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成亲准备
孟萦早就发现大曌人结亲都避开五月,因为他们认为五月是恶月,认为五月是阴阳相争,死生之分。君子要“斋戒、止声色,薄滋味,定心气。”可女皇为何偏偏将婚期定在五月,孟萦觉得她有些恶意满满。
以孟萦在大曌十年的生活经验,她以为她至少要到九月份才有可能成亲,因为五月是恶月,不宜嫁娶;六月不嫁娶,因为六月嫁娶是半年,意味着甜蜜只能持续半年,到了年底,便会诸事不顺,不吉利。七月是鬼月,不嫁娶。八月中秋民间要祭祀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以前男娶女嫁时,说八月份娶妻的男子娶的是土地婆婆,因为土地公公惧内,是个妻管严。所以民家嫁娶便尽可能低避开了八月。后来女娶男嫁,这个习俗倒是坚持了下来。那样适合嫁娶的月份便只有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以及正月、二月、三月。当然这些适合嫁娶的日子只不过是大家的约定俗成,但不适合嫁娶的日子,难道就没有人嫁娶吗?事实情况并非如此,也有急着嫁娶,选在不适合嫁娶月份的,只要找人看过日子,对男女双方并无妨碍即可。但皇室婚嫁,比民间要隆重得多,且钦天监都会避开有说法的月份,以免引起皇室不满。所以孟萦才会在知道女皇将婚期定在五月时,一脸的震惊。
五月二十这个日子,孟萦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五二零在前世可是个扎堆结婚的好日子。她不知道的是,谢正君为了挑个好日子,找了不少大师给孟萦和萧瑾瑜合八字,挑日子,合出的结果都是两人出奇地相配。且五月二十这个日子对二人均无妨碍,会夫妻和满。谢正君才挑了个这么急的日子,怕得是夜长梦多。万一孟萦有孕,或女皇被朝臣议论谏言而反悔,这场赐婚都有可能遭人诟病。
孟萦看着满院的赏赐,觉得有些讽刺。难道帝后觉得愧对于人,从而加重赏赐,用以安抚人心?孟萦并不缺少银钱,这些年好物件也见了不少,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贵重的珠宝珍藏。
女皇将孟萦左邻的一套四进的大院子赏赐给了孟府,以作成亲之用,这是惯例赏赐。由于婚期紧,虽有工部的配合,但重新修建房屋的时间肯定不够。孟萦只是让人拆了左边的院墙,将两套房子合并成一套。她搬到月湖旁边的临湖居,将她现在住的正院扩建一番,以作为成亲后的正院使用。
傍晚的时候,十一郎陪着孟萦用哺食。餐后,他笑着说道:“睿亲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两府被人盯得紧,不便相见,且亲事在即,婚前不适合见面,说有事等婚后再说。”
孟萦听了,心情又不好了,她没想到女皇赐婚这么快,她本想着昨晚趁夜拜访睿亲王,请他去求女皇解除赐婚,至少解除了元郎的赐婚。谁知她发烧,一直昏迷到今日正午。下午刚送罢拜帖,赐婚的圣旨就下了,且定下了婚期。她有些措手不及,现在睿亲王拒绝见她,大抵已经猜出她的打算,故而找借口不见,可见他是满意这份亲事的。
那她该怎么做,才能免除元郎的赐婚?既然自己无力改变被赐婚的命运,至少不要将元郎拖进泥沼中。
十一郎见孟萦听了萧瑾瑜拒绝见面的消息后,心情沮丧,便让伺候的人下去,轻声在孟萦耳边说道:“娘子,勿要忧心,睿亲王的毒已解,只不过现在不方便让人知道。他想等成亲之后,找机会再对外说出解毒的事,这也是为了保护娘子。”
十一郎哈出的热气打在孟萦耳朵上,酥酥痒痒,让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听了他的话,孟萦有些将信将疑,怕是十一郎为了安慰她而说的谎言。
看着孟萦有些质疑的眼神,十一郎急忙说道:“娘子,我真没骗你。要不,我发誓……”
“好了,十一郎,你不用发誓,我信你。”孟萦说道。
她知古人重誓言,看来睿亲王的毒的确是解了。可既然他身体已经调理好,他本可以找门更好的亲事,为何要找自己?这又让孟萦有些糊涂,她可没自恋到认为睿亲王是爱上自己。大抵是,在大曌,她见过太多在亲事上算计的人了吧!
“这下娘子就不要再忧心了,一切都没问题。娘子若是有事要问睿亲王,我可以帮你们传话。”十一郎安慰道。
“那你怎么办?不会还想着做睿亲王的陪媵吧?”孟萦问道。
“我当然还是做他的陪媵,我是不会离开娘子的。”
孟萦有些头疼道:“十一郎,要知道睿亲王中毒十多年,纵使他解了毒,但并非就能恢复生育,若是他终身不育,你岂不是要跟着一起被耽误了。我想你还是先回沈府,请沈相给你另择一门亲事,嫁过去为正夫,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不,不管将来你和他是否有子嗣,我都不会离开娘子。子嗣对我来说虽然重要,但也要看这子嗣是不是与我爱的人一起生的。”十一郎一脸傲娇地说道。
嗯,果然还是那个别扭的十一郎。
既然十一郎这么说,孟萦知道无法说服他,那就等沈相来教育他吧!
“五郎今日在府里吗?我要找他谈谈,是我对不起他,回头我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送给他。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十一郎听孟萦说要给五郎准备嫁妆,差点憋不住笑。心内感慨道:五郎,你自求多福吧!
“十一郎,你去歇息吧,我要给爹爹写信,让他帮忙解除欧阳冉和黄简然的婚约,我不能让他们陪我一起冒险。”
“娘子,你先别急着与他们解除婚约,不若等你成亲之后,看睿亲王的毒是否真的解了。若是他身体有恙,你再与他们解除婚约也不迟。反正他们被退过亲,再也不会找到,比嫁给娘子更好的亲事了。”
“现在解除婚约,别人顶多说我势利、言而无信。可若等我成亲之后再解除婚约,别人该说睿亲王容不得人了。我没必要让他为我背黑锅。”
十一郎见孟萦犹如安排后路般,将身边的人都安顿好。就知道她是个负责任的人,看来自己眼光真不错!
孟萦的信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睿亲王府那边就已经派人告诉她,王府准备派长史带府兵去武陵接孟萦父亲到京中,为成亲做准备。特意来取孟萦的亲笔信。孟萦一看睿亲王府行事这般周全,她的信是不用发了,省了爹爹一路担心。
一系列的的变故,让孟萦看到了睿亲王府的办事速度和效率,她有种被推着走的感觉。迎娶安排千头万绪,孟萦此前没经历过,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咨询。孟萦还真有些脑袋大,若是等爹爹来再安排就晚了。
睿亲王让人给孟萦送了两个出宫的宫女,帮助孟萦安排娶亲流程和礼仪。那两个宫女在宫中待了多年,本该放出宫,由家人接回养老的。她们被家人买入宫中为奴二十余年,本就亲情淡薄,再加上二十余年物是人非,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她们知道回去也没好日子过,还不如老死宫中。能恰好赶上睿亲王成亲,能出宫去孟府帮忙,若是她们做得好,说不定老了,能被主家荣养起来。如此好事,正是求之不得。谢正君千挑万选,她们表现合意,才得到这个机会的。
这两个宫女虽然年龄不大,但都被施过幽闭,不能像普通女子那般娶夫生子。一般若不是不得家人疼宠,谁会谁的送自家女郎入宫?入宫的宫女都会先施幽闭,然后在宫中服役二十余年,等到年老无法近身服侍主子,才会放出宫中。若无处可去,便只能去浣衣房或冷宫,直到老死宫中。
孟萦没想到皇宫的宫女们竟然都了施幽闭之刑,这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大曌女子本就比男子少,可还有不少女子被施幽闭之刑,就是为了防止宫女们和女皇的夫郎们偷情?
这两名宫女被送来的时候,孟萦还有些懵懵的。
这两名叫青簪和青缨的宫女才三十多岁,却面容苍老,白发已生。孟萦有些同情她们的遭遇,只是为了银钱,她们父母将花朵般的女郎送入宫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终身不能娶夫生女。
她们来之前被睿亲王重新赐了名,让她们伺候好孟家女郎,这是她们以后的主子。若是她们伺候得好,以后将由孟家给她们养老。
孟萦让白芷先帮她们把了脉,除了过度忧心、营养不良外,并无大碍。她们熟知宫中礼仪,参与过好几个皇子的成亲事宜。故而,应对孟萦成亲事宜,做起来得心应手。
有了得力帮手,孟萦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时间紧促,但娶亲正常的六礼程序都要走完,容不得半点纰漏。
睿亲王府几乎每日都会派人过来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不拘贵贱,都是萧瑾瑜的一片心意。孟萦一一收着,有时也会送上合适的回礼。
孟萦去找过好几次五郎,都没见到人。看守的下人说自家郎君被部里派到外地办差了,近期都不会回来。一时,让孟萦愈发觉得愧对五郎。
四月二十三日,右相携这次科考的考官们一起招待新科进士,类似于翰林宴。孟萦作为魁首,不便缺席。她知道她若是不去参加宴席,不定第二天就会传出她不满女皇赐婚,轻贱皇族的舆论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打起精神接受众人或窥探,或嘲讽,或艳羡的目光。不少人认为可惜了她一身才华,若不是娶了皇子,而是娶世家子,再过二十年,她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位极人臣的左相。现在她娶了皇子,以后在权势方面就不用奢求了。若是这皇子身体是个好的,能诞下嫡女,没准还有一争之力。可睿亲王是个病秧子,传言不能人事。这孟家以后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孟萦不管别人的目光如何,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和重要。如今她与睿亲王府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你过得好,能得到艳羡又如何?过得不好,别人取笑,其实对自己影响也不大。她只想关起门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至于元郎,暂时他不得回京,对他影响不大。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只能接受和面对,至于未来,不是还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嘛!孟萦向来善于开解自己。
第二百六十一章 郎君上京
孟萦不悲不喜,冷静自持,从容镇定的态度让女皇愈发高看,更觉得愧对于她。为此在授官的时候,她破例将孟萦放到了翰林院,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入翰林院掌修国史。
孟萦的任命一下来,众人傻了眼。大家都以为女皇将要放弃这届的新科状元,故而将她赐婚于睿亲王。谁知几天过去,竟然又给她破例授官,一上来就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还掌修国史,这差事虽没什么实权,但却可以让人名垂青史。
几天功夫,孟萦的起起落落便传遍了京城,众说纷纭。不知情的人都认为孟萦撞大运了,被点了状元,娶皇子为夫,还授了官,起点比别人高得多,自此便可以走上青云路了。可知情的权贵世家们,心知肚明地认为这是女皇心虚了,觉得亏欠了孟家女郎,才会在官职上补偿她。
卫慎行返京时还在想,这婚书得来挺顺利的。谁知半路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兄长竟然被女皇赐婚给孟家萦娘为侧夫,还是在睿亲王为正夫的情况下。
女皇的险恶用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斩断卫家的后路,让卫家失了子嗣,以后兵权势必就要旁落。女皇为何这般赐婚,卫慎行让暗卫去查探清楚。
女皇赐婚当日,御书房里的人不少。当日的事很快就经好事者的口传了出去,卫慎行的人很快就得到了全部对话。这会儿,卫慎行对孟萦心有不满,若不是她跟女皇说心仪长兄,女皇也就不会赐婚兄长,现在赐婚圣旨已下,卫家算是与睿亲王和孟家绑到一起了。若是女皇不给兄长赐婚,他拿着婚书,这孟家萦娘必定要半入赘卫家。也就不会有那么麻烦事,现在他这婚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若是睿亲王能诞下嫡女,卫家支持他的嫡女争位,到时新的女皇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卫家倒是可以再荣耀几代,可睿亲王显然是不可能留下子嗣的。那么卫家岂不是也跟着要绝了子嗣?除非睿亲王“早逝”,否则卫家难有出头之日。
卫慎行于四月二十七日回到长安,他先去了宫里拜见女皇,得了留京的旨意,这才回了定国公府。他让人留意孟萦的行踪,发现她自授官之后,由于有个长长的婚假,并需要立马上衙点卯。
孟萦自赐婚后便深入简出,极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随行众多。卫慎行通过密道到了孟府,发现正院正在修葺扩建,孟萦并不在正院,搬去了别的院子。孟府内外,明暗守卫众多,他一现身,恐怕就会被捉住。他只好又顺着密道回了定国公府,并让人将孟家那边的入口暂时封起来,以防有人发现密道的存在。
如今孟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卫慎行也不便递帖子拜见。而孟萦自殿试之后,发生了诸多不可控的事,便一直未再去定国公府看邸报。她收集的消息倒是传来卫家三郎回京。孟萦从未见过卫家三郎,想着他是元郎的兄弟,她觉得愧对元郎,没脸主动前去拜见。故而两人一直未能见面。
五月初五端午节,睿亲王府早早派人送了各式粽子和五彩丝线。孟萦让白芷按例回了礼。十一郎回了沈府一趟,不过,还不到正午就回了孟宅。孟萦没心情出去看赛龙舟,只在家看画册,设计首饰,用以安抚焦躁不安的内心。
隔壁谢五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孟萦心下愈发不安,因为最近她经常会梦到谢五郎,像得了相思病一般,真是见鬼!孟萦心中暗骂而愈发烦躁。
从长安到武陵郡走水路,在母亲河坐大船,顺流而下,日夜行船,下船补给到位,不耽误行程的话,七天可到。但从武陵到长安,则是逆水行舟,日夜不停最快也要十天时间。但官府的邸报信息传送一般三四天就能传到武陵。
四月二十四日,孟萦殿试被点状元的消息传到武陵郡,赵郡守派人到文曲巷来送喜报,大郎君面上虽波澜不惊、谦虚谨慎,但内心颇为欣喜激动,送喜报的人和府中上下都得了厚厚的打赏。
谁知第二天,赵郡守又派人送来了孟萦被赐婚的消息,连成亲日期都定了下来。日子定的那么急,让大郎君不安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希望自家女郎能娶个情投意合的夫君,而非皇亲国戚。毕竟齐大非偶,若是萦儿受了委屈怎么办?
他迅速安排人接管武陵的产业,将孟南和孟北留在武陵帮忙照看产业,他则清点能带到长安去的人手,尽可能多地帮孟萦带些得力之人,希望能帮上孟萦。
正当大郎君这边忙得脚不沾地,睿亲王府派到武陵郡的长史韩念恩带着府兵到了孟宅。韩长史拿着王府的印鉴和孟萦的亲笔手书,来接大郎君上京。
大郎君安排韩长史和府兵们在此休息一日。
大郎君随后亲自去给孟萦姑姑送信,说及孟萦成亲之事。邀请姑姑家人跟着一起上京参加婚宴。由于时间太过紧急,余家娘子根本来不及安排,家中孩子众多,大小不一。最后只好临时安排,大姑父和四姑父带着表姐和大表姐夫一同上京参加婚宴。至于孟萦几个叔叔家,根本就通知不及,大郎君想等孟萦回乡祭祖时,再请大家一聚。
第二日,安排停当,大郎君便和简然带着人手,跟随睿亲王府派来的人一起乘舟北上。韩长史深知时间紧迫,片刻不敢耽误行程,派了几队船工日夜行船,路上遇到暴雨,虽有风浪,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长安。
五月初七,睿亲王府派管家过来通知孟萦,说她父亲今日到灞河码头,请她前去接人。孟萦一听爹爹快到了,欣喜异常,立马让人将府里的几辆马车全部带到码头,又让人去车马行再租几辆马车,她知道爹爹来肯定会带不少物件和人手。
大船缓缓靠近码头,孟萦看着站在甲班上的大郎君,泪流满面。
父女俩一年多未见,大郎君倒是无甚变化,依旧长身玉立,温润儒雅。孟萦这一年多长高了不少,体重却没怎么增加,故而显得更加弱不胜衣。一袭纱衣穿在身上,河风吹过,衣袂飘飘,似要乘风归去。大郎君看着快步奔向自己的清瘦女郎,心疼万分。
孟萦直接扑到大郎君怀里,泪流不止。之前她一人独立支撑,还不觉得辛苦劳累。如今见到大郎君,顿时觉得委屈万分,又有种找到依靠,可以放下担子的歇一歇的感觉。
大郎君看着怀里痛哭的孟萦,心情颇为复杂。其实从她被慧定大师招魂醒来,大郎君就知道他那娇憨可爱的女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好在上天给他送来个更灵动娇俏的女儿。她乖巧懂事、聪慧机警,却不肯上心课业。为了让她上进,大郎君舍不得惩罚她,只能惩罚自己。还好此后她再未懈怠,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科考的顶峰。
大郎君不知道她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她认得各种农作物,对农作物的种植极为熟悉,就连他许多老农都喟叹不如。她认识各种新式物种,可她又不像单纯的农女。她有见地,有学识,不管学什么都能得心应手,融会贯通。在经商一道上,她都能游刃有余。这几年,她不声不响,云淡风轻地积累了,别的家族辛劳一世都积攒不来的银钱。至于课业,她写文章就连何夫子这老翰林都赞不绝口,说她文章华彩天成,腹有诗书,见识高远,就是世家子也不一定有她这般远见卓识。这些矛盾的地方,让大郎君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孟萦在鹿鸣女学时,曾有夫子过来找大郎君切磋棋艺,说他棋艺高超,因为教出了孟萦这般高徒。大郎君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凡是她找不到出处的能力,她都会推到爹爹或者祖父身上。她一直认为应十月怀胎,却不知大曌却是七月怀胎。
大郎君从未指出她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只希望她能一直做他的女儿。虽然她不是他曾经的那个女儿,但她的确如敬重爱护他这个父亲。出门在外也一直想着他,让人给他捎来各种各样的物件。按时问候,每月都要写一两封家书,四时八节的礼数从未疏忽。大抵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孝顺的女郎吧!
