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张寒被带到了知县府，周围布置十分精致，假山花圃，凉亭荷塘都相得益彰。和张寒一样的还有其他的孩子，加起来大概三十来个，都是和他一样差不多大的。不一会儿，有一个八岁小孩带着一众人进来，看旁边人众星捧月的样子，就连知县也在一边毕恭毕敬，
“还不快见过十三皇子”，管家对着他们吩咐，
“见过十三皇子”，几十个孩子不懂礼数，但都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低下去，原来那个穿着华贵的小孩就是十三皇子，一群孩子十分羡慕他，毕竟那可是皇子，龙子龙孙。
“起来吧”，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虽然年纪比在场的孩子都小，但是却又有着和一般孩子不一样的威严的贵气。一众孩子在他的目光下慢慢起身，不过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添了许多拘谨。
陈昊看这下面的一群人，大都穿戴得整整齐齐，不过目光紧张憧憬，在陈昊眼中，下面的人心思都很简单，勿怪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看人脸色，他生在皇宫，后宫的诡谲和前朝的尔虞我诈他经历得不少，“你抬起头”，被点名的孩子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还用手指了一下自己，
“殿下是在叫我吗？”，小孩的嘴张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天真，但是在陈昊看来却十分嫌弃，这种孩子模样他最不喜欢。
说来也是巧了，陈昊从小就是一副大人模样，懂事听话，但是唯独不喜欢和孩子玩耍，他的生母，也就是刘贵妃时常担忧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平日里经常带着他玩耍笑闹，不过是希望他能闹腾一点，然而她还没让陈昊像同龄孩子一样出去与玩伴爬树抓鸟就去世了，那之后陈昊的性子越发不爱理人了。
陈昊看这孩子的样子，心里原有的一点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原本看他长得眉目清秀，稳重成熟，没想到也是和其他人一样。
那孩子看他又转过头去从他旁边走过，顿时失落。陈昊又叫了另一个孩子，这孩子倒是没有刚刚那个长得端正，但也还过得去，不过他的眼睛过分机灵了，就跟他的十四弟在父皇面前陷害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昊没有点他，只停留了一会又往下一个孩子走去。“殿下安好”，陈昊路过一个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却突然抬起头来，扬着一副笑脸，没有得到皇子的命令擅自抬头直视是犯大忌的，这要是面对的是皇帝那可是要落个砍头的下场，管家和知县看了暗道糟糕。
“殿下喜欢不喜欢玩弹珠子，我随身带了”，孩子从口袋里拿出几个被磨的光亮的黑色石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但是他的小心机显然没有用对地方，陈昊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拍掉了他手里的东西，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谁将他带进来的？把他扔出去”，跟随他过来的将士立马将孩子提了出去，那孩子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看着其他孩子投过来的目光，他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比我们会投胎吗？要是我是皇帝的儿子我比你更厉害”，孩子的声音尖利，割的黄知县头皮发麻，
“快，快把人扔出去，别打扰了十三殿下的清静”，孩子被掌了嘴扔出去，估计他以后也就废了，敢公然冒犯皇室，周围的孩子还将眼神注意着门外，陈昊却突然来到张寒的边上，
“你，抬头”，孩子们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将视线又转到他那边，张寒依言抬头，不过却低垂着眼睛不敢直视他，
“你看着我”，张寒依言抬起眼与他对视，两个孩子相对无言，一时间大堂十分安静，就在众人以为张寒也像前面几个一样会被陈昊否决的时候他突然对着站在旁边的将军说道:“就他了”，
“是，末将这就带他去安排”，大堂中的一众人瞬间大跌眼镜，就这么决定了？无法黄知县也只能将其他人遣散了。
张寒被那将领带去了一个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随时伺候十三殿下，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教你规矩”，之后有人送来热水新衣，张寒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是这衣服显然宽松太多，之后管家又让人把衣服改小了一码才合适。
那以后张寒就被人教导各种规矩礼节，直到他的言行举止都挑不出错来他才再次见到了十三皇子。“殿下，人带来了”，张寒被领进书房，这处院落是黄知县专门为十三皇子开辟的，书房格局十分宽大，里面摆放的书籍不知凡几。
陈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后面的书架，“你喜欢看书？”，张寒收回视线又低下眼睑，“你不必拘谨，你要是喜欢看就看吧”，反正书摆这就是让人看的，以后他会成为他的贴身侍从，自然要读书识理。
“小的不敢”，张寒从小什么都能受但是就算是经过了那么些日子的教导也还是教不会他怎么低下腰来，陈昊看着他挺直的腰背心里由衷愉悦，
“不碍事，你爱看就看，看了放回原位便是”，陈昊听说他已经十岁了，怎么看起来倒是比他还小，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谈的人，一个比一个老成稳重，真真是臭味相投。
玉家，玉云在罗氏的教导下终于学会了绣针线，第一次就绣出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来，罗氏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昧着良心夸赞她绣的好，但其实这根本就没点猫样，然而玉云并不觉得，反而认为自己做的十分好看，
“等寒哥哥回来了，我就送给他”，小女孩无忧无虑，似乎真的觉得张寒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罗氏暗地了叹了口气，
那天人伢子上门将张寒带走的事后面渐渐传了出来，罗氏听说了也不敢告诉玉云，生怕她哭闹难过，就连玉通也被她叮嘱了一番。
罗氏抱着小丫头在怀里晃荡，“等云儿绣功跟娘一样好了送出去才有面子呢，是不是？”，玉云看看罗氏旁边的百花齐放绣图再看看自己的小猫，瞬间收起了笑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什么时候才能绣得和娘一样啊”，玉云气闷，将手中的小猫帕子放进了罗氏的篮子。
“云儿认真跟娘学，将来一定比娘绣得还好看呢，寒哥哥也更喜欢是不是？”，罗氏的话似乎打开了玉云的开关，让她一下子对刺绣充满了热情，罗氏摇头失笑，真是女大中留。
玉通今日下学回来，吃饭的时候和罗氏说学堂里的事情，“娘，要不我不念书了，反正我成绩也不好”，玉通的话遭到罗氏的反对，
“胡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书读完了，你爹要是听见你说这话肯定打你”，玉通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都被玉大湖狠狠压制下来，
“娘，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练武”，玉通从小就被玉大湖抓着文武兼修，他的根骨很好，小小年纪已经进入练体期，但玉大湖深知读书的重要性，所以一直压着他上学。
其实这次玉通突然再提这件事是因为他这个年纪的课已经上完了，如果要再念书就要去县上了，他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才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罗氏听了他的理由也觉得确实是离家太远，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念书吧，“等开学了，娘送你去县上的书院，虽然离家远一些，但是到时候你住在书院也不用来回那么麻烦”，罗氏打定了主意，玉通再劝也没有办法了。
知县府，虽然张寒是来给十三皇子当小厮，但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与以前在张家相比，现在的他只需要跟在陈昊身边，替他端茶倒水，铺纸研磨都是极其清散的活计，重活粗活都有其他人干，根本用不着他动手。
“殿下，休息吧，夜已经深了”，
“几时了？”，
“回殿下，已经未时了”，陈昊听他的话收起了书籍，张寒上去替他宽衣，等他躺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在床边铺了席子睡下。黑暗中视线受阻但是周围的一切却变得十分清晰，张寒想起玉云来，之前离开没时间和她告别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哭鼻子，想起她皱着鼻子撇着嘴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耳边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张寒听着听着也睡着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人的脸上，张寒起身收拾好东西上去掀开帷幔，里面的男孩睡得正香，“殿下，殿下，该起来用早饭了”，
陈昊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眼皮直颤，不过他倒不厌恶这样的阳光，反而很喜欢，自从来到这里他睡得好多了，以前在皇宫天还没亮就得起床，那种感觉就像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陈昊起床后，张寒就端来了温水给他净面，然后抽着空隙去处理自己的洗漱。十三皇子的早饭有专门的人伺候，所以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用早饭。十三皇子院子的人并不多，除了他还有那个将领和几名宦官太监，专门管着他的衣食住行。
“来人，快来人”，一声尖叫突然出来，张寒看了一眼后面的院子，立马跑回去，此刻陈昊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群人，桌上的吃食已经被打翻在地上，陈昊被一个太监护在身后，另有二三人对抗那群人，然而寡不敌众很快就处于下风。
张寒趁着人小没人注意到他，抬起旁边的花瓶往一个人的头上砸去，那人的头上被霍出了一个大口子，当即晕了过去，但是他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来人共十几人，如今被放倒在地上的只有两三人，也不知道那莫将领什么时候赶过来。
张寒不停地躲避过来的攻击，而陈昊那边也打起来了，这些人有备而来各个身手都不错，张寒在那大太监的掩护下拉着陈昊就往门外跑，但是很快他就被打倒，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屋子就被拦住。
这些人长得普普通通，就连身上的衣物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一人拿着刀剑向他们的方向砍过来，目光凶狠地看着陈昊，张寒将人推开，刀剑砍在地上，所带的罡气将地板震出一道道裂缝。
陈昊跌在地上躲过一击，但是当他再看的时候，上面一把刀正悬在半空，而张寒也和他一样的处境。千钧一发之际，铿锵一声，陈昊头上的刀应声而断，莫处过来的时候看到陈昊陷入险地当即投出石子砸向那人，随着他的到来，场面一下回转，来行刺的十几人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了三个了活口，莫处让人卸了他们的手脚下把，然后扶起陈昊，
“属下救驾来迟，殿下可有大碍？”，陈昊经过刚刚那一场刺杀，唇色有点发白，
