得骑它。”
“你害怕它会受伤?玛丽,你不是骑着它去作战。”
玛丽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战马的脖颈,“是啊。可是,如此美丽的一匹战马,你应该把它的优秀血统保留下来。”
站在一旁的伊莎贝尔笑了笑:“别担心,这匹马已经配过种了,它的血统可以很好地保留下来。”
第380章 不眠
昨天下午直到晚餐开始后,伊莎贝尔才率领着20名准枪骑兵从郡南面的郡界附近返回到诺丁汉城堡内。由于里士满公爵没有在城堡内长住,因此众家臣便没有了参加正宴晚餐的机会。当众家臣在小餐厅内享用晚餐时,公爵夫人玛丽则坐在主餐厅长方形餐桌面向餐厅大门的一端,独自享用着晚餐。
“埃米,你去询问一下管家,如果阁下回来了的话让她到这里来用餐。”公爵夫人放下擦嘴的绸布,瞥了眼站在餐桌右侧的贴身女仆。
“是的,夫人。”
这时,伊莎贝尔已卸下骑兵甲胄、长弓和短剑,换上平日穿的皮质外套及一柄十字半手剑来到餐厅外。走到餐厅门口的埃米连忙上前,行礼后轻声说了句:“阁下,夫人正在找您呢。”
“我知道了。”伊莎贝尔跟随着女仆走进餐厅,一眼便看到坐在那张可以同时坐下20个人用餐的巨型长方形餐桌顶端的公爵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伊莎贝尔,快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餐。”
“是的,夫人。”
伊莎贝尔来到玛丽左手一侧,在将腰间的半手剑连同皮带一起取下交给男仆后,坐在第一个位置上。玛丽端起一杯麦芽酒抿了一口,上下打量着她,“伊莎贝尔,今天巡视郡界很累吧?”
“夫人,这是我的职责。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诉您我很累或是不舒服。”当男仆将一个盛有几块用红酒炖好的牛肉的餐盘摆放在伊莎贝尔面前时,她只是轻轻一笑。
玛丽瞅了眼侍立在餐桌两侧的四名男仆及自己的两名女仆,“现在不是在公众场合,我们的谈话可以轻松一些吗?”
伊莎贝尔一口气喝掉满满一杯的混合酒类饮品,点点头,“当然。假如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今天下午你都做了些什么。”
晚餐结束后,伊莎贝尔打算做完最后一件事再离开城堡回庄园休息。在将公爵夫玛丽送回领主夫人的房间后,来到自己的办公房间内准备回复今天早上收到的信件。
摆在面前的第一封信是兰开夏伯爵写来的,伊莎贝尔不用拆开信件都知道这位郡伯爵在信上写了什么。无非就是赞美她的美貌、智慧,顺带邀请她去新的庄园游玩。毫不在意的把伯爵的信推到一边后,拿起了拉提默男爵夫人凯瑟琳·内维尔写给她的信,用裁纸刀折开来仔细阅读起来。
凯瑟琳在信上说拉提默男爵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自己需要花很多时间来照顾丈夫。又询问了男爵的长子在阿斯克庄园内的生活怎么样,注意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第三封信,是沃尔顿夫人即长子欧内斯特的妻子卡罗琳·沃尔顿写来的。询问她这个主日弥撒日有没有时间去巴纳德城堡小聚片刻。最后一封信,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妹妹尤菲米娅写来的。当然,几年前的小女孩儿尤菲米娅现在已经嫁给了赫伯特·弗雷德里克爵士,应该称呼她为爵士夫人。
伊莎贝尔坐在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后开始回复信件。很快,回复给拉提默男爵夫人的信件写好并放在一旁。接着,又开始给卡罗琳写信。就在她埋头奋笔疾书时玛丽出现在了房门外。
由于专心致致地写信,伊莎贝尔没有注意到公爵夫人的到来。玛丽轻轻走进房间,轻咳一声:“咳,伊莎贝尔,怎么你还在这里?”
“玛丽…?”伊莎贝尔拿着天鹅毛笔站起身来,对公爵夫人点头行礼。
“伊莎贝尔,也许是晚餐很丰富,我现在一点也睡不着。”玛丽让两名女仆留在门外,独自走进房间环顾着房间内的摆设及家具。
伊莎贝尔坐下后一边写着信一边答应着:“好吧,那么现在你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是想和你开心地交谈一会儿。你在写信吗?”玛丽走到办公桌一侧观看着对方马上就要写好的一封信。
信件属于较为隐秘的私人物品,伊莎贝尔很反感自己在写信时有第二个人在场。但是,介于对方的身份她只好放下笔,看着公爵夫人:“玛丽,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写完信件吗?”
玛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有些尴尬地笑着转身走向一张空着的座椅,“没问题。等你写完信件后,我再和你谈。”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伊莎贝尔回复完了所有的信件,就连兰开夏伯爵的赞美及邀请信也回复了。放下笔,把每封信卷成纸筒再盖上火漆封印放在办公桌的一侧。看了眼沉默许久的公爵夫人,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的座椅前坐下,“非常抱歉,玛丽,让你等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玛丽看着她,眨眨眼,“没事,现在我拥有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
伊莎贝尔笑着点点头,“今天在午餐前,你已经知道了殿下在北方委员会的职务及职责。那么,现在还想知道与殿下有关的其他事务吗?”
“呃,你觉得呢?”
玛丽·菲茨罗伊微微嘟起嘴唇,“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伊莎贝尔瞅了眼两人座椅之间的小桌,上面什么也没有摆放,“想不想喝些东西?”
“要不你陪我在城堡内走一走,现在离日落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好啊,我们走吧。”
不久,两人离开主楼来到城堡内的道路上,埃米和凯利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玛丽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悠然地望着天空,“伊莎贝尔,其实我很喜爱自由的生活。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去考虑。”
“你是诺福克公爵的女儿,还需要让你来考虑什么事吗?”伊莎贝尔嘀咕着瞅了她一眼,“玛丽,难道你想为了自由与殿下离婚?”
“离婚?就像陛下与他的那几位王后一样?伊莎贝尔,这种事在诺福克家族里永远都不可能会发生的。”
“我知道。既然不能与殿下离婚,你打算怎么获得喜爱的自由?”
第381章 再赴法庭
实际上,在伊莎贝尔回复的所有信件中唯独少了一封给治安法官弗朗西斯·斯威夫特爵士的回信。没有特别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卡罗琳想让她与弗朗西斯结婚而产生了抵触情绪,更谈不上羞于面对爵士。唯一的解释是,为了不让公爵夫人一直等候自己,在匆忙回复数封信件中完全忘记了给爵士回信。
此时,她正陪着公爵夫人玛丽·菲茨罗伊在里士满公爵的城堡内慢步。当玛丽听到对方提出的疑问后,望着前面的马厩说了句:“回南方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回南方?是在为殿下生下继承人之前还是之后?”
“嗯,应该是在为殿下生下继承人之后。”
“假如你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子呢?”伊莎贝尔注视着站立在道路外侧向自己与玛丽躬身行礼的守夜人,微笑着点了下头。
玛丽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守夜人在向自己行礼,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女孩子?是啊,如果第一个孩子不是男性继承人,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自由呢?伊莎贝尔,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你要习惯接受殿下已经是你的丈夫的这个事实。”
“我已经接受了啊。假使没有接受,又怎么会和你在殿下的城堡内交谈?”
两人来到公爵卫从队的马厩外,伊莎贝尔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看着对方,“我指的是这里,你的心接受了殿下吗?”
或许玛丽羞于回答这样的问题,把话题转到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问题上,“伊莎贝尔,为什么殿下的城堡叫做诺丁汉城堡?”
“我不知道,也许和国王陛下授封给殿下的诺丁汉伯爵头衔有关。”
“嗯,你认为把城堡的名字改成里士满城堡,怎么样?”
伊莎贝尔没有直接表态,只是点了点头:“你可以在明天写封信询问一下殿下的意见。”
两人在往回走时,玛丽说起了后天的主日弥撒,“伊莎贝尔,后天参加完主日弥撒后你会去什么地方游玩?”