孟萦哭了一阵,才红着脸从大郎君怀里退了出来。大郎君眼睛红红的,摸了摸孟萦的发冠,笑道:“萦儿都要成亲的人,还在外面哭,让人看了该笑话你了。”
“见到爹爹,我心中高兴。一时激动,就忍不住了。”孟萦擦干眼泪,挽着大郎君的胳膊说道。
大郎君僵立着身子,看着孟萦对他异常亲密。是的,她一直都愿意亲近他,他也习惯她的亲近。只是这一年多未见,他有些生疏与自家女郎的亲密互动。大郎君放松身体,任由孟萦挽着胳膊。
随后,大郎君给孟萦介绍了睿亲王府的韩长史,双方见礼之后,韩长史要回睿亲王府复命。
随后大郎君又让孟萦拜见了两个姑父、表姐和大表姐夫。孟萦和表姐一两年没见,这两年虽偶有通信,但联系少了很多。表姐比孟萦大三岁,已经生了一对龙凤胎,和大表姐夫感情正浓。见到亲人,孟萦说不出得高兴。
简然跟在大郎君身后,看着孟萦像小女儿一般,在大郎君怀里哭泣,也有些激动。整整一年没有见到萦儿妹妹,她长高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叫他简然哥哥。
孟萦看到大郎君身后的简然,笑着问候道:“简然哥哥,别后安好?”
简然笑道:“好,很好,萦儿妹妹比去年清减了不少。”
孟萦请大家上马车先行回府,半夏和苍术指挥人手将行李装上马车,由竹清带着他们回府。
见到大郎君,孟萦着实高兴,一路上兴奋地给大郎君介绍长安城的坊市,一直到回到离东市不远的韦曲大道,孟萦都是笑着的。
回到孟府,十一郎已经安排好了茶水饮食,大郎君住的世安苑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专门留了好几个价值千金彩瓷,给大郎君装饰房间。
大郎君见十一郎在府们前迎接,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在孟萦没有介绍之前,他什么话都没说。孟萦每个月都会给大郎君写一两封家书,另外白芷也会定期将府中的消息传给大郎君。所以孟萦府中发生何事,大郎君基本都清楚。只不过孟萦遭受陷害而受伤或暗杀的消息,孟萦和白芷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他。
第二百六十二章 婚前教导
大郎君一到府中,孟府来了长辈,各个管事更加克勤克谨,丝毫不敢懈怠。因着府里要娶亲,琐碎事情不少。大郎君做事向来条理分明,孟萦让各个管事直接向大郎君汇报,她则要跟着宫中出来的两个掌事嬷嬷学习宫中礼仪和成亲流程。好在孟萦从上书院开始,一直接受的都是贵族教育,在书院里也系统学习过贵族礼仪,故而宫中礼仪学起来到也得心应手,并没觉得太为难。
不知大郎君怎么说服得十一郎,竟然同意让孟萦送他回沈府。孟萦亲自送十一郎回去,左相十分热情地款待了她,并致以感谢。倒让孟萦觉得不好意思来,送走十一郎,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大郎君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孟萦发出去的邀请函,查缺补漏。神药谷那边的邀请函大郎君让人骑快马送了过去。长安这边的邀请函,一部分是孟萦亲自登门送过去的。孔芝、韩秋棠和晏归云表示会带着弟弟们陪同孟萦去娶亲,可惜许兰芝和谢含蕴不在京中,否则她们肯定会陪她一同去娶亲。
孔芝因为母亲和弟弟算计孟萦,心中觉得愧疚。可孔尚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可睿亲王设计孔尚睡了钟维朗,现在两人跟魔怔了似的,难舍难分。孔芝见了心烦得不行,想着这是不是报应。孟萦被赐婚于睿亲王,让孔芝觉得都是他们文宣公府的错。若不是她和夫君求助睿亲王,这赐婚也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个想法,让她愈发觉得没脸来见孟萦。
大郎君本想着孟萦这边既无姐妹,又无兄弟,娶亲时会显得过于单薄。没想到她在长安交了不少朋友,这样也能帮她撑起场面。
谢五郎的事一直压在孟萦心里,因为谢家太安静了。谢五郎去外地办差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大郎君虽帮忙处理府中事务,但孟萦房里的事,他却彻底放手,并不过问。让孟萦连个请教讨论的人都没有。这让她感到心慌。关键是她最近发现自己跟魔障了一般,对谢五郎念念不忘,一想起玉郎这个名字就觉得万分欣喜。她有时觉得自己得了病,很严重的相思病,怎么会这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情感,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感到心慌。
孟萦派人私下打探谢五郎的身世,却毫无所获。谢含蕴自孟萦生辰之后就离京了,回江南准备迎娶八皇子。孟萦无法探听谢府之事,谢五郎的身世成谜。
越是迷雾重重,孟萦越发想要解开谜底。萧瑾瑜那边知道孟萦在调查谢五郎的身份,便派人抹平了谢五郎的过往,她自然什么也查不到。面对一个查不到过往的人,让孟萦如何不心焦?不过她与五郎合开的蝶舞银楼一直运营良好,掌柜的定期过来报账,收益颇丰,这让孟萦稍稍安心。
大婚临近,京中几个已出嫁的皇子姻亲都派人前来打探消息,右相和靖安候府盯得尤为紧,宫中在王府里眼线尤为多。萧瑾瑜一直深入简出,不曾露出任何异样。
萧瑾瑜派人盯着钟维朗和孔府,自孔尚和钟维朗春风一度之后,钟维朗深受打击。养好身体之后,他有些忿忿不平,想将孔尚加诸他身上的痛苦还给他,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右相府之前与靖安候府议亲不成,现在见孔尚成了榜眼,又想让丁燕婉娶孔尚为正夫。
钟维朗觉得孔尚嫁给谁都无所谓。但他必须嫁给孟萦。她已经成了他的执念,若不能让他亲近孟萦,嫁进孟府,他觉得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受了,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萧瑾瑜听暗卫来报,说钟维朗花重金从南疆巫人手中购买了一对情蛊,他自己服了母蛊,准备给孟萦下子蛊。只不过孟府防卫严密,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萧瑾瑜很头疼钟维朗的偏执,但若是放任不管,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无法一直看着钟维朗觊觎孟萦,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萧瑾瑜召出暗卫,让留在孟府的人故意卖个破绽给钟维朗,从而取到子蛊。随后萧瑾瑜就让人将给子蛊下了。
半个月后,文宣公孔楠才发现自家嫡子孔尚和靖安候府的嫡长孙钟维朗滚作一团,“爱”得难舍难分。吓得她六神无主,却不敢声张,只想着将这两个祸害打发了。很快文宣公府便同意了右相府的亲事,将婚期定在了六月初,而钟维朗则作为孔尚的陪媵嫁到右相府。
孟萦这边手忙脚乱,忙得焦头烂额。萧瑾瑜那边也不轻松,虽然他的婚礼之事宫中从去年便开始准备,但事到临头,才发现无论做多少准备,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他两辈子才成这一次亲,自然想尽善尽美,希望不留任何遗憾。
至于聘礼,孟萦听从宫中来的两个嬷嬷的建议,比照其他皇子的聘礼,加厚了五成。好在孟萦积蓄不少,之前为了求娶元郎换了不少金银珠宝,现在正好都用上了。聘礼送出去后,孟萦暗自感慨,别人娶夫郎几乎不用花用银钱,她娶个被女皇硬塞的夫郎,却花费颇大。若是再来几次,孟萦觉得自己估计要破产了。
五月十八日,经过工部百十人,连续赶工,正院的修葺全部完成。孟萦进去一看,正院比原先扩建了一倍有余,院子里修建了花圃,并移栽了花木,这会儿长得正葱茏。原先五间的正房,变成了七大间,东西厢房和倒座房都往外扩了不少,显得开阔大气。房顶换了新瓦,屋梁上雕梁画栋,妆饰精美。屋里的原先的摆设都被送到了临湖居,正屋的家具,等明日抬嫁妆安置。家具尺寸提前量好了,放进屋里正好。
院子里搭了青庐,作为成亲第一夜的新房。青庐里铺了地毯,有一张极大的婚床,婚床旁边放了桌子和条几。一切都很新,两天过后,孟萦也将迎来新的生活。
孟萦看着内外一新的正院,心道:以后这还是我的院子吗?不知元郎他们挖的地道有没有被发现?孟萦见正院人来人往,也就没敢专门去检查地道。
五月十八日傍晚,神药谷黄家那边来人了,黄家姑姑带着两个女儿和夫郎们来了,雾灵山庄的左家娘子带着夫郎们也来了,宋佳月、黄乐然和左正越也来凑趣参加婚礼。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家见面并不生疏,自是一番叙旧。第二日,欧阳静茹带着夫郎们和欧阳冉过来一聚,府里热闹非凡。
大郎君见来了这么多人,不再担心孟萦娶亲时势单力孤了。
孟萦两套四进的大院子住满了人,幸亏大郎君带了不少人手,孟萦又从京郊的庄子上抽调了人手,这才忙得过来。
五月十九,睿亲王府那边送嫁妆单子过来。孟萦见到几个原先谢府的下仆,有些惊讶,以为是谢家派人帮睿亲王府的。厚厚的嫁妆单子送到了大郎君那里,睿亲王府的陪嫁让大郎君咋舌。睿亲王府送来了嫁妆单子,却一直没有送婚书过来,让大郎君感到不解。他以为赐婚的婚书可能与民间不同,想着明日大婚之后再问问。
看着摆满差不多整个宅院的嫁妆,孟萦前些天的镇定自顿时绷不住了,她有些心慌,不知道这段婚姻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孟萦知道她这是婚前恐惧症,她在院子里来回不停地踱步,有些心神不宁。
下晌的时候,镇北侯韩夫人,也就是韩秋棠的母亲,和镇国将军府楚夫人过来了。她们受萧瑾瑜之托过来教导孟萦的,本来婚前教导的任务应该由母亲完成,可孟萦父母和离,又写了断亲书。孟萦成亲,她母亲没能来参加。
本来大郎君还发愁孟萦婚前教导的事,他正想着请谁来教导孟萦比较好。没想到睿亲王那边考虑周全,帮孟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妇人来教导她。
大郎君谢过韩夫人和楚夫人后,就让人请她们去了孟萦暂住的临湖居。
孟萦正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听说韩夫人和楚夫人来了,她还一脸懵懂。后来听两位嬷嬷解释,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孟萦与韩秋棠交好,见过几次韩夫人,但并不熟络。至于楚夫人,她更是见都没见过。楚夫人是楚沅、楚沛和楚沣的母亲,楚沅与孔萱交好,孟萦与楚沅的关系远没有和许兰芝好。
孟萦热情地招待了她们,韩夫人毕竟见过,倍感亲切。楚夫人知道孟萦与许兰芝交好,相处起来很快便熟络了。三人寒暄了半天,孟萦也听出她们来的目的。最后还是韩夫人问孟萦,睿亲王有陪媵几人的问题。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请问夫人,陪媵有什么讲究吗?”
韩夫人笑道:“正夫的陪媵地位比侧夫还要高,若是正夫亡故,陪媵则自动升为正夫,照料子嗣。”
孟萦一直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关注的原因吧!再加上赐婚来的突然,婚事又急,无人给她解惑。孟萦对这个世界婚恋观一直都没有建立起来,大抵源于她骨子深处的抵触情绪。
“说起来不怕两位夫人笑话,我自幼离母,随父独居郡中,无人教导我婚后事宜,你们来之前,我正心有恐惧,不知该如何应对。幸好有二位长辈教我,请受我一拜。”
说罢,孟萦深深地揖礼。
两人倒是受了孟萦一礼,随后热情地扶起她,细细讲解如何与夫郎们相处。孟萦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之前她那奇葩母亲不按常理出牌。京都大户人家要规矩得多,贵女和郎君们大多自幼秉承庭训,有时虽会胡闹,大谱上却不敢太过逾越规矩。只有少数纨绔,才会视规矩于无物。
听她们讲了一个多时辰,孟萦得出的结论就是,婚后房中之事,全部交由正夫安排,其他夫郎都要听正夫训导。在未诞下嫡女嫡子之前,其他夫郎都要服用避子丸。子嗣的出生顺序也由正夫安排,所有庶子都不能高过嫡女嫡子的地位。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隆重亲迎
孟萦觉得自己刚闭眼,就被白芷催着起来了。孟萦闭着眼睛沐浴了一番,任由青缨和青簪帮她穿上宫中尚衣局送来的喜服,没她们帮忙,孟萦觉得这喜服她是穿不好了。这喜服是亲王成亲的礼制,连同佩饰都是宫中送来的。
青簪帮忙束发,然后匀面化妆。孟萦不喜欢时下的鬼面妆,将脸涂成石膏脸,然后画大片腮红和樱桃朱唇,看着有些吓人。孟萦没让她们给上妆,她就着睿亲王府送来的水晶镜,给自己画了个端庄又不失艳丽的新婚妆面。在由青缨帮她戴上宫中送来的整套头面。孟萦看镜中,好个倾城绝艳的丽色佳人。
青缨笑道:“女郎这妆容真是美极,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新娘选择女郎这般妆容。”
青簪道:“女郎的妆面手艺无人能及,这妆面看起来既自然又美丽。想必陛下和正君看了都会心生欢喜。”
……
孟萦吃了一小碗醪糟荷包蛋,两个荷包蛋吃下去,就不那么饿了,既管饱又不会觉得太干。随后,孟萦将婚礼流程在心中默了一遍,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几首催嫁诗背了三遍,唯恐一时紧张而遗忘,被大家取笑。
很快孔芝、韩秋棠和晏归云便带着人过来了,她们一路走到临湖居,见满府都收拾得喜气洋洋,装饰精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府里收拾得这般华贵,可见府里的实力不菲。
孟萦这边掐着点往睿亲王府去迎亲,大郎君将家中的良驹都带了过来。孟萦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诸多迎亲的女郎和郎君们,往睿亲王府而去。
卫慎行守在孟府不远的街口,他今日来参加喜宴,但他从未细看过孟萦,故而他早早地守在孟府附近,只为一睹芳容。
很快他看到了骑着枣红马的新娘,一袭青衣,从里面的透出层层叠叠的红衣,十分相配,看着喜庆万分,显得人非常有精神,柔美又不失端庄。他看着马上的女子情绪内敛,秀目微挑,展颜一笑时,让他想要倾城以待,若能得她垂青,倾国又如何?
她,可能是卫家的宿命吧!
不管孟萦对萧瑾瑜这门亲事是否满意,但孟家给出的聘礼和为成亲所做的准备工作,都表达了十足的诚意,让女皇感到非常满意。就连挑剔的谢正君,也觉得孟府做得无可挑剔。
孟萦没想到女皇和谢正君竟然会出宫送萧瑾瑜出嫁,她去睿亲王府之后,才知道帝君二人已然先到了府上。参见帝君二人后,大家都很拘谨,不太敢闹腾,一时气氛有些严肃。
等到孟萦吟罢催嫁诗,见一身绯衣的新郎走了出来。孟萦突然觉得喧嚣的世界安静了,只剩下眼前这绯衣郎君。
以前,孟萦每次见睿亲王,他都是带着金面具,拒人以千里之外,清冷淡漠。可谢五郎却是亲切友好,偶尔促狭而又挑剔,却显得很真实。孟萦脑子里不停闪过他们二人的影像,却无法将二人重合起来。
谢五郎怎么会是睿亲王?他还对孟萦说,别人都说他和睿亲王身形很像。岂止是像,就是同一个人好不好?怎么会这样!
孟萦立马意识到五郎和十一郎合伙骗了她。突然她明白为何她的人,查不到谢五郎的过往,为何五郎从未参与她朋友们的聚会,是怕被拆穿身份吧!想着这一个月来,她为了找谢五郎,费尽心思,日夜担惊受怕。孟萦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心里很气五郎和十一郎的欺骗。
可不知怎地,孟萦看着一身喜服的五郎,不应该是玉郎,却又气不起来。反而是欣喜异常,心跳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睿亲王戴面具好些年,很多人都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一见,都惊叹他姿容茂盛,不愧是女皇和皇正君之子,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优点。修眉入鬓,一双凤眼微微挑起,鼻梁高挺,红唇厚薄适中,唇角翘起。眉间小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生动灵气,让萧瑾瑜看起来如佛似仙,气质高华悠远,不近人间烟火。
见孟萦一直盯着新郎官看,女皇更是觉得心情舒畅。她的玉郎向来无可挑剔,若不是中毒,他也不会终年带着面具。现在他终于勇敢地揭开面具,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了。她的玉郎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也只有孟家萦娘才能勉强配得上他。
萧瑾瑜含情脉脉地看着孟萦,却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他知道这会儿她心里肯定复杂万分,他向她伸出手。
孟萦被身后的孔芝轻轻推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慢慢地伸出手放到萧瑾瑜手中。
两人一起走到女皇和正君跟前,叩首敬茶,拜别父母。
女皇和谢正君都送上了祝福的话。他们这才在司礼官的催促下,进行婚礼的下一步流程。
孟萦和萧瑾瑜携手上了步辇婚车,婚车四周珠帘漫卷,红纱轻扬。两人在婚车上正襟危坐,保持端庄的身姿。四周人声鼎沸,不停地有人说着吉祥话,赞美新娘和新郎的美貌。孟萦让人提前兑换了上万贯的铜钱,让侍奴们不停地向人群撒去。观礼的民众得了铜钱,并不曾闹着拦住婚车,讨要喜钱。
婚车缓缓驶入韦曲大道,到了孟府,二人携手进门。
孟萦和萧瑾瑜刚进门,孟萦这边的亲朋们便从侧门走出去,然后再从正门走进来,去踩踏新郎进门的足迹,象征着让新郎找不到回去的路,从此安心在这里生活,未来婚姻也会美满长久。
后面的流程颇为复杂,两人一同拜天地,拜大郎君。大郎君对萧瑾瑜的出身样貌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觉得他身形稍显消瘦。他比孟萦大七岁,本该有着青年郎君健壮的身形,可他却尚未褪去少年的单薄。大郎君也曾听到传言,说萧瑾瑜身体有恙,但他看萧瑾瑜的气色尚好,问题应该不大。
孟府今日宾客盈门,萧瑾瑜提前让天香楼的厨师过来帮忙,女皇又派了几个御厨,让孟府的宴席水平上了好几个档次。
孟萦和萧瑾瑜一同招待宾客,又吃了酒席。孟萦这才在懵懂中走完了婚礼的全部过程,最后两人被送入新房——青庐之中。
青庐被布置的美轮美奂,外面天色见晚,青庐红烛高燃。
孟萦和萧瑾瑜分坐左右,青枝递上了同牢盘,里面装了同牢饭,孟萦和萧瑾瑜各吃了三口。意味着以后二人患难与共,感情牢不可破。随后青苗又递上了一对用五彩丝线捆绑的金酒杯,将一对龙凤双胞胎,推到了孟萦和萧瑾瑜身边。青苗念念有词道:“一盏奉新妇,一盏奉新夫。自此结同心,恩爱长久远。”
孟萦和萧瑾瑜喝完合卺酒,萧瑾瑜站起来,将孟萦头上的红绳解下来,意味着解缨,又称为合鬓,即是结发为夫妻的意思。
随后,青枝和青苗领着龙凤胎出了青庐,并将青庐的帘子合上,阻挡了外面好奇探究的目光。
孟萦耳根发烫,羞赧地低头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五郎。萧瑾瑜了解孟萦的性格,知道她定是羞涩不安,便主动坐到她身边,轻声笑道:“娘子,我们安歇吧!”