“我没事，将这些人安排好，受伤的请大夫给他们医治，身亡的替他们办理好身后事吧”，陈昊吩咐的井井有条，似乎已经十分熟练。
张寒捂着手臂起身，刚刚他躲闪的时候还是被划破了手臂，“带他去看大夫吧”，张寒的举动引起了陈昊的注意，待看到他的手臂不停滴落鲜血的时候眼中有一点点愧疚。
张寒跟着莫处出门，黄知县已经听到消息赶过来，地上都是尸体鲜血，他赶紧吩咐人打扫干净，然后上去请罪，“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下去吧，我要休息了”，陈昊对他十分冷淡，黄知县微微忐忑，然后悄悄离开了。院子没一会儿就被处理干净，好像从不曾发生过这一场刺杀。
陈昊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刚刚的刺杀，还有以前的毒茶饭食，他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一滴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陈昊一觉醒来已经傍晚，他去了张寒的房间，此刻他的手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可能失血过多，他的面色苍白无力。
“殿下”，张寒看见他来了，就要挣扎着起身，
陈昊按住他，“不用起身了，躺着吧”，他受了重伤应该好好休息，听莫处说他的手臂几乎要被划到骨头，可见伤口多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张寒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是做什么，平常他只做好份内的工作，和陈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如果是因为这次的事那大可不必，因为他是主子，而他只是一个被买回来的下人，他救他是应当的。
“殿下有事吩咐？”，
“没有，就是过来看看你”，陈昊的脸上还有没退下的婴儿肥，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与他的外表大不相同。
二人一时无言，还是张寒看气氛不对，主动出声。“殿下可有受伤？”，毕竟那时候场面混乱有误伤也说不定，
“没有，我很好”，说到这，陈昊的语气更冷了，张寒以为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他，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可怜，
“殿下不必自扰，我们是殿下的奴才，保护殿下是我们的职责，想必那些身亡受伤的公公们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舍身保护殿下”，跟随陈昊的人都是他自小就在他身边服侍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这次的刺杀，死了一个小太监，两个重伤在床，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你说的对”，陈昊知道他在安慰他，但是他还是没有看淡生死，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他才会遭受这些，还有他的母妃，想起刘贵妃，陈昊的脸色难看，
“殿下看开些吧，别亲者痛仇者快”，这话还是他和玉云一起学的，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没错，你说得对”，陈昊仿佛突然间想通了什么，面上豁然开朗，“你好好休息，伤好了再过来，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安排”，
张寒摇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很多了，人不能贪得无厌。或许是因为张寒少年坎坷，又或许是因为他出手相救，陈昊对他的感观倒是越来越好了，对他也放下了防备，当成自己的朋友心腹。
两个孩子年岁相当，经历又与旁人不同，所以也走的越来越近。就连莫处都惊奇张寒竟然能入得了十三皇子的眼，毕竟十三皇子不仅在学识武功上出色，挑剔人的本领也是一绝。他甚至还让莫处教授张寒武功，要知道莫处不仅是皇家侍卫将领，更是世代守护皇室权位的首领，至于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放弃京城的大好荣华而跟随陈昊来到这里，那就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了。
莫处遵照陈昊的命令替张寒开脉测体，透明的气流顺着张寒的头顶慢慢渗入，张寒只觉得头部周围的空气在不停震动，然后是头部，再然后脖子胸腔微微发麻，但是到了腰腹却没有感觉了。莫处收回手，而张寒刚刚所有微麻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适。
“殿下，他修不了灵气，只能练练武功，强身健体”，刚刚他用灵力查看了他的经脉，发现他四肢不通，所以注定修炼不了。
“那就教他些防身的武艺吧”，陈昊皱起眉头，没想到他竟然不能修炼。
“殿下，不碍事的，我觉得练体也很好”，因为陈昊觉得奴才二字贬低了他，所以特许他自称我。张寒的表现很无所谓，陈昊看他这样子才松开了眉头，
莫处什么都不擅长，但是修炼灵气武艺却十分精通，虽然练体没办法延长寿命，隔空取物，但是练得好了也能够延年益寿，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不过要是想像修炼那样达到凭空取火，化水为冰却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陈昊已经吩咐了，那他自然得将张寒教好，不为别的，也是想让陈昊多一点保障，这样才不辜负他当初答应她的事。
因为十三皇子，张寒从这天起就开始了十分痛苦的训练，为了能让他专心练武，十三皇子特意给他半天时间，张寒也知道这事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是陈昊的一番好心，所以也格外努力，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因为平常运动量大，所以他吃的多了，身量一下长开来，仿佛像变了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催得人昏昏欲睡，陈昊眨了眨酸涩困顿的眼睛，再抬头看向张寒，此刻他正端坐在凳子上专注地看着书籍，张寒好像注意到了目光将视线转到了他那边去，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没有”，陈昊摇头，“你不累吗？练了半天的武功，中午也不休息”，他很好奇他哪来的那么充沛的精力，
张寒笑笑，“不累，承蒙殿下体恤，我才吃饱穿暖，殿下还允许我练武习字，所以我自然不能辜负殿下厚爱”，其实比起习武，他还是更喜欢看书，书里的世界千千万万，每个被写下的名字都蕴涵着不一样的风景道理。
其实他不说陈昊也发现了，张寒对书籍知识十分敏锐，常常对一些看法观点一针见血，连他都自叹不如，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从不约束张寒对书籍的渴求，即便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但是他却能从他的眼神举止中看出一点端倪。
“你看吧，我去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是殿下”，张寒放下书，上去替他放下帐子，收拾好外衣，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书还是原来刚刚那页，他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翻动，半点声音不让发出，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人。
番阳镇，玉云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但是张寒还是没有回来看她，她拿着一个小猫荷包发着呆，红色的荷包上面的橘色花猫已经比第一次强太多，几撇胡须灵动飘逸，尾巴摆动出弯曲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可爱。
“娘，你不是说寒哥哥去大户人家做长工了吗？为什么他还不回来看我？”，玉云趴在罗氏身上，颇有些心灰意懒。
“可能是主人家事忙，寒哥哥说不定下月就能回来了”，
“可是娘下月就要送哥哥去琉璃县了，万一到时候寒哥哥回来找不着我怎么办？”，在玉云的心底，她是十分想念张寒的，毕竟当初两人也一起玩了几个月，小孩子交朋友的方式最简单不过，玩得好的感情就好，所以她对张寒风的突然离开非常在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哼，寒哥哥走的时候也不来说一声，他要是回来我才不要见他呢”，玉云如此左右反复，最后生气地把荷包砸在地上，跑回房间。
罗氏捡起地上蒙了尘土的荷包，跟了上去，房间里玉云躲在了被子里头，她轻声上前，拍了拍鼓起来的被子，“云儿，别被蒙坏了，快起来”，然而被子里的小人依旧一动不动，“娘的话都不听了？”，
玉云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委屈兮兮的脸来，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娘，寒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玩了，他都不回来看我”，玉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淌，罗氏心疼极了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怎么会，我家云儿听话懂事又可爱，寒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云儿了呢？”，
“可是寒哥哥都好久没有回来了”，不怪玉云那么伤心，自从罗氏和她说，张寒去人家家里做了长工以后，她就日日关注着张家那边的动静，可是张寒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罗氏无奈，只能通过其他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过一段时间哥哥就要去县城了云儿不好好陪陪哥哥吗？到时候哥哥住在学堂，要好久才能回来呢”，
玉云一听果然止住了哭泣，“哥哥也会像寒哥哥那样？”，玉云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抽噎一声，
“当然不会，哥哥放假了就会回来的，和寒哥哥一样”，罗氏的话让玉云开心起来，
“真的吗？”，
“真的，云儿别哭了，哭得那么丑，回头让寒哥哥和哥哥知道了可要笑话你的”，罗氏看她终于不哭了，赶紧又给她找了点事做，好让她不要总是想到张寒。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这日罗氏带着他们兄妹来了琉璃镇，镇上有这附近唯一的一所最全的学堂，下至三岁稚儿，上至十多二十岁的学生都有。玉通今年十二岁，成绩中等，罗氏多花了点银子才给他争取了一个名额。
学院门口，玉云正依依不舍地拉着玉通，罗氏一直在旁边催促，“云儿，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天黑前可就赶不回去了”，
玉通蹲下来劝说，“云儿听话，在家要乖乖的，哥哥放假了就回去了”，
玉云有点不高兴，寒哥哥也是放假才回去的，但是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所以对于玉通的话并不太相信了，还是罗氏硬拉着，和玉通二人保证才将这小祖宗带走。路上玉云闷闷不乐，就连罗氏要给她买糖她都提不起兴致。
“云儿”，张寒往前边一看，那不是玉云和罗氏吗？她们怎么在这？
玉云听见熟悉得声音转头，待看见张寒的时候脸上迸发出喜悦，“寒哥哥”，她挣开罗氏的手向他奔去，“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玉云高兴坏了，没想到会见着他，