“我不知道,如果到时候没有什么事务要办的话,我可能会去巴纳德城堡。噢,顺便告诉你,欧内斯特爵士是巴纳德城堡的守卫长。”
玛丽一听去其他地方游玩,立时有了兴趣说下去,“欧内斯特爵士?我记得你曾说过爵士是你的兄长,是吗?”
伊莎贝尔一边走一边回答:“是的,今天有一封信件就是爵士的夫人写给我的,沃尔顿夫人是我一个重要的伙伴。”
“嗯,我知道了,你是受到沃尔顿夫人的邀请去巴纳德城堡游玩的。伊莎贝尔,明天你可以替我找一匹骑乘马吗?”
“玛丽,你会骑马?”伊莎贝尔有些意外,却很快又平静下来。她知道,玛丽作为诺福克公爵三世的长女,是有着绝大多数英格兰女性所没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的。
“我当然会骑马。你知道吗,在我父亲的城堡北面有一个椭圆型的跑马场,我就是在那里学会骑马的。”
对于玛丽在哪儿学会的骑马,伊莎贝尔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只是蔻尔一笑:“玛丽,你打算骑马去哪儿游玩吗?”
“嗯,现在还不知道。不如,我和你一起骑马去巴纳德城堡?”
玛丽站在这匹鞍具齐全的深枣红色的阿拉伯战马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骑它。这时,伊莎贝尔看了她一眼,“玛丽,我去牵匹马,很快就出来。”
就在她走进马厩内一匹战马的隔间时,索尔的副手拉尔夫急匆匆地骑着马来到马厩外。由于此时还未日出,天色黑暗,借着马厩内发出的灯光他看到一名女性正与一匹形态优美的战马正伫立在马厩外。
“早安,阁下。”拉尔夫勒住胯下战马,不等战马停稳脚步便跳下马来对玛丽行礼问候。
身着紧身裙装的玛丽保持着端庄的公爵夫人仪态望着她,侍立在一侧的埃米连忙上前两步,问着对方:“你是谁?”
“我是治安总督索尔·莫里森大人的副手拉尔夫,有紧急事务来找阁下。”
“拉尔夫,你认错人了,这位是里士满公爵夫人。”
拉尔夫悄然瞥了眼玛丽的面容,发现自己真的认错了人,微低着头,“非常抱歉,公爵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礼。”
说完话后,他的眼神不断扫视着四周及马厩内。玛丽没有说话,善于察颜观色的埃米连忙替她说道:“阁下在马厩内,你去里面找她吧。”
伊莎贝尔在马匹隔间内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走出隔间时正好看到拉尔夫快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站在原地叫住了对方,“拉尔夫,我在这里。”
拉尔夫看到伊莎贝尔后连忙行礼问候,接着对她讲述了司法决斗一事。当他说完后,伊莎贝尔回到隔间牵出一匹已装好鞍具的黑色西班牙种战马,“拉尔夫,我和你一起去治安法庭。”
两人及一匹战马来到马厩外时,伊莎贝尔让拉尔夫先等等。来到公爵夫人面前,低声说了句:“玛丽,我现在要去治安法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在午餐前回来。”
“你去治安法庭做什么?是法官阁下找你吗?”
伊莎贝尔瞅了她一眼,准备跨上战马时很随意地回答着,“是啊,法官阁下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去替他解决。”
玛丽更加感到匪夷所思,“法官阁下遇到了什么麻烦,还需要你去替他解决?”
“玛丽,等我回来再谈,好吗?”
公爵夫人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伊莎贝尔与拉尔夫对她行礼后骑上战马奔驰而去。很快,两人骑着马来到法庭所在地,伊莎贝尔在把马匹交给拉尔夫后来到父亲的法官房间内。
奥古斯丁爵士没想到女儿会来,紧锁眉头用一种斥责的语气对治安总督的副手说了句:“拉尔夫,你怎么把阁下叫到法庭来了?”
伊莎贝尔冲拉尔夫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又看着父亲,“爵士,是我自己跟着总督的副手来的。”
第382章 决斗开始
之前,奥古斯丁爵士曾经嘱咐治安总督索尔·莫里森一定要慎重挑选代替自己参加司法决斗的代理人。爵士的目的不言而喻,为了避免两名杀人案件的二级主犯逍遥法外,一定要找一个最优秀的剑术格斗高手在决斗中彻底杀死这两人。
索尔完全明白爵士的苦衷,他也认为让两名杀人案件中的二级主犯被担保人保释出去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举动。不过,他完全不了解两名二级主犯是否接受过剑术或其他格斗术的训练。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他只好让副手索尔去寻求菁英决斗代理人伊莎贝尔·沃尔顿的救助。
此时,奥古斯丁爵士坐在法官办公桌的后面望着有些不安的治安总督,“好了,索尔,你先回去吧。”
“是的,阁下。”索尔离开前,朝伊莎贝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待索尔离开后,伊莎贝尔微笑着朝坐在一侧的弗雷德里克法官看去,“阁下,最近一切都还好吗?有没有去与夫人一起去探望一下赫伯特的长子?”
威廉微笑着点了下头,“感谢阁下的关心之词。”
“阁下,既然您来了,您认为应该让谁来担任决斗代理人解决这件案件?”奥古斯丁爵士瞅了眼还想和威廉爵士继续谈下去的女儿。
伊莎贝尔又把脸转向父亲,“法官阁下,您是不是打算在决斗中解决掉两名二级主犯,避免郡内出现新混乱?”
“很不幸,我只能做出这样安排。不仅要给予罪犯公正的惩罚,还要让国王陛下及枢密院看到我们在尽职工作。”
“好吧,我相信国王陛下也不会乐意赦免那些没有尽忠职守的,**和虚伪的治安法官。所以,我认为…应该由我来担任这场司法决斗的代理人。”
奥古斯丁爵士已经猜到女儿会有这个打算,沉默着坐在桌子后面没有回应女儿。一旁的威廉爵士也有一种惊愕之感,睁大双眼盯着伊莎贝尔,“阁下,您应该知道决斗的结果会怎么样,我担心您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从而给您及您的家族带来…死亡。”
伊莎贝尔冷笑一声:“法官阁下,我相信我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的。”
公爵夫人在伊莎贝尔骑上马离开城堡后,思索着对方的话,“法官遇到了麻烦?难道一定要让伊莎贝尔去治安法庭才能解决吗?”
玛丽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出答案,当她把目光转向眼前的那匹阿拉伯战马时,随即扭头对身后的埃米两人吩咐着:“去找两名卫从来给我带路,我现在立刻要去治安法庭。”
“夫人,您去治安法庭?”
“快去。”
不一会儿,两名身穿准枪骑兵甲胄及披风、佩戴着十字半手剑的卫从跑进马厩牵出自己的战马来。其中一名卫从对玛丽解释说:“夫人,治安法庭就在城堡北面一英里外,很快就可以到达。”
身穿紧身衣裙的玛丽踩着一个上马凳侧身坐在了阿拉伯战马的背上,拉住缰绳命令着:“很好,出发。”
如果说贵族之间的司法决斗和荣誉决斗还保留了礼仪因素的话,平民间的决斗几乎可以用野蛮、凶残来形容。这时,一片漆黑的治安军队校场上出现了几十个火把,瞬间照亮了校场的很大一片范围。
手持两柄短剑的伊莎贝尔走进由数十名手持火把的治安骑兵围成的决斗场内,在她的北面约16、17步之外则站在一个手持一柄纯钢制六叶锤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冷冷地瞪着曾经抓捕过自己的伊莎贝尔,“昨天早上,你和你的人抓住了我和我的伙伴。今天,你又以决斗代理人的身分代替年老、昏聩又可怜的法官阁下和我进行决斗,你到底是什么人?”
伊莎贝尔左右手持剑分别舞了个剑花,冷笑着:“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人。”
“你自愿放弃女性参加决斗的权利来和我进行决斗,应该是我送你下地狱才对。”
“无所谓,如果你还想说下去的话,可以扔掉战锺回到监狱里再慢慢说,怎么样?”
