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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归元     女帝本色txt下载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3章 群压(3)

    因此他对景横波,也有了几分期待——这个传闻里风流冶艳,不尊礼教,轻薄浮浪因此被放逐的失败者,真的能和他斗一斗吗?

    头顶的冰瓦琉璃般闪烁着微光,他仰头瞧着,想起刚才白衣人离去时,冲冰瓦而出,但出去之后,冰瓦立即自动凝结,似乎很是神奇,当时就看呆了他的护卫们。

    他撇一撇嘴——神奇么?这明明是体内真气快要无法控制,外放体外的表现吧?

    一切恢复原状,他才让护卫们进来。外头风声忽烈,隐约有衣袂带风声。他听了听那声音,挑挑眉,道:“是个鲁莽的。”又听听,道:“女的。”

    护卫们对于主子,听听动静就能推测来人性格,毫不奇怪。别说一个行动风声,人家就算放个屁,主子也能知道这人练的哪门武功。

    “把那边那个宫灯取下来,放到那边窗下。”锦衣人坐在床上,抱着嫩黄色柔锦被,吃着瓜子吩咐。

    护卫们依言将一盏半人高的宫灯,放在窗下,宫灯八角型,蒙着淡黄色羊皮纸,没有任何花样,因此,透过宫灯,能隐约看见屋内的景象。

    “中文德语。”锦衣人又道,“你俩去那个位置,演一出强逼民女,拼死挣扎的戏。”

    被点到名的一脸沮丧,没被点到名的,一人发一把瓜子看戏。

    中文德语站到宫灯斜对面的墙前,那个角度,如果从窗外远远看过来,正好可以透过宫灯看见墙前的动静。

    中文德语开始“为贞操争执厮打。”锦衣人一边看戏一边提要求,“向那边来一点……中文你的脸色不够狰狞……德语你的腰再往下弯一点,不然外头看不见……”

    孟破天在屋脊上奔行。

    她已经确定了先前那黑影所在的位置,因为只有凝雪阁有人住,有灯光。

    她轻轻落在墙头上,打算好好观察一下再进去。她看似性子粗疏,好歹也是江湖大帮会的小姐,必要的审慎并不可少。

    可是她刚站定,就看见对面屋子亮着一盏宫灯,宫灯之下,隐约有人在挣扎。

    孟破天好奇地睁大眼睛,一开始还以为是打架,渐渐就觉得不对劲了。

    挣扎厮打的两人,被压在下面的那个,长发披散,腰肢纤纤,似乎是个女的?

    这……难道是强逼淫辱?

    孟破天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春宫图搜集了那么多,具体理论谈不上,动作姿势还是很了解的。

    她确定这里有人强抢民女,意图**!

    江湖女侠孟破天,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欺负女子的下作事儿!

    十五帮每帮都有不得淫辱无辜民女的规矩,但只有狂刀盟执行得罪彻底,就是因为她的存在。

    满身的热血都似乎烧了起来,她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

    这时她听见了“嗤”地一声,似乎是撕破衣裳的声音,与此同时那下方的女子,哀哀地倒了下去,她看不见了。

    孟破天唰地冲进了院子。

    ……屋子里,锦衣人“嗤”地,撕破了一条汗巾……

    德语躺在地上,脚蹬着中文的肚子,对他怒目而视……

    孟破天冲向那屋子。

    她是个聪明的,没有傻兮兮喊“姑娘我来救你!”也没有从点着宫灯的窗子进入,她冲上屋顶,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撞破屋顶而下,趁人不备,把人拖了便走。

    刚上屋顶,就感觉到脚底一滑,落足处无比轻脆,听见无数“嘎吱”之声。

    孟破天“不好”两字还没来得及流过心头,啪嚓一声,身下冰瓦齐碎,她直直坠下。

    孟破天反应极快,伸手去兜横梁,落手处却冰凉彻骨,而且也毫不着力,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断了,她又往下掉。

    掉落中她脸朝下。

    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张开双臂,迎着她,笑道:“多谢姑娘前来相救。”