罗氏上前看着张寒，和以前相比他长高了，而且也壮实了许多，看来他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张寒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们，本来想着再过段时间就和殿下请个假回去看看她，毕竟自己当初事出突然，连声道别都没有，毛氏更不会去和玉家解释。
“玉婶娘怎么会在这？”，张寒向罗氏打了招呼，
“通儿要上学，我们今天送他过来”。原来如此，算算年纪，玉通也确实该升学了，番阳镇只有小学堂，最近的大学堂也只有琉璃县了。
“寒哥哥怎么都不回去看我？”，玉云过了刚刚的那股兴奋劲，开始问他缘由，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云儿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实在是走不开”，
“云儿经常提起你”，罗氏在一旁插话，“还给你绣了个荷包，就等你回去看她的时侯送给你”，
“嗯嗯，”，玉云点头，只可惜今天没有带过来，所以不能给他了，
张寒听说她还给他做了继续，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样，“没事，等过段时间我就和殿下告假，回去和你玩”，毕竟他早有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实施而已。
“好，那我回去等哦，你可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玉云对于他的许诺十分开心，这样就可以把荷包给他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寒哥哥还有事情要做的”，罗氏看天色不早了，而且张寒现在也不是自由身，她们这样恐怕会打扰到他。
玉云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也没有撒娇卖痴，只是跟着罗氏走的时候不停地回头往后看。张寒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匆匆回去，今天陪着十三皇子出来，他急急忙忙出来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
罗氏带着玉云租了一辆马车，路上车马摇晃，玉云挨在罗氏身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云儿，云儿？”，罗氏轻轻拍醒她，“到家了”，玉云揉着眼睛起来，罗氏将她抱下了马车，煮好了粥，给她喂了点就让她去睡了，奔波一天，孩子都累坏了。
黄知县府上，陈昊想起他今天透过窗户看见的那对母女，小女孩显然很喜欢张寒，眼睛里都是欢喜，就是不知道她们是谁，应该不是张寒的母亲妹妹。
“今天那对母女是你的亲戚？”，
“不是，只不过是要好的邻居，她们今天送孩子来琉璃县入学所以刚好碰上了”，张寒平常也不是个爱搭理人的性子，能主动上去打招呼说明关系很好，今天看见她们的时候，他急忙向他请去的神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碰见熟人，看来那对母女确实对他非同一般，才能让他如此关切。
张寒看陈昊主动问起她们，便将自己心里的事说了出来，“殿下，我想请几天假回去？”，
“探望那对母女？”，陈昊也不用猜，一想都能知道他请假回去是做什么。
“是，玉家一家人对我有很大的恩情，这次过来也没有提前打声招呼，他们想必很担心”，尤其是玉云，当初他走的时候就她并不知情，估计罗氏后面知道了也不会和她说，她一个人被瞒着，肯定会怨怪他为什么不去找她玩了，所以想请几天假回去陪陪她。
第一百四十章
张寒也在他身边干了两个月了，虽然他当初是被买进来的，不过陈昊还给了他一点银子让他回去，
张寒展颜，“多谢殿下，我一天后就回来”，陈昊给了他五天的时间，不过他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所以只要了一天，
“随你意，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收拾东西，好明天上路”，现在天已经黑了，走夜路总是危险一些，
“我晚点再收拾”，现在才卯时，怎么也得等他休息了再说。
晚上，夜深人静，张寒回了自己的房间，平时他因为要随时听候陈昊的吩咐，所以都是睡在陈昊床榻旁边方便他夜里要水，所以这个房间除了刚来的半个月他常住，后面倒是不怎么回来了。
衣柜里放着他的日常衣物，这些都是黄府管家吩咐人送来的，因为最近他长得快，所以以前的衣服都不合适了。也没什么东西收拾，一些十三皇子平时赏的新奇玩意都被他装进了包袱里，带回去给玉云把玩，还有一些碎银子也被他装进一个布袋子里放好。
做完这些他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期待明天能快点到。但是可能是因为心情激荡，直到半夜他才入睡。第二天，清晨鸟儿的鸣叫不断从窗户穿进来，张寒快速收拾好东西去向十三皇子道别，“路上小心”，
“多谢殿下，我很快就回来”，管家安排的车马已经在门口等着，就是知县大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他能得十三皇子亲自安排可见多么得殿下青睐。
琉璃县和番阳镇相距十几里，车马速度慢，一个时辰就到了。熟悉的门口出现在眼前，张寒跳下马车，对着赶车的师傅道谢，“不客气，我去其他地方转转，时间到了我再来接你”，赶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家也住番阳镇，
“多谢廖师傅”，待车行马走，张寒才敲响了玉家的大门，
“谁啊？”，里面传出罗氏的声音，还有玉云呼唤母亲的娇娇声。
“玉婶娘，是我”，罗氏打开门，看见的正是站在门口背着包袱的张寒，
“小寒，你怎么回来了？”，罗氏惊讶，他们昨天才见过怎么他今天就回来了？“你回来，主人家那边没说什么吧？”，
“没有，主人家很好，云儿呢？我给她带了礼物”，玉云听见他的声音立马从里面出来，
“娘，我好像听到寒哥哥的声音了”，玉云小跑出来，果然看见张寒就站在门口，
“快进去吧”，罗氏让人进门，然后左右看看没人发现才关上院门。罗氏的举动让张寒心里一暖，他们总是想得那么周到，他回来的事他根本不想张家的人知道，也不打算回去，他回来主要就是看望玉云。
张寒拉起她的手，“猜猜寒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玉云一听还有礼物立马回头，
“真的？”，张寒弯起眼睛，将包袱递给她。包袱有点沉，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罗氏看他们二人玩得开心，就去厨房准备饭菜了。玉云回到房间，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哇，玉老虎”，张寒看她拿起玉老虎心底笑开，这是十三皇子送他的，因为他不喜欢老虎，
玉云一件一件翻看，总共三件，一个玉老虎，一块雕牡丹的玉佩和一只布偶娃娃。布偶娃娃也是一只老虎，不过是用绸布缝制，里面填充了棉花，这些都是别人为了讨好十三皇子送的，不过陈昊都不喜欢，所以就给了他。
玉云十分喜欢布老虎，抱着不撒手，“谢谢寒哥哥，寒哥哥回来就不走了吧？”，玉云眼神充满期待，然而结果确实令她失望的，
“我晚上就得走了”，玉云听他这么一说，情绪瞬间低落，
“那么快吗？那寒哥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玉云心里舍不得，今天他回来的好心情也被冲散，
“我可以下次再回来啊，又不是不回来了”，小女孩的头上扎了两个髻，头发软软的，十分舒适，他都有些不想将手放下来。
“那怎么一样”，在玉云看来他才回来一天，这点点时间还不够和她玩一场游戏的呢，等他走了，又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云儿别生气，我答应每个月争取回来看你一次”，其实张寒也没太大把握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尝试一下。
虽然一个月一天也很少，但玉云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不是说做了个荷包要送给我吗，东西呢？”，张寒之前听罗氏说她做了个荷包原本是要送给他，不过却久久不见她拿出来。张寒这么一说，玉云才想起来，
“是的，寒哥哥等等”，因为之前也总不见他，所以东西就被她扔了，后来罗氏帮她捡了回来，放在了梳妆台的隔层里。玉云打开抽屉，里面一只鲜亮的荷包十分耀眼，玉云拿着荷包递给她，笑得有些傻，“送给你的”，
小姑娘可能有些害羞，动作也没有以前直接反而有点拘谨，脸也红红的，张寒看着她心脏砰砰直跳，忙接过荷包仔细打量，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看得时间长了倒是玉云缓了过来，
“寒哥哥不喜欢吗？”，她心里有点忐忑，是不是绣的不够好，他不喜欢。荷包上的橘猫圆嘟嘟的十分可爱，虽然脱离了实际但也是十分有趣，只不过针法生涩，所以猫儿并不灵动，但是这并不妨碍张寒对它的喜欢。
“没有，我很喜欢，云儿做得很好”，张寒当即将荷包放在怀里，恍若珍宝。玉云看着他的举动自然开心，
“寒哥哥要是喜欢，那我就跟娘多学学，还给你绣更好的”，玉云仿佛受到了他的鼓舞，对于刺绣更加有动力。罗氏来叫他们吃饭，听见玉云的话十分无奈，自己当初让她学刺绣可是说破了嘴皮都没能说动，还是她忽悠玉云说亲手做一件礼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她这才跟着学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并不认真，没想到张寒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对刺绣斗志昂扬起来，真是令她这个做娘的十分不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做了饭菜，云儿快招呼寒哥哥吃饭”，张寒是客人，他远道特意回来看望玉云，自然要好好招待。中饭有鱼有肉，也算得上十分丰盛了。玉云听了罗氏的话，乖巧地带着他去了厨房，还主动给他拿了碗筷，当然，罗氏的她也没漏，总算让罗氏有些许安慰。
“来，寒哥哥多吃点，娘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玉云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罗氏在旁边看着眼酸，真是女大不中留。
张寒接过她夹过来的菜，又给她回了一筷子，二人吃的开心，玉云甚至还比平常多用了一碗，饭后两个孩子去了院子里玩，偶尔能听见隔壁毛氏又吵起来了。玉云放下手中的石子，“寒哥哥不回去？”，
张寒摇头，“不了，我现在很好，估计他们也不想看到我”，从前他们的冷漠他已经受够了，如今好不容易逃离他又怎么可能再回去，要不是因为有她在，番阳镇他也不会回来。
玉云知道张家一直对他不好，所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支持的，毕竟在玉云心里，过去的张寒真的很可怜，和她相比他简直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时候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哥哥可怜，现在却是发自内心地接纳他。
张寒日中的时候回来的，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玉云不舍，“寒哥哥记得回来，下一次我做更好的东西给你”，
张寒安慰了她一会儿，然后向罗氏道别，“多谢玉婶娘招待，我这就走了”，
“好好好，路上小心，下次再来玩”，张寒上了马车，随着鞭子一响马车慢慢移动，罗氏冲着他摆手，玉云靠在罗氏身边，眼睛半点不眨地看着从窗户露出头的张寒，良久才举起手摇摆了一会儿。
等到看不见了，罗氏才将她带回去，“走吧云儿，下次寒哥哥就回来了，你可答应了人家下次见面要送更好的绣品呢”，
“嗯，娘，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玉云想起自己对张寒说过的话，她可不能让他再挑出刺来。有这一件事打岔，玉云倒没那么伤心了，“娘，我明天就开始好好学，你可得认真教我”，
“好好好”，这妮子，以前哪个时候不是认真教的她，只不过她自己不好好学，反而怪上她了。因为有了这事打发时间，所以玉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又是一月，而她的针法和上一个月相比已经进步了许多。
“娘，这个好难”，玉云最近在绣百花图，不过她人小绣得也差火候，所以将好好的百花绣成了一团。