孟萦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在这私密性不高的青庐里,她什么话都问不出口。想着这一个月来,她所受的煎熬、痛苦和彷徨无助,又觉得委屈万分。她想出去透透气,可她知道不能,因为青庐外肯定留了宫中的使者,若是她今夜离了青庐,明日肯定会议论纷纷。到时五郎颜面有失,她也会被人诟病。
萧瑾瑜见孟萦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上前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为夫给娘子宽衣吧!”
孟萦突然觉得面颊如火烧一般,上次她中相见欢,脑子根本不清醒,而是如梦如幻。现在让她在清醒状态下,与萧瑾瑜亲密相对,她根本做不到,她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萧瑾瑜帮孟萦褪了婚鞋,孟萦别扭地直接躺到床上,合衣而眠。她紧张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萧瑾瑜见孟萦双睫闪动,颇为紧张的样子,心下暗喜。这是别人看不到的样子,独属于他。他慢条斯理地褪了喜服,脱簪散发,除了中衣,只穿着里衣,紧挨着孟萦躺下。
孟萦感到身边的床塌陷了一点,喜房里的蜡烛一直燃着,大红帷帐透过光来,朦朦胧胧。孟萦不敢睁眼面对萧瑾瑜,若是他们盲婚哑嫁,她的心情可能没那么复杂。可他们以朋友的身份,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在孟萦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结成夫妻,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孟萦觉得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她真的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
今日她还发现自己一个秘密,难道是她移情别恋吗?为何看到五郎她就会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这是她以前见到五郎时,不曾有过的感觉,她怀疑五郎肯定是给她下了蛊。否则,她不应该这样。故而,她跟本就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五郎,她怕自己控住不住自己的心,想要靠近他。若是那样,岂不是负了元郎?
萧瑾瑜轻轻地拉着孟萦的手,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孟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把头转向床里。萧瑾瑜在孟萦耳边悄悄私语道:“娘子,你不会想坐实外面的传言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样,让玉郎怎么办?明日被人耻笑吗?”
孟萦心里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看着萧瑾瑜。艰难地开口道:“五郎,我……。”
“叫玉郎或夫君。”萧瑾瑜笑着说道。
“玉郎,我想明日你应该给我个解释。我现在还无法面对……”
“我知道,歇着吧!我帮你脱了喜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萧瑾瑜在孟萦耳边促狭地说道。
孟萦脱了喜服,两人躺到床上再没多说话。
成亲这一天,两人从色微明一直忙到月上柳梢,孟萦和萧瑾瑜都累得不轻。入了青庐,他们各自盖了一床薄被睡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敬茶认亲
第二日的清晨,孟萦发现她将自己的薄被踢到床脚,她则缩到了萧瑾瑜怀里,扯着他的薄被取暖。萧瑾瑜被挤到了床边,差点就要掉下去了。孟萦觉得自己是没救了,太不会睡,被两个嬷嬷教导良久,也改不过来。
孟萦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萧瑾瑜怀里退出来,红着脸对萧瑾瑜说道:“玉郎,早!”
萧瑾瑜半夜就醒了,他发现孟萦蹬了被子,觉得冷的时候,便向温暖的地方靠近,最后直接睡到了他怀里。他觉得睡着的孟萦好可爱,就像睡得迷迷糊糊的奶猫,到处胡乱拱。
搂着心爱的女郎睡觉,萧瑾瑜不愿醒来。
每天清晨醒来,能看到爱人的笑脸,真是件幸福的事。萧瑾瑜这会儿听到孟萦问候的声音,觉得幸福满满。
“娘子,昨夜休息得好吗?”
好,当然好了,被子蹬跑了都不知道!
孟萦点点头。
“可是玉郎没睡好,娘子总是抢玉郎被子。今天午休你要补偿我。”
孟萦听了玉郎的话,红了脸。
看透不说透,都是好朋友,玉郎,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玉郎说,怎么补偿?”孟萦红着脸说道。
外面候着的青缨和青簪听到青庐里有声响,便轻手轻脚地走来问道:“殿下和娘子起了吗?”
萧瑾瑜收敛了神色道:“送水洗漱吧!”
不大会儿,青缨和青簪便带着侍奴送来了洗漱用的热水,孟萦正想着是自己先洗呢?还是谦让一番。青缨根本就没问那么多,直接先伺候孟萦洗漱了。孟萦这才意识到,是她娶夫,不是她嫁人。在自己家肯定自己更自在些,她则要照顾嫁进来夫郎的心情。
洗漱完,又涂了面脂。青缨正准备为孟萦挽发,萧瑾瑜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庐里帮忙收拾的侍奴鱼贯而出,只剩下他们两个,孟萦有些不自在。
萧瑾瑜拿起象牙梳,帮孟萦通发。他一边通发,一边说道:“以后我帮娘子挽发,娘子帮玉郎挽发,可好?”
“玉郎,可我挽发挽得不好,到时弄疼你就不好了。”
“没关系,娘子多练练就会了。”
很快萧瑾瑜就帮孟萦梳了变环望仙髻,然后插上发钗,这手艺,让孟萦惊叹不已。
“玉郎好厉害,怎么会梳这么好看的发髻?”
得了孟萦的夸赞,萧瑾瑜心情大好。
“成亲前,我跟母皇的梳头侍人学了段时间,我还会梳很多种发髻,当时就想着,以后每天给娘子梳不同的发髻。”
孟萦没想到玉郎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
“谢谢你,玉郎。我来帮你挽发吧,若是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教我。”
孟萦磕磕绊绊地终于帮玉郎挽好了发髻,戴好发冠。两人换了喜庆的绯色袍服,就出了青庐。今日还要给大郎君敬茶,祭祖和拜见亲戚。
萧瑾瑜拉着孟萦的手,宽大的袖口下,两人十指交扣地出了青庐,由青缨和青簪带着他们往大郎君的世安苑走去。
萧瑾瑜看着熟悉的庭院,却有着不同的感觉,以前他以谢五郎的身份来拜访,是朋友。现在他是这庭院的男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不同起来。因为他就要和身边这女郎一直生活在这里,生女育儿,恩爱一生。
昨夜青庐里没什么动静,也未叫水,女皇的使者放心地回去复命。大郎君却心有不安,一夜不曾安寝。他觉得委屈了孟萦,以后孟家的子嗣从何而来?皇家霸道,在未生下皇家子嗣之前,不允许生其他夫郎的孩子。可若是睿亲王一直这般,该如何是好?
大郎君见孟萦和萧瑾瑜联袂而来,两人面色柔和,看向彼此的目光十分温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大郎君想萦儿还是过于单纯,恐怕根本就不通男女之事,昨夜那般情况,她今日还能言笑晏晏。看来这萧家五郎也是个厉害的,竟然骗得萦儿对他和颜悦色。大郎君心中对萧瑾瑜的不满又加了一分。
世安苑院中诸人向萧瑾瑜行礼,萧瑾瑜不待大郎君行礼,便托住了他的胳膊道:“郎君免礼,自家人无需多礼。”
孟萦在大郎君院子里,见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十一郎。他一身绯色长袍,看着喜气洋洋。
孟萦有些发懵地问道:“十一郎,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沈府了吗?”
十一郎红着脸,笑着说道:“娘子,我是五郎的陪媵,昨天跟着五郎一起嫁过来了。”
孟萦不解地看着萧瑾瑜。
萧瑾瑜不疾不徐地说道:“十一郎是我的陪媵,萦儿不是早就知道吗?婚书上都写了。”
“前天婚书并没有送来?萦儿什么时候签了婚书?”大郎君淡淡地问道。
“婚书是之前就写好的,已经送过官府备案。婚书我让人收到了箱笼中,待今天收拾整理嫁妆之后,再送过来给郎君过目。”萧瑾瑜恭谨地说道。
大郎君气孟萦不谨慎,竟然被萧五郎骗得提前签了婚书,估计连婚书的内容她也没细看吧!不得不说大郎君猜到了真相。
孟萦想起上次她中相见欢后,她以为是在梦中,五郎让她签的婚书,她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签了字。孟萦有些不敢面对大郎君的责备的目光。
好在,很快白芷便送来了热茶。竹清拿着蒲团为敬茶做好了准备。
孟萦恭恭敬敬地给大郎君磕了头,她发自内心感激大郎君对她的疼爱,没有大郎君就没有她孟萦今天。虽然她的成长一直磕磕绊绊,但大郎君始终是她最坚强的支柱和最后的退路。
大郎君和颜悦色地喝了孟萦敬的茶,然后轮到萧瑾瑜敬茶,
萧瑾瑜看出大郎君对他不满,他想了一下,主要是昨夜在青庐内,他和萦儿新婚之夜什么都没做,另外就是婚书的事。这两件事本就是他理亏,他态度谦和而恭敬地跪下给大郎君敬了茶,叫了声父亲。
大郎君见萧瑾瑜态度尚好,并没有为难他。喝了他敬的茶,给了他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随后,十一郎也给大郎君敬了茶,改了称呼。大郎君也给了十一郎见面礼。
敬茶之后,大郎君说道:“萦儿和五郎一会儿随我去西北角的小祠堂,将五郎和十一郎添入族谱。我孟家人丁不旺,以后萦娘和五郎要多育子嗣,兴旺家族。”
听了大郎君的话,孟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五郎一眼。她觉得爹爹可能是误会了,才会将这话故意说给五郎听。
萧瑾瑜态度恭谨而认真地说道:“谨遵父亲教诲。”
对于祭祀,孟萦还什么都不会,不过大郎君倒是手把手地教孟萦和萧瑾瑜,因为他们俩将要与孟家生死与共,是孟家最核心的人物。孟家的小祠堂并不大,牌位只有孟萦祖父和祖母的。但大郎君严肃的态度,让她觉得仪式感真的很重要。若是没有这样的仪式,她根本感觉不到她与宗族血肉相连。
大郎君留他们在世安苑用饭,孟萦见爹爹有些不快,立马殷勤地给他盛饭夹菜,萧瑾瑜和十一郎也很有眼色地照顾孟萦。一顿饭下来,大郎君发现他们对孟萦是真心关爱,并非浮于形式。想着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便不再板着脸。
朝食之后,姑父和表姐等一众亲戚过来认亲,萧瑾瑜和沈灵均的的态度谦和,颇有君子风范,大家倒没有觉得太过拘谨。如今孟萦科考得利,家中有意科考的,都围着孟萦,期望获得指点。
孟萦笑道:“沈家郎君是7年前的状元,诗书文采比我更胜一筹。我也是获得他的指点,才有所增益的。”
大家这才想起来沈十一郎七年前就已经是名动京师的少年状元郎,孟家一门双状元,让人艳羡。不过昨夜青庐之事,众人已经得知,又替孟萦感到惋惜。没有子嗣的家族是没有希望的,不管她有多高的荣耀,最终却无人可继,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孟萦向来豁达宽容,凡有求教,她都将笔记和读书报告借给别人抄录,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会耐心指点,也算结了不少善缘。
一直忙到午膳过后,孟萦这才和萧瑾瑜回到正院。院中的青庐已经拆卸,并清理干净。孟萦回到卧房,准备歇会儿,一上午脑子不得闲,着实困倦。
进了卧房,孟萦这才发现她的东西并未搬到正院,还在临湖居那边。她起身准备回临湖居去睡觉,被萧瑾瑜搂着腰身,拉了回来。
“娘子,新婚一月,新房不准独守。你准备去哪里?”
“我困了,准备去临湖居歇个晌,晚上再回来。”
“娘子既然困了,就在这歇息吧!娘子,我们还没补青庐之夜呢?”萧瑾瑜笑嘻嘻地说道。
孟萦立马红了脸道:“胡说什么?困了,睡吧!我还等着你给我个解释呢。”
萧瑾瑜见孟萦面色疲惫,倒也没有闹她,他想着既然已经嫁过来了,来日方长。
孟萦这一觉睡得比较长,快傍晚才醒来。可能是最近一直绷着,今日一旦放松,才会觉得深深地困倦。孟萦看着喜房,总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这喜房和谢府那边的喜房布置得极为相似,总让她产生错觉。
萧瑾瑜早已醒来,他在外间整理嫁妆单子,宫中按例的嫁妆,母皇又从她私库里添了不少,加上父君的陪嫁,以及这些年他经营所得,看着不少了。可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死的,必须让银钱动起来才行。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天回门
萧瑾瑜和孟萦两人一起去了世安苑,大郎君那里很热闹。简然和欧阳冉正陪着大郎君聊天,十一郎正和大表姐夫还有左正越正在那里切磋制艺。
大郎君见孟萦和萧瑾瑜一起过来,对孟萦说道:“萦儿,今晚就我们这些人一起用哺食,其他人都被你欧姨请到外面去买东西了,晚上在外面用过哺食才回来。”
由于今晚正好八个人,就只摆了一大桌。左正越现在见到孟萦,心里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想着三年前,他还想和孟萦私奔,被她拒绝之后,大病一场。然后,他被黄简然喂了好多苦药才好。
如今,孟萦娶了皇子为夫,他和宋佳月也有了小郎,再见面只是朋友了。好在孟萦一直都很坦荡,当初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他算是彻底死了心。很庆幸,她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待他以诚。
哺食后,大郎君留下孟萦和萧瑾瑜,其他人找借口都离开了。
明日要进宫谢恩,也算是三天回门。孟萦想着又要应对女皇和谢正君,有些头大。
大郎君帮孟萦准备了明日回门的礼物,尽可能周全地准备了,唯恐孟萦失了礼数。家中有爹爹坐镇,孟萦觉得轻松了不少。
大郎君看孟萦对萧瑾瑜和煦温柔,“情深义重”的样子。成亲之前,他担心孟萦夫妇不顺,现在他又担心孟萦不介意萧瑾瑜是否能留下子嗣,两人相爱相守苦了别的夫郎。真是操不完的心。
当然孟萦并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大郎君哪只眼睛看到她对萧瑾瑜情深义重了。她虽然对萧瑾瑜不可自控地喜爱,但一旦离开他,她立马神志回笼,这让她百思不得解。
两人手挽手从世安苑回到正院,很快侍奴便送来了热水。以前都是白芷照顾孟萦,成亲后却换成了青缨和青簪,一时,孟萦还有些不适应。
待孟萦沐浴完出来,萧瑾瑜已经坐在榻上,穿着宽松的睡袍,散发待干。一到夜晚,孟萦就开始觉得别扭。她暗骂自己矫情,可那种看到玉郎莫名的欣喜与理智交缠争斗,让人伤神。于是孟萦决定放过自己,顺着心意来。反复与理智争斗的结果,只会让她愈发疲倦。想不通的问题,缓一缓再解决。
萧瑾瑜接过孟萦手中的布巾,帮她干发,随后又帮她通发。房间里格外静谧,只有烛光摇曳和偶尔散开灯花的轻响。
也许是晚上的气氛太好,竟然让孟萦产生甜蜜幸福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若是和玉郎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她自然地翘起唇角,眉眼弯弯。
萧瑾瑜见孟萦心情很好,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发。无人打扰的夜晚,两人过得甜蜜异常,孟萦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被无法自控的欣愉压制,见到玉郎的靠近,竟让她莫名欣喜,满心期待。这让她感到羞赧的同时,又有种冲破自我设限的愉悦。
晚上,文寿送了两次水,两人才沉沉地睡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孟萦醒来后,懊恼不已,果真不能顺着心意来,玉郎什么解释都没给自己,自己怎么就无法抗拒他呢?真是让人沮丧崩溃。孟萦想着一会儿从宫中回来,让爹爹和简然帮忙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了邪。要不然怎么会对萧瑾瑜,突然产生那么浓烈的爱意?
萧瑾瑜没错过孟萦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愧和不安,她可能会觉得迷茫吧!萧瑾瑜一直没有与孟萦详谈,他太贪恋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钟。他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初尝情事,愈发不知疲倦地想要发掘心上人的美好。
因为要进宫谢恩,需要早些准备。临去大郎君的世安苑前,萧瑾瑜让文禄拿过来一点红色的东西,给他和孟萦都点了左臂,远远地看去就像守贞砂一般。萧瑾瑜不说,孟萦也知道这是做给女皇看的。孟萦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想女皇对她暗下杀手。
两人在世安苑陪着大郎君用罢朝食,便带着回门礼和萧瑾瑜乘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今日没有朝会,女皇和谢正君都在凤鸾殿里,萧瑾瑜带着孟萦叩拜女皇,并改口称呼为母后。
看着孟萦落落大方,神情略带娇羞。女皇想着还是玉郎会哄小娘子,赐婚后她就送他几个教引阿郎和阿翁,现在看来教导还是很有效果的。随后女皇送给孟萦一套宫中所制的宝石头面,一对玉如意,外加一对帝王绿翡翠玉镯。
孟萦谢恩之后,将礼物准备交给青缨和青簪。
萧瑾瑜知道母皇在试探他与孟萦,便拿着玉镯帮孟萦带上。带镯子时,他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孟萦的“守贞砂”,正好被眼尖的女皇看到。看着母皇了然的样子,萧瑾瑜放下心来。
谢正君给孟萦的见面礼送得中规中矩,一套极品文房四宝和一大块未经雕琢的暖玉。这么一大块暖玉极为难得,可以找工匠雕刻不少玉佩。
在女皇和谢正君面前,孟萦和萧瑾瑜恩爱非常,夫妇和顺。他们这样的表现,自然让女皇和谢正君欣喜不已。他们留萧瑾瑜和孟萦在谢正君宫中用了午膳。
由于萧瑾瑜是谢正君所出,不用去拜见女皇其他的夫郎,省去不少麻烦,若是其他皇子大婚,必须先拜女皇和正君,然后还要去生身皇侧君或皇侍君那里拜见。
下晌,孟萦和萧瑾瑜离宫前,女皇又让侍人送来了一个红木礼盒,说是送给孟萦的,让回去再看。
孟萦有些不解,便将木盒顺手递给青缨,与萧瑾瑜一同回了孟府。
两人回到正院,喝了一盏茶,孟萦想起女皇临行前让人送的礼物,便让青缨送过来。
孟萦当着萧瑾瑜的面打开了红木盒子,发现是一根根白玉柱。她好奇地拿出一根看了看,这才发现烫手了……
萧瑾瑜暗道母皇荒唐,竟然送给孟萦一盒房中情.趣.用品。萧瑾瑜虽庆幸打消了母皇的疑心,但又觉得伤了尊严。
孟萦将手中的白玉丢进盒子里,啪地一声关上了盒子,对青缨说道:“收起来吧,压到箱底。”
孟萦面颊发烫,连两耳都发起烧来。正尴尬得不知道该和萧瑾瑜说什么。
恰好这时半夏来请孟萦去大郎君那里一趟,孟萦让萧瑾瑜先休息,她去去就回。
世安苑里,大郎君先问了孟萦在宫中的情形,得知女皇和谢正君心情尚好,又给了封赏,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大郎君又道:“萦儿,你一会儿去沈府接十一郎回来。”
“爹爹,十一郎回沈府了吗?”孟萦不解地问道。
“萦儿,看你说的,五郎三天回门,十一郎不也要三天回门?”