    孟破天眼睛一翻。

    气晕了。

    片刻后,凝雪阁内又恢复了正常,宫灯收起,碎片扫尽,连孟破天都不见了。

    锦衣人听着黑暗中的动静,忽然笑道:“又来一个。”

    护卫们都有些兴奋,锦衣人却道:“这个有点麻烦。”

    护卫们等着他吩咐,他却道:“熄灯。你们都去睡。”

    他的护卫向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当即熄灯,各自去住处睡觉。

    紫蕊在厨房里还在忙碌,忽然就看见护卫们出来,各自去了配殿,过了一会院子里灯火渐次熄灭,一副准备集体就寝模样。她愕然看着自己手中一碟点心,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说睡就睡了。

    但无论如何,睡觉总是好事,夜深人静好逃跑。

    锦衣人所在的正屋,灯已经灭了。当然,厨房里还有两三个护卫在看守着她,也催着她去休息,紫蕊放下点心,顺从地跟他们去了。

    她放下点心的时候,袖子垂下,将一块点心无声地拢在袖子里,一路走,一路悄悄掰碎。

    紫蕊的宿处被安排在配殿的中心,一间小房内,四周都是护卫,很符合常理的安排。

    护卫也没对她进行任何的禁制,只推她进门。紫蕊却似步子不稳,一个踉跄,她下意识抓住东西以支撑,一手却抓住了护卫的腰带,她急忙讪讪放手,那护卫倒没说什么,让她快点进去,将门锁上就出去了,紫蕊没什么武功,谁都看得出来。

    护卫将钥匙挂在腰上,在门前放了个凳子,裹着厚毛衣服,打起了瞌睡。

    一切都安静下来,凝雪阁沉在幽幽的黑暗里。

    紫蕊蹲在门后面,眸子闪着幽幽的光。

    她发出点极其细微的声音,黑暗中没什么动静,只有眼力极好的人,才能看见地面上,一条线在移动。

    再贴近了仔细看,才能看出那是长长的蚂蚁队伍,从墙角一直往门口来,无边无际没个尽头。

    蚂蚁们触角晃动,探测到了某些诱人的气味,比如,猪油。

    紫蕊掰碎的点心,是猪油桂花酥饼,这当然不是锦衣人要吃的东西,这本就是她为了逃跑准备的。

第654章 群压(4)

    蚂蚁循着那气味,源源不断地钻入护卫的袍子。

    护卫的袍子上都有青缎腰带,两边垂折下长长一条,钥匙就栓在那垂下的布条上。

    而那布条,先前已经被紫蕊借着跌倒,抹了一把猪油。

    黑暗中紫蕊发出的声响,只有蚂蚁听见,它们在卖力地分泌蚁酸,啃着那片布条,小小蚂蚁自然很难啃断,但架不住蚂蚁多。

    此时护卫如果低头一看,保准得吓一大跳——他的腰带上,密密麻麻蚂蚁爬了几层,如加了一条会蠕动的黑腰带……

    紫蕊趴在门缝边,努力将手伸出门缝,手背贴在地面上,掌心向上,等。

    地面冰冷彻骨,时不时蚂蚁爬过掌心,一开始还痒痒的,后来便因为冻麻了,没有了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膝盖都发麻了,才有隐约“叮”一声,一枚黄铜钥匙,连着半截布条掉落。

    紫蕊立即手掌一握,抓在掌心,避免钥匙落地,发出声响。

    她将手抽回,手臂已经被冻僵,心中却欢喜——自己终于不再是个累赘,完全可以自救!