“云儿才学多久，等你像娘一样就能绣得很好看了，寒哥哥也会很喜欢的”，罗氏的话给她打了气，玉云又重拾针线，在罗氏的教导下一点一点地开始练。
玉云今年才六岁，其实她也不急，但是罗氏却没有想到有些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正是秋天，院子的树叶已经泛黄掉落，玉云每天都得扫一遍院子里的落叶，自从玉通去上学后家里越发清净了，而且她们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玉大嫂在家吗？”，敲门人的声音很陌生，里屋罗氏听到声音出来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胡子拉碴，面色蜡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周日奔波劳累没有好好休息。
“梁老板”，罗氏惊讶，“梁老板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家大湖呢？”，罗氏向他身后张望，然而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情绪渐渐失落，“梁老板进来坐吧”，
“梁老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罗氏的话让梁启心头沉重，
“玉大嫂，对不起”，梁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罗氏看他这动作心里一震，不，不会的，估计是受伤了或者其他的，罗氏不愿接受，勉强牵起嘴角，但是笑容却十分僵硬，
“梁老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然而梁启只跪在她面前表情痛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罗氏连连后退，面容悲戚，“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罗氏不相信玉大湖出了意外，一定是他们没找到人之类的。
“玉大嫂，是我对不住你们”，梁启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确实如此，他和玉大湖是过命的交情，他的生意都是二人一步步走出来，可以说没有玉大湖就没有他梁启。
梁启忍着悲恸将事情缓缓道来，这一次他们像往常一样出海去另一边他们从未去过的西洋国，因为去年听人说那边几乎没有人过去，因为这必经之路危险重重，海中礁石暗流十分多，而且经过的海峡位于两座大山之间，风经过海峡被挤压成气流，带起了海面的波浪，尤其是当潮流涌进，被掀起来的海浪高达二三米，十分难通过。
让梁启和玉大湖决定要过去的原因是因为那里矿山遍布，黄金白银在那里并不值钱，当地的人对这遍地都是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而这正是他们的目的，用少量的工具粮食换取他们如同尘土的东西，那自然是一笔不匪的利润。
然而他们低估了海峡的风浪，掀起来的巨浪将他们船冲散，船体开始漏水，他们都掉进了海里，汹涌的海水不停地冲击着海里的人，陆陆续续被卷进海底的漩涡再没能上来。玉大湖本来被海浪冲去了崖壁，他趁机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往上爬，但是他回头看见梁启还在海里不停挣扎，当下又跳下去救他。
“后来玉大哥将我推了上去，不过又来了一个大浪他没撑住就被浪带走了”，当时他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可是大浪将他击倒在凸起的岩石上，海水冲击他的五官，等他再睁开眼手里只剩了一截衣袖。
“这是他的一点衣物”，梁启将那截衣袖拿出来，上面缝补的痕迹确实是罗氏的阵法。罗氏接过来，掩面痛哭。
梁启知道她一时接受不过来，但是斯人已逝，他也不希望玉大湖出事，可是那样的情况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在崖壁上活了七天，饿了就吃点树叶青草，天不亡他，一条下洋的船发现了他将他救起。
第 一百四十二章
“玉大嫂节哀，我对玉大哥的去世无能为力，但是但凡你们母子要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我还要去其他兄弟家，这就走了”，梁启将一张银票塞在她的手上，见她不接就放在她旁边的桌面匆匆离开了。
房屋里，罗氏看着这一百两的银票泪流满面，这可是玉大湖用命换来的啊。“娘？你怎么了？”，待客人走了，玉云才过来就看见罗氏哭成了泪人，
罗氏收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已经心力憔悴，没有心思再照顾她，“娘有点不舒服，想睡一会儿，云儿回房间自己玩好不好？”，玉云看她确实状态不好，乖乖答应，
“那娘好好休息”，玉云的拥抱让罗氏心里微微发暖，但是想到玉大湖又悲从中来。罗氏这一觉睡到了夜晚，直到天黑了才出房间。
一连几天，罗氏浑浑噩噩，就算是玉云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可是每次她问罗氏都不回答她，偶尔做菜的时候罗氏还走神，要不是她在旁边提醒，锅都要烧坏了。玉云想让罗氏多休息一会儿，于是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
往日里罗氏都是不许她一个人到井边的，但是厨房的水缸没了水，于是她拿着小桶仿照平常他们打水的模样，木桶被扔进水里发出回响，她站在小凳子上踮着脚尖使劲将桶往上拉，但是人小力气不够，所以拉水十分费力，她只能整个人撑在手柄上接住一部分身体的重量把桶往上拉。
罗氏从房间出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踩上板凳才够到手柄的小人儿正费力地将手柄往下压，然而再往上抬的时候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面上的表情十分艰难，汗水顺着鬓角低落，格外惹人怜惜。
那一刻罗氏知道她再不能颓废下去了，她还有两个孩子，怎么样也得照顾好他们。罗氏擦干眼泪快步上前。玉云突然觉得身上一松，原来是罗氏过来将手柄摇了起来。
“娘？”，罗氏朝她笑笑，虽然笑容不复以往，但总算有了一点开心的表情，
“回去歇歇吧，看你累的”，罗氏拿出手帕弯腰替她擦汗，玉云扬着脸笑得开心，
“谢谢娘”，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罗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还是不相信玉大湖死了，她宁愿他只是失踪了，就算没办法回来也罢，她希望他好好活着，这样他们总有一天会再见。
罗氏将这个渺小的希望和玉通玉云当作支撑自己的动力，眼下他不在，她更要看顾好这个家。但是她又该怎么和两个孩子说呢？玉通在琉璃县念书，每五天就有两天的假期，今日是第五天了，晚上他回到家中，罗氏已经做了饭菜正和玉云等着他。
“娘，我回来了”，罗氏听见他回来的声音，赶紧出门接过他身上的包袱，
“快洗洗手吃饭吧”，
“知道了我这就去”，玉通在井边洗了手和脸进了厨房，
“哥哥快吃饭”，玉云看见玉通将人叫到她身边坐下，还给他盛了饭，玉通大为惊奇，
“云儿都会给哥哥盛饭了真乖”，他伸手用力揉着她的脑袋，玉云恼怒地向他呲牙，
“哥哥快吃饭吧，最近娘心情不好”，玉云微微撅起嘴巴，对他刚刚粗鲁的动作十分不满意。玉通倒是对她说的事情比较上心，
“娘怎么了？是不是想爹了？”，毕竟以前玉大湖不在的时候，罗氏也偶尔会心情不好。玉云摇头，
“不像呢，那天来了个人，后来娘心情就一直不好了”，玉通皱起眉头，难不成是有人来找麻烦？
二人猜不出来，罗氏已经收拾好东西过来了。“快吃饭吧”，玉通玉云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默默吃饭，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罗氏才和他们说了那天的事情。
“你爹跟着出海的梁老板前两天过来，说了海上遇到了事故，你们爹失踪了”，罗氏的话让两人惊愕，
“怎么会？娘，是不是搞错了”，玉云看向罗氏，罗氏双目盈盈地看向她，眼中的情绪一目了然。玉云十分伤心，眼泪哗哗往下流，“那爹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罗氏抱着女儿，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怎么会，爹爹肯定舍不得我家云儿，爹爹一定会回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罗氏心里也不太相信，但是又不舍得让孩子伤心。
玉通刚听到消息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听见罗氏安慰玉云的话，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爹爹在家的时候常和他们说海上的事情，他知道大概他们的爹可能永远回不来了。想到这里玉通的眼眶开始泛红，但是看见一旁的母亲和妹妹他又忍住了。他是家里长子，爹爹经常教他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能哭哭啼啼，在家要孝顺母亲，照顾好妹妹，如今爹爹不在他更不能让罗氏操心了。
“娘，云儿，别哭了，爹爹一定会没事的，他这么厉害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罗氏擦擦脸，
“通儿说的对，云儿不哭，爹爹一定会回来的”，罗氏现在首要的就是要把这两孩子照顾好，家里之前置了很多田地，虽然自己不种都租出去了，也算有进账，家里不愁银钱。
因为这件事说出来，玉云心情低落了许多天，一转眼玉通又要去学堂了，但是他还是非常放不下罗氏和玉云。“娘，要不咱们搬到琉璃县去住吧，这样我下学就能回家了”，
罗氏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万一玉大湖回来找不到他们怎么办？“通儿，你安心读好书，娘会照顾好云儿的，至于搬家的事先算了，我担心你爹回来找不到我们”，
玉通情绪复杂，看她确实不愿意，只能做罢，“娘，你放宽心，爹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你在学堂要好好听夫子的话知道吗？”，
“娘，你放心”，玉通一向听话，她自然不用太操心他，如今他也十二三岁了，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唯独玉云还小，需要她多费点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罗氏和玉云送走了玉通，才关上院门回了里面。玉云这几天都闷闷不乐，一想到爹爹可能不在了就心底难受，罗氏看在眼里又哪能不伤心难过。
“云儿别伤心了，爹爹一定会没事的”，这两天她没胃口吃饭，眼看着下巴都尖了。玉云看着罗氏，眼泪又泛了起来，紧紧拉着罗氏的衣裙。
“好了好了，别哭了，爹爹一定会回来的”，罗氏将人揽在怀里轻声安慰，不过却在玉云看不见的地方无声落泪。玉云情绪低落了几天，在罗氏的细心照顾下终于好了许多，日子又这么毫无波澜的继续，只不过玉云这回期待的人不再是张寒，而是玉大湖能回来。
因为这个噩耗，罗氏已经很久都静不下心来做绣品了，等做完这一批就暂时不接活了，番阳镇快要入冬了，家里过冬的东西也该备起来了。
日子一下忙起来，罗氏也不再有空闲时间去想别的事情，而玉云也渐渐缓了过来。“娘，这是什么？”，玉云看着一副图样，这并不像以前她绣的花草动物，反而像首饰之类的东西。
“这是百宝图”，这是最后一样了，是琉璃县一户财主人家送来的。玉云了解，仔细看着图样上面的图案，上面除了手镯，链子还有元宝，一般人家都不会做这样子的绣品，这样的只能用来做成摆件，挂画，估计那户人家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玉云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又拿起自己的小绷子来认真刺绣，她现在安静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坐不住了，不过罗氏还是希望她能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可是她终归还是要长大的，去学会接受一些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人和事。