“女人,我是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肮脏、丑陋的地方的。”
伊莎贝尔的嘴角微微朝左侧一咧,扭头望着站在场外担任裁判的治安法官威廉爵士,异常平静地说了句:“法官阁下,可以开始了吗?”
威廉爵士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默默地注视着伊莎贝尔沉重地点点头:“现在,我宣布司法决斗开始。”
接着,爵士又朗声宣布着:“站在我左手的是考德威尔村偷盗家畜案的二级主犯安德·鲁弗,因为不服从禁止被保释的判决向治安法官奥古斯丁爵士提出进行司法决斗。”
“站在我右手一侧的是伊莎贝尔·沃尔顿小姐,她将作为年老的治安法官奥古斯丁爵士的决斗代理人接受这次决斗。”
“决斗规则:伊莎贝尔小姐自愿放弃女性参加决斗的各种权利;作为男人的安德·鲁弗可以不用绑住一只手,可以使用任何一种武器与伊莎贝尔小姐进行决斗。”
“在决斗中获胜的一方即为胜诉,斗败者则为败诉。”
“现在,让天主来裁决吧。”
公爵夫人玛丽在两名公爵府卫从的引领下,策马奔驰过一片民居及教堂来到治安法庭的所在地。法庭距离公爵的城堡的确非常近,以至于根本没时间让她满足一回骑马的嗜好。从马背上跳下来,直接就朝着法庭幕墙中间的大门走去。
“站住,你是谁?”守门军士双手持钩镰枪拦住了玛丽。
“浑蛋,走开!”玛丽心里惦记着伊莎贝尔,口无遮拦的竟说了一句粗话。
一名准枪骑兵卫从从身后的方向赶了过来,大声斥责着目上不识丁的守门军士:“军士,不准对公爵夫人无礼!”
“公爵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军士微低着头不敢去看玛丽的脸色,更不敢去看她身上的那套用奢华的面料,精雕细琢的工艺制作而成的拥有公爵夫人等级的紧身衣裙。
第383章 反击
由于走得匆忙,玛丽·菲茨罗伊没有叫上女仆埃米及凯利跟着自己,况且,埃米两人也不会骑马。因此,玛丽把两名准枪骑兵卫从当作了仆役。
“骑士,你问问军士,公爵府的枢密顾问官伊莎贝尔·沃尔顿阁下现在在什么地方?”玛丽很不屑于与一名农夫出身的军士交谈,斜眼看了看侍立在身旁手持火把的两名骑兵卫从。
“是的,夫人。”卫从恭敬地答应后,又把目光转向守门军士:“嘿,你知道顾问官阁下在什么地方吗?”
“是的,大人,我看到阁下往法官阁下的房间去了。”
“法官阁下的房间在哪儿?”
“大人,法官阁下的房间就在前面,您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卫从随即对玛丽点了下头。玛丽吩咐着:“去治安法官的房间。”
三人离开大门附近,走到庭院中间时忽然听到一片响彻云霄的叫好声从法庭庭院的东面传来。玛丽连忙停下脚步望着东面,“发生什么事了?骑士,那边的天空中怎么会有火光出现?”
冲天的火光及和现场迸发出的叫好声,两名卫从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名卫从连忙向玛丽报知:“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正在举行一场骑士比武或是决斗。”
“决斗?”玛丽马上回想起伊莎贝尔临走前对她说的话:“法官阁下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去替他解决。”
玛丽下意识地点了下头,“骑士,我们去那里。”
就在公爵夫人斥责令人厌恶的守门军士时,在治安军队校场上举行的司法决斗已然开始。年轻的盗贼安德·鲁弗右手紧握一柄全钢打造的单手六叶锤,一声不吭地跑到他的对手的面前。
希望可以凭借年轻男子的体力、耐力和破甲的战锤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抬起右手,抡起全钢战锤,照着对方的头部便狠狠地砸了下去。
安德在治安军队军械库内挑选的这柄全钢六叶锤,是一柄被强化过的战锤。其锤头顶端加装有凸起的顶帽,其作用是为了固定锤头并附带有戳击的作战功效。锤杆在靠近手持的上方加装有一个铁制护手环,目的是为了防止敌人的刀剑顺着锤杆伤害到持锤的手部。
而在锤杆底部加装的铁制底镦,不仅可以防止战锤从手中滑落,还可以起到反手砸击的作用。还有锤头的六个带弧度的钝角三角形叶片,设置在每片叶片中心打击点上的尖刺,以及为了减轻重量和增加强度的叶片中心镂空部位。可想而知,这样一件破甲利器如果砸击在伊莎贝尔的头部,那将会是多么惨烈的一幅场景。
伊莎贝尔眼看着安德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神情自然的一动不动,手中两柄短剑的剑尖也始终指向地面。眨眼的时间,当冲到面前的安德举起战锤发动自上而下的凌厉攻势时,她迅速向左侧移动了一步。紧接着,趁对方向下砸击时抬起右手短剑剑尖发动突刺反击,将剑尖刺向对方无防护的胸部……
包括威廉爵士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个事实,伊莎贝尔的一招“骗位起势”几乎在一瞬间就可以干掉对方。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一些人认为她是在享受着猎捕的快乐。
公爵夫人玛丽带着两名卫从赶到决斗场外时,她们已经无法站到围观人群的前面了。玛丽不愿意和这么多男人拥挤地站在一起,也更不会同意让那么多的男人轻易触碰到自己的衣裙。
只好站在众人身后,对一名卫从吩咐着:“骑士,你去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卫从拨开人群来到最前面时,惊愕地发现公爵夫人要找的人正在场内进行着一场决斗。他看到伊莎贝尔猛地将刺向对方胸膛的短剑剑尖收了回来,然后用没有锯齿的另一面剑刃对对方握住战锺的右手发动了一次拖割攻击。
所谓拖割攻击,是指当剑刃触及到对方无防护的部位,譬如手,将剑拉或推同时加下切的力量。这个攻击方法,主要用在没有足够的空间进行全速砍劈的情况下。
“啊……咣当!”从决斗现场发出的两个声音,说明发出声响的一个是人,另一个是一种金属物品。
原来,在伊莎贝尔对安德的右手发动拖割攻击后,安德的右手被锋利的剑刃严重割伤,握着的六叶锤也随之掉在了校场的硬地上。
“哈哈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堂大笑,发出笑声的治安军队骑兵或军士对安德的狼狈样感到非常好笑。
“真有趣,看来阁下还不想一剑杀了这个蠢货,想和他玩玩。”卫从站在场外暗自发笑时,眼尖地发现了治安法官威廉爵士。
“法官阁下,公爵夫人正在寻找顾问官阁下。”卫从绕过几个骑兵,来到威廉爵士一侧行礼说道。
威廉爵士侧目望着他,“公爵夫人来了?夫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决斗场场外。”
“带我去见公爵夫人。”
玛丽与另一名手持火把的卫从正焦急地等待时,看到朝自己走来了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先前派出去的卫从,另一个走在卫从身后的中年男子她却不认识。
“日安,公爵夫人。”威廉爵士连忙对玛丽行礼问候。
“你是…”没等玛丽说完,卫从连忙介绍:“夫人,这位是郡治安法官威廉?弗雷德里克爵士。”
“法官阁下,很荣幸可以认识您。”玛丽夫人礼节性说了句。
“夫人,您是来找枢密顾问官阁下的?”