    钥匙到手,下面是开锁,只是开锁难免发出响动惊动护卫,紫蕊正皱眉苦思,忽然外头扑啦啦一阵振翅声响,似乎有夜鸟被惊动,这声音惊醒了护卫,他下意识起身去查看,紫蕊大喜,急忙将手穿过门缝,拿钥匙开锁,结果手冻麻了,抖抖索索,连对两次锁孔都没对上。

    护卫很快就会回转,紫蕊心急如焚,第三次对锁孔时,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钥匙。

    紫蕊大惊,下意识要叫,那人一边拿钥匙开锁一边翘起一根手指一点,紫蕊便再也叫不出声,只得惊恐地睁大眼睛,看他打开锁,却没有开门,而是翻身进门,在关门之前,将那锁头又挂在了门上。

    此时那护卫查看鸟的情况,看没有问题,已经开始往回走,门锁虚虚挂着,黑灯瞎火的他也不会在意,照常缩回原位打盹。

    紫蕊在门背后,被那人紧紧捂住口鼻,一股浓郁且好闻的男子气息扑来,会有这么浓烈存在感的只有裴枢,她认出了他,身子慢慢放松。

    裴枢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也便放开她,黑暗中两人对视,裴枢对她笑出一口白牙,眼神闪闪发亮,颇有几分赞赏。

    他先前就到了,并没有像孟破天那样鲁莽进入,而是绕着整个院子转了一圈,看到了紫蕊被关押的地方,之后又跟过来,将紫蕊的自救手段一直看在眼里。

    他以前对除景横波以外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此刻这一笑,倒把苏女官搞得受宠若惊,她定定心神,用手势问他,刚才为什么不干脆带她离开?

    裴枢示意她走到门边,仔细看看那护卫情况。

    紫蕊看了一会,实在没看出什么究竟,困惑地摇摇头,裴枢又指那护卫坐的条凳,紫蕊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那条凳四周的地面似乎有点不一样。看上去好像更白亮一些,隐约似乎还有点毛糙。

    她还是没明白这代表什么,却忽然想起裴枢刚才拿钥匙开锁和进门,都没经过这条凳子,是从屋檐下翻进来的。

    “条凳有机关。”裴枢悄声道,“条凳底下连着和地面同色的刺毡,一旦踏上去,就走不脱了。”

    紫蕊这才恍然大悟。这门是向内开的,那条凳位置放得极其刁钻,正正紧堵住门口,高度正好到膝盖,一旦想从门中出来,是无法绕开条凳的,肯定要高抬腿先迈过条凳,才能纵跃而起,但只要脚一落地,就中招。

    当然,踢倒条凳,踩着条凳纵起也是有可能的,但逃跑的人,生怕弄出动静,怎么会踢条凳?

    这机关设置得大巧若拙,完全从人想不到的角度入手,妙得让人心中发寒。

    紫蕊打着手势,问裴枢怎么办?是不是从屋顶走?

    裴枢咧嘴一笑,拽着她上了屋顶横梁,却没有立即打开屋顶,而是先轻轻掀开一片屋瓦。

    皎洁的月光漏下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裴枢让紫蕊对上头看。

    紫蕊透过那片瓦片,看见屋顶上似乎有棵树。

    他们要想从屋顶出去,自然不会选择面对院子的那面屋顶,肯定是选院子背面的屋顶,这片屋顶,被一棵树的树荫覆盖。

    裴枢将瓦盖上,道:“你这里看不见,但刚才我发现,那棵树上吊着一纸袋子瓜子,一根线拉着吊瓜子的那根枝条,压在这边瓦下,当我们从屋顶冲出,那线会断,枝条弹起,瓜子袋会破裂,瓜子会飞出。”

    紫蕊想屋顶那么大,瓜子小小一袋,就算有毒,也不能把人怎么样吧?

    “不要小瞧此人。”裴枢道,“此人算准我们要么从门走,要么从屋顶走,在两边都设计了陷阱。仓促之间,能将人心拿捏得这么精准,机关设计得这么出奇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

    紫蕊深以为然,心中却更多对裴枢的佩服,这位少帅看似凶暴狂肆,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细如发,谨慎细致,难怪当初战无不胜,名动天下。