时间就这么划过流逝，冬天一转眼就来了。番阳镇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冷，这也是为什么罗氏需要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过冬的东西的原因。填充着厚厚棉花的大棉被和棉衣棉裤已经趁着天气晴朗晾晒好了，柴禾也准备了很多，腌制的咸菜和腊肉，干鱼已经到了时候。
罗氏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阵，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番阳镇的天空飘起细雪，寒风凛冽，外头出入的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屋里的炕已经烧起来了，炉火也在不停地燃烧，罗氏抱着玉云，两人坐在炕上剥着花生，清脆的裂开声不停在房中响起。
玉云听着外面的风雪，心里十分挂念玉通。“娘，哥哥怎么还没到？”，今天是玉通上学的最后一天了，这以后就会放年假，因为邻水城的冬天年假是三月，比其他地方多放了一月。
罗氏心里也十分担心，这天气冷的很，也不知道他路上顺不顺利。正在二人担忧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玉云听见了玉通的声音，心里一喜，“娘，是哥哥回来了，我去开门”，还没等罗氏叫她，她就离开了炕头出去了。玉云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确实是玉通，“哥哥，你回来了”，玉云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就像熟透的蜜桃。
玉通裹得十分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了眼睛。“快进去，别冷着了”，里面也传来罗氏呼唤的声音，两兄妹听见了，赶紧关上门往里面走。
玉通扬起披风将玉云遮住，二人快速进了屋子。到了房间，玉云从玉通的披风下出来，里面的罗氏赶紧提他解开带子，扫去身上的细雪，
“快去烤烤火，我去给你煮点姜汤”，这么大冷的天真是难为他了。玉云拉着他走到火炉边上，二人围炉而坐。火炉烧得旺，玉云在一边时不时添些柴禾进去，刚刚跑出去又一下回暖，这么冷热交替让她打了个激灵。
罗氏端着姜汤进来看见，赶紧让她躲到床上去，别受了凉。陶罐被放在了火炉上，不一会儿就煮开了，冒出一股子姜的味道。罗氏一人给他们倒了一碗，这天气可不是说说的，外面冷的很，要是得了风寒可有的罪受了。
玉通刚从外面回来，对外头的天气深有体会，这时有一碗姜汤再好不过，趁着汤还热着他吹吹汤碗抿了一口，瞬间整个人都舒畅了。玉云也慢慢喝着，姜汤很浓，放了红糖才使得汤没有那么辛辣。
“小心点喝，别烫着了”，毕竟是刚刚烧开的，就算天气再冷，不小心点喝也会烫着。玉云喝完了，罗氏将她的碗接过来，而她则又缩回被窝里，看得玉通一阵好笑，捏着她鼻子笑话她，
“你这个懒鬼”，玉云被他捏住鼻子呼吸不了，只能用嘴巴呼气，因为鼻子不畅，说话的声音也翁翁的，
“哥哥放开，我才不是懒鬼”，兄妹玩做一团，还是罗氏进来阻止了他们，
“通儿你又欺负妹妹，还不快把手放开”，玉通松开手，回了火炉边继续烤火。玉云揉着鼻子，向罗氏大声告状，
“娘，哥哥真是太坏了，你可得帮我教训他”，
“好好好，娘帮你教训他，让他今晚只能吃米饭不能吃菜好不好？”，玉通一脸苦相，
“娘，云儿我知道错了”，白米饭可吃不下啊，他还是喜欢吃娘做的菜。玉云看他可怜兮兮的，又心软了，
“要不就让他吃一点点吧，就一点点”，玉云用手比划着，看得二人十分想笑。玉通顺水推舟，连连点头，
“谢谢云儿，不然今晚我可就吃不好了”，他还做出十分感激的模样，更加讨好了玉云，一家人其乐融融，罗氏在一旁看着他们会心一笑。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院子的树上很快就被涂上了一层银色。房里暖黄的光透过门缝照在地上，似乎将原本冰冷的雪都提高了点温度，不再那么寒冷。
琉璃县的一处大院落，陈昊裹着厚厚的披风窝在房间里，雪花不停地飘落，偶尔能从窗纸看出一些影子。这邻水城真冷，比京城还冷上许多，陈昊来的时间不长，对于这里的气候只有耳闻却从不曾体会，如今也是亲身感受了一回。
第一百四十四章
“殿下，汤药熬好了，趁热喝吧”，张寒从外面进来，门打开的瞬间涌入了许多风雪，但一会儿又被门帘阻在外头。陈昊第一次在邻水城过冬，陡然降低的气温让他还是感染了风寒，所以这些天一直在调养。他接过张寒递来的药，试了一下温度后一饮而尽，张寒又给他递了漱口用的热水，陈昊喝过水冲散了嘴巴的苦涩才舒服了些。
“邻水城的冬天一直这样？”，陈昊还是第一次看见冬天来得如此凶猛的地方，心里自然好奇。
“回殿下，今年冬天来得快一些，以前和缓一点但大体上差不多”，张寒在邻水城生活了十年，除了刚开始的两三年没什么记忆，但是后面几年对邻水城的冬季格外记忆犹新。
“是吗”，陈昊可能刚来，对这里的气候还不大适应，“等冬天过了你和我一起上课吧”。十三皇子的教习老师是大陈鼎鼎有名的裴大家，是刘家专门请来给他教习的，
“这恐怕不好”，毕竟陈昊是十三皇子，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恐怕裴先生不愿意。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看你十分聪慧，别浪费了这天生的禀赋，裴先生那自有我去说，如果不成那就再请个师父教习”，陈昊这么说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和他谈得来，二是张寒在读书方面确实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和领悟，若是放任了未免可惜。
“殿下做主便是，能得殿下照顾是我的福气”，确实，自从被卖到这里，在十三皇子身边服侍他才真正过上了一般人过的日子。
因为二人商量好，所以陈昊就趁着裴先生过来上课的时候提了这件事。裴先生今年也不过四十几岁，但是已经是响喻大陈的人物。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在各处游历，去过的地方都是普通人从不曾去过的，不仅见识广阔，书画也是一绝，因为早年刘家有恩于他，于是就做了十三皇子的先生。
“也不是不可，但是我得考教他一番”，那孩子之前也见过几次，是个沉稳的，但是具体如何还要再细细看一遍，如果资质太差他可是不收的。
“自然，待先生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就让他过去”。当年裴先生收他为弟子也是需要考教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张寒要想成为致知先生的学生也需要走这一关。
陈昊下了课就回去和张寒说了这个消息，“放心吧，凭你现在所知所学的东西足够了”。但是私下里张寒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读书写字上，每晚临睡前都会再看上一个时辰，其实他心里是忐忑的，就算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他也知道这次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所以他格外努力。
陈昊看他那么勤奋，也愿意多给他一些宽容，毕竟若是他将来能够有所建树，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助力，将来的事也会更好办一些。陈昊的视线看向屏风外面的一点灯光，眼神晦暗不明。
裴致知住在邻近陈昊的另一个院子，因为黄知县的府邸太小，所以他们早就在郊外又另找了一套大院，这里清净，有山有水十分适合养人，只不过现在冬季大雪纷扬，看不出什么景致。
这日的下午，天空的雪停了，但是依旧乌云密布，半点阳光不见，十分阴沉。张寒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踏过积雪，雪地上随着人经过留下一串脚印。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响起，张寒在外面等了一会，里面才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裴致知打开院门，让人进来，随后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雾气袅袅，里面有浩瀚书海，一张桌子十分简单。张寒在裴先生的示意下坐在蒲团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面。裴致知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不用拘谨，只当平常就好”，
“是，先生”，张寒听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温热的清茶入口瞬间暖和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茶如何？”，
“张寒不会品茶，只知道这茶入口微苦回甘，味道不错”，张寒面对着裴先生，眼睛低垂错开对面人的眼睛回话，
裴致知笑笑，又拿起茶壶给他满上，“你的性子极好”，茶水倒入杯中，升起一道白色薄雾，“你平时都读了什么书？”，
“裴先生谬赞，平时都读了四书五经，春秋，策论还有史记”，张寒这个年纪才读这么点书已经算少了，而且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念的书也比较杂。
“那你是怎么看春秋的？”，
张寒略略思考，“诸侯并起，皇朝衰落”，裴致知抬眼看他，眼中划过兴味，
“你仔细说说”，裴致知放下茶具，开始认真审视起他来，
“周朝为皇，诸侯壮大压过当权者势必会被覆灭，况且春秋之时周朝当权者不思政事百姓，只一味以己为重，最终导致失了臣民之心，诸侯反政已经是必然之事”，
“那如果你是周朝当权者你会如何？”，
张寒愣了一下，他作为当权者吗？“如果我是周朝的当权者，我会示弱，给予诸侯想要的东西，减赋赏赐封地，拉拢安抚诸侯，再施以离间个个击破”。
“好好好，周朝势弱必定不能与诸侯硬碰硬，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向他们示弱，让诸侯安心，为了不让他们联盟施以离间，从他们之间瓦解，能屈能伸确实是好想法”，裴致知倒是小看了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地心性，看来将来也并非池中之物。
“论语可念得熟？”，
“先生，论语念得还算可以”，
“那你觉得论语如何？”，经刚刚他的回答，裴致知已经对他十分感兴趣了，若是他在为人方面没什么问题，这个学生他就收了，
“孔夫子及弟子有大智慧，论语所言都富含真理，为君为臣，为人子为学生都说得详细”，
“那你说说为人该如何？”，
“为人子当孝顺父母，但不能愚孝；为人兄长应尊长爱幼；为人臣应该恪尽职守；为君者当孝廉博爱，知人善任。人在世上应该以真诚待人，做好本份之事，这就是我对论语如何为人的看法”，裴先生听了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很好，怪不得殿下过来向我提出收你为学生”，
“承蒙殿下错爱，张寒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要是换作以前，让他能拜入大家名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十三皇子不仅对他宽容还有知遇之恩，他十分感激。
“我这人不似外面那些老学究，上课全凭心情，你要是愿意，今后可以和殿下一起过来”，他这话无疑是已经同意收他为学生，张寒十分惊讶，随后又是激动高兴，
“多谢老师”，张寒当即下跪行礼敬茶。
“以后可不要懈怠，学习一事最忌讳这个”，裴致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是，老师，学生一定努力，不辜负老师及殿下期待”。张寒离开了裴致知的院子向陈昊回禀，
“怎么样？老师的考教过了？”，
“是，裴先生已经收我为学生，多谢殿下为我思虑”，张寒单膝跪下，这份恩情他永世也不会忘记。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陈昊将人扶起，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你是唯一一个我不反感的人，我将你当作兄弟，也希望你能像我一样”，