“是的,阁下说您遇上一些麻烦,阁下要替您处理麻烦。”
威廉爵士听得有些糊涂,“夫人,阁下正在进行司法决斗。决斗结束后,您就可以见到阁下了。”
当伊莎贝尔提出做父亲的决斗代理人时,威廉爵士还曾担心过她会命丧决斗场。不过,当他看到伊莎贝尔在决斗场上的表现后,便把这种担心抛到了脑后。
“决斗??”大惊失色的玛丽提起裙角,抬起腿便朝围观的人群走去。
第384章 了断
在跳跃的火光的照映下,一柄外侧剑刃呈锯齿状的短剑缓缓地垂向了地面。当短剑的剑尖距离地面仅有几英寸时,一滴鲜红色的血液慢慢的从剑刃上滑落下来——“啪!”滴落在地面上。接着,又是一滴鲜血滑落下滴落在地面上,并覆盖住了第一滴血液。
周而复始,当地面上已有数滴人类的血液绽放出诡异、恐惧和死亡的冷艳时,鲜血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北方男子用左手捂着受伤的右手。愤怒的眼神中饱含着对仇人的憎恨,饱含着失败带来的耻辱。这一刻,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仇人,让自己远离这个成为梦魇的地方。
“安德,你的右手已经受伤了,还是打算和我决斗下去吗?”仇人的话语就像堕天使的那带有无限诱惑的语言一般,驱使着他想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柄单手六叶锺。
那是一柄造价昂贵的,可以用于作战也可以用来比武竞赛的武器。它会被视为比战斧更高贵的武器,那是因为它是一柄钝器,作战时不太会给敌人造成血肉模糊的伤口,却也可以一击毙命。因此,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慈悲的武器”。
二级主犯安德·鲁弗冷冷地看着仇人,“这就是你的剑术吗?用这种女人或小孩子的把戏割伤我的手,让我无法继续握住武器。这样,这场决斗就可以结束了?”
“结束?如果我想让这场决斗结束的话,在我割伤你的手之前就结束了。”
“女人,我是不会放弃的。右手受伤了,我还有左手。”
伊莎贝尔望着这个如困兽般的男人,耸了下肩膀,“无所谓,反正我不能让你和你的伙伴离开这里。”
威廉爵士急忙走到公爵夫人的左前方,连声呵斥着围观的治安骑兵及军士,“快让开,让开一条路。”
数名骑兵及军士听到爵士的话时,发现众人身后走来一位身穿上等贵妇服装的年轻女性。纷纷侍立在两旁让出一条“人行道”来,微低着头并问候:“日安,夫人。”
公爵夫人玛丽·菲茨罗伊仰起高贵的头颅,目不斜视地走进校场的草地上。当她在四周的火把的映衬下看到伊莎贝尔时,立即提起撑箍裙裙角走上前,“阁下,这就是你告诉我的麻烦吗?”
伊莎贝尔朝左侧一瞥,睁大双眼表示有些惊奇,随即对站在十来步之外的安德说了句:“等等,我需要时间。”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伊莎贝尔右手倒提着两柄短剑,快步来到玛丽面前,“夫人,这里不适合您,请您离开这里。”
玛丽又恢复到公爵夫人的仪态,瞅了眼远处的安德,故意问着伊莎贝尔:“这里举行的是一场骑士比武,还是一场决斗?”
伊莎贝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非常不希望玛丽看到血腥的场景,“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场决斗的话,您会离开吗?”
“威廉爵士已经告诉了我,这是一场决斗。”玛丽优雅地走在草地上,扭头瞧了一眼正捂着受伤的右手,准备与敌人再次进行决斗的安德,“伊莎贝尔,我知道决斗是什么。”
“妈的,这个玛丽是不是疯了?把决斗场当作公爵的花园?”伊莎贝尔咬牙骂了句,快步来到玛丽身旁压低声音,“好吧,既然你知道决斗是什么,那么我不会再要求你离开。现在,我要去解决这场决斗。”
说完,不管玛丽是不是同意大声冲在场的治安总督叫道:“总督,立刻找20个人来把公爵夫夫围在中间,不准让犯罪嫌疑人侵害到夫人。”
总督索尔答应着,立即命令20个赤手空拳的或手持各式武器的军士冲进校场。将玛丽团团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人体保护圈。望着身后形成的保护圈,伊莎贝尔捡起地上的六叶锤一边向前走,一边将战锤扔在了安德的脚下,“捡起来,让我们来做个了断。”
安德撕下衣服的一段,用布料将受伤的右手紧紧缠绕了几圈。捡起草地上的战锤,重新面对着他的敌人,“我同意。”
再次蓄满了仇恨的力量的安德,握住战锤走到对方的面前。对准伊莎贝尔的躯干部位,将战锺举起来斜着向下砸击过来。这一次伊莎贝尔没有采取避让的策略,而是趁着对手的战锤落下的那一瞬间抢进对方的防御圈内,弯下腰用右手倒握着短剑在对方的腹部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腹部受伤的安德目瞪口呆地伫立在原地,此时已从左侧冲到他身后的伊莎贝尔转过身举起左手的短剑,从背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被围在人墙中间的玛丽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在扫视了一眼全部都背向自己,在周围形成一个人形圆圈的众军士后,摇了摇头嘀咕着:“让这么多人来保护我,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谁知过了没多久,把她包围在中间的众军士忽然全都散开了。玛丽望着纷纷向她行礼后离开的众骑兵和军士后,发现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不见了,伊莎贝尔倒提着两柄沾满鲜血的短剑来到她面前,“夫人,决斗已经结束了,请您回去吧。”
玛丽望着她,眨了下眼,“结束了?和你决斗的那个受伤的男人呢?”
伊莎贝尔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我已经让人把他抬走了。现在,天已经亮了,您可以安全地回殿下的城堡了。”
这时,天色果然慢慢明亮起来,手持火把的两名卫从及数名治安骑兵也不约而同地熄灭掉各自的火把。当公爵夫人率领着众人离开校场时,从法庭方向赶来的奥古斯丁爵士来到公爵夫人的面前行礼问候。
玛丽看着法官礼节性地回应着,“日安,法官阁下。”
接着,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伊莎贝尔,“刚才你说让人把那个人抬走了?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是的,夫人。”伊莎贝尔望着已经有些苍老的父亲,点了下头。
第385章 最后的午餐
按照伊莎贝尔·沃尔顿的计划,务必要在今天之内解决掉两场司法决斗。一场是与杀人、偷盗案的二级主犯安德·鲁弗的决斗,现在已经解决了。还有一场,是和安德的另一名年轻的同伙伍德进行的决斗。至于同案的最后一名盗贼,在庭审后已表示服从法官的判决。
公爵夫人的意外现身,却让第二场司法决斗往后拖延了一些时间,也让安德的年轻伙伴伍德多存活了一些时间。此刻,被关押在治安法庭临时拘禁所内的伍德跪在房间内,仰面望着墙壁上那扇加装有铁条的小窗户做着祈祷。
他祈祷上帝宽恕他的罪孽,祈祷他可以活着走出法庭,也祈祷伙伴安德可以在司法决斗中战胜对手。尽管对手不是那个老家伙治安法官,但是他非常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很轻松地战胜一个代替法官应战的年轻女性。
活着的伍德还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时,他的伙伴却死在了决斗场上。安德死的时候,腹部被人从左至右地划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就像一头被人开膛剖肚准备宰杀的古猪一般,肚子里的那些东西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掉在草地上时还冒着热气。令人胆寒的是,这个时候安德还没有断气,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肚子里的东西滑落出来掉在地上的。
当他想扔掉手中的那柄精致的六叶锤去捂住肚子时,却感觉到颈部被一个冷冰冰的物体从后面瞬间给穿透了——“剑!”这是他的颈动脉被切断的同时,大脑的860亿个神经元在失去供氧前的最后一次信息交流。
安德死得很难看,真的无法让人直视他的尸体。在决斗中杀死他的那名年轻女性对站在场外的治安总督索尔·莫里森招了招手,索尔来到她面前听到她这样吩咐道:“找几个人来把这个人抬走埋掉,再把地上的那些东西给他塞回去。”
在几名军士把地上那摊冒着热气,粘满血液的东西给塞回安德的肚子里后,用两支钩镰枪架着他的尸体远离了年轻女性和公爵夫人的视线。年轻女性又瞥了眼地上的一大摊血迹,转身朝着一无所知的公爵夫人走去。
奥古斯丁爵士,威廉爵士,治安总督索尔,伊莎贝尔,两名卫从及数名治安骑兵等人在明媚的阳光下陪同公爵夫人玛丽·菲茨罗伊来到法庭外。在一名卫从把那匹阿拉伯种战马牵到公爵夫人面前时,玛丽看了眼伊莎贝尔:“顾问官阁下,今天我邀请您共进午餐。”
伊莎贝尔知道玛丽的想法,大概是想在午餐后和她谈谈今天看到的这场决斗。浅笑着扶玛丽上马后,仰视着对方,“夫人,我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你不打算在享用完午餐后再来处理吗?”