    她打手势问那到底从哪走,这屋子没窗户。

    裴枢一笑,拉她下梁,走到门边。

    还是从门走。

    在紫蕊困惑的眼光中,他拔出匕首,穿过门缝,对准背对屋子打盹的护卫,“哧”,一刀入背。

    快,且狠。

    护卫一声不吭翻倒在地,正趴伏在刺毡上,大氅裹成一团,如一只盘踞的大刺猬。

    裴枢低低一笑,开门。做了个踩背飞起的手势。

    紫蕊震惊又好笑,随即觉得,这才是这魔王的行事风格——最霸气,最干脆,最杀气凛然。处处有阻碍,那就杀人。

    阶下月光如水,四面静谧,裴枢凭他多年征战经验,完全可以确定,四面真真没有人埋伏。

    那谁,太托大了吧,以为两个精妙机关,就一定能留住他吗?

    裴枢无声哈哈大笑,拉着紫蕊的袖子,脚尖一点,踩上那护卫的背。下一个动作就是腾身而起。

    然而正在这时,他觉得脚底一痛。

第655章 携香入梦(1)

    如闪电掠过,他心知不好,不顾脚底疼痛,一反手将紫蕊扔出,大声道:“走!前殿找景横波!”

    紫蕊飞出台阶,跌在地下,脸色因意外而惨白。

    裴枢扔出她后,伸手去抓身后的凳子,想要翻回去,他脚底不能用力,因为那“护卫”身上的大氅,也是有毒的刺毡!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手从大氅下伸出来,闪电般抓住他脚踝,把他抡过头顶,重重往台阶下一砸!

    台阶汉白玉,冰冷梆硬三层,这要砸实了,裴枢腰骨非得断了不可。

    裴枢反应奇快,将落地前猛地伸手一撑,啪一声隐约骨裂之声后,他身子悬空横停在台阶上方,一臂撑地,一臂护心,怒视那“护卫”。

    大氅一翻,那护卫慢步而出,一身锦衣,刚才还有些猥琐的身形,慢慢舒展,高颀如玉树。

    夜色深浓,黑夜之子从淡淡雾气中走来。

    裴枢眼光一闪,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手了。看似步步谨慎,实则还是大意轻敌,对方竟然是首领亲自出手。

    先前看守的护卫是护卫,但当他弄出声音,调虎离山之后,再回来的,就是锦衣人。

    他还没摸清对方是谁,对方却已经把他了解到了骨子里,每一步都是算好的。门口和屋顶的机关,只是摆设,对方算好他能看出门口和屋顶机关,算好他会最终选择杀人以人踮脚,不动声色等在这里。

    算计之狠,几近独步天下。

    他焉能不败?

    锦衣人微笑着,毫不避让裴枢足可杀人的目光,悠悠道:“你刚才从背后上了我,现在轮到我攻你了。”

    裴枢力气用尽,手臂一软,砰一声栽落地下。

    气昏了。

    锦衣人拎起他,看一眼那边的紫蕊——紫蕊并没有独自逃走,反而自觉地走了回来。

    锦衣人泛出微笑,赞道:“作为女王的手下,你们让我很是刮目相看,因此,我对女王,终于有点期待了。”

    他拎着裴枢往回走,一边玩着他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一边思考剪下来扫地的可能,一边很感兴趣地看了看前殿方向。

    “女王陛下,你说,我要不要和你玩一局死亡轮盘呢?”

    宫中太监将景横波送到前殿的一处宫室,安排了人伺候她休息,便忙不迭逃开了。

    景横波当然不会睡觉,好容易把明晏安气得装昏,不肯和她再斗,她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找一找紫蕊。

    不过奇怪的是,明晏安肯定能猜到她的打算,却并没有派遣大量护卫看守她,一路过来时,宫中除了必要的守卫巡逻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加派人手防卫的迹象。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站在窗口,凝视着寂静宫廷,问穆先生。

    “两种可能。”穆先生笑笑,“第一,明晏安真的气昏了,没有对守卫多作安排,而别人无权指挥宫廷宿卫;第二,此中有诈。”

    “什么样的诈呢?”

    “还是两种诈。第一,紫蕊根本不在宫中;第二,紫蕊在宫中,但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你去找紫蕊。”

    “为什么不怕呢?”