孟萦嘟囔道:“我都不知道十一郎这算是什么事儿?明明将他送回去了,谁知道他又回来了。”
“他是陪媵,皇子出嫁只带一个陪媵,算是少的,你应庆幸。有不少皇子带足了陪媵,女方就别想再纳娶夫郎了。三天回门,你要进宫谢恩,他一个人回的沈府,总不能让他回门一个人去,再一个人回。这样他会不好受,沈家面子上也无光。”
孟萦真的头大了,本身面对萧瑾瑜时,她都觉得无比尴尬,现在让她去十一郎娘家接人回来。孟萦觉得憋屈,却又无处发泄。
大郎君见孟萦面带委屈,不太想去沈府。便苦口婆心地哄劝道:“萦儿,既然十一郎作为陪媵嫁过来,他就是孟家的人了。你若是这般对他,岂不是苦了他?再说,他是沈相的幼子,你若一直冷落他,恐怕他父母爹爹总要为他出头。到时,闹起来,你觉得会好看?还有,他本就委屈,没有婚礼,回门又是一个人回去的。虽然大家知道你要进宫谢恩,但若是你再不去接他,沈府和他都会觉得丢面子。”
孟萦的心乱了套,可又摆脱不开这里的习俗。孟萦还想再和大郎君说什么,便被大郎君催促着早些去沈府。她都不知道去沈府该说些什么,怎么面对十一郎。
孟萦先回了正院,告知萧瑾瑜她要去沈府接十一郎。萧瑾瑜笑着告诉孟萦,他正准备提醒她去接十一郎,没想到父亲就先叫她过去了。
孟萦告别玉郎,带白芷和青缨,连带着大郎君为沈府准备的礼品,和着护卫车马,浩浩荡荡去了沈府。孟萦在马车上看了大郎君为她准备的小册子,都是大郎君从十一郎那边打听出来的。
沈相知道孟萦今日要陪睿亲王进宫谢恩,若孟萦父亲不来京中,恐怕她想不起来要接十一郎的事,到时,她还得让人请孟萦过来。还好,她家长辈明事理。萧瑾瑜的马车一出宫,沈相就接到通知,果然不大会,孟萦便出了家门,往沈家而来。
沈家今日来了不少客人,都是来认亲的。孟萦一进沈府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看着满院的宾客,孟萦暗自庆幸,幸亏爹爹让自己来了。否则,沈府和十一郎定会觉得丢了脸面。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想到十一郎今日也回门。
十一郎见孟萦亲自来接他回孟家,非常高兴。他本就姿容过人,如今有逢喜事,一身绯色的袍服,显得他意气风发。
十一郎快步上前拉着孟萦的手叫了声娘子,先正式认亲,认了他母亲沈相,然后是他父亲刘山长,沈相的正夫是她为会试之前娶的,当时是京郊一家书院的夫子,现在他已经升为书院的山长了。刘山长科考上止步乡试,此后在会试上一直不顺,后来直接就不再科考了。随后,才是十一郎的生身爹爹——谢家郎君,在沈府被称十二郎君。他们都给了孟萦见面礼,算是认下这门亲戚。
第三百六十六章 惊觉异常
晚上孟萦被留在沈府参加晚宴,孟萦被十一郎的三个姐姐灌了不少酒。十一郎的三个姐姐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种情况下,自会维护自家人,唯恐十一郎被孟萦冷落,说了不少十一郎的好话,又表示以后若是十一郎受了欺负,她们都会替十一郎出头。
孟萦觉得委屈死了,那自己要是受了欺负怎么办?
孟萦本身酒量不高,又躲不过十一郎三个姐姐的围追堵截,最后连十一郎都拦不住几个爱热闹不嫌事大的姐姐。最后孟萦被灌倒,十一郎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十一郎看着怀中昏睡的孟萦,心中爱慕又有些哀怨,他从前世醒来,对她一见钟情。他的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以后的余生他都要守护着她。可她并不领情,只想甩开他。他不敢奢求她的爱慕,只求能留在她身边,能经常看到她就够了。
孟萦双颊犹如粉桃,呼吸间带着浓郁的酒香和幽香混合,竟然出人意料地好闻。十一郎贪恋他与她独处的片刻,偷偷地亲吻了她的双唇,让他想起被她救醒的瞬间——一睁开眼,就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
他知道娘子当时那般是为了救他,但他却一直固执地认为是娘子在亲吻他。
从沈府回到孟府,外面都快宵禁了。十一郎见孟萦醉得厉害,便想留她在自己的院子照顾,没想到五郎一直让人在门厅处等着他们。十一郎便将孟萦送到正院,交给五郎,独自回了他住的院子。
大郎君那边得到孟萦醉到不省人事的消息,让半夏送了醒酒汤来。
萧瑾瑜给孟萦喂完了醒酒汤,又帮她沐浴一番,这才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正午,孟萦宿醉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想着昨夜醉得毫无知觉,还好十一郎将自己送到了正院。要不然,就要丢丑了。
萧瑾瑜见孟萦醒来,忙让人送洗漱的上来,又安排小厨房将热的粥菜送来。
长这么大,孟萦第一次醉得这般厉害。直言道:“十一郎的三个姐姐好生厉害,真是怕了她们。”
“十一郎的姐姐们对他很是爱护,小时候,连我都曾羡慕过他。”萧瑾瑜笑着说道。
“他的姐姐们总怕我欺负十一郎,可是我要被欺负了找谁去?”孟萦感到很委屈。
“没有人能欺负你,除了我。”萧瑾瑜霸道地说道。
“你是我夫君,连你都欺负我,我找谁伸冤去?”
“你可以找我伸冤啊,我还可以让你欺负回去。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啊!把你放在心口疼爱都来不及,那里舍得让你受委屈。”
五郎的甜言蜜语搔到了孟萦的痒处,让她觉得心如花开。
孟萦用罢粥食,这才和萧瑾瑜一起去看大郎君,虽然萧瑾瑜早晨已经来见过大郎君,但最近新婚,他在婚假中,便一直陪着孟萦。
大郎君的事比孟萦要多得多,他既要全面安排迎亲、回门事宜,还要招待亲戚朋友,如今府里还住了不少亲朋,吃喝拉撒都要安排妥当。有大郎君在,孟萦省了不少心力。
孟萦姑父一家,准备过几天返回武陵,大郎君这几天让人采买京中特产,让姑父一家捎回去做礼物。明日神药谷黄家、左庄主和宋佳月三家都要回去,大郎君让孟萦准备一下,今晚践行,明日一早送他们离开。
大郎君将礼品都准备好了,让人送到了他们各自住的院子。这几天分外忙碌,孟萦也没抽出时间与他们叙旧。他们则只要有时间就外出逛街购物,也没时间去叨扰新婚夫妇,所以大家一直没怎么碰面。
晚上直接在接待客人的花厅摆了三大桌酒席,取了极品露浓笑让大家敞开了喝。欧阳静茹和左庄主、药谷黄家都算相熟,晚上也带着两个夫郎到孟府与众人践行,众人饮酒叙旧,一直喝到深夜,晚上都歇在了孟府。
宋佳月已经娶了六个夫郎,生下四个子嗣。黄乐然一改原来那个高冷范,这三年被宋佳月折腾得没脾气。早没了争宠的心思,化身为奶爹,一门心思地抚养他的长女。至于宋佳月,一直活得都很开心肆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出了事,上面有她父母顶着。夫郎们闹了矛盾,她父亲在一旁强力压着,再加上黄乐然虽冷了心思,不争宠,但其他夫郎们若是闹得过了,他也会下狠手惩罚。这几年,宋家的日子还算平静。
黄家姑姑对简然一直冷淡不亲,毫不关心。简然也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对他也无太多的母子之情。现在简然和孟萦有了婚约,黄家姑姑索性就将简然交给大郎君,什么时候成亲,由大郎君全权决定,到时黄家出嫁妆就行了。她这么做,让大郎君愈发心疼简然,真待他如自家儿郎。
晚上孟萦没怎么沾酒,只顾着与众人说话。待众人安顿好,孟萦这才和萧瑾瑜回到正院。
新婚的甜蜜,萧瑾瑜总要发挥到极致,他知道由于相见欢的作用,孟萦几乎不可能拒绝他。他不知百日之后,孟萦真正解了相见欢,会如何待他。他也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他更要享受和珍惜孟萦对他的爱慕和垂青的时光。
夜里,文寿又送了三次水,他觉得自家主子真个是能折腾的。
第二日,送走客人,家中只剩下大姑父四姑父和表姐夫妇,热闹的日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孟萦独自去了临湖居。
最近忙碌,她和萧瑾瑜一直没能好好开诚布公地聊天。可她对于萧瑾瑜的亲密举动,根本无任何抵抗能力,只是无条件纵容宠溺,让她觉得那不是她自己。
白芷、竹清、梅苏、青玄、青鸾、青枝和青苗都在临湖居,并没有跟随孟萦到正院伺候。正院里伺候的人基本上都是萧瑾瑜带过去的人。伺候孟萦的变成了两个嬷嬷青缨和青簪,而伺候萧瑾瑜的则是他带过来的四个涓人,文福、文禄、文寿、文喜。之前的文福被“病逝”了,新提的涓人顶了文福的位置。
正院内外遍布暗卫,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平日里虽觉察不到什么,但孟萦总觉得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很不自在。萧瑾瑜这么做是出于安全考虑,但自己的人被排斥在外,孟萦这会儿心里感觉不是很好。不过新婚期间,她不想多生事端。故而,并未与萧瑾瑜交涉。
见到主子突然到临湖居,众人都很高兴,围着孟萦问好。
孟萦知道他们心中不安,她心里也不好受,让白芷给大家每人赏一吊钱卖果子吃。
大家得了赏,高兴地散去。
孟萦在临湖居静静地喝了两盏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让竹清去请简然过来,竹清领命,去简然的院子请他。
不大会儿,简然便来到临湖居,与简然同来的还有大郎君。孟萦见爹爹前来,立马从蒲团上跳起来,走到爹爹跟前扶着爹爹的胳膊,请爹爹坐下。一边走,一边说:“爹爹有事,让人叫我过去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来临湖居了?”
“你和玉郎怎么了?新婚为何丢下他,独自回你原来住的院子?而且我看你的东西没搬过去,人也没带过去,难道你以后想不住正院,住这临湖居?”大郎君不解地问道。
孟萦看了大郎君一眼,随后对白芷道:“白芷,你领众人下去,守着院门。”
白芷点了点头,领着屋里伺候的下人出去了,并清空了院子里干活的侍奴,然后和竹清两个守在院门口。
“爹爹帮我把把脉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罢,孟萦拿出手边的脉枕,将胳膊放了上去。
大郎君将手搭在孟萦手腕上,片刻之后,放下手道:“你最近吃了避子丸?其他并无不妥。”
说完之后,大郎君突然想到玉郎的传言,又问道:“你为何要吃避子丸?难道他并非不能……?”
大郎君说的他,不言而喻。
孟萦红了脸,低声道:“他身体无恙,却不想让那边知道。”
孟萦用下巴点了点皇宫的方向。
随后孟萦掀开左臂,指着“守贞砂”道:“这是他帮我做的,就是为了迷惑那边。”
知道萧瑾瑜身体无碍,大郎君并未放下心来,反而愈加担心起孟家的前途和命运。
“你们就没有好好谈谈未来子嗣的问题吗?你这样吃避子丸不是问题,再说,女子长期吃避子丸对身体有碍。避子丸本该由男子吃的,这是该他做的事情。”大郎君不满地说道。
“爹爹,我根本没办法静下来和他谈心。因为只要看到他,我就满心欢愉,无法自控,就像被施了法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蛊?”
“南疆巫人的巫蛊之术,我们素来只是听过传说,并未见过实际情形。论理说,皇家行事虽霸道,但也不至于这般。”大郎君听了孟萦的话,也大吃一惊。
“我在西北倒是见过中蛊的人,跟人学过如何辨别是否中蛊。”简然突然插话道。
“简然,那你帮萦儿看看。”大郎君说道。
简然搭上孟萦的胳膊,替她把了把脉,随后,他又查看孟萦的眼睛、耳后和双手。最后,取出银针,扎了孟萦的无名指,放了几滴血出来,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萦儿妹妹并未中蛊,脉象也无问题。”简然平静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开诚布公
简然问孟萦如何中的相见欢,孟萦仔细回想了一下,将那天的情形细细道来。
“四月十九日晚,文宣公府在天香楼宴请,到的都是文宣公家的嫡系,连我八个人。当时坐上椅子时,我觉得椅子有些凉,就像椅子被用水浸湿后,未干。出于礼节,我并未在意。席上,文宣公点了人参酒,每人三杯。大家吃用都一样,并无异样。饭后,我以为醉酒,头晕困倦,便在天香楼三楼的包间里睡了过去。等到我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一日清晨了。醒来后,我才发现自己睡在隔壁谢府正院。我想那把略带潮湿的椅子,是他们下药的唯一机会。”
“萦儿妹妹猜测得没错,相见欢可以通过皮肤接触而中药,而相见欢药引恰恰是人参,人参酒便是文宣公府用来做药引的。对于相见欢,太医院的医案里语焉不详,记录得并不清楚。我想睿亲王那边肯定收集了足够的信息,萦儿妹妹何不问问他呢?”
孟萦有些羞愧地说道:“我,我见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有些失控,根本无法理智思考问题。这让我紧张忧虑。一想到我和他做的事,觉得不安又……”羞耻,孟萦无法宣之于口。
大郎君见孟萦羞愧不安,又深感羞耻的样子,有些心疼她。不管她和萧五郎在房中做什么,她都无需感到羞耻,毕竟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
大郎君站起来道:“我们在这里妄自揣测毫无意义,你们现在跟我去正院,我想萧五郎应该给我们个解释。萦儿你不要觉得不安和羞愧,你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房中之事是天经地义。你们是夫妻,要彼此信任,有事可以商量沟通,而不是暗自揣测。一会儿到了正院见到他,你若不能好好思考,那就不要多说,听听他怎么解释。”
大郎君做事向来能抓到重点,当下也不耽搁,立马带着孟萦和简然去了正院。
正院的萧瑾瑜正在整理他从皇宫里带来的画像,他想今日必须要与孟萦好好聊聊,否则,她一直不安,他也不忍。
听人说孟萦带大郎君和简然往正院而来,萧瑾瑜就知道大郎君肯定要过问他和孟萦之间的事。便收起画像,拿着去了茶室。临去茶室前,萧瑾瑜让人叫十一郎过来。
这厢,孟萦正在煮茶,大郎君和简然坐在蒲团上,静等水开。
萧瑾瑜进来时,大郎君和简然正准备起身见礼。萧瑾瑜却上前先给大郎君见了礼,称呼了父亲。萧瑾瑜礼节周到,让人无可挑剔。
随后,萧瑾瑜对大郎君道:“父亲,以后在家中,您无需向晚辈行礼,你只需受晚辈的礼就是。家中人若是再如外人般讲究尊卑,岂不是让人无端觉得疏离。”
萧瑾瑜早就发现,孟萦对于皇权并不敬畏,对自己也不像一般人那般畏惧和尊敬,更多的是一种平等对待的心态。平日里,她对自己更是朋友般真诚相待。这般交往没有距离感,让人倍感亲切。他不想破坏掉这种亲密的感觉,径直走到孟萦身边,坐了下来。
孟萦看着萧瑾瑜,微微一笑,低头不言,垂首看水沸。孟萦怕自己一说话就控制不住表露出欣喜和欢愉来,这该死的情绪失控!