“夫人,很快就可以处理好的。或许您在开始享用午餐时,我已经处理好了事务。”
“好吧。”侧身坐在马背上的玛丽拉紧两根缰绳,“阁下,希望你可以尽快回来,我还有话和你说。”
两名卫从及数名治安骑兵护送着公爵夫人,向南面的城堡策马而去。伊莎贝尔转过身神情肃穆地看着威廉爵士,“法官阁下,把另一名要求决斗的犯罪嫌疑人带到校场来。”
“伊莎贝尔,不如等到午餐后再开始?”奥古斯丁爵士问了一句。
“阁下,您也听到夫人的话了,我还要尽快赶回去向夫人解释一下今天的决斗。”
“好吧,我还是想告诉你那句话,不要因为一场决斗丢掉自己的性命。”
随着房间的铁栅栏门被打开,一心想着吃一顿不用花钱的午餐的伍德被两名军士释放了出来。伍德在走出房间时,看了眼瓦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如果没有被人抓住的话,我可以在草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牛肉。”
“快走,蠢货。”站在面前的一名军士在给他带上手镣后,厉声说道。
“日安,大人,今天我仍然可以得到一顿午餐吗?”伍德想起了午餐,连忙向一旁的另一名军士小心问候着。
身穿胸甲及头盔,拿着钩镰枪的军士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午餐?蠢货,因为你对法官阁下提出了决斗的要求,我们也没有吃午餐。”
“大人,我只是想偷几头牛,根本就不想杀死那几个领主的卫从。噢,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姐。”
“笨蛋,这些话你应该对法官阁下说。现在,你最好走快点,走慢了小心我会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伍德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仍然小心地问了句:“大人,我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军械库,去挑选一些你常用的武器。”
“是的,大人。那么,是不是在吃午餐前我就可以回家了?”
“哈哈哈……”两名押送他的军士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名军士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你还没有赢得决斗,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回家?”
伍德自己也笑了起来,“弗雷德里克法官告诉我,一名年轻的女性将会代替沃尔顿法官和我进行决斗。所以,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两名军士没有和他再交谈下去。这是因为治安总督下过一个命令,严禁任何人对犯罪嫌疑人说出伊莎贝尔的真实身分。
离开军械库时,农民打扮的伍德俨然成了一名农民雇佣兵。戴着头盔,身穿胸甲和裙甲,左前臂戴有一面圆盾。手持一根双手长锤,腰间斜插着一柄精心打造的单手十字剑。当然,他可以暂时拥有这些甲胄及武器是得到了伊莎贝尔的同意的。
在被数名军士严格监管并带至校场时,一名军士“好心”地递给他小半坨大麦面包,“快吃了它。”
伍德相信上帝此刻在眷顾他,连忙接过来,“愿天主保佑您,大人。”
站在远处的伊莎贝尔冷眼看着这个男人,“如果服从法官的判决,或许你就不用吃这顿最后的午餐了。”
第386章 诠释
年轻的盗贼伍德挑选了一柄锤顶端加有长尖刺,圆锤腰部还有一圈尖刺且在柄底部套有尖锥的双手长锤,是有他的理由的。他的双手感受着长柄战锤的重量,顷刻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得无坚不摧了,任何敌人似乎都会在他的长锤攻击下痛苦地倒向地面,这是拿着普通的十字单手剑、战斧、长矛的军士远不能及的。
他的伙伴也有类似的想法。当安德拿起六叶锤时,任何一样东西看上去都应该大力地砸击几下。两人都喜爱使用有份量的武器,可是两人又都犯了同样的错误:锤这种近距离作战肉搏武器,因为负重较大,重心偏前的锤头会消耗掉很多体力。并且挥舞起来的幅度大,速度慢,很容易被矛、枪和剑利用空隙反戈一击。使用六叶锤的安德,就是被身手敏捷,作战方式灵活多变的伊莎贝尔抓住机会一击而中的。
再者,从14世纪出现板甲的雏形一直到16世纪全身板甲的装备,步战军士便开始使用双手长锤并加装更重的锤头来破除板甲。这样一来,长锤兵和长戟兵就被编入到步战长矛方阵中。
也许是受了长锤兵的影响,伍德也想弄一把双手长锤当作武器来使用。至于双手长锤的致命弱点,几乎完全被他忽视掉了。所以,从他拿起那柄双手长锤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活不过今天。
事实的确如此。当伍德双手握着双手长锤一下子抡出去想砸中对方时,伊莎贝尔向侧面一躲闪,抓住空隙用手中的短剑贴着锤杆便削了过来。假如再不松手扔掉长锤,他的两只手都会被当场切掉。
“啊!”伍德吓得大叫一声,扔掉双手长锤。不断后退的时候,伸手去拔左侧腰部的单手十字剑。
想拔剑?伊莎贝尔是不会轻易让他有机会拔出剑来的。立时冲上去的同时,将右手握着的短剑掉转了一个方向,剑尖朝下。趁着对方打算用左臂佩戴的圆盾来抵挡进攻的那一瞬间,抬起右手臂,用倒握着的短剑的剑刃在对方咽喉处如闪电般横向划过一剑。
这一剑划过之后,伍德整个人已经像泥塑一般静止不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要去拔剑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慢慢闭上双眼,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时,从咽喉的伤口内如井喷似的向着天空喷洒出大量的鲜血来。
伊莎贝尔在返回到诺丁汉城堡时,里士满公爵夫人玛丽正像她所说的那样在享用午餐。只不过,玛丽的午餐已经来到了尾声。玛丽见伊莎贝尔真的如约而至,心情很好地让仆役为她送来了几道精美的菜肴。
今天是星期六,斋戒日后的第一天。玛丽让男仆为伊莎贝尔端上来的,自然是无比诱人的各种香气四溢的肉类菜肴。在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伊莎贝尔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刀叉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伊莎贝尔望着正在不紧不慢地品尝着杯里的苹果酒的玛丽,同样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的麦芽酒。当她放下酒杯时,听到玛丽和缓的笑声,“现在,你可以对我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决斗了吧?”
“好吧,决斗的起因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仍然要从星期四早上的那起偷盗案说起。”
“嗯,那起偷盗案的犯罪嫌疑人改变了他们的供词?”
伊莎贝尔又喝了口麦芽酒,摇了摇头,“不,其中两名较为年轻的盗贼认为他们只是犯了轻罪里的偷盗罪,应该得到可以被保释的机会。”
玛丽点点头,只是安静地让她继续说下去,“但是,我认为这两个家伙还是杀人案里的二级主犯。不仅要与另两名一级主犯受到同样的惩罚,而且犯下的重罪是不能让他们被保释的。”
“嗯,所以这两个年轻一些的盗贼对法官的判决表示不服,想用司法决斗来解决是不是可以被保释的问题?”
“是的,至少王国的法律现在还没有做出治安法官不得保释任何不能保释的人的规定。只要找到两名担保人并保证在下次开庭时出庭,还有两名治安法官都同意保释的情况下,这两个盗贼就可以被保释离开监狱。”
玛丽思索了一阵,轻轻一笑,“看来,这些盗贼都很熟悉王国的法律。”
伊莎贝尔靠在椅背上,手上玩弄着餐刀,“这仅仅被我抓捕到的一些罪犯,还有更多的罪犯还在北方的土地上任意劫掠或实施暴力侵害,非常蔑视和抗拒王国的法律。”
“伊莎贝尔,以前我只是知道特伦特河以北的地方很混乱,并不知道引起混乱的原因。现在,我终于知道一些原因了。”
“玛丽,混乱总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只要出现了混乱,并及时采取合理的手段控制住混乱,才能让国王陛下知道治安法官没有怠慢工作。”
“法官阁下能有你这样一位女儿,这是上帝对法官阁下的垂怜。假如没有良好的秩序,就会出现兽行、暴虐、罪恶这样的混乱。”
伊莎贝尔点点头,“玛丽,你说得不错,我记得好像在什么书里见到过这样的话。”
“你也看过这些书?”玛丽站起身来,笑着看了她一眼,“伊莎贝尔,我们走吧。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想去郡内骑马游玩一会儿。”
两人离开里士满公爵的餐厅时,伊莎贝尔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几年前北方的叛乱被镇压后,国王的御用出版商就出版了大量的宣传等级、秩序,谴责叛乱的书籍。”
玛丽走在一侧瞅了她一眼,“是啊,我也是从我父亲的图书馆里看到这些书的。”
伊莎贝尔在表示赞赏的时候把话题一转,悄然对公爵夫人说了句:“玛丽,殿下有没有和你提到过什么时间会回到郡内?”