“张寒不敢，殿下是龙子，张寒不过是一介草民，怎么能和殿下称兄道弟，殿下关心爱护，张寒铭记于心”，十三皇子的话让他惶恐，他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得寸进尺，
陈昊看他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声，“算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吧，不过从今天起我可是你的师兄了，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
张寒抬起头微微一笑，“是”。
“你还没有字吧，取一个以后我也好唤你”，张寒以前过得辛苦，连吃饱都成问题更别说读书取字了，张寒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风劲初下叶，云寒方护霜”（引邓德與送浑邓州），就叫云寒吧，
“云寒，云寒，不错，那我以后就叫你云寒了”，陈昊的字为方初，还是刘贵妃在世的时候给他起得，但是张寒可不能叫，他是十三皇子，他们终归是主仆，身份有别。
因为张寒拜入裴致知门下，和陈昊已经是师兄弟，所以陈昊给了他一个小院，让他搬过去了，服侍的大有人在，因此张寒也算是这刘府的客人了。
“殿下真要将张寒培养成您的部下？”，莫处不过外出几天，回来就听闻这个消息。他也跟张寒相处了一些日子那孩子性子不错，且不说他年纪还小，这事他答应了？
“我还没和他说，况且将来还未可知，我帮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将来若真能有出息也会记得我的好”，这件事成则前途无量但要是败了那可是填上命的，从出宫那天起他就将自己的命置之度外，他不怕死但不代表别人不怕。
莫处跟随他良久，他的性子还是了解的，而且张寒那孩子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将来他们二人估计会一起共事。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想来应该是还不打算说吧，也是，他们都还小，就算要计划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
“殿下，刘相来信”，莫处将信件呈上，陈昊接过来打开信封，大致浏览。里面都是一些京城发生的事情还有老人家一些关心的话语，看到这里陈昊面色微暖。“最近京城倒没什么大事，唯一一件估计就是太子娶了蓝家的嫡次女为侧妃”。
蓝家是朝中新贵，大陈的开国皇帝那一辈的老臣经过了几百年的风云变化，在朝中的也就仅剩刘相一家，多年积累的底蕴到了如今就是连帝王都防备，这也是为什么陈昊不受康元帝待见的原因。
大陈如今历经四代，前三代大陈国富民强，但是到了康元帝这一任帝王大陈颇有些停滞。当初云帝没有子嗣传位康元帝，刚开始他也曾兢兢业业地处理政事，但是时间一久却不再有那份耐心了，转而沉浸声色，幸亏朝堂有刘相和当初云帝提拔的大臣稳固着才没有什么大乱子，但是时间一久，下面的人也难免会有异心。
陈昊想起当初刘贵妃的起因，心情一下犹如寒风过境。母妃一辈子对他恭恭敬敬，也从不曾参与后宫前朝争斗，最后还是落得一个饮鸩自尽的结果，而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好父皇和后宫那群蛇蝎妇人所致。
“殿下”，莫处的声音让他回神，陈昊压下心中磅礴的戾气，将视线转向莫处，“殿下，京城还派了一位公公过来，说是前段时间您遇刺，手下也没什么伺候的人，特意让人过来补上”，
陈昊皱起眉头，“是谁？”，
“是陛下御前管事黄公公的干儿子”，
陈昊冷笑，“父皇害怕我在这极北之地能做什么不成？算了，来就来吧，我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不了今后做事小心点就成，一个黄公公的干儿子还能奈何得了他们一群人不成。“父皇体桖，等小黄公公来了一定要替他们接风洗尘”，说到这他倒是想起了刘大福。
“大福公公的伤怎么样了？”，
“回殿下，刘公公的伤已经快好了，今天早上还惦记着您呢”，一旁的小太监回话，
“我去看看大福公公”，陈昊在小太监的服侍下穿上披风戴好毡帽出了门去。
刘大福是从前伺候刘贵妃的，后来刘贵妃去世他就自请去照顾陈昊，平时尽心尽力，对陈昊极好，陈昊对他也十分敬重。
十一月份的天气寒凉，时不时的小雪和寒风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偶尔还会下雨。邻水城下雨极其难受，又冷又湿，冷气无孔不入。
张寒在房间中阅读书籍，如今他已经不用再去干伺候的活，一日三餐也都有人送来，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更加努力，经常看到深夜。短短的一月过去，就连裴致知都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在，青出于胜于蓝，这样的天赋，将来中举不在话下。
因为张寒确实在文这一方面天赋了得，而陈昊也打算让他去参加童试。待下了课，陈昊和张寒走出裴先生的小院，小院寂静，如今是冬天更显得萧条。张寒落后一步始终跟在十三皇子身后。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寒，我想让你去参加明年的童试”，但凡读书识字的人都以走上科举这条道路为荣，而张寒所长就在这里。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云寒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云寒也愿意唯殿下马首是瞻”，张寒自然知道他费了这么多心力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同情，身为大陈的十三皇子，如今大陈皇室混乱，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且他千里迢迢离开京城来到邻水城肯定也事出有因。
陈昊停下脚步转过身，“真的吗？即便要冒生命危险？”，
张寒一顿，瞬间了悟，“是，张寒能有现在都是殿下给的，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张寒低着头，言语诚恳。陈昊要的无非就是皇位，而他能做的就是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唯一的一条路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科举。
张寒被陈昊扶起，“你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不是真心，那不要也罢，也免得将来行差就错，后悔今天的决定。
张寒想的很清楚，十三皇子对他有恩他无以回报，能做的也就这一件事而已，所以不管将来如何，他都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殿下，张寒想得很清楚，而且这也不仅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我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上了这条船可就下不来了”，
“是，想好了，还请殿下应允”。这是他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他不想也不会放过。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冰冰凉凉的白色落在身上，瞬间化成一滴水珠。雪中，有两个孩子并肩而行，随着雪下得越来越大，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被淹没。
“云儿，快进屋来”，玉云正在院子里扫雪，听见罗氏的呼唤放好扫帚跑了回去。才出去一会儿，她的身上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罗氏赶紧在门口替她弹去身上的雪花，将人拉到炉子边上去，
“娘，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因为前两天下了小雪，今天雪停了她就想着出去扫一下路上的积雪，没想到这才停了多久就又开始下了，还越下越大。“哥哥应该快回来了吧”，玉通也趁着雪停出去购置东西去了，这会儿也应该快回来了。这才刚说呢，外面就听见了玉通的声音。
“娘，云儿，我回来了”，玉通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母女二人看了赶紧上去接。“面粉大米，还有油盐酱醋，一些地瓜土豆，还有猪肉”，玉通把东西卸下，总算是轻松了。
“快回屋里烤火去吧，我来收拾”，罗氏对着两个孩子说，接着将玉通卸下的东西搬去厨房。玉云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哥哥快擦擦，雪化了很凉的”，他比她刚刚还惨呢，头发上眉毛上都盖了雪，看起来十分好笑。玉通接过毛巾蹲下让她扫了雪，然后才取下围巾，
“呼，真冷啊”，
“今天外面有人卖肉？那么冷的天”，平常街上都会有新鲜的鱼肉售卖，但是番阳的冬天太冷了，鱼虾这个时候已经买不到了，肉也极少，要是能碰上也纯属是运气好了。
“是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也是巧了，今晚让娘做顿白菜土豆饺子，一定很好吃”，嗯嗯，玉云点头，这要是再配上些醋和酱油那简直好极了
“娘，今晚做饺子吃吧”，玉云跑到门口大声呼唤，
“诶，知道了”，厨房传来罗氏的应答，玉云这才回房间去。
“哥哥，你说爹今年会回来吗？”，往常这个时候玉大湖早就回来了的，可是今年估计家里只有他们三人了，玉云眉眼低垂，情绪失落。玉通因着她的话也沉默起来，不一会儿才轻声安慰她，
“爹爹一定会回来的，你别在娘面前提这事了，万一勾起了娘的伤心事，她心情又要不好了”，玉云抬起头看着玉通，乖巧地点头，
“我知道了，不会在娘面前再说了”，罗氏其实最担心玉大湖，只不过有两个孩子在，平时都压抑着，无事也会找出一些事情来干，就怕闲下来自己会胡思乱想。其实好几次玉云半夜醒来都能听见罗氏低低的抽噎声，她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玉通看着玉云又想到罗氏，心里的责任越发重了。爹爹不在，他一定要照顾好娘和妹妹，不能让人欺负他们，玉通眼神坚毅，对于未来更加充满斗志。
夜晚明黄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屋子里面暖融融的，玉云一家正围着炉子吃饺子。饺子有猪肉白菜和猪肉土豆馅的，沾着点佐料十分美味。“娘，等年后我想去考童试”，他已经十三了，过了年就要十四岁了，已经算晚了。罗氏自然是由着他的，
“你想考那就考，只要你想考娘就供你”，
“也没有那么夸张，娘你也知道我的水平，能考个秀才就不错了”，玉通对于自己的水平还是很了解的，以他的资质最多就是考个秀才，而且他的兴趣也不在这里。“而且童试也不好考，我只是想去试试”，童试虽然不拘束年龄，但是难度也摆在那里，并不是谁都能轻而易举就能当上秀才的。
“总之你尽力而为，娘支持你”，
“谢谢娘”。
“哥哥是要考秀才了吗？”，玉云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懂什么是童试，但是听见他说考秀才很惊喜，
“是啊，但是不一定能考上的，童试也不简单啊”，玉通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毕竟他才十四，五六十才考上的大有人在。
“不会的，哥哥一定能考上的，哥哥多看些书，考试一定能考好”，玉云对玉通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可是她的亲哥哥。玉通失笑，
“好，那哥哥努力看书，明年给云儿考个秀才”，
“嗯，哥哥最厉害”。玉家对儿女并没有太大要求，罗氏和玉大湖只不过是希望他们多读点书，将来不至于捉襟见肘，能维持生计。可是如今玉大湖生死不明，虽然罗氏已经开始计划着用度，但离着孩子成年还有好多年，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用完饭，玉通回房间温习，玉云则留下陪着罗氏点算。玉云看着她不停地用算盘拨来拨去，时不时蹙起眉毛，看得她心里十分好奇，“娘，你在算什么？”，
“是咱们今年的田租，又有人拖欠了”，往年也经常有人拖欠佃租，那时候玉大湖还在，都是他上门讨要，今年他不在看来得她自己去了。
玉家一共十几亩地，不过因为玉大湖长年累月不在家，所以都是租出去的，租的也就那几个人，罗氏都十分熟悉，但是再熟悉的人，涉及银钱也总会陌生。罗氏唉声叹气，看来明天得让玉通和她去一趟了。