一时,茶室里的四个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待到水烧开,孟萦烫了茶壶和茶杯,然后泡了壶茶,给每个人都端了盏茶。
这时,十一郎竟然也带着画卷前来求见。
萧瑾瑜让人请他进来,然后,让人守着茶室门口。
十一郎见了大郎君,见过礼之后,坐了下来。
每人喝了两盏茶,随后,萧瑾瑜看了十一郎一眼。
十一郎站起来打开画卷,那是两副十多年前画的画,画卷的卷轴已经有些泛黄。
大郎君见到画中人之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孟萦见到画中人和题诗,惊骇不已。
她没想到十年前,她在武陵东山上随口背出的诗句,会被十一郎完整地记录在画卷上。
孟萦有些心虚地看了大郎君一眼,却见爹爹正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画中的小女郎。
“娘子,想起来了吗?十年前,武陵东山下。那是你和我们第一次相见。”十一郎轻声问道。
孟萦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带着白芷和白芨上了清源寺的东山,先去了女神娘娘庙,后来去了后山。有僧人守门,听说是慧定大师让我们去的,他就一言不发地放了人。”
“那年,我和十一郎去清源寺附近的女神庙为母皇祈福求嗣,在后山看海棠时碰到了你。你那时胖乎乎的,我叫你小肉丸,你立马就叫我小鱼干,还说被猫叼走了。我当时气得跳脚,差点叫暗卫将你抓起来。若不是十一郎求情,恐怕,你就会被暗卫抓到长安吧!”五郎笑着说道。
听了萧瑾瑜的话,大郎君又好笑,又有些后怕,幸亏十一郎求情,若是萧瑾瑜随性地将萦儿带走,恐怕他们父女此生恐怕都难得相见了。只是没想到,十年时间,兜兜转转,两人都嫁给了萦儿。
“那时的十一郎看着犹如月窟仙枝,好个清爽俊朗的小郎,玉郎却性子促狭,且说话总是带着讽刺。论说那时,十一郎可比你讨喜多了,没想到十年过去,十一郎的性子变得跳脱,玉郎的性子变得沉静了。”孟萦感慨道。
“那时,我中毒两年,却一直不得解,心情抑郁难安,说话难免刻薄。四年前,我去武陵催缴税粮。那时得亏娘子提前推测出蝗灾,从而让武陵郡及附近郡县避过了蝗灾。而后你和李侃如祖父联合,推广玉米,后来又献计将玉米当做青储饲料。同时献计献策,我让长史按照你的策论去募捐,从而得了大笔的捐赠银两,这才有卫慎初第二年的收复西平郡,斩杀大夏战神。而我,也因此立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从而获封亲王。娘子助我良多,我们的缘分从未断过。”萧瑾瑜感慨道。
“还真是缘分,让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孟萦轻哼道。
“开元一百六十四年三月,有人送过来一块玉佩,说会在萦儿十七岁生辰之前来求娶,若是生辰前夕未来求娶,亲事作罢。那个人也是你的人吧!”大郎君问道。
萧瑾瑜点个了点头道:“那时我已中毒多年,年近二十,别的皇兄,甚至皇弟们都陆续嫁了出去。而我却因身体原因,婚事受阻。我知道,娘子十七之前不会定亲,也不会成亲。我想若是我能在娘子十七岁生辰前解了毒,就会请母皇赐婚。若是不能,我也不会耽误娘子。只是没想到娘子提前来了长安,又机缘巧合地帮我解了毒。”
“帮你解毒?我怎地不知,玉郎不会弄错了吧?”孟萦一脸疑惑地问道。
“去岁正月二十七,倒春寒,之前下了场大雪。那天晚上,你的马车是不是撞了人?你发现他昏迷,且身中奇毒,然后用你那颗珍贵的解毒丸救了他。当时白芷不肯,最后拗不过你,还是给他服了解毒丸。”
“他竟然是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当时昏迷,我让白芷将你送到医馆,就跑掉了。当时我在长安无依无靠,不想招惹世家权贵。没想到竟然救得是你。”
“其实我当时并未昏死,只是迷糊,你的声音我多熟悉,你和白芷说了那么多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临下车前,我取了娘子的荷包。就想着,等身体调理好之后,去找娘子。再后来,就是我请黄简然帮我调理身体。”
“初次见睿亲王,微臣就觉得莫名熟悉,原来微臣曾为殿下调理身体百日之久。如今殿下身体无恙,为何一直如此消瘦?”简然不解地问道。
“为防母皇贸然赐婚,我便一直未对外宣布毒已解的事。就是想等娘子殿试过后找机会,请母皇赐婚时再说,故而一直有意克制饮食,保持消瘦的身形,以免母皇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母皇听说娘子心仪卫家大郎之后,便临时赐婚,还将婚期定的这么急促。委屈娘子了。”
萧瑾瑜在这点上,有所保留,就是不想让孟萦觉得赐婚一事上,他算计了她。
可大郎君却不傻,问道:“那你为何又以谢五郎的身份接近萦娘?”
“若不这般,娘子不肯与我交往。”
萧瑾瑜知道孟萦对父亲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定然不知萦娘去年七月半被刺杀一事,便将此事说了出来。并非他想要在大郎君那里邀功,而是想转移话题。
“靖安候府刺杀娘子一事,我让御史告到了母皇跟前,后来经父君建议,靖安候世女领兵出京剿匪,去岁底,她死在南境。也算是为娘子报了仇。”
“我竟不知萦娘在京如此艰难,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让她入京科考。苦了萦儿。”大郎君一脸疼惜道。
“那都过去了,爹爹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孟萦不原爹爹为她操心,故而安慰道。
“后来,我与娘子合开银楼,打击靖安候府的银楼,再过不了多久,靖安候府的几家银楼就开不下去了。娘子也能一出心中郁气。”
“自从去岁,钟瑶光离世,我与靖安候府的恩怨已了,只是没想到钟维朗还想纠缠不清,一想到他做的事,我就愤愤难平。”
萧瑾瑜:“他不会再纠缠娘子了。”
“他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纠缠?”
“娘子中相见欢那次,在天香楼三楼的包间,他尾随孔尚进了包间,打晕了他,准备非礼娘子,我带走了娘子,让暗卫点了幻香。孔尚睡了钟维朗。后来,娘子与我成亲筹备期间,他从巫人手中购买了情蛊,他服了母蛊,让人给娘子下子蛊,我让人卖了破绽,拿到了子蛊,下给了孔尚,如今他们二人难分难舍。孔家怕闹出来难堪,便应了右相家的求娶,六月初,将孔尚嫁入丁家,钟维朗作为陪媵入丁家。”萧瑾瑜虽不想孟萦觉得他行事狠辣,但他不想孟萦从别处听到这件事后,再对他有想法。
大郎君觉得皇家做事向来无情,但他终归是为了保护自家女郎。他便闭口不言,不做评论。
孟萦听了这话,觉得钟维朗真是魔怔了,且孔家如此行事,实在是有失体统。
“娘子不会怪玉郎行事狠辣吧?”
孟萦摇了摇头道:“玉郎为我做这么多,我怎会怪罪?去年,丁家无端对我痛下杀手,若不是玉郎,我恐怕早就沉尸水底了。如今丁家、孔家和钟家还是纠缠到一起了,只怕更不好对付。”
“根本不用应对,他们三家若是齐心,倒是难以对付。可现在孔尚与钟维朗这般行事,还一同嫁到丁家,丁家岂肯吃这种暗亏,就算明面上不好闹起来,暗地里怎么会不怨?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不可能齐心,说不定就内斗起来,让人坐收渔翁之利。”萧瑾瑜轻笑着说道。
这辈子他们三家还是与上辈子一样纠缠在一起,上辈子他们还算齐心,这辈子恐怕意难平。就等着他们三家一同覆亡吧!
“那说说相见欢吧?可有解药?”大郎君问道。
萧瑾瑜就知道孟萦哪怕有片刻的理智回笼,就会发现不对劲来,她肯定不会认为她爱上了玉郎。萧瑾瑜从袖袋了取出一张纸,递给大郎君,说道:“这是我让手下太医找到的关于相见欢的药性及解法,因为记录太少,有不少是他从野史中看到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
大郎君看得很细致,最后发现相见欢的药效竟然会持续百日之久,虽对身体并无大碍,若是萦儿这般纠结,也会累及心神。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夫妻争执
“半年之内吧!到时,还请父亲配合,大家都知,祖父曾是孟神医,而父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对外宣称由父亲来解了玉郎的毒,甚为合理,母皇那边也挑不出毛病来。”萧瑾瑜说道。
“嗯,不过,我对药材的感知比较好,善于治未病,长于调理,你现在这种情况,我可以帮你调理身体。于解毒治疗上,简然更胜一筹。且他一直需要个成名的机会,而我,已年过不惑,声名早已淡泊。你就对外宣称是简然帮你解毒,到时,我帮你调理身体即可。”大郎君说道。
萧瑾瑜听了大郎君的话,心说:父亲就是偏心,什么都替简然谋划,将孟神医的医案和医书连萦娘都没传,就给了简然。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孟萦心说:简然是爹爹的亲儿子吗?呸呸呸,若真是亲儿子,爹爹肯定不会给简然写婚书,让他嫁给自己。
萧瑾瑜在这件事上无法驳回大郎君,反正黄简然以后在医术迟早也会名满天下。于是他笑着说道:“那就听父亲安排,等婚假结束,我就上书母皇,请太医院配合。到时黄家郎君就可以去太医院取你想要的药材,若是能做出更多更有效的解毒丸来最好,多多益善,到时给每位暗卫和守卫们都备上一颗。另外也可做些外敷伤药和内服丸药,以备不时之需。”
黄简然听罢,点了点头,心说,这回太医院要出大血了。就睿亲王要的这些东西,若是量大,所费不赀。到时,他也可以试试祖父孟神医留下的秘方。
这般安排皆大欢喜。
随后,大郎君让十一郎和简然先回院休息。
等他们走后,大郎君对萧瑾瑜道:“玉郎将胳膊伸过来,我替你把把脉,帮你调理身体。你这身体总要一天天见起色,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
萧瑾瑜大方地将胳膊伸出来,大郎君摸完脉说道:“身体并无问题,纵是新婚之初,也需节制。且你对外解毒期间,萦娘也不可有孕。我想你还是服用避子丸才好,否则萦娘每次服用避子丸,很是麻烦。男子的避子丸,服用之后,时效长一些。”
“一切听父亲安排,我让王太医每个月给我送颗避子丸来。”
随后,萧瑾瑜紧盯着孟萦,一脸委屈地问道:“娘子,你一直都在服用避子丸吗?”
孟萦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谁知又听萧瑾瑜悠悠地说道:“枉我在王府还担忧娘子怀有身孕,急着早日成亲。”
说起这个,孟萦更是一头火,想当初,她被赐婚,私下又心惊胆战,到处寻找谢五郎,唯恐同时惹怒了谢家和皇家,怎么敢让自己未婚先孕?
“玉郎在这里埋怨我,怎地不说说,当时我寻谢五郎不着,外面又传闻睿亲王身体有恙,我怎敢让自己未婚先孕?你不知道成亲前的一个月,我过得是如何煎熬,你和十一郎骗得我好苦。还有,你让人重新点了守贞砂,我怎敢有孕?”
萧瑾瑜见孟萦发了火,立马歇了委屈的心思。他知道孟萦的难处,便解释道:“娘子,是我不对,赐婚当日,母皇便送来了几个教引阿翁。那天你生病发烧,我躲过他们过来陪你一夜。
第二日被他们察觉,报到了母皇那里,母皇训诫了我。此后,那几个阿翁日夜不离身,我无法脱身前来。且当时我不想让众人知道我毒已解,十一郎虽知道,却又不敢说破,怕你一时高兴,露出端倪,让母皇派出的人察觉。那几个教引阿翁在我们成亲第二天才回宫复命。让娘子担惊受怕是我的过错,玉郎没有责怪娘子的意思,只是娘子在服避子丸一事上可与我商议,而不是委屈自己。”
孟萦见萧瑾瑜软了态度,又解释了因由,倒也没再追究。
谁知萧瑾瑜又作死地说道:“我还气娘子,明明都与玉郎那般,竟然还在宫中说心仪卫家大郎。若是你说心仪五郎,母皇也不会赐婚卫家大郎为侧夫。”
孟萦听后,又羞又恼道:“玉郎明日便去求母皇免了元郎的赐婚,我还不想将他卷入未来的争斗。卫家大郎和四郎于我有恩,我也不想恩将仇报。”
“娘子说得轻巧,母皇圣旨已下,卫家大郎几个月后,必定要嫁进来的。娘子只念着卫家的恩情,其实你也不欠卫家什么,卫家大郎和四郎救你两次,你却救了卫家二郎和三郎两条人命。你们已经互不相欠,若要细算,也是卫家欠你的,你不曾欠卫家的。”
“我怎不知自己救了卫家二郎和三郎?”
萧瑾瑜没法说,上辈子卫家二郎死在朗宁郡,死于打摆子。而三郎死在西北,死于中毒。这辈子孟萦治好了卫慎言的病,而她给卫慎初的解毒丸,解了卫慎行的毒,他才能等到宫中派太医帮他调理身体。
“难道娘子不知,是你治好了卫慎言的病,他才免于打摆子给他带来的灾厄。你送给卫元朗的解毒丸,救了卫家三郎,否则他根本等不到宫中派的太医前去救治。”
“救卫家二郎和三郎只不过是无意之举,不敢居功。我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不敢相忘。至于与元郎的婚约,玉郎若是能请求母皇解除了最好,我亦不愿委屈元郎。”
大郎君见萧瑾瑜和孟萦有吵起来的架势,忙道:“萦儿慎言,卫家大郎被赐婚,哪那么容易退亲,再说他能和皇子一同被赐婚,哪来的委屈?萦儿万不可口不择言,信口开河。”
孟萦被大郎君教训,立马闭口不言。她意识到,萧瑾瑜故意激怒她,好让爹爹为他做主。
大郎君见孟萦脑子清醒过来,想着他们新婚,为此闹得不愉快总归不好,便安慰道:“玉郎不要往心里去,萦儿她一时心急。赐婚之事已成定局,卫家大郎常年不在京内,而萦儿则要去翰林院点卯,也无时间去西北。他们纵使成亲,于你和萦儿影响不大。再说,她若有不合规矩之处,父亲会帮你盯着。”
得了大郎君的承诺,萧瑾瑜觉得目的达到了。他了解大郎君的为人,向来重承诺,且他自身就深受娘子不守规矩之苦,定不会看着萦娘偏爱卫家大郎而做出逾矩之事。
“玉郎感谢父亲抬爱。我与娘子的缘分是上天注定,娘子定不会负了玉郎。”
听萧瑾瑜这么一说,孟萦又觉得愧疚起来。她对萧瑾瑜的感情很复杂,自己也说不出那种感觉了,矛盾而纠结。
“萦儿向来谦和,玉郎可与她商量着来,有事摆开了说,不要藏着掖着,至于将来纳娶夫郎之事,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为父不会轻易插手。”
只要大郎君不插手孟萦纳娶夫郎之事,萧瑾瑜觉得障碍就小的多,他虽不能对抗大曌女子多夫的律法,但也不想孟萦多纳娶别的夫郎。
“好了,你们新婚,自要恩爱交好,但也不可放纵无度。萦儿院子原先的人,也该到正院伺候,东西也该搬到正院来。一会儿,我让白芷和竹清将东西搬过来,怎么安置你们商量着来。以后,除了朝食一起用,其他时间,你们自己在院子用,不用去世安苑。对了,玉郎调理身体是喜用汤药还是丸药?”
萧瑾瑜惧怕吃药,这些年为了解毒,吃的药恨不得比吃的饭还要多。他想了想道:“还是吃丸药吧!父亲开好药方后,我身边有太医,让他们给做出丸药来,不用劳烦父亲。”
“那好,玉郎身体并无大碍,循序渐进地用些滋补药材,以强身健体。”
孟萦和萧瑾瑜送走大郎君之后,想着一会儿大郎君让人将东西送到正院,还得让人安置。孟萦并不想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正院,她想要有个自己独处的空间。便对萧瑾瑜道:“玉郎,我先去临湖居看看,那边东西颇为杂乱,不能都搬过来。另外,我就让白芷和竹清过来,其余人还留在临湖居。”
萧瑾瑜揽着孟萦的腰说道:“娘子看着办就好,正好这会儿,我也无事,我陪着娘子便是。”
见他主动示好,孟萦对他本就没脾气,这会儿,见他如此,最后一点气也消了。
孟萦只让白芷和竹清将她日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其余的都留在了临湖居。这样孟萦身边就有白芷、竹清、青缨、青簪四个人照顾,人手够用,平日里孟萦生活起居,自己动手的时候居多。
萧瑾瑜和孟萦说开之后,孟萦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没想到他们十年前就已见过面,四年前还打过交道。一直以来,他都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她觉得萧瑾瑜就是个老狐狸,一直都在欺骗她。关于萧瑾瑜和沈灵均,她总觉得她遗漏了什么信息。孟萦思索一番,毫无头绪,就放置不管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别扭关系
五月二十八,孟萦接到庄头传来的消息说白叠花芽苗生长良好,且开花了,不过近期生了虫子,不知该怎么处理。
孟萦心忧她的棉花,决定到庄子上去看看。她想着没有化学农药,该怎么除虫?
萧瑾瑜听说孟萦要去庄子上,又不想独守空房。再说,他见孟萦如此重视这白叠花,更想见识一下这新鲜物种。便让人收拾箱笼,要跟着一起去。
大家听说要去庄子上,都跃跃欲试,想要跟着出门。大郎君见众人都想去庄子上,便道:“最近大家都累着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庄子上看看,正好歇几天。好在庄子离得不远,萦儿,不知庄子上的房屋可住得下?”
“挤挤也能安顿下。”
“那就都去吧,何夫子外出访友了,那就留半夏和竹清看守家门,若是有事让人过来通知。我们去那里住几天。”
于是,大郎君、孟萦、萧瑾瑜、沈灵均、黄简然都去了庄子上,再加上护卫,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正午时分,他们到了庄子上,庄头郑家娘子带着夫郎们前来迎接,他们提前接到通知,打扫了房屋,又准备了午膳。
众人饭后,歇了晌,待到太阳不那么炎热,才出门去看白叠花。
三十亩地的白叠花长得郁郁葱葱,碧绿的叶子苍翠,淡粉鹅黄的花朵娇柔,看起来赏心悦目。
“没想到那番人的种子,长出这般花朵来。这白叠花长得粗壮,倒像灌木丛。明年还能开花吗?”萧瑾瑜问道。
“不能,明年需要重新下种子种植。”孟萦直接答道。
萧瑾瑜心道:这白叠花是新传入的品种,萦娘怎地知道如此清楚?
“简然,这白叠花生了蚜虫,怎么办呀?回头还会长棉铃虫,到时该吃棉桃了。”孟萦问道。
“棉桃是什么,娘子,棉桃是桃子吗?能不能吃?”十一郎好奇地问道。
“棉桃不能吃,那是用来结棉花的。”孟萦说道。
“不是只有木棉树才能结棉花吗?这白叠花也能结棉花?还有,娘子怎么知道这白叠花会还会长棉铃虫?”十一郎又问道。
孟萦突然想到,这棉花是新来的品种,她着急棉花生虫,却放松了警惕,十一郎又是那般聪慧,一个不好就要掉马甲。
“看看再说吧,那番人说能结棉花,到时我们看看能不能吧!简然哥哥,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杀虫吧!”