“等等,让我回忆一下。”公爵夫人睁着两只眼睛望着她。
随后,玛丽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轻语着:“殿下好像说过,大概三到四天就会回来一趟和我相聚。”
第387章 资本家
自从哈斯韦尔男爵在三年前被亨利八世判处绞刑后,男爵的土地、庄园及财产最终成为了伊莎贝尔的私人财产。男爵的家人、效忠于男爵的仆役们也大都变成了流民,被驱逐出了领地,甚至不被允许滞留在里士满郡内。
在参加叛乱之前,哈斯韦尔男爵对领地内的土地使用方式仍然是传统的出租土地、收取租金、出售土地上的剩余农作物及自然资源等落后的,陈旧的农业社会经营方式。
然而,从15世纪末开始,随着欧洲直通印度新航线的开通、美洲大陆的发现,以及环球航行的成功,促使英国的对外贸易迅速得到增长,进一步刺激了英国羊毛出口业和毛织业的发展。到了16世纪,工场手工业得到发展,城市兴起,对农产品的需求大增,加速了大规模的圈地运动。
在这种时代、国家的大背景下,拥有了土地及财富的穿越时空者伊莎贝尔·沃尔顿自然不甘心落在工商业较为发达的东南部等地区的乡村后面。首先,她使用补偿金额较为诱人的协议圈地方式在男爵的领地内圈占了公有地,小佃农的租地和公簿持有农的份地,建立起了大规模的农场、牧场实施圈地养羊。
毕竟,毛纺织业此时已成为了英格兰的“民族工业”。为了振兴民族工业,为了从大幅增长的对外贸易中获取合法的高额利润,伊莎贝尔要充分利用养羊业得到的丰厚利润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为将来的航海事业打下基础。
然后,利用自己的枢密顾问官兼公爵秘书的身份,与里士满公爵的数位家臣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通过这些喜爱追逐利益的绅士、约曼农的经营手段及销售渠道添置了大量的织机,在领地内经营家庭手工工场,将养羊获得的羊毛转化为在本地销售或出口欧洲的羊毛制品。
在这期间的1538年至1539年,亨利八世再次颁布法令封闭了大型修道院约200所,并没收其全部财产。没收的土地大部分都赏给了宠信的大臣或廉价出售给乡绅、土地投机家、市民、商人和工场主。
在这些得到国王赏赐的人当中,身为亨利八世私生子的里士满公爵再次得到了大量土地的赐予。而里士满公爵为了感谢伊莎贝尔长期以来为他付出的“感情”或是做出的成绩,又将一部分土地作为礼物转手送给了她。
因为新得到的土地较为分散,并没有与自己的领地连接在一起,于是伊莎贝尔又让自己成为了一名土地投机家。运用长久以来建立起的人脉资源,与公爵的家臣们签订土地交换协议,买卖土地资源,使得原有的领地扩大了一两倍。继而,在新的土地上再次复制资本主义经营方式,依旧建立起大型私人农场和牧场,大力发展畜牧业及养羊业。
经过三年的资本主义经营、销售方式,伊莎贝尔在里士满郡内已经成为了一名非常富有的呢绒商、大地主、农业资本家、土地投机家。领地内的数十个家庭手工工场里有上百台织机,同时又有织工、揉搓工、梳毛工、理毛工,修整工、染工和研工每日为她工作。尽管公爵的很多家臣也会让众多的儿童为自己工作,但是伊莎贝尔却不愿意雇佣童工。
按照后世制造业工厂的定义,她又制订出一系列的工作制度、薪资待遇及各项福利。当然,在某些方面为了不引起公爵、家臣及当地农民的怀疑,她还是采用了每星期工作6天,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的工作制度。
在招募手工工人时,全部使用18岁以上的成年男性和女性,其中还包括一些失去寄身之所即修道院的修士、修女。最初,她经营的家庭手工工场规模并不大,所以领地内的失地农民就足以让工场正常运转起来。到了第三年,扩大生产规模后又陆续招募了很多郡内的失地农民为她工作。
当然,现在她还不是一位纯粹的,每天只关心生产成本及利润的呢绒商、资本家,又因为在公爵府内任职的因素,因此她从阿斯克庄园、里士满公爵府内找来了很多忠诚度比较高的仆役或仆役的家人来担任中层监管人员的职务。
在这些监管人员中,有父亲的管家布鲁斯·哈德的兄弟培根,有公爵府管家亚瑟·菲尔德的兄弟乔治,还有贴身女仆安妮·库克的父母亲及一些多年服侍父亲和公爵的中年男女仆役。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的主日弥撒日是工场雇工及监管人员的休息日。所以,今天她肯定要去自己的手工工场巡视一下经营现状。察看帐目,核对成本支出和获得的利润,对中层监管人员提出各种问题的整改。最重要的是,雇工们是否有消极怠工的现象。如果可以及早发现这些不利于经营的现象,那么就有必要改善农民雇工们的福利、待遇。从而,让她的工人们得到令人满意的收入和生活水平。
午餐后的下午,天空中又出现了一抹阳光。伊莎贝尔跟着公爵夫人玛丽来到领主夫人的房间。在埃米、凯利两人服侍玛丽重新换一套紧身衣裙时,玛丽从镜子里观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
顾问官,“伊莎贝尔,你还是不愿意换上裙子吗?”
“玛丽,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换上裙子后骑马会非常不方便。况且我也不是传统的夫人或贵族小姐,每天我还要处理很多事务。”
“咯咯咯…因为你是一位优秀、美丽、智慧的贵族小姐。”玛丽低头整理着紧身上衣,转过身来看着她,“这套衣裙好看吗?你知道,我非常不愿意让你的父亲及母亲不喜欢我的裙子。”
伊莎贝尔会心地笑着,“这套衣裙非常适合你。”
玛丽换好衣裙后来到嵌有彩色玻璃的窗前,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伊莎贝尔,你知道吗,在我来到殿下领地的这几天里,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另一些身分。”
第388章 贵族精神
伊莎贝尔来到公爵夫人的一侧,轻轻地靠在石制墙壁上,“你想说,我还是一个呢绒商、大地主和手工工场场主?”