    “还是两种可能。第一,关押紫蕊的地方,机关暗器险恶,有把握让你有去无回,正好不动声色解决你;第二,关押紫蕊的地方,有很厉害的人,还是有把握让你有去无回。”

    “归结到最后,其实就是一种可能。”景横波笑,“要我有去无回。”

    穆先生不语,过了一会两人一起开口:“都是第二种可能。”

    “让我有去无回么……”景横波唇角一勾,眼波嫣然,“我倒想试试。只是……宫殿这么大,离天亮却时辰不多,要怎么很快找到紫蕊呢?”

    “晚生……愿意相助陛下……”微弱的声音传来。

    景横波转身,就看见刚才还晕在榻上的柴俞,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景横波有点惊讶。

    柴俞挣扎着爬起,低声道:“晚生知道宫中几处适合关押人的地方……”面对景横波虽然含笑,但明显带着疑问的眼神,他额头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低,“……晚生之前……晚生之前隐瞒了陛下……晚生原先……是个太监……在宫中伺候御书房笔墨多年,后来因为得了怪病,日渐发胖,污了贵人之眼,才被逐出宫去……”

    说着便弯下腰,要给景横波鞠躬赔礼,可怜他肚腹一堆肥肉,弯得极为吃力。

    景横波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笑道:“你可算说实话了,之前我说你声音,怎么总有点尖锐似女子,原来你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柴俞苦涩地道:“晚生不是有意欺瞒陛下,实在是这段经历羞于启齿,也怕陛下因此瞧不起晚生……”

    “那现在怎么忽然肯了呢?”景横波笑吟吟问,神情亲热许多。

    “因为陛下需要帮助,也因为先前殿上那些羞辱……让我想起当年我刚开始发胖时,所面对的那一切……”柴俞身子颤了颤,声音滞涩,景横波看着他脸上痛苦之色,想着那段日子想必很难熬吧,那是他一生隐痛吧。

    是个可怜人呢。

    她笑一笑,慢慢道:“没有关系,身体残缺不代表人品残缺,你能向我坦诚,我很高兴,放心,以后再无人羞辱你,驱逐你,慢待你。”

    她一字字说得清晰慎重,柴俞身子一颤,抬头看她。

    女子脸上再无平日嬉笑张狂之态,目光澄澈,眼神诚恳。看那莹润眼神,便知每个字发自内心。

    柴俞立即低下头,心中一颤,一股浓重苦涩之意泛上,似要淹没心防。

    “那咱们就走吧。”景横波看向穆先生,“拜托先生留在这里,万一明晏安派人来查看试探,也要麻烦先生帮我招架。”

    “那陛下自己小心。”穆先生也没拒绝,含笑颔首。

    景横波牵着柴俞,身子一闪出了殿。

    屋子里,穆先生听着外头动静,慢慢从轮椅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叹道:“当初怎么想起来扮残废的?这整天窝在轮椅上可真不舒服。”

第656章 携香入梦(2)

    他将银面具揣在怀中,脱掉外头青袍,里头一身黑衣,他将青袍和面具都打了个包,栓在腰上,身子一闪也上了殿顶。

    过了一会,空荡无人的殿内,身影一闪,多了一个白色人影。

    那白衣人看看空荡荡的轮椅,唇角抿直,似乎微带讥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和穆先生一模一样的银面具戴在脸上,脱掉外头白色长袍,露出里面和穆先生一模一样的青衣。他又在殿内翻翻,翻出一件深色斗篷,披在身上,随即身子一闪,也消失不见。

    换了黑衣的穆先生耶律祁,疾驰在屋脊上。

    他为了不让景横波发现,特意等她消失了有一会,才从轮椅上站起来,这么一停顿,景横波瞬移能力又天下无双,他顿时失去了她的踪迹。

    耶律祁只好立在高处,先观察宫殿的格局,再确定景横波的大概方位。

    他忽然目光一闪,看见一条人影,从刚才自己和景横波下榻的宫室里闪出来,向前殿东侧奔去。

    那人一身深色斗篷,看不出身形相貌,夜风卷起他衣袂,他步法很特别,特别轻盈,如一片雪在飘。

    这时候看见这么一个人,很怪异。耶律祁微微犹豫——到底追谁?