萧瑾瑜心道:那番人可没说白叠花能结棉花,娘子又糊弄十一郎了。
“这大自然万物总是相生相克,这虫子定有合适的昆虫来吃它,若是要用药物杀死,还需寻找合适的草药,既不伤害白叠花,又能杀死虫子,就只能在白叠花附近找,慢慢尝试。不过最近雨水多,山上的毒蘑菇不少,到时去采摘一些,看煮出来的水,是否能杀虫。”简然笑着说道。
简然在用毒一道上颇有参悟,也是拜孟萦所赐,之前她总是遇到危险,简然就给她备了不少毒药防身。
大家听完简然的建议,准备寻找适合驱虫的药草。一部分人上山去寻找毒蘑菇,到了傍晚时分,大家各有所获。
用罢朝食,大家虽觉得庄子里甚为新奇,却也劳累。各自散去歇息。
孟萦和萧瑾瑜回到房间,两人经过上次谈话,虽然争论了几句,却也没有大的矛盾。萧瑾瑜想着他比孟萦大的多,多宠着她便是。再说孟萦并非那种风流多情的女子,自他们成亲后,她从未多看一眼别的郎君,就连十一郎和黄简然她也是淡淡处之。
“娘子之前见过白叠花。”萧瑾瑜笃定地说道。
“在异物志上见过介绍,想要看看第二次开花如何,听说此花儿叫白叠花,是因为它花开两次的缘故。”孟萦淡定地撒着谎。
“娘子在哪本异物志上看到的,甚为新奇,还有其他物种介绍吗?”萧瑾瑜故作好奇地问道。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至于其他物种,如果能见到,说不定能记起来。玉郎今日累吗?”孟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累,娘子如果想要,我没问题的。娘子我们安歇吧!”
我去,就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孟萦被萧瑾瑜说得红了脸,背对着他躺着。
萧瑾瑜可不想就这么放过独属于他的福利,这几天除了新婚之夜,和三天回门那天孟萦醉酒,他几乎是夜夜都要闹上几次。大郎君虽让他节制,可心爱的人就在旁边,让他如何节制?再说,自他解毒之后,又修炼了内力护体,体能上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萧瑾瑜这番操作,孟萦刚开始觉得别扭万分,不肯顺着自己心意来,总想用理智来压制挑战相见欢的药效,可发现收效甚微,反而让自己身心疲惫。随后,孟萦便试着打开心扉,接受萧瑾瑜,将他当做夫君对待,这种别扭的感觉才渐渐消去。
孟萦总算知道文宣公府的险恶用心,若是当初孔尚为她解了相见欢,那此后百日,她都要这般面对孔尚,孟萦觉得她肯定会别扭焦虑而亡。好在她与萧瑾瑜相识已久,本就是朋友。如今做了夫妻,虽不会爱得惊天动地,但也过得温情脉脉。相比较孔尚,孟萦觉得还是萧瑾瑜更能让她接受。
孟萦和萧瑾瑜在庄子里住了两天,每日和简然一起寻找治病虫害的药草,不停地分片做对比实验,然后记录数据。最后众人发现还是大郎君在药草一途更有天赋,在他的帮助下,最终顺利解决了棉花的病虫害。
萧瑾瑜和沈灵均看着孟萦做事严谨的态度,深受感染,他们觉得孟萦这般努力,若是他们懈怠了,岂不是配不上娘子?
由于萧瑾瑜度完婚假就回去上朝,大郎君和简然决定留在庄子里再住几天,让孟萦带着萧瑾瑜和沈灵均先回城里,等萧瑾瑜休沐时再过来。
成亲后的日子,由起先的热闹沉寂下来。孟萦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十一郎,自成亲后,十一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静内敛,不争不抢,话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平日里他多在大郎君跟前尽孝,与爹爹相处愉快。
六月初一,萧瑾瑜有朝会,孟萦的生物钟十多年来已经调整过来,基本上是早睡早起。她和萧瑾瑜一同早起,刚梳洗罢,就听文喜说二郎君来了。
二郎君是谁?孟萦本能地想到被毒蛇咬了的二郎君。等十一郎进来,孟萦才恍然大悟。她这才想起来,家中长辈外出,十一郎就得到正院见萧瑾瑜。孟萦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觉怪异。不知道玉郎和十一郎是什么感觉,反正两人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三人一同用罢朝食,孟萦和十一郎送萧瑾瑜出门上朝。
等萧瑾瑜出了门,孟萦边想着在府里溜达一圈,顺便锻炼身体。十一郎无事,便跟在孟萦身后,亦步亦趋。
“十一郎近期不准备上衙吗?你休息快一年了吧?”孟萦问道。
“等娘子去翰林院之后,我再去工部吧。要不然,就剩娘子在家无人陪,太孤单了。”
孟萦:我不不孤单,也不需要人陪。
“十一郎在工部的哪部?做什么?”
“娘子以前从未问过我这些,我在工部里的虞部任郎中,掌山泽、桥道、舟车、织造、券契、衡量等事务。”
“也难怪你对各种技艺颇感兴趣,工部挺有意思。”
“娘子说对了,以前在翰林院呆了三年,觉得颇为无聊,后来到工部,看各种设计图纸都觉得新鲜,不过这快一年没有上衙,也不知现在部里具体什么情况。”
“你不是知道,工部这一年变动颇大,因贪墨案牵连不少人,在工部有你的好友吗?不知是否受了牵连。”
孟萦直觉怀疑,左相以养病之由,将十一郎放在孟府,为的就是让他避过工部的内部争斗。现在工部争斗已告一段落,部里政风清明。这会儿十一郎再去,正是工部缺人才的时候,他年轻有经验,前途光明。只能说十一郎会投胎,碰到位好母亲,又有个实力宠孩的好爹爹。这好命也没谁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十一郎养病并非左相的主意,而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后来工部贪墨案出来,左相直呼平郎有福,躲过了这次贪墨案。
“有三个不错的同事受了牵连,前段时间他们被放出来,我让人打探,尚没打探到他们去了哪里。若是可能帮他们一把,我愿尽绵薄之力。”
孟萦点了点头,觉得十一郎还挺仗义。
“府里的房屋修葺尚未完成,不知十一郎可有好的建议?”
由于孟萦的婚期紧,女皇赏赐的房屋并非新建,而是旧有的房子,这些年虽有人居住修葺,但很多木料已经腐烂,需要去旧换新。
“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见过很多种庭院的设计。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庭院,咱们就设计一个符合娘子心意的。”十一郎有些激动地说道。
要说喜欢什么样的庭院,孟萦还是喜欢私密性好的院子,而不是传统的一进又一进的四合院,各个院子相通,几乎没什么私密性可言。
“我还是喜欢独立的小院,私密性好一些的庭院。不是太喜欢庭院深深深几许,那样觉得压抑。”
“要不,一会儿娘子说,我给娘子画出来,然后我们建几座娘子心仪的庭院如何?”十一郎建议道。
孟萦想着反正尚在假期中,又没有特别的事情,看十一郎一起画图纸也不错。
两人绕着庭院走了一圈,孟萦对旧有的房屋布局有了了解,又根据地形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十一郎,我们去哪里画图?”
“要不去我住的平澜苑吧?”
“我记得你不是住在漪澜院吗?”
“成亲之后,父亲让我搬到了正院的东跨院,就是现在的平澜苑,这样离娘子更近一些。”
孟萦暗骂自己到底有多不在意,十一郎搬了新的院子,她都不知道。可能是家中院子太多,爹爹的安排又没跟她说,而她又经常心不在焉,才导致这样的疏忽。她觉得有些愧对十一郎。
第二百七十章 人才来聚
平澜苑的正房两明两暗,十一郎带着孟萦进入了书房,书房面积不大,但窗明几净,光线很好。书桌上摆着十一郎未看完的书籍,旁边有个宽大的画台,正好可以用来作画。
十一郎在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了女皇赏赐房屋的图纸。对孟萦说道:“这是赏赐房屋的图纸,咱们孟府的图纸我也拓印了一份,娘子想要什么样的院子,现在可以画了。”
孟萦想要那种大玻璃钢结构的房子,可惜大曌连玻璃都没有,玻璃孟萦倒是会制造,只可惜没找到原材料——石英砂。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辈子,她的家乡就产石英石,县里有个玻璃厂,她还跟人去参观过。
现在大曌用的都是窗纱,透气性好,透光性也不错,就是一到冬天就用不了,屋子里难免黑暗。
孟萦只能用现有的材料,与十一郎根据府里的实际情况,设计庭院草图,两人都不是科班出身,只能画个大样,等到真要盖房子还需请人实际测量才行。
两人一直忙到正午,才堪堪画好一副庭院的图样。十一郎理解力不错,孟萦说得,他都能领会。孟萦决定等这个庭院盖好,她留着自己用。如果让萧瑾瑜知道,肯定会耿耿于怀,因为孟萦竟然想着要搬出正院。
两人在平澜苑用得午膳,孟萦正准备回正院歇晌,听门房来报,说有人找沈家郎君。
孟萦让十一郎前去,她则回了正院。
十一郎出去不大会儿,让人请孟萦过去。幸好孟萦尚未歇息,便起身去了前院的花厅。
孟萦到了之后,见到三位中年郎君,衣衫破旧,气色都不是太好,经十一郎介绍,孟萦才知道他们三人正是十一郎在工部的同事。因此次贪墨案而受牵连。
孟萦心说:说曹操曹操到,早晨才与十一郎说起,不到下午人过来了。
这三个人在工部任职多年,与十一郎是忘年之交。十一郎聪明勤奋,有不懂的请教过他们,他们也算是半师半徒的关系。如今他们落了难,找到十一郎,请求帮助。之前他们来过一次,那时,孟萦他们去了庄子。这不,昨日下晌才回来,今日他们就登门拜访了。
对于老工匠,孟萦觉得是人才,难得能收拢到。不过对于不了解的人,孟萦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这三个人年龄在四十左右,都曾嫁人,有两位育有小郎,如今小郎成人,已经嫁了人。其中王承,和离,儿郎嫁人后,独居,擅长造船建造。蔡志坚,娘子离世,儿郎嫁人,基本上算是自己管自己,长于勘探。而柴文贵,长于织造,未和离,娘子在世,但未有子嗣,算是仍在大家庭中,不过他长期在工部监造科,在家的日子不多。
如今他们三人受牵连已久,复工无望,这将近一年,无固定收入来源,生活难以为继,日子过得颇为拮据。特别是柴文贵,最近,受尽了娘子其他夫郎的欺压和白眼。他们三人因贪墨案而去职,算是留了案底,一般人根本不敢雇佣他们。后来听说十一郎成了睿亲王的陪媵,睿亲王颇得女皇看重,若是能跟着十一郎,也许能安顿下来,从事他们擅长的领域。
孟萦让人领他们先去客院歇息,对十一郎说道:“他们若是有用之人,至于能否留下来,等玉郎回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再定,另外,还得看他们身后经不经得起查探。”
安顿好他们,孟萦让人盯着,以保证府里安全,毕竟有陌生人进了府。
孟萦午休尚未起床,萧瑾瑜就已经回来了。他换了常服,在书房里先听文寿通报了孟萦这大半天都干了什么,没想到十一郎与娘子单独相处了大半天。
孟萦被白芷叫起的时候,发现萧瑾瑜正拿着图纸在榻前观看。
“玉郎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孟萦刚睡醒,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
“要是娘子陪着的话,那就休息一阵。”
萧瑾瑜合衣躺在孟萦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腰间。
孟萦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萧瑾瑜敏感地感知到了这些,他轻笑一声,并未点破。
“玉郎眯一会儿吧!”孟萦试着放松神经,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
萧瑾瑜感受着孟萦逐渐放松的身体,搂着她躺了一会儿。他并未睡着,这是孟萦第一次在白天清醒的状态下,两人亲密地躺在一起。他心下有些感激文宣公给孟萦下相见欢,若不是它,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跨越。
傍晚时分,萧瑾瑜的暗卫送来中午投奔三人的消息,虽不完整,但他们前半生的经历已清晰可见。孟萦尚不知这几人在各自领域的造诣,想留下来考验一番,她现在需要织造的人才,因为再过两月棉花就要丰收了,到时需要弹棉花、纺线、织布。而她恰巧缺乏这样的人才。
“娘子准备怎么安顿这些投奔而来的人?”
“这不,正想与玉郎商量吗?玉郎比我有经验,可有好的建议?”
“先要查探清楚这些人是否值得收留,身家是否清白,我不希望咱们家像筛子似的,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各府的探子。”
孟萦点头表示赞同。
“咱们府里目前人员不多,可将母皇赏赐的府邸,辟出一半圈起来,留个角门进出,让他们安顿到那边。这样既不影响我们的生活,找他们商议事情时,来往也比较方便。”萧瑾瑜建议道。
“我想,他们可能需要场地进行试验,东边的府邸若是辟出一半,既要住人,又要建大的试验场地,恐怕就显得拥挤了。不若我们在东城门附近购买一块大点的场地,再建一些住房配套,这样他们都有发挥的空间了。若再来人,都可安置到那里,不会影响我们这边的生活。”孟萦向来保护生活的私密性,不喜欢在人眼皮底下被盯着生活。
萧瑾瑜很喜欢孟萦的提议,他只是想试探孟萦到底有多少身家,怎么长久地养这些人。便笑着说道:“娘子好手笔,这样就需要一大笔支出,娘子可想好如何长久地养着他们。另外娘子还要养多少这样的工匠?”
“当然是多多益善,毕竟他们的技艺,有的需要数十年的打磨,找到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只要有人才聚集,总能为他们找到出路,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我们这个词,萧瑾瑜觉得很喜欢。她慢慢将自己当做孟家的一员,有事也与自己商量,这是个好现象。
“东城门附近的土地比西城门附近的土地要贵得多,为何娘子不选在西市附近?”萧瑾瑜问道。
“我们住得离东市近,去西市太远,来回路上花费时间颇多。另外,西市聚集的人多是市井小民,纷争不止。容易影响他们专注地研究自己的东西。而东市这边地价虽高,但居住的民众素质要高得多。再说,京城地价逐年翻升,那么偌大的地方,长久下来也是一项很好的投资。”
“那就按娘子的建议办,明日我让人去东城门附近,看看是否有宅院出售。”
“若是一次性找不到大宅院,看是否能找几个连着的宅院,到时打通,也算宽敞。”孟萦退而求其次道。
“若是有空地最好,我们自己建造,这样虽成本会增大,但可以按照娘子的意愿来。”
孟萦发现与萧瑾瑜商量事情非常愉悦,他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同时手下人手众多,办事方便。
晚上十一郎过来,大家一起用哺食,他与萧瑾瑜之间相处气氛宛若从前,只是孟萦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十一郎不争不抢的态度,又让孟萦有些心虚。以前他是借住府里,她对他并无家庭责任,现在他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夫郎,意味着照顾他也是她的责任。
以前十一郎在她这儿的时候,总是有些霸道爱作,那时孟萦忙着科考,懒得与他计较。现在看他这般温润顺从,孟萦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害怕他又憋什么大招,让她应付不来。
人就是这般矛盾,以前十一郎不听话乱生事,孟萦觉得那是常态,现在他不搞事,孟萦又觉得他在暗戳戳地准备大动作。十一郎若是知道孟萦这般想他,肯定觉得委屈万分。
第二天中午,萧瑾瑜派出去的人给孟萦带来了东门附近的房屋信息。孟萦先查看了空地信息,然后再看房屋信息。脑子里有了初步了解。
用罢午膳,孟萦和十一郎准备去东城门附近看房子,萧瑾瑜的人陪同一起,那边的牙人也联系好了。
他们先去看了一块空地,在一条臭河沟旁边,地方颇大,但由于周边环境臭而肮脏,故而地价下调了不少。孟萦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块地,够大,虽然环境不好,是因为臭河沟的缘故。到时,将臭河沟引入活水,再开掘一番,种上各种果木,环境就可以大大改善。这么大的场地可以建好几十套二进的房子,和五个大院子做试验场地。
地价的单价虽低,但面积大,买下来费用不低,再加上开发建造费用所需的价钱,差不多得三五十万贯之巨。这对一般家族来说可能支撑不起,但对孟萦来说,银钱不是问题。
当下孟萦便决定买下这片土地,不过她看这土地上面还有几间茅草屋,住了好几户人家,唯恐出现拆迁问题。她不愿意因拆迁让这些人无家可归,从而滋生出众多矛盾。便问了萧瑾瑜的手下吴纶道:“吴家郎君,这几户人家是否有地契,到时如何迁移到他处?”
“这个孟侍讲无须忧心,他们只是临时搭建在此处,并未办理地契,官府本意将这块地整块出售,若是孟侍讲有意购买,下官自会与官府交涉,将这片土地清理出来。”
不存在拆迁矛盾问题,孟萦当下便拍板,将这块土地购置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有些像搞房地产的。她的本意是购买房子自用的,怎么就变成建房子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七夕灯会
现在孟萦和十一郎都有事干,便将王承、蔡志坚、柴文贵召集起来,大家商议如何利用那片土地。萧瑾瑜这边有两个擅长房屋建造和预算的人,也送了过来。这样大家便可以群策群力,将那一大块土地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事情干,大家聚拢到一起。很快王承、蔡志坚和蔡文贵的在工部带的徒弟们找上门来,希望能继续跟着师傅学习。因为他们师傅走后,他们很快便受到排挤,被边缘化,在工部也待不下去了。萧瑾瑜查了那十来个学徒的身份之后,剔除了身份可疑的人,留下了九个,让他们继续跟着师傅学习。
孟萦给柴文贵辟了个单独的院落,让他将织布机进行改造,为纺织棉布做准备。另外孟萦前世小时候见过纺车和织布机,但内部构造并不清楚,只能画出草图,她让柴文贵根据她的草图,看能不能做出纺车来。
蔡文贵从事纺织行业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对织机十分了解,至于纺车,他倒是第一做。机械是相通的,他很快便琢磨出门道来。
孟萦又让人去市面上买了些棉布和棉花回来,这地都是木棉制成的,木棉的纤维夹杂着麻布制成的棉布,料子吸水性尚好,但手感稍差。与白叠花的棉花纤维有很大的不同,白叠花的棉花纤维更细软,且柔韧性更好。孟萦相信真正的棉花才能制出真正细软的棉布来。
大郎君自从和白叠花的虫子杠上之后,在庄子里住得乐此不疲。整个六月份都在庄子里住着,没有回城。白叠花在长棉桃时,果真生了棉铃虫,大郎君一边研究如何用药草杀死棉铃虫,一边组织庄子里的人捉虫喂鸡,忙得不亦乐乎。
孟萦这边通过十一郎,找了工部擅长做规划的人,由他召集信得过的人手,将她购置的那片土地做了详细的规划。孟萦觉得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做,这钱花的不冤枉。新的规划图纸呈现在孟萦跟前时,她惊叹他们的专业素养。他们做的规划细致周详,且她想要的目标都能实现,同时,还提了不少有益的建议,提高了土地利用率,只不过预算又增加了不少。
忙碌起来,孟萦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她与萧瑾瑜相处起来也轻松自然不少。新婚一月转瞬就过去了,萧瑾瑜还在感慨他的新婚之月还真是忙碌,虽然他的福利他一点也没放弃争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只不过娘子似乎太专注做事情,两人身体上的交流不少,在感情上的交流却不多。
出了新婚当月,十一郎见孟萦似乎忘记,他也是她的夫郎。她每日一直吃住在正院,除了日常做事上的交流,其余时间她从未踏足过平澜苑。朝食和哺食的时候,五郎提过几次,孟萦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听进去,这让十一郎感到茫然。
转眼就到了七夕节,那天有一天假期。七夕是民间节日,大家都走上街头看灯会、放河灯、祈求婚嫁幸福。
七夕当天,萧瑾瑜提议他们仨一起去看花灯、放河灯。孟萦来长安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去看过七夕花灯,出于安全考虑,她不愿多事。听了萧瑾瑜的提议,孟萦颇为心动。
由于爹爹和简然都没回来,欧阳冉正好在京,他以为孟萦又不出门,便亲自送了花灯过来,还送了不少河灯,让她在家中月湖放。
萧瑾瑜见欧阳冉登门送花灯,顿时感觉有些不好。这一个多月他与孟萦日夜耳鬓厮磨,都快忘记她还有别的夫郎。孟萦忙起来更是记不得。
欧阳冉上门,让孟萦又心虚了一把,这种感觉真不好。她并未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为何这种感觉总是如影随形?