“嗯,我不知道你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身分。”玛丽的口气中似乎带有强烈的蔑视感,“伊莎贝尔,工商业者和下层民众永远都只会属于他们的阶层,他们应该遵从自己的地位,听从上帝的召唤。”
伊莎贝尔很清楚贵族阶层的人永远都会瞧不起其他阶层的人。在宗教改革之前,天主教教士这一具有神圣等级的人是唯一值得贵族们尊重的等级。在宗教改革之后,贵族们只会尊敬同样身为贵族阶层的有爵位者、骑士、绅士几种人。
固然,这是一个充斥着等级和秩序的时代、社会。就连几年前参加那场叛乱的贵族及民众基本上也是目标明确,要求维护“惯例”——无论国王、贵族还是百姓,都应该共同遵守经济生活中的规则。例如叛乱者强烈要求停止的圈地运动,就是破坏了中世纪以来形成的领主与佃农之间的权利与义务关系,破坏了“惯例”,因此会遭到贵族和民众的反对从而引发叛乱。
不过,受都铎时期根植于人们心中的道德规范——对国王和女王的服从就是对上帝的服从的影响,这些叛乱者是在努力维持一种道德秩序、价值观。这也说明了都铎时期的数次叛乱都没出现流血、死亡等剧烈冲突或是君主的血腥报复的原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贵族与商人之间永远存在一条界线。因此,造就了贵族长期以来总是与贵族攀亲交往的惯例。商人们喜欢用土地买卖的方式让自己成为一名上等阶层的人士,而拥有大量的土地,却不懂得如何追求财富的贵族们认为结交浑身散发着金钱臭味的商人只会让他们的身分不断降低。
因为贵族们认为一个真正的贵族或绅士,是不能为金钱所折腰的。一个真正的贵族或绅士是一个真正高贵的人,正直、不偏私、不畏难、甚至可以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他不仅仅是一个有荣誉的人,而且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说得简单些,就是要保持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精神。意味着要自制,要克己,要奉献自己,效命于国王及王室。这种贵族精神不是商人们的那种爆发户精神,它是一种以荣誉、责任、勇气、自律等一系列价值为核心的先锋精神。
譬如后世英国王储威尔士亲王查尔斯和威尔士王妃戴安娜的次子,英国王位第五顺位继承人——哈里王子,两度出征阿富汗担任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的副驾驶即机枪手。哈里王子被派往前线作战的举动,被王室成员及贵族们认为是在为国家奉献自己、承担风险。而这就是贵族的本职或本分,是理所当然的。
面对来自声名显赫的上等贵族家族,如今又成为凌驾于除王室女性成员以外的所有贵族妻子上的王室公爵夫人的玛丽·菲茨罗伊,伊莎贝尔不想和她争辩财富与贵族精神之间是否会产生联系的问题。除非拥有贵族精神的贵族在经济上处于窘境,出现了危机大概才会想到商人们拥有最多的是什么东西。
出生并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玛丽,又怎么会知道金钱在后世的重要性呢?伊莎贝尔双臂抱胸,淡然一笑:“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只拥有什么身分?”
玛丽转过身,看着两名女仆在收拾着自己的衣裙,“伊莎贝尔,你是一位骑士的女儿,你是一位拥有‘小姐’头衔的年轻贵族女性。在你的生活中,不应该出现经商、土地买卖等这些商人事务。”
“可是,现在我不仅是一位小姐,还是公爵府的枢密顾问官兼公爵秘书。”伊莎贝尔并不认同玛丽的说法。
“是啊,从事公爵府的职务也总比商人的那些事务要好。”
“夫人,我和凯利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吗?”埃米来到玛丽的一侧,行礼后轻声说了句。
“马车和卫从呢?”玛丽问了句。
伊莎贝尔走到前面转过身来,优雅地行了个礼后笑容可掬地回答道:“夫人,您打算骑马还是坐马车去阿斯克庄园?”
“噢,很抱歉,我忘记了。”玛丽想起自己在餐桌旁说过的话,又连忙吩咐着女仆,“呃,埃米,你和凯利坐我的马车,我骑马去爵士的庄园。”
“是的,夫人,马车和卫从随时都可以出发。”
很快,伊莎贝尔两人来到主楼一楼的阶梯上。当一名卫从为玛丽牵来那匹阿拉伯马时,玛丽扭头看着伊莎贝尔,“还是骑这匹马吗?”
“是啊,这匹马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因为只有阿拉伯马才配得上你的身分。”
“伊莎贝尔,这才是一位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务。”
6名骑着马的卫从在前面开道,伊莎贝尔与玛丽分别骑着一匹战马跟在后面。在她俩的身后,则是公爵夫人的马车和骑着马的6名卫从。公爵夫人出行的队伍在离开主楼后不久,骑行在道路上的玛丽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原来,是一些失地流浪的流民在城门附近的几个摊位前领取着面包、腌肉、蔬菜汤和麦芽酒。侧坐在马背上的玛丽瞅着这些流民,又看了眼伊莎贝尔,“这些农夫在殿下的城堡内领取食物,是付过钱的吗?”
骑行在一侧的伊莎贝尔摇了摇头,又冲站在道路一侧对自己行礼的农夫、流民或仆役点点头,“不,这些人连一个便士都没有。”
玛丽歪着头凝视着她,“这是殿下的主意?”
伊莎贝尔任由战马慢步着,“不,这是我对殿下提出的意见。至少在我知道的北方贵族家族中,帕西、戴克和内维尔这几个家族就时常打开城门,为所有进来的人准备好食物、肉和酒。”
玛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你的做法可以为殿下和你赢得贵族应得的慷慨、仁慈的颂扬。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做商人的事务呢?”
第389章 贵族生活
出生在有着400多年悠久历史的权贵显赫家族中,从小便过着优越的,无忧无虑的上等贵族女性生活,诺福克公爵三世的女儿玛丽当然会把贵族精神看得比一切都要重要。对她而言,贵族只要依靠领地内的土地收入就完全可以应付日常生活的支出。
公爵夫人出行的队伍,悠闲地行进在诺丁汉城堡前往阿斯克庄园的不到3英里的道路上。环顾着道路四周大片的耕地、农场及牧场,玛丽的心情变得格外的舒畅,“伊莎贝尔,你瞧,假如有一天你成为公爵夫人拥有了这一切,你认为你还会喜爱上商人们从事的商业贸易吗?”
伊莎贝尔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在马鞍上坐得更舒服一些,“玛丽,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公爵夫人,那么每天我就会很多开支需要用钱来支付。”
“嗯,很多开支?你是指每天的两顿宴会正餐,修建庄园还是什么?”
“不止这些。嗯,大概有家庭开支、政治开支、经济开支、文化开支和炫耀开支这几种。”
“会有这么多开支?”玛丽的问话显得有些白痴。当然,在被亨利八世指定嫁给里士满公爵之前,这些家庭事务根本不需要她来关心。即使是在嫁给公爵后的这近4年时间里,她也丝毫没有接触到实质性的贵族生活。
伊莎贝尔不会当面嘲笑着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玛丽,现在你已经是公爵夫人了。所以,你更应该要时刻关注这些家庭经济事务。”
行进在道路左侧,侧身坐在马背上却完全面对着对方的玛丽,望着对方的面容,“呃,我…我可以让管家来做这些事务啊。”
“管家?不错,但是管家只是一个领主命令的执行者,而你是发布命令的领主的夫人。假如你与公爵生下一位有着‘夫人’头衔的女儿,你总要筹划女儿将来出嫁时的嫁妆开支吧?”
“又因为公爵是王室公爵,假使国王来到公爵的领地巡行几天,那么接待国王陛下的费用也要让管家做主?”
伊莎贝尔只是举了两个非常简单,现实的事例,玛丽便闷声不响了。脸色变得有些淡淡的忧愁,嘴里只是吐出一句话:“伊莎贝尔,我…我从来都不知道领主夫人还要对这些事务做出决定。”
“还有建造及养护家族城堡和庄园、购买和收藏书籍与绘画作品、豢养仆役和卫从及名贵马匹、为国王出征作战,担任驻外使节和竞选议会议席及安抚选民、举办大型宴会和舞会等等方面的开支,这些都需要你——里士满公爵夫人来做出决定。”
等对方一口气说完,玛丽的脸色变得更加忧愁。在晴朗的天空下,出游的心情也变得阴沉起来,“伊莎贝尔,看来我真的应该遵从自己的决定。”
伊莎贝尔轻轻拉住缰绳,侧目望着她,“什么决定。”
“永远不结婚。”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结婚。不过,现在你已经结婚了,并且还打算为殿下生下一位男性继承人。”
“伊莎贝尔,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想知道?”伊莎贝尔远远地瞅见阿斯克庄园设立在通往庄园道路上的铁栅栏大门,“为了不想让自己过上一种心情极为不好的生活,你还是可以继续待在诺福克公爵的城堡内。”
接着,又平静地诉说着:“也可以让管家和秘书来做这些事务,你自己只需要发布命令就可以了。”
玛丽连忙抬起没有笑容的面容,“嗯,你的意见真的不错。但是,如果遇上天灾、战争或是瘟疫呢?没有人来为我耕种农作物、饲养家畜……?”
“在土地收入很低的这种时候,就需要你从事一些商业贸易活动了。”
“啊……那么我是不是要和那些低等级的平民来往?像商人一样讨价还价,买进货物再把货物卖出去?”