    想了想,他终究更对这斗篷人感觉不安,身影掠下殿顶,追着斗篷人去了。

    前方斗篷人步子似乎有点虚浮,耶律祁不远不近吊着,眼看往前就是明晏安寝宫,耶律祁慢慢皱起了眉。

    他此时已经离这斗篷人越来越近,而且斗篷人越来越不遮掩行迹,再往前,就要被王宫护卫发现,这会连带耶律祁一起被发现。

    耶律祁正想着要不要先将这人擒下再说,又怕擒下后,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忽然前方人影一闪,那刚才还慢腾腾的家伙,忽然加快了速度,身形转过拐角,一闪不见。

    耶律祁一惊,正要追上,前方来了一队巡逻护卫,等他闪身避过那队人,想追的人自然已经找不到了。

    耶律祁眉头一挑——这个家伙,似乎是故意引他来这里呢。

    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就是此处有些情况。

    他注意了周围守卫,发现明晏安寝宫守卫相当严密,而且寝宫西配殿,至今灯火未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似乎明晏安还有客。

    这时候出现在明晏安内殿里的客人,可就微妙了。

    耶律祁决定先看看明晏安这里,有什么猫腻再说。

    他躲过三班护卫,飘身上了殿顶,慢慢接近了寝宫西配殿,手掌按在琉璃瓦上。

    瓦在他掌下,慢慢酥软、摧毁、直至无声无息化为粉末,他将这些粉末团成一团收入袖中,以免粉末被风吹下,让人发觉。

    整个过程,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瓦消失那一瞬间,他从怀中抽出一块黑布,挡在缺口上,以免光线发生变化,被底下人发觉。

    直觉告诉他,底下如果有客人,必定是重要人物,任何的不小心,都会导致失败的后果。

    透过黑丝布,可以隐约看见底下的状况。

    室内灯火荧荧,一人坐,一人站。

    坐着的人,是脸色衰败的明晏安。

    站着的人……

    耶律祁霍然睁大眼睛——竟然是那个斗篷人!

    他神情很不可思议。

    底下怎么会是那个斗篷人?他一路跟着斗篷人过来,虽然跟丢了,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么短的时辰,对方不可能进入明晏安寝宫,而且斗篷人一路掩藏行迹,明显不愿被发现,怎么会大大方方进入明晏安寝宫,和他对面而谈?

    随即他便发现了不同,这个斗篷人,不是引他来的那个斗篷人,两人连斗篷颜色都不一样。

    他屏住呼吸,听底下交谈。

    隐约是明晏安的声音,十分沉闷郁怒,“想不到女王如此难缠,最迟不过明日,她必得逼我交出她女官,难道真让她在我宫中来去自如?届时我颜面何存?”

    “哪里需要到明日,她今夜不就出手了么。”那斗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藏了个杀手锏么?”

    “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你。”明晏安道,“凝雪阁那位,你觉得能否拿下女王?”

    “你还是小心你的安排吧。”斗篷人却道,“我知道你想整垮女王。但是有些事安排太多,反而画蛇添足。要我看,有凝雪阁那位就够了,再做些什么别的,容易露马脚。”

    “已经安排了,也撤不回来。她确实是个变数。”明晏安叹道,“希望在凝雪阁,彻底解决女王吧。”

    “今夜你宫中群魔乱舞。”斗篷人笑,“就不知道各路神仙斗法,最后谁胜?”

    “我求不败。”明晏安盯着他,“你呢?你一直帮我,求的是什么?”