孟萦邀请欧阳冉和他们一起去看花灯,欧阳冉欣然应允。
萧瑾瑜便有些不高兴了。孟萦见他情绪不高,便轻声与他说道:“玉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娘子做得很好,并未有何不妥的地方,是我自己的问题。”萧瑾瑜不能埋怨她,她比绝大多数女子做得都好,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她。
傍晚四个人去天香楼吃了晚膳,然后步行去坊市。刚没走出多远,萧瑾瑜身边便有人传话,他让孟萦他们先逛坊市,他先回天香楼一趟,有事要处理。晚上,大家在河边碰面。
街市上行人如织,到处都是郎君们陪着女郎们看花灯、放河灯。一般都是一个两个女郎后面跟着好多郎君。夏日天长夜短,今日无宵禁,大家都走出街头,庆祝节日。
孟萦看到街头有卖杂耍的,她好多年不曾见到如此景象,看得津津有味。欧阳冉见孟萦看得开心,扔了块碎银子当赏钱,引得表演的艺人愈发卖力。
街市上各种小吃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这让她想起上辈子小时候,镇上一年一度的赶会,也是这般热闹非凡,充满烟火气。
孟萦、十一郎和欧阳冉一行三人,一路走,一路买,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快到河边时,走得累了,准备去茶楼歇歇脚,然后去放河灯。
三个人进了街边的茶楼,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四碟的茶点。外面的饮食,孟萦向来小心。检查无误后,每人喝了盏茶,吃了块茶点。随后,便听见有人向十一郎打招呼。
“哟,沈十一陪娘子出来看花灯了?还真是稀罕事呢!”
孟萦听这人的口气,就知道他吐不出好话来。她侧目一看,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郎君,流里流气地看着十一郎。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油头粉面的青年郎君,皆是一身泼皮气。
“原来是赵三啊?怎么,也来看花灯了?”十一郎不咸不淡地回道。
“是啊!我自是陪娘子看花灯的啊!”说罢,他一把拉过身边的女郎,搂在怀里肆意揉捏,没有丝毫尊重。
“你那美貌的小娘子呢?不会没出来吧?听说她还从来没留宿过你的院子!真是可惜了长安玉公子的好样貌,不能获得娘子垂怜啊!”赵家三郎讽刺地说道。
“赵三郎说笑了,我与我家娘子自是恩爱非常,容不得别人说道。”十一郎反击道。
赵三郎搂着娘子走近十一郎,突然掀开他的左袖子。他突然行动,十一郎躲避不及,露出了一点守贞砂。虽然十一郎快速地放下了袖子,但大家都看到了他胳膊上的守贞砂。
紧接着赵三郎肆无忌惮地在茶馆里笑了起来,“哈哈啊哈哈,你和你家娘子还真是恩爱呢,这都成亲快两个月了,还是处子之身,可真恩爱啊!”
和赵三一起来的人皆是哄然大笑,更有人不怕死地说道:“十一郎,听说那病秧子不行,不会你也不行吧?要不要我们帮忙啊?我们个个身强体壮,这个忙我们可乐意帮啊!”
完全是一副混混加无赖的口吻,孟萦真是被他们气得吐血,她不可能看着十一郎受辱,而无动于衷。
孟萦站起来,对着他们一甩衣袖,一阵香风拂过。那几人吸着鼻子道:“小娘子好香啊!真是闻香都让人销魂蚀骨!”
孟萦怒道:“滚,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我家十一郎用不你们管。若再污言秽语,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冉见了孟萦的动作,心中冷笑:这帮孙子回去可就惨了,萦儿用毒可是简然教的。
还有人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娘子要我们怎样吃不了兜着走啊?”
赵三见孟萦发飙,也不敢太过。毕竟她娶的是皇子,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他们又不占理。要学会见好就收,反正十一郎的事已经捅了出去,左相那边丢了人,失了颜面。舅爷右相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于是,赵三这个混不吝满不在乎地说道:“哼,好男不跟女斗,我们走!”
说罢,他们一群人忽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孟萦总觉得有阴谋。
反正他们现在嘴上占了便宜,回去就会知道身体吃了亏。
被他们这么一闹,孟萦突然失了兴致。
十一郎随着五郎嫁进来,就已经被打上了孟家的标签,他在孟家过得不好,被人耻笑,她首先难辞其咎。
孟萦抱歉地对十一郎说道:“十一郎,对不起,让你被人笑话了。”
“无妨,随他们去,这赵三是右相赵夔妹妹的孙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娘子不必理会。”
欧阳冉一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十一郎嫁进孟家快两月,为何他的守贞砂还在,难道萦儿从未进过他的院子?还是睿亲王自己不行,还要管着萦儿,不许她亲近别的夫郎?
欧阳冉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萦儿婚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回头得问问简然,他一直借住在孟家,消息自是比自己灵通。此时此刻,他不可能说什么,毕竟他尚是未嫁之身,如何安慰沈家十一郎?
三人稍坐了会,十一郎提议道:“娘子,我们先去玉带河边放河灯吧!五郎说不定已经先到了。”
孟萦点了点头,三人出了茶馆,往玉带河走去。
河边放河灯的人很多,孟萦看到了晏归云的夫君赵家郎君,正满含情意地看着位青年女郎,那女郎正在往河里放灯,等放完灯,回首朝赵家郎君嫣然一笑。
孟萦在赵家郎君左右没看到晏归云的影子,她仔细看了那女子一眼,是她没见过陌生人。孟萦叫出青玄,对他耳语几句。
晏归云自夜闯孟家之后,与孟萦敞开心扉交谈一番之后,觉得孟萦倒是值得交往,便得空就找孟萦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孟萦应该算得上是比较理解晏归云的。
如今晏归云夫君尚在婚约中,隐约有爬墙的迹象,如何让孟萦不惊心,没准晏归云还不知道呢!
青玄正准备离开,被十一郎拦了下来。他小声在孟萦耳边说道:“不用去查了。那女娘是赵郎君的表妹,晏归云的夫君想和离改嫁。他与他表妹青梅竹马,但为了家族联姻,嫁到了晏家。如今入晏府多年,晏归云也未诞下子嗣,他难免会有其他想法。”
十一郎心道:晏归云平日里都不让夫郎近身,就像我这般,如何能生下子嗣。上辈子,赵家郎君就是和晏归云和离,改嫁给他表妹的。
孟萦理解赵家郎君的难处,但他尚在婚约之中就出墙,这点,孟萦不能接受。再说,晏归云怎么也算是她的朋友,她不能看着自己朋友被夫君这般欺骗,孟萦决定改天试探晏归云一番,看她是什么想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坊间传言
“娘子,玉郎来晚了,你没生气吧?”听到萧瑾瑜熟悉的声音,再看看腰间的白皙瘦长的双手,曾在夜间也是这般搂着她的腰肢。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孟萦有片刻不自然。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萧瑾瑜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灯火映照在他的眼眸中,星星点点,恍若星河,是那般深情美好。孟萦瞬间理解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如何承受得起他这般情意!
萧瑾瑜看着孟萦如水双眸缓缓低垂下来,心里轻叹一声,他始终都没能走进她的内心。不管他怎么对她,她始终都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不认为卫元朗就能走进她的内心,可能只是在某一刻,他曾经打动过她。她也就固执地认为自己爱上了他,也许是她的英雄情结,也许是她莫名的感动。可她并不知道那只是她倾慕的假象。
萧瑾瑜想,来日方长,他想最终他会走进她的心里,与她心心相印,默契十足。
孟萦轻轻一笑,放松身心,拉开萧瑾瑜的手问道:“玉郎忙完了吗?”
萧瑾瑜已经能十分精准地分辨哪是她相见欢的状态,哪是她本能的状态。他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将孟萦的鬓发挽到耳后。
“娘子,放过灯了吗?”
“已经放过一盏了,玉郎也放一盏吧?”
“我与娘子共同放一盏怎么样?”
孟萦笑着点了点头,从白芷手上取过一盏河灯,然后又取出一条白纸,问道:“玉郎,我们写些什么?”
“写早生贵子怎么样?”萧瑾瑜捏着孟萦的耳垂,促狭地说道。
孟萦睇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萧瑾瑜最喜爱孟萦那如水双眸,波光流转间的娇俏温柔,让人心旌动摇。他笑着取过笔,在纸条上写了起来。孟萦还没看到他写什么,他便将纸条装到河灯里了。
孟萦也懒得问他写了什么,以他的性子,定说不出好话来。
欧阳冉见萧瑾瑜和孟萦亲密无间的样子,两人有着夫妻间的默契温存。可萦儿为何要那般对十一郎?他看出她对十一郎很好,萧瑾瑜与十一郎自幼一同长大,兄弟情深,断不会拦着萦儿,可为什么会这样,欧阳冉实在想不通。
四人放罢河灯,便沿着河堤往回走去,又回到热闹非凡的坊市。
“娘子,饿不饿?这里吃食品种繁多,娘子可以尝尝。”十一郎兴奋地提议道。
“那我们就尝尝吧!”孟萦见这么多美食,有些跃跃欲试。
“这边的肖家混沌和庾家粽子比较有名,萦儿要不来个炙驼峰?味道也很不错。”欧阳冉推荐道。
一听就觉得美味,孟萦极少出现在夜市,更别说吃夜市里的小吃了。现在光闻着气味,就要流口水了。
萧瑾瑜与孟萦的情况差不多,以前是身体不好,基本不会吃外面的东西。后来是忙碌,没有闲工夫逛夜市。欧阳冉则与市井打交道较多,这夜市里有什么美味,他弄得特别清楚。
他们就近进了肖家馄饨铺子,欧阳冉交待人去买几样小吃。
萧瑾瑜笑着说道:“我与娘子共吃一份好不好?这样可以尝到更多的美味。”
孟萦知道萧瑾瑜这是想与她表现亲密,以他们现在的财力,这夜市的吃食,买一份扔一份都没问题,浪费根本就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孟萦自然不会在这种小节上介意,便笑着点了点头。
不大会儿,馄饨端上来,萧瑾瑜真就和孟萦共吃一碗馄饨,那肖家馄饨果然名不虚传,馅大皮薄,汤味极为鲜美。
这时,欧阳冉让人买的其他小吃送了上来,樱桃饆饠外皮透明酥软,内中食材鲜红可见,滋味香美;驴鬃驼峰炙肥而不腻,味道鲜美。孟萦第一次见识了夜市中的美食,真是好吃得要吞掉舌头。
四个人吃的肚儿滚圆,一脸的心满意足,孟萦兴奋地说道:“以后假日还来,到时还请冉哥哥带路,你今天推荐小吃非常棒。”
得了孟萦的夸赞,欧阳冉喜笑颜开。随后,他辞别三人,直接回了欧阳家。
孟萦三人则乘着马车回到家中。
晚上,萧瑾瑜又闹了孟萦两次,美其名曰:帮她消消食。
孟萦无语道:看这借口找的,真是太没水准了!
初八一早,十一郎来到正院,孟萦想起昨晚茶楼里的事,有些生气,便对萧瑾瑜说道:“玉郎,家中侍奴该整治了,孟家的事向来不外传,如今房中私事都被传到坊间,可见是有人懈怠了。”
“娘子放心,昨晚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待找到乱传话之人,我会让人处理掉。”
至于怎么处理掉,孟萦并不关心。因为之前孟家就她一个主子,家中仆从不多。白芷管理严格,从未有人敢将府中之事外泄。如今府里突然多了好几个主子,各人都带了不少人进来,人多嘴杂,难免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被人用银钱收买了。有玉郎处理此事,孟萦就以为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便不再放在心上。
送走萧瑾瑜,孟萦和十一郎继续他们的房地产开发计划,两人手下虽有管事,但需要他们做决定的事也不少。
不到正午,昨夜茶楼里的事便在坊间穿得沸沸扬扬。
众说纷纭,有人说睿亲王自己不行,还霸着娘子,不让她去别的夫郎那里。也有人说十一郎不得宠,刚嫁进去就遭了冷落。更多的是说孟萦软弱无能,妻纲不振,在家中毫无地位,被夫君管得连夫郎的院子都不敢踏入。反正都是些不好的传言。
孟萦忙着自己的事情,并不知坊间的传闻如此难听。白芷倒是听到了一些,不过,他不想让自家女郎难过,便拦着没报到孟萦那里。
左相得知十一郎嫁入孟家近两月,孟萦竟然从未留宿,她有些为自家儿郎抱不平。不到正午,沈相让三女沈灵犀到孟府接十一郎回娘家。
十一郎三姐到孟府的时候,孟萦正与十一郎商量木料事宜。听说沈灵犀来访,孟萦还是一头雾水,因为她没提前递帖子,是突然到访,不知有何事。孟萦陪着十一郎见了沈灵犀,却见她一脸愤懑。
孟萦心道:我哪里得罪三姐了?
沈灵犀见孟萦毫不知情的样子,感到很无力。她只得对孟萦说道:“家母思念十一郎,故而谴我来接他回去。”
“噢,母亲没事吧?十一郎不是前几天才回去的吗?怎么又想他了?”孟萦一脸懵懂地问道。
沈灵犀简直要吐血,若不吼她一顿就要憋出内伤来。她没好气地对孟萦说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啊?你这是将我们沈家的脸放地上让人踩!”
孟萦觉得冤枉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忙拦住沈灵犀问道:“小妹的确不知做了什么有伤沈家的事,还请三姐明示。”
沈灵犀已经无语了,她留下话道:“等你家夫君下衙,你问他吧!十一郎,我们走。”
孟萦看着沈灵犀带走了十一郎,坐在那里半晌,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沈家了?是当初娶亲没给聘礼?还是府里有人阳奉阴违薄待了十一郎?
一直到五郎下衙,孟萦也没想出个头绪。关键是她事情太多,想了片刻,没想不明白,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萧瑾瑜下衙回家,换了常服,去找孟萦,她正在书房专心致志地算算写写。他心道:娘子真是心大。
见到他进来,孟萦抬起头问道:“玉郎回来了。你先坐会儿,等我将预算做完,再陪你说话。”
萧瑾瑜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孟萦。
不过片刻,她合上账本,走到萧瑾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苦恼地说道:“十一郎三姐将他带回去了。临走时,还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娘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难道是当初娶亲时,我没给十一郎送聘礼?”
萧瑾瑜都不知道孟萦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忙给她解释道:“当初聘礼的三成是给十一郎的,你怎么会没给他聘礼?娘子大方,给的聘礼应该是所有皇子中最丰厚的。”
“那他三姐为何生气,好像我做了对不起她沈家的事情似的。再说了,自从十一郎嫁到我家,家中上下都对他和颜悦色,从未薄待于他。”
看孟萦这么想,轮到萧瑾瑜无语了。
“娘子,十一郎嫁进来快两月,你从未去他房中留宿。现在这事被人有意传到坊间,左相得知,难免会觉得有失颜面。”
听萧瑾瑜如此说,孟萦这才红着脸,醒悟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十一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玉郎,我,我做不到。那,那我该怎么办?”
“娘子为何做不到?”萧瑾瑜一脸不解地问道。
“难道是你笑谈的那样——太熟了,不好下手?”萧瑾瑜戏谑地补充道。
孟萦捂着自己的心口,摇了摇头道:“我的确不知该怎么亲密面对十一郎,我承认我做不到。其次,你我新婚,若我那般,与十一郎,琴瑟和谐。岂不是让你难过?会让我觉得负了你。再者,我就一人,分身乏术,与其觉得愧对两人,不如负他一个,至少对得起你。”
孟萦这话,瞬间击中了萧瑾瑜的心。他上前将她揽到怀里,这一刻他很感动孟萦为他的付出。
之前,他还一直认为孟萦心中爱着卫家大郎,不肯对他敞开心扉。现在她肯为自己做到这样,他还要奢求什么?
“玉郎,为何要规定必须娶够三位夫郎?这律法都没有考虑女子们的意愿。”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娘子的一位先祖。太祖时期,男娶女嫁,王公贵族还能纳妾,不过那时妾的地位很低很低,低到可以随意买卖。后来人口逐年统计,发现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郎们就宝贵起来,逐渐演变成一家娶一妻。后来发生的杀妻案,为复仇,女郎的兄弟们杀了害死她的丈夫们。这才慢慢演变成女娶男嫁。
由于并未规定女子娶夫郎的最低人数,便有很多郎君嫁不出去,无法繁育子嗣。人在没有未来希望的情况下,最容易铤而走险,杀人越货,各地逐渐不太平起来。
太祖便号召群臣修改律法,以维护百姓安定。那时有个孟太傅,知识渊博,为人端方。他膝下有一儿一女,他又特别宠儿女郎,被人笑称女儿奴。”
“看来孟家向来不缺好父亲,我爹爹就是位极好的父亲。”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道启示
“娘子是在说笑吧?时下婚约多讲究门当户对,娘子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极少。且母亲的血统决定孩子的出身,若是贵族男子嫁娶奴籍女子,所生子嗣三代以内不能科考,不能入仕。
娘子想想,他们的子嗣,上品贵族容不下他们,下品寒门他们又难以放下身段融入,只能在中间吊着,忍受白眼和歧视。为着子嗣后代着想,他们也不会如此行事。且女奴若是与贵族男子发**情,对女奴的惩罚也极为严厉,连人带孩子都会被卖进女楼,且终身不得赎。女楼什么地方,娘子总该知道吧?”