玉云从不曾接触过家里的进项，也不清楚家里是什么情况，所以对此一头雾水。罗氏摸摸她的头，心里怜爱非常，玉云也快七岁了，该教教她一些柴米油盐的事，不然以后嫁出去了可怎么维持得了家中各种杂事。
玉云听着罗氏慢慢给她讲了现在玉家的情况。过去那些年，玉大湖出海，每半年都有百两银子的收入，梁老板是个和善的，逢年过节还会发红包，算算下来基本上一年有四百两，大部分都存进了钱庄中，田地只是他们很少的一部分收入，再加上罗氏时常给人做些绣活，所以基本上够日常开销。
如今钱庄里存了大概三千两银子，可以说只要他们像平常一样过日子，这笔钱完全可以够他们开销一辈子。玉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家这么有钱，她一直以为他们家也就和张家一样，虽然不拮据，但也还过得去。
玉大湖当初和罗氏说不想钱财外露，怕招来是非，所以玉家一直过着和平常人家一样的生活，罗氏也愿意这样，所以平常会自己接点活赚银钱，而佃租也是一定要收的。
说到这玉云不明白了，“娘，为什么我们有这么多银子还要去收租子，您也还要做针线？”，毕竟他们家那么有钱，平常松散过日子完全够了。
“傻孩子，钱财不外露，是非才少呢，而且这些钱咱们可不能大手大脚地花了，万一以后碰上什么难处，还可以用来一解燃眉之急”。这些钱财将来都是给他们兄妹一人一半的，玉大湖在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并不厚此薄彼。
“这样”，玉云似懂非懂。罗氏怕她不懂事出去和人乱说，所以着重叮嘱了几遍，
“这事一定不能和外面人说知道吗？到时候要是坏人知道了，会来抢我们家银子的，哥哥就没钱念书了，云儿也不能穿漂亮衣服了”，罗氏挑了些厉害的和她讲，玉云听说哥哥不能不读书，吓得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
番阳镇的雪不停不停地下，到了十二月份，还出现了极夜，这对于邻水城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并不新奇，但是陈昊一行从京城来的就不同了。极夜使得邻水城没了白天，陈昊一觉醒来外面天还是黑的，他正要再睡，外面传来了刘大福的声音，
“殿下可是醒了？”，
“进来吧”，陈昊坐了起来，透过黑暗看见外面进来人，“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已经巳时了”，房屋被灯光照亮，陈昊一瞬间被灯光晃了眼睛，一会儿才缓过来。没想到现在已经巳时了，可是外面看起来天还是黑的。
“邻水城进入极夜了？”，
“是的殿下，大概两天就会有白天了”。陈昊由着刘大福伺候穿衣，另一边张寒昨夜睡得迟，一觉醒来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的，如墨的天空五彩斑斓，一条条彩色光带正铺在天空上，看起来十分玄妙。原来已经极夜了。外面有人来来去去路过，点点灯光在黑暗的风雪中迷迷蒙蒙，
“张公子，您起了吗？”，
“你们进来吧”，有人端着水盆热水进来，张寒洗了脸来到桌子旁，热腾的饭菜已经放在桌上。
“公子吃吧，今天早上有燕窝粥，这是血燕，是殿下吩咐给您做的，听说是刘相府送来的，也就半斤，可是好东西”，说话的婢女长得俏丽，但是如果没有她脸上似有似无的不屑那就更好了，
“多谢这位姐姐”，张寒不想跟她计较，正准备接过碗，突然那婢女大叫一声，
“哎呀，这碗里怎么有灰尘进去了，这可不能再吃了”，说着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燕窝，“公子，这燕窝坏了就别吃了，您吃点其他的吧，奴婢将这东西拿去倒掉”，张寒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拿着桌上的馒头吃起来。
“哎，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怕什么，他以前也不过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下人，还能高贵到哪里去不成，怎么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刚刚那个俏丽婢女拉着另一位女仆出去了，张寒在屋内隐约能听见她们交谈的声音。
“那万一他和殿下告状怎么办？”，
“哼，他要是敢告状，看我怎么收拾他，不过是个被家人卖掉的穷孩子，还以为自己多金贵不成”，言语中颇多是对张寒的看不起，“走吧走吧，我们换个暖和的地方，这可是好东西呢”。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张寒面无表情地吃饱了东西，然后回到书桌继续看书研习。
不一会儿，那两个婢女一脸餍足地回来收拾东西。碗筷杯盘的声音撞在一起十分刺耳，半点不收敛，等到她们终于离开，室内才恢复平静。
极夜是漫长的，外面黑漆漆地一片，要不是偶尔有仆人经过，还以为还是深夜。外头的雪很大，一下就压弯了枝头，积雪从树枝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室内有沙沙的翻书声，一页又一页，并不受外面的影响。
番阳镇，玉云第二天还是被罗氏叫起来的，不然她恐怕会一直睡下去。“云儿，别睡了，起来洗脸吃东西”。玉云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声音哝哝，
“娘，外面天还没亮呢”，玉云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空还是黑漆漆一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罗氏将人轻轻推醒，“今天极夜，外面有你最想看的极光，快起来”，听罗氏这么说玉云的困意一下消失不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真的？”，
“是啊，快起来洗脸”，罗氏催促，这都快日中了，再不起来吃饭就过了用饭时间了。玉云赶紧起床穿衣，“慢点，极光又不会不见”，这孩子。
玉云穿好衣服，罗氏给她浸湿毛巾擦脸，又帮她戴上帽子围巾才放她出去。玉云一下冲出门去，天空的五彩斑斓让她赞叹不已，这几天是邻水城最绚丽的日子。罗氏不敢让她在外面待太久，就把她叫回来了。
“哥，你看到了吗？”，玉云指着天空看向玉通，
“早就看到了，你以为我像你吗，小懒虫”，玉通点点她的红鼻子，两人牵去了厨房。早饭是罗氏煮的红薯粥，和自己炸好的油条馒头。两人吃得津津有味，罗氏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涌出一股甜蜜，但随后又有些悲伤。
“哥哥，我们待会出去堆雪人啊”，外面的积雪已经很厚了，雪铺在地上厚厚一层已经到了门槛。
“外面还下那么大的雪，堆什么雪人，而且你哥还要看书呢”，罗氏不赞同，这要是冷到了怎么办？现在外面的天气可不是说着玩的，这大雪还飘着呢。
“娘，没事，我们穿严实点就可以了”，玉通也好久没有放松过了，刚好她说要堆雪人，他心里也痒痒。玉云点头，期待地看着罗氏，
“可以，但是不能玩太久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娘”，玉云开心的倚在罗氏怀里，随后拉着玉通回去裹衣裳，等二人觉得差不多了才跑去院子里。
“哥哥”，玉云叫了一声玉通，趁他回头一个雪球砸过去，瞬间雪砸了玉通一脸。
“玉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玉通被砸了个措手不及，立马开始反击，源源不断的雪球在院子中飞来飞去，孩子欢快的笑声传出很远，原本寂静的极夜也热闹起来。
玉云除了一开始能趁他不备打中，后面一直都是被扔的份，而她扔的雪球，打中的连一半都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玉云投降了。“哥，哥，不玩了，我们堆雪人”，一番奔跑后倒是不冷了。玉云蹲在地上将雪聚拢起来，玉通则将雪堆压实。
雪人已经初具形态，玉云去厨房拿了两节柴禾和两颗炭石点缀上去，一个滑稽可爱的雪人就做好了。罗氏在屋里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他们叫进来。玉通回了自己的房间，玉云则坐在炕上挨着罗氏。
“娘怎么还在做这些？”，罗氏又接了绣活，原本是打算年后天气暖和再接但是这次给的价钱高，所以她忍不住又接过来做了，反正时间充裕，偶尔拿出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反正是松快活计，能做就做吧”，罗氏说得轻松，但是玉云却听出一些辛酸来，要是爹爹在就好了，娘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玉云抱着罗氏的腰躺在她的腿上，外面极光不停变幻，她突然想起了张寒，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过年会不会回来呢？
和玉云一样望着极光的人此刻正坐在油灯下，面前是一本是十分厚重的书籍。也不知道玉云那丫头现在在做什么，估计也和他一样在看着天上的景色吧。他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桌上翻开的书页。
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夹着雪吹进来，一阵光暗恍惚，他赶紧围住火苗起身上去关上了门窗。屋子里面没有烧炭火，十分寒冷，张寒只能裹紧衣裳，在黑暗中继续研习。
隔壁的下人房里，两个丫鬟坐在烧的红火的炭炉边磕着瓜子，聊着这府里的八卦。“我们这样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其中一个丫鬟胆子比较小，被拉着做这些事还是有些心虚的，
“嗨，你怕什么，他不会说的”，她们也过来好久了，那小子平常不爱说话也不会讨好人，真是奇怪殿下怎么会那么照顾这样的人，“你放心吧，他要是敢说早就说了，还能等到现在？不过是个穷小子，估计殿下对他的照顾也只是表面罢了”，
“我们还是收敛些吧，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他去告发我们就不好了”，她们现在日子过得轻松，比去其他院子伺候可好多了，她可不想被调走。
“知道了，我们做的应该也不过分吧”，除了有的时候会偷拿他的吃食，干活的时候懒一点，但是基本上她们该做的都做了，只是没有那么细致而已。
另一个丫鬟皱起眉毛，她长得一般，也没有她那么大的胆子，想起之前她们做的一些事她还是愧疚的，但是这样的生活十分松快她又不想放弃，如今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以后咱们勤快点吧，不然我心里总不踏实”，
“知道了，知道了，胆小鬼”，丫鬟不以为意，继续磕着她的瓜子烤火。另一个丫鬟不再言语，反正说了她也不会听。邻水城极夜很短，也就两三天就恢复了往常。玉云是被阳光照醒的，明亮的阳光即便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它的光亮。“娘？”，
“醒了？”，罗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儿就端了热水进来，“今天倒是起得早”。
玉云自己绞了帕子擦脸，这两天睡得多，所以今天就起早了。外面的雪还在下，但是天空已经没有了前两天的炫丽多彩了。
“待会吃了饭乖乖在家知道吗？”，
“娘是要和哥哥去收租子吗？”，之前对账的时候罗氏和她说过，不过恰巧遇上极夜所以一直没有出去。
“是啊，趁着今天雪小一点赶紧把事情办完了，不然拖到年后就不好了，你自己在家玩，不要跑出去，万一病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一家人用了早饭，罗氏就带着玉通出去了，临行前反复叮嘱她不能出去，也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玉家一共十几亩地，分别租给了四户人家，拖欠租子的也就那一户。本来去年她是不想再租给他们的，但是他们一向爱摆出可怜的姿态，她一心软还是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拖欠佃租的人家姓叶，住的不远，和玉家也就隔了两条街。叶家一对夫妇，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平时主要靠的种地为生，平常那叶家的也会出去做点零活，他的妻子则在家里带孩子。两夫妻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也是她为什么带着玉通过来的原因，就怕他们看只有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愿意给租子。