    斗篷人微微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举杯就唇,才淡淡道:“我求所有人败。”

    景横波按照柴俞的指引,带着他连闪几次,闪到了一处僻静宫室。

    “这里……”柴俞低声道,“是……冷宫。大王废黜或遗忘的妃子,会住在这里。这宫守卫森严,我觉得有可能人会关在这里。”

    景横波打量着那宫室,不算破败,只是黑瓦青墙,墙上雪落半痕,透着股凄凉冷落劲儿,一般人都不愿意接近这里,是个关押人的好地方。

    “这冷宫,似乎有人住。”她看见有人住的痕迹。

    “是的。”柴俞凝视着那宫门,眼色忧伤,轻轻道,“住着几位失宠的妃子……”

    景横波笑了笑,虽然她觉得这里适合关人,但直觉告诉她,紫蕊不大可能关在这里。

    “陛下……”柴俞等了一会,见她没动静,忍不住催促,“您……不进去看看吗?”

    景横波隐约觉得,他语气里似乎隐隐有些渴切,不禁诧异地看他一眼,柴俞却在此时偏过头,专心地看宫墙。

    “那就进去看看吧。”景横波觉得看看也好。

    她带着柴俞闪身进院,院子里凄凄冷冷,景横波一看就知道紫蕊不会在这里,便道:“走吧。”

第657章 携香入梦(3)

    “是……”柴俞目光却落在院子西厢的一间屋子,忽然指着那里道:“我看见人影一闪!”

    景横波“哦?”了一声,赶紧过去看,却没看见人影,一回头,看见柴俞竟然也跟了过来,有点畏畏缩缩地朝屋里看,景横波笑道:“不必这么小心,屋里没人。”

    “没人?”没想到柴俞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好像之前有人住,不过现在没人。整个院子都没人。”景横波四面张望了一下,很肯定。

    身后忽然一声响,她回头,便看见柴俞一个踉跄,竟然要栽倒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急忙伸手扶住,看见柴俞脸色惨白,一头冷汗。

    “我……晚生……”柴俞颤声道,“也许是先前那酒……药性未过……”

    “唉,你何必逞强呢,早知道让你好好休息了。”景横波扶他坐下,他却不肯做,努力踮脚向屋子里看,喃喃道:“真的没人啊……”

    “是啊。”景横波也看了一眼,忽然道,“奇怪,这冷宫里,还住小孩子啊?”

    她才看见屋子里床下,有两双鞋,一双是女鞋,还有一双一看就是童鞋,两三岁那种孩子的鞋。

    柴俞浑身肥肉又是一颤,忽然站起身道:“陛下……这里既然没人,咱们就换一个地方再找,得抓紧了。”

    景横波凝视着他:“你没事?”

    “没事。只是一阵子不舒服而已。”柴俞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景横波点点头,携了他出了冷宫,几闪之后,经过一处宫殿。

    这里的宫殿看起来精巧华贵,屋舍连绵,和刚才的冷宫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自然不可能关着紫蕊,景横波看也不看就要闪过,夜风里忽然传来一阵哭闹,隐约似乎是孩子声音。

    柴俞忽然身子一歪,“哎哟”一声。

    “怎么了?”景横波停下,以为柴俞酒性又发了。

    柴俞额头冒着冷汗,道:“刚才撞了一下屋瓦,好像脚扭了……”

    “是我速度太快了。”景横波歉然,她也有点累——柴俞太胖了,她有点吃不消,顾不了姿势。

    “没事……”柴俞眼底光芒闪动,低低道,“陛下,您真是好人……”

    底下的哭闹声忽然更响,“呜呜呜你们是谁……呜呜呜我不要这里……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娘……娘……”

    “这谁家孩子哭着要娘?”景横波诧异地道,“宫中还有谁敢夺娘娘的孩子不成?”

    话音未落,柴俞身子一仰,忽然骨碌碌栽下屋顶。

    景横波大惊,身子急闪掠下屋顶,身子半空,抬手急抓。

    “哧。”一声响,她抓住了柴俞腰带,冲力太大,腰带断裂,柴俞重重落地,好在地面是土地,而且景横波抓住她的时候,已经快到到达地面,总算没有大碍。

    “我勒个去……”景横波龇牙咧嘴地甩手,柴俞太胖了,扯得她手臂险些脱臼。

    柴俞