孟萦摇了摇头道:“并不了解,只是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并未有人给我普及女楼的知识,爹爹更是提都没提过。”
“女楼的女子分好几种,最可怕的就是终身不得赎的这种。她们一生都得为女楼服务,她的生育能力被当做物品拍卖,一生可能要为不同的男子,生下好几十个子嗣。孩子一生下来,便被他生身父亲抱走,终生不得见其母。等到她们年老色衰,再无生育能力,日子更是难过。”
至于怎么难过,萧瑾瑜并未说出来。
他不用说,孟萦也能想象得到。
“女楼里其他的女子,便是犯事被判到女楼服役的吧?”孟萦问道。
“是的,这类女子根据服役年限不同,要做的事情不同,但最多的还是繁育子嗣。女楼为大曌的人口增长做了不少贡献。正是因为女楼的日子让众女郎心生畏惧,故而女奴一般不敢越过身份,招惹与她身份不符的郎君,因为后果,她承担不起。而贵族女子若娶奴籍男子,所生子嗣也会被人指点,故而一般权贵家中女子纳娶侍奴,都不会让他留下子嗣,以免孩子的出身被人指点诟病。”
孟萦知道大曌的等级森严,但她并未了解如此细致严苛。也难怪纵使权贵家中女奴不少,也很少听说逾越之举。因为纵使女奴生出子嗣后代,却不会有好的未来,身份上的诟病会伴随一生,以后要么为奴,要么举步维艰。而女奴与主子偷情的风险过大,她们根本不敢有逾越之心。另外,孟萦发现大曌女奴的日子过得很好,及笄之前,要做一部分工,等到被主家配了婚事之后,若是有孕,便不再上工,完全由夫郎们供养,衣食无忧。
“玉郎,我们接着说女子要娶那么多夫郎,为何还要感谢孟太傅?”
“那还要从孟馨说起,她后来姻缘不顺,她自幼与孔家嫡子订婚,但她有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她本意娶那郎君为夫,可孔家不肯退亲。要知道女郎珍贵,若孔家退了亲,他很难找到比孟家更好的姻缘。
于是孔家借着修改律法的机会,利用门生制造舆论,逼迫孟家女郎娶了孔家郎君,并且通过律法的形式,保证了正夫的权益。
而孟家女郎为了不让心上人受委屈,便联合同科进士和孟家的门生,与孔家进行博弈,最终的结果就是侧夫的利益也得到了保障。若不是孟太傅理智尚存,认为家庭最重要的是平衡和和谐,这场孔孟两家的争论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那这场争论与娶夫郎多少有什么关系?”孟萦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当时根据统计的数据,男女比例是四比一,于是便有人建议每位女子娶夫郎四人,但孟太傅反对,他认为如果强迫每位女子娶四位夫郎,那么郎君们就没有嫁人的压力,反而不会努力,反正最后实在嫁不出去,还会有官配。
于是孟太傅便建议至少娶三位夫郎,这样有一位郎君的嫁人计划便会落空,这样他要么入伍,要么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最后顺利嫁出去。正好这时,药谷的谷主研制出了多子丸秘药,可大量生产,且药材并不难种植。于是孟太傅的提议才能得以通过。
事实证明,孟太傅绝对是明智之人,自此后,郎君们为了嫁得好,都得努力让自己变好,努力上进。而女郎们也因此而受益。郎君们因为孔孟两家的博弈,侧夫和侍夫的地位可不像古时妾的地位那般低下。大家都得了益处,于是,太祖时的律法才得以修改,时间证明了太祖的英明。”
“太祖只是努力改变混乱的现状罢了,并未窥得天道的启示。”孟萦轻轻地说道。
“娘子何出此言?”萧瑾瑜不解地问道。
“玉郎想想,最初的父权当道时期,数百年对女子们进行压迫,有谁想过女子的权益?而是不停地用女德女训来压迫女子,将女子当做父母、丈夫的私有财产一般,有随时生杀予夺的大权。
女子未婚前无私产,出嫁后除了嫁妆,要服从丈夫,丈夫死后要从子,几重压迫。毫无晋升通道,一出生便定了终身的命运。因为她的出身,就意味着她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而男子则可以外出奔前程,科考换门庭。男子靠着压迫女子,制定严苛的条条框框将女子限制在一隅,坐井观天。
殊不知,一个民族的较量,向来就是母亲的较量。一个好母亲可以旺三五代。世道为何如此,为何男多女少,我想女神萧念念的本初意思并非让女子们承担如此沉重的生育压力,而是想让世间男子明白,男女本是造物主留在人间的精灵,本应相互吸引,相互爱重,而非一方压制另一方。
男子体力好过女子,是让他保护体弱的女子,而非压迫她,榨取她身上的价值。女子力弱娇柔,但韧性十足,可孕育子嗣后代,使族群得以延续。男女一刚一柔,本应互敬互爱,互帮互助。
最后秦王在事成之后,毁约她娶,当女神萧娘娘提出离开时,他疑心深重,甚至赶尽杀绝,这本就有违天道。
为何女童的出生率如此低,现在看似女子的地位有所提高,但玉郎看看各家的状况,各家的大郎君把持着家族的权利,甚至压制家主娘子,并没有从内心臣服或心甘情愿地爱重娘子,其他侧夫和侍夫们只是出于无奈或子嗣的考虑,各打各的盘算,女子在这中间何其为难。
我想在这片星空下,肯定有那么个地方,男子对女子是真正出于内心的尊重、敬畏、彼此倾慕而结合,那地方的男女比例肯定会差不多,一夫一妻,彼此因为爱情而组成家庭。若是变心,便和离,另嫁或另娶皆自由商议。那时,男女失衡的问题便会得到解决。这才是天道想要的世道,也是让女神萧念念消除怨念的世道。”
孟萦的话音一落,平地起惊雷。
萧瑾瑜本沉浸在孟萦的话中,听到雷声吓了一跳。一把搂住孟萦,看向窗外。
萧瑾瑜想,孟萦说得没错,是人心险恶,之前的数千年,一直是男子欺压女子,现在这近两百年,男女失衡严重,男子却并未对女子生出真正的平等对待之心,包括他自己,总想压着娘子一头,希望她能爱他、敬他、对他唯命是从。哪怕娘子学富五车,眼界学识远高于这世间大多数郎君。他仍希望她能在家养育子女,而不是抛头露面,让世人知道她的美好。
从此刻起,萧瑾瑜决定以后对娘子更加爱重,不再限制或者说期盼她按照他的想法而活。而是希望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孟萦没想到她的一席话,对萧瑾瑜会产生这样的影响。
且说十一郎跟着三姐回了沈家之后,沈相问了他在孟府的生活境遇,之前十一郎总是说一切都好。沈相便没再细问到底如何。若不是右相那边的走狗讥讽嘲笑沈府,她还不知道十一郎成亲近两月,孟萦竟然从未在他那里留宿。
“平郎,你一直都说你在孟家过得好,就是这般好法?”沈相质问道。
“母亲,娘子的确对我极好,家中上下都对我和颜悦色,从未让我感到不自在。娘子她只是从未留宿罢了,母亲不要这般焦急。”十一郎劝慰道。
听到十一郎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维护孟萦,她有些头疼地说道:“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护着她?她若真对你好,就不会从不留宿。那萧五郎的身体到底如何?他也真够厉害,那般残躯,竟然还能留得娘子夜夜宿在正院?”
“母亲勿怪,父亲正在为五郎调理身体,应是无恙。娘子除了歇在正院,并未亲近他人。”
“平郎,不是母亲说你,目前萦娘房中就你们二人,她都不肯亲近你,等到那卫家大郎嫁进来,其他夫郎陆续进门,她还会亲近你吗?到时她恐怕根本就想不起你来。萧五郎有给你们排房吗?”
“五郎提过,可娘子最近忙着那块空地建房的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在意这件事。”
“哦,她是太忙了啊!那让人停了她的事,她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十一郎知道母亲这是想要对付孟萦,忙阻拦道:“母亲不要,娘子为了这事费了不少心血,母亲这般做,到时娘子该伤心了。”
沈相见十一郎这般处处替孟萦考虑,恨他不争气,又问道:“她家长辈可知她这般行事?”
“并不知晓,父亲去庄子上看白叠花了,五月底去的,现在还没回来。”十一郎说道。
“你下去陪你爹爹吧!在家住几天,等你娘子过来接你再回去。我把宫中出来的教引李阿翁送给你,你好好跟他学学,他当过好几任皇子的教引阿翁。”沈相无奈地说道。
等十一郎走后,沈相派人给大郎君送了信,将京中坊间传言告知。
送信的人走后,大郎君和黄简然便开始收拾箱笼,七月初九一早便往城里赶去。
十一郎走后,孟萦更加忙碌,因为之前十一郎替她承担了不少事务,加之爹爹走后,家中事务又压到孟萦身上。她现在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考虑其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接回平郎
晚膳过后,大郎君决定好好与孟萦谈谈。
“萦儿可知最近坊间传言?”
“爹爹,什么传言?”孟萦一头雾水。
“那你可知为何沈家接十一郎回去?”大郎君问道。
孟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地说道:“大概是萦儿做得不好,惹怒了他母亲。”
“既知有错,那你为何不去接十一郎回来?”大郎君无奈地问道。
“爹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接回来怎么对他?若是她们让我做出承诺,我怕我做不到。还不如让他呆在沈府,若是有合适的女郎,沈相再为十一郎择一好娘子嫁了便是。”
“胡说,十一郎是萧五郎的陪媵,只要你和萧五郎是夫妻,你和十一郎就无法解除婚约。再说,就算十一郎和离再嫁,也难以嫁到好人家,你这样对他,实属不该。”
“爹爹,我做不到,不知该怎么面对十一郎。我总不能为了十一郎而愧对玉郎,既然难以两全,还不如负了十一郎,至少对得起玉郎。”
“我竟不知,你还存了这般心思。难道你就准备一辈子守着萧五郎一个人过?”
“我不知道。”孟萦默默地说道。
“你不是喜欢卫家大郎吗?回头他嫁进来,你也准备这样晾着他?他也是女皇赐婚,不娶不行。还有欧阳冉和简然,你也准备像娶回来之后,像对十一郎那样晾在一边?”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我知道,那样做不对,有负他们。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干嘛要娶那么多夫郎?一个不就够了吗?”
孟萦的想法让大郎君反思,是不是这些年他对她管的太严了,处处要求她洁身自好,不可风流浪荡。这才让她无法处理多个夫郎间的情感。
是的,当初为了让她有个安全的成长环境,让她离开了复杂的大家庭,在简单温馨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现在问题也出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众多夫郎相处。现在只是两个夫郎,她都处不来,以后就算她不再多娶夫郎,她至少也有七八个夫郎。
听孟萦提到只想娶一个夫郎,大郎君顿时意识到有些不好了。
“萦儿,是爹爹没有教好你。你的性子太像爹爹。可大曌的国情如此,它容不下一妻一夫,若是都像你这般,将会有许许多多的郎君无法嫁人,组成家庭,繁育子嗣。
再说,你与十一郎在一起,并不存在对不起五郎,你对他已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爱护。他作为你的夫君,有责任维护家庭的和谐团结,而不是一味将你圈在身边。”
“与玉郎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做不到。”
听到孟萦维护萧五郎,大郎君是真的头疼了。若是萧五郎是一般家庭出身,他可以让他去将十一郎接回来。可萧五郎的身份,大郎君也无法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明日正好休沐,朝食过后,你带着礼物去沈府,接十一郎回府。不管沈相怎么说你,你都受着,务必要将十一郎接回来。否则时间越长,坊间的传言对你们越是不利。不要以为你这样,萧五郎就没有受到伤害。你这般行事,别人会认为萧五郎善妒不容人,无容人雅量,连自己的陪媵都容不下,以后谁还会追随他,肯为他鞍前马后?”
孟萦没想到大家的想法如此弯弯绕绕,本来这事是关起门的私事,谁知竟然传得沸沸扬扬。她有种隐私被窥透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孟萦走后,大郎君让人开库房准备礼物,以便明日送去沈府。
萧瑾瑜在房间里等着孟萦,热水已经烧好,只等着她回来沐浴。听到孟萦出了世安苑,他就让人兑好浴汤。
孟萦情绪低落地回了正院,萧瑾瑜迎了上去,直接带着她进了浴房。
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孟萦放松神经,开始思考大郎君的话。
是的,她这般行事是过于任性了。她利用了十一郎的包容心,对他的情意视而不见。以十一郎的性子,早该闹起来,可他什么都没说,每日任劳任怨地陪着她。
她也理解玉郎的难处,他虽提过几次,是她自己装鸵鸟,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而她孟萦,就是那个装睡的人。
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所有人都受了伤害,都被人奚落嘲笑。孟萦突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些可笑,她以为对玉郎好,其实伤了他的声誉。她以为对十一郎好,伤了他的情意。而自己呢,也成了攻击玉郎和十一郎的有力武器。
孟萦的内心活动并未与萧瑾瑜细说,但萧瑾瑜何其敏锐,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拥着孟萦,一遍又一遍地要她。而孟萦也是千般迎合,万般旖旎。直至夜深,两人才酣畅淋漓地相拥而眠。
萧瑾瑜看着孟萦娇艳绝美的睡颜,心中感慨万千,他们没有生在一个好时代,若是生在萧念念之前的时代,他或许可以许她,终其一生,只娶她一人,恩爱到白头。可惜他们生活的大曌,这种想法是不被允许。尤其是王公贵族,一旦被人发现有这种想法,就会被当做靶子,遭受无尽的攻击。
作为娘子,她能这般待他,他应该感到庆幸和知足。若她不娶他,以她的才干,母皇肯定会许她一个光明的前程。二十年后,她说不定就能位极人臣。现在,她娶了皇子,便会遭到母皇的猜忌,一生仕途受阻,难以高升。萧瑾瑜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孟萦,若是他再处理不好孟家的内部事务,岂不是有负娘子的爱重?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日。两人神清气爽地醒来,萧瑾瑜帮孟萦挽发后,洗漱完毕,一起去了世安苑。
大郎君已经让人备好了礼品,只等着孟萦用完朝食就去沈府。
临去沈府前,孟萦还有些忐忑,唯恐被沈相刁难。萧瑾瑜好像看到了孟萦的不安,笑着说道:“娘子,正好为夫要去沈府找沈相商量些事儿,我们同行,一起去接十一郎。”
大郎君见萧五郎愿意陪着孟萦去接十一郎回府,知道他这般也是为了孟萦免于被沈相为难,避免尴尬。他能设身处地为萦儿着想,大郎君对他的看法又好了不少。
二人乘车去沈府,提前派人送了帖子,沈相便在家等孟萦的到来。她没想到睿亲王竟然陪着孟萦一起来了。她本打算让孟萦给她承诺,以后善待十一郎。现在萧五郎陪着她一起来接平郎,做足了状态,她倒不好再说孟萦什么。
沈相在花厅招待他们,寒暄几句后,她让人领孟萦去后院找十一郎,她则和萧五郎去了书房。
下仆领着孟萦去了十二郎君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十一郎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搂着孟萦的腰肢,笑着说道:“娘子是过来接我的吗?”
十一郎这般毫无芥蒂地搂着孟萦,她愈发愧疚。虽然还是很不适应十一郎对她的亲密,孟萦强忍着身体本能的抗拒,内心不停地告诫自己,放松,放松,放松。
孟萦点了点头对十一郎道:“你还好吧?父亲从庄子上回来了,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东西。他好久不见你,甚是想念,让我来接你回去。”
对,就是这样的,是爹爹想十一郎了!孟萦自我暗示道。
“那娘子呢?娘子有没有想我?”十一郎又开始作精附体了。
果然还是那个十一郎,根儿上的东西,根本就变不了!
孟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种问题合适吗?
“娘子都不想平郎,那我就不回去了。”
这货又开始撒娇了?
孟萦知道她今天必须要将这货带回家,否则父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沈相到时肯定还会刁难她。
她红着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十一郎也算见好就收,立马高兴地拉着孟萦的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和爹爹辞别,然后回家去。”
孟萦:……。
这家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谢家郎君正站在庭前,看着院中的青年男女。感慨年轻真好,他这一生唯一遗憾的是,错过了娘子青春绽放的岁月。娘子青春华茂的时候,他尚未出生。等到他长大成人,娘子却历经岁月洗礼,变得沉静内敛。虽犹如纯酿的美酒,让人欲罢不能,却少了年少时的肆意风流,一腔孤勇。
现在看着他们这般年轻气盛,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岁相遇了,还有什么不快值得放到心上?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珍惜彼此相伴的每个时刻。
孟萦见谢家郎君今日束了发,米色宽松的细麻布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感觉很清凉。他脚上穿着夹趾木屐,走起路来吱吱作响。还是那副桀骜不驯,放浪不羁的形象。
孟萦上前见礼,谢家郎君立马笑道:“萦娘免礼,看着你们这般相爱,爹爹我很高兴,今日就给你们画副画像吧!”
“娘子,爹爹的人物画最是传神,连女皇都称赞有加。今日爹爹高兴,要给我们画画像呢!”
孟萦立马道谢,谢家郎君却道:“你们就站在庭前说话,我在画台前,正好可以看到。你们随意聊天,轻松自在一些。”
十一郎在孟萦耳边诉说相思,孟萦低眉垂首,双颊绯红,似是娇羞。阳光从树叶的缝隙照到他们身上,染上一层光晕。庭前男女芳华正茂,男俊女美,宛如画卷。
谢家郎君泼墨挥毫,情深似海的男女便跃然纸上。男子正含情脉脉地注视女子,女子则低眉含羞,男女情态极为传神。
不得不说道山真人的画能得世人追捧,全凭实力说话。
他创作整副画,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等萧瑾瑜与沈相谈完话,让人来请孟萦时,这幅画已经快完成,只剩下细节修饰和填色了。这是细致活,不可一蹴而就。十一郎想着下次回沈府的时候再取。
孟萦和萧瑾瑜在沈府用了午膳,这才拜别沈相,三人一起回了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