罗氏侧头看了一下玉通，这天冷的还是呆在家里好，确认他没有什么不适她才继续往叶家走。砰砰砰，叶家大门紧闭，罗氏敲了好几下里面才有人过来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叶娘子打开门一看是罗氏，立马换上笑脸，“这不是玉娘子吗，是来拿租子的吧”，
“是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而且咱们去年也说好的，这日子都过了，你看这，”，罗氏面皮有些薄，将话扔给了她，
叶娘子犹豫了一会儿，面色也纠结起来，“玉娘子能不能再宽限些时候，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而且孩子最近生病了，看病吃药就花了一笔，现在拿不出钱给你了，不过你放心，钱一定会还给你的”，叶娘子说得可怜，玉通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但是罗氏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什么性情她最清楚。
“叶当家的不在家？”，
“是啊，他出去找活去了，这大冷的天他非说要出去”，叶娘子面上痛心，眉尾低垂，就像一个十分关心丈夫的妻子。
“叶娘子，这外面太冷了，你看我还带着通儿，不如我们先进去说吧”，
“这，”，刚刚还十分热情的叶娘子这个时候却有些犹豫，“这，家里乱，恐怕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总比在这外头冻着强，更何况要是我自己就算了，这还有孩子呢”，罗氏并不理会她的借口，一定要进去坐坐，
“对了，玉娘子，我想起之前我娘家送来了一点钱，是给孩子看病用的，不然我先把钱给你吧，左右孩子也差不多好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给罗氏说话的机会，转身关上门就回去取银钱。
玉通看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心底奇怪，“娘，叶婶子什么这样？我们还在外头呢”，罗氏摸摸他的头，
“你可别看他们家看起来落魄，其实家里也是有点家底的，这是怕我们进去，揭露她的谎话罢了”，玉通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人会这样做事的，有钱也不还。
才一会儿，叶娘子就打来了门，将一袋银钱递给了罗氏，“这是四百文，收好了”，再次出来的叶娘子没了那股亲切，反而板着一张脸，好像他们才是欠钱的一样。
罗氏大致看了下，却遭到叶娘子的挤兑，“放心吧，不会少了你们，真是的”，叶娘子一脸的不屑让玉通心中不爽，但罗氏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大概是没有错的，不过明年的地我们就不租了，如今叶家发了财，相必也不缺这种地得的钱”，罗氏知道这个还是去年玉大湖要租子回来告诉她，要不他们还一直被瞒在骨子里。
叶娘子听她这么说，脸色更加不好了，“爱租不租，我们家也是可怜你们才租你们的地，每年给你们一点收入，你倒好也不掂量掂量你们家什么情况”，
“叶婶子，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们拖欠租子就是不对的”，玉通早就忍不住了，听她言语非常不中听，立刻回怼。
“嘿，玉娘子，你家玉通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叶娘子瞪着玉通，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罗氏将玉通拉到身后护着，
“我家孩子说的是事实，而且我家亲戚不多，孩子也都是认识的，却是没有你这样的长辈”，说完罗氏就带着玉通走了。后面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罗氏并不在意。
“娘别伤心，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们挂在心上”，玉通看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刚才那叶娘子说话不好听让她心情不好了。
“娘没事，娘只是在想这田还要不要租出去”，如今玉大湖不在，这世道都是欺软怕硬，他们孤儿寡母的难免会有人找麻烦，
“为什么不租？娘，我可以撑起这个家的，明年我就十四了，我可以照顾您和妹妹”，玉通说的都是心里话，也希望罗氏能相信他，“等明年我去考了童试，回来我就去师父那做活，到时候我养您和妹妹”。
玉通的师傅是琉璃县一家镖局的镖头，从前也是跟着梁启玉大湖一起出海的，不过后来赚了点银子，再加上家中夫人待产他放心不下，所以就开了一家镖局，专门做接镖生意。兆辉武功高强，是琉璃县上唯一一个在修习灵气小有成就的人，玉通拜在他名下也是福气。
不过罗氏是不希望儿子走镖的，在她看来走镖和玉大湖出海一样，一走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她希望他能在附近做个伙计，或者做点生意之类的，也好让她安心。
“娘当然信你，你也长大了，知道心疼娘和照顾妹妹了，不过你现在还是先把书读好，之后的事咱们之后再说”，他能有这样的想法罗氏还是很欣慰的，
“娘，我想再念一年书就不念了”，普通人家念到十四五岁就差不多了，他又不是要考状元，没必要念那么久。
罗氏略略思索，点点头，“可以”。玉通原本还以为他需要再费一番唇舌，没想到罗氏那么快就答应了，
“谢谢娘”。二人回家，路上碰见有人在卖糖栗子，
“老板，要半斤”，
“好嘞，五文钱”，卖糖栗子的小贩两三下就装了半包栗子，刚好半斤，“您慢走”。罗氏给了钱，将纸袋递给玉通，
“云儿爱吃这个，待会再去集市看看今天有没有卖别的东西”。已经邻近年关，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到那时候集市可没有东西卖了。
罗氏和玉通路上经过了张家的点心铺子，可能是因为年关，她家的生意冷淡了许多，以前偶尔会有几个人去买她家的点心，但是现在久久才有一两个。
第一百五十章
“张娘子，来一包红枣糕”，这家店铺自从张家二老去世后点心就失了原来的味道，只有这红枣糕还有几分以前的味道。毛氏的脸色也不好，面上没了以前的精神气，反而有浓浓的郁气萦绕在上头，不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和他们无关。
“五文”，
“怎么涨了那么多，平常都是三文”，罗氏虽然不算常客，但是也知道这家点心铺子的价钱，就算了过年一般都是涨一文的。
毛氏将点心打包好递过去，“玉娘子，这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涨了，又是年关大雪天的，五文已经不多了”，这时候毛氏才拿出点平常的飞扬跋扈来。罗氏也不是计较这两文钱，只不过是奇怪罢了。
“算了算了，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我也体谅你的难处”，说着将五文放在桌上，拿起纸包就和玉通离开了。
毛氏看着桌上的五文钱，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家里那个死鬼，心里陡然冒出一股火来。一个月前，张万书和他的好友去喝茶，后来喝着喝着就喝到了青楼，毛氏心里唾弃，还自诩什么读书人，读书人要都是他这样的那大陈可就没了。
偏他要只是喝花酒就算了，还惹上了一个妓子，回来后不久就喊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一开始她还以为他只是着凉发烧了，但是后面烧一直退不下来，她请来大夫一看，却说他染了脏病。毛氏呕的要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这一个多月来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再加上之前赔了人家十两银子，这下更加雪上加霜，店铺生意惨淡，以前的朋友她上门找他们借些钱救急，但是不是以家里没钱，或者要过年了手头也紧为由都拒绝了，毛氏如今是心烦意乱，只能勉勉强强靠着这家铺子生活，但是一点点收入根本支撑不起张万书的药钱。
毛氏拿着今天挣得十几文回到家中，一回来就听见张万书咳嗽。“咳咳咳，就知道咳，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毛氏气一上来就冲到厨房对床上的人破口大骂。
因为他病了，毛氏不愿再和他住一个屋，所以就把他挪到了原来张寒住的地方。此刻张万书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口唇发黑，双眼也混浊无精打采。“水”，张万书睁着眼睛看向进来的毛氏，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东西”，毛氏倒了一碗凉水给他，这大冷天她又刚回来，怎么会有热水喝。
张万书被凉水冰得一个激灵，但是喝了水后感觉好了一点。
“今天挣了多少银子”，以前张万书是从来不关心银钱的问题，但是自从他病了以后，毛氏总是在他面前提钱，他也怕他这病没钱医治最后会死。
毛氏冷笑，“一天就十几文，除去吃饭用度后剩下的连你药钱的一半都不够，你就等死吧，早死早超生不要拖累我们娘俩”，
张万书被气得又咳嗽起来，“你个疯婆娘，你想我死了当寡妇不成，还有张宝没了爹你以为他能好？”，
“哼，反正你也是个没用的，没有你我们能过得更好”，毛氏说的并不是气话，他要是死了他们反而省心了。
“你这个毒妇，你和你那儿子都是没良心的，可怜寒儿竟然被你给卖了，不然我也能得点照顾而不是如今病了任由你欺凌”，张万书说完这句话开始气喘起来，面色也更加难看了。
毛氏看他这样子皱起了眉头，“大过年的你可得给我忍着，别尽做些倒霉事，还有，当初卖他也是逼不得已，而且你可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的，且不说他现在被卖去了什么地方，就算他回来对你也是怨恨，哪有孝心”，毛氏也不管他听了如何，反正在她看来张寒是死是活都和她无关最好是死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那个野种。
“毒妇啊毒妇啊，爹娘，你们在天上可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给我娶的好媳妇啊”，厨房里不停传来张万书的怨怪，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又咳嗽起来，估计是累了，也不再听见他说话，只间或听到一点翻身的声响。
毛氏从厨房离开去了张宝的房间。张宝正在看书，毛氏突然进来吓了他一跳，“娘，你怎么进来了？”，
“宝儿看书呢，娘就是来看看你，饿了吧，娘给你做饭去”，毛氏不识字，只看见张宝的桌上放着书就以为他是在温习功课，笑容一下出现在脸上，十分欣慰。
“嗯，娘你去吧，我再看会”，
“好，那娘做好了饭就过来叫你，你也别看太累了，记得休息一会儿”，
“娘，我知道了”，张宝的听话用功总算让毛氏心情好了许多，丈夫靠不上，起码儿子是好的，说不定她的儿子能争气给她考上一个状元呢。毛氏乐呵呵地去做饭了，张宝看她走了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又高兴地看起面前的书来。得亏娘不认识字，不然他就露馅了。
张宝看得书并不是什么正经的课文书籍，而是绿林武侠的书，是和他要好的玩伴借给他看的，他一看就入了迷，对里面描写的绿林英雄十分崇拜，幻想着他以后要是也像书中那样就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后面时刻跟着一群兄弟。
张宝沉迷于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还是毛氏叫他吃饭的声音唤醒了他。“来了，娘”，张宝收好书籍，将门关好才出去。张宝虽然年纪小小但是从小在毛氏的耳濡目染下对张万书这个亲爹并不喜欢，如今他病得形如枯槁，将毛氏弄得焦头烂额，因此更加厌恶他，去厨房吃饭看见他也不打招呼，直接无视了。
张万书瞪大眼睛，看着张宝作态，心里更加恼恨这对母子，一下子，多年来从毛氏那里受的气让他彻底爆发。“张宝，过来给爹喂饭”，毛氏一听顿时竖起刺来，
“张万书你要死啊，老娘都舍不得让他伺候，如今你还仗着自己得了病，使唤起人来了”，然而这次张万书却不怕她的咒骂了一心想让张宝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