“玛丽,你说得很好啊。”伊莎贝尔点头微笑着,“如果你非常厌恶这样的生活的话,可以通过增加地租收入、让殿下获得高级官职、缔结有利可图的婚姻、谋求国王的赏赐这些办法来维持你与殿下的公爵生活。”
“嗯,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让殿下进入宫廷,得到陛下赐予的土地、金银财宝和特许权的赏赐……伊莎贝尔,你是怎么想到这些办法的?”
“殿下图书馆里的藏书,不是吗?”
公爵夫人的脸上又绽放出了青春期少女的灿烂笑容,“好吧,伊莎贝尔,我不反对你从事商人们的活动。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尽力履行你的枢密顾问官职责。这样,殿下才能进入宫廷成为受陛下宠信的大臣。”
伊莎贝尔故意皱着眉头,瞅了她一眼,“殿下在我的建议下,已经成为了统辖北方五郡的委员会主席,你认为殿下离进入宫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吗?”
“咯咯咯……你说得太好了。”玛丽扭过头瞅了眼前面的那道高耸、巨大又凸显出郡治安法官威严及地方高官权势的铁栅栏门,“伊莎贝尔,那就是你父亲庄园的大门吧?”
由于伊莎贝尔的事先通报,奥古斯丁爵士庄园的所有人都打扮一新地等候公爵夫人的到来。队伍来到爵士的庄园式房舍门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后,伊莎贝尔先行跳下马。接着,又搀扶着公爵夫人玛丽从马背上跳下来。
爵士及爵士夫人,寄居在家中的拉提默男爵的长子约翰,管家及众仆役站在房舍门前微笑着凝视着玛丽。这时,玛丽的两名女仆早已来到她的身旁替她整理着身上的衣裙。稍后,玛丽在伊莎贝尔的陪同下来到众人面前,看了眼爵士夫人的面容又悄悄对她说了句:“我知道,这就是你的母亲。”
身着一身爵士夫人等级衣裙的安东尼娅·沃尔顿温雅的向玛丽行礼问候。玛丽微笑并点头还礼后,看了眼伊莎贝尔又望着爵士夫人,“沃尔顿夫人,愿天主永远眷怜您的家庭。”
安东尼娅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满面地回答:“愿天主永远护佑您,公爵夫人。”
第390章 巡察
从内心来说,伊莎贝尔是极其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名使用强烈的暴力手段,极为狂暴地侵夺农民财产所有权和人身权的黑心资本家的。托马斯·莫尔用拉丁文写成的《乌托邦》一书长期摆在她的书桌上,她很久没有去翻动它一是因为自己的拉丁文没有自己的第一外语即法语好,二是因为她不用看都知道这本书里写的是什么。
这本写于1515年至1516年间,通过里士满公爵家臣的关系从伦敦城带回来的书籍,她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这就是英国资本主义血腥发家史上的“羊吃人”的“圈地运动”。”
尽管她被迫要让自己的羊去吃掉那些苦难的农民,但她仍然用最大的努力从人权角度去关心这些失去流浪农民。当其他领主或工场场主用投入监狱、毒打、致残,甚至杀害的手段去强行圈地的时候,她采用的是的协议圈地的方式。
协议圈地固然有好处,也不会引发不必要的混乱、反抗和叛乱。但是,这是她在支付了很大一笔补偿金之后得到的好处。先前从公爵那里得到的哈斯韦尔男爵的财产,现在只剩下了庄园和土地,因为所有的现金及财宝都拿去支付补偿金,交换土地和购买织机等事务了。而庄园除了留下几间办公用的房间外,也都改造成了失地流浪农民、修士和修女们的栖身之地。
从表面上看,她用三年的时间成为里士满郡内一位富有的呢绒商、大地主、农业资本家和土地投机家。可是,她的财富几乎全都花在了补偿金、人力成本和不动产上面。成本支出太高,从雇工身上榨取的剩余价值就会减少,这种得不偿失的做法好像预示着她会成为一位慈善家,而不是一位富有的农业及手工业资本家。
公爵夫人玛丽在和伊莎贝尔及家人共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宴会晚餐后,伊莎贝尔陪同公爵夫人回到诺丁汉城堡内。稍作休息,她又骑上马带着两名准枪骑兵卫从来到城堡西面仅两英里外的彻奇希尔庄园。这个庄园的前身,就是哈斯韦尔男爵的庄园。
庄园坐落在一片由西向东走向的高地下方。庄园的正面正对着那条斯韦尔河流和大片的耕地,而背面是一条长满古树的具有森林式幕墙的高地,翻过高地就可以抵达哈斯韦尔村落。原先那里有一座教堂及一座修道院,在1538年被亨利八世下令封闭。随后,其被没收的财产及附近的哈斯韦尔村落的土地也落到了伊莎贝尔的手中。
伊莎贝尔及两名卫从在来到庄园后,庄园的女管家即贴身女仆安妮的母亲莉娜为她送来了苹果酒、梨酒和水果馅饼。拿起酒杯呷了口后,伊莎贝尔含笑望着女管家,“莉娜,这段时间庄园内外没有出现什么偷盗、暴力和侵害的不法行为?”
早已习惯指使仆役、雇工们的女管家生活的莉娜,其身上的厨房女仆的痕迹也已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刻,面色红润健康地侍立在一侧笑得非常好看,“小姐,您是公爵殿下的枢密顾问官兼公爵秘书,在整个里士满郡内有谁敢乱闯您的庄园呢?”
“嗯,那么有没有打架、喝醉酒、在言语上有对国王陛下、殿下和我不尊敬的行为?”
莉娜犹豫了一下,讨好地望着她:“小姐,这些行为倒是有一些,不过都被我派人制止了。”
“是手工工场的雇工,还是牧羊人或是农场的佃农?”
“呃,主要都是居住在庄园内的流民雇工。”
伊莎贝尔还是没有发火,仍然平静地看着女管家,“说说看,你是怎么制止这些雇工的?”
莉娜想想后,回忆着答复:“呃,轻微的行为一般都是斥责。”
“这么说,还是有严重的行为了?”
“严重的一般都是鞭打,酷刑或是扣掉酬金。”
伊莎贝尔思考着把目光投向远处,一名仆役进来通报:“小姐,哈德先生,菲尔德先生,库克先生等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伊莎贝尔站起身离开会客厅的主位,在两侧监管人员的座位之间的空地上慢慢踱着步。
培根·哈德,乔治·菲尔德,还有安妮的父亲马修·库克等数位手工工场监管人员,出售羊毛及家畜的代理人陆续来到会客厅内。众人在行礼问候后,伊莎贝尔扫视着这些仆役或厨子出身的中年平民,“每个人可以说说职责内的事务,有问题马上进行商讨。”
负责出售毛纺织品及家畜产品的代理人培根·哈德站起身,对伊莎贝尔行礼后报告:“小姐,由于最早的圈占土地是从东南部的乡村开始的,因此诺福克郡的诺里奇,林肯郡的波士顿和西南部德文郡的埃克塞特的制呢业非常发达。”
接着,代理人看了眼伊莎贝尔,“小姐,因为您的手工工场从建立到生产出粗呢只有三年的时间,所以工场生产的粗呢产量无法达到这些发达城镇生产的粗呢产量。”
伊莎贝尔把目光集中在手中的酒杯上,“培根,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提高生产量?”
“小姐,提高产量可以从增加织机数量和雇工方面进行。”
“增加织机是不可能的。”伊莎贝尔看了眼父亲管家的兄弟后,呷了口手中酒杯内的混合酒,“最近郡内又多了一些来自约克郡、兰开夏郡和达勒姆郡的流民,我认为可以再招募一些流民来工场工作。”
负责监管雇工的乔治立时站起身,对她报告说:“小姐,如果再增加人手的话,那么每天的就会消耗掉更多的面包、腌肉和酒。”
厨子出身的马修·库克出于伊莎贝尔多年来对他一家人充满慈善之心的照顾,死心塌地的为伊莎贝尔掌管好财务方面的事务。这时,也站起身行礼后回答:“小姐,从您来到殿下的城堡后就对我们一家人非常慷慨和仁慈,为此我和我的妻子每天都向天主祈祷六次,祈祷您能得到天主的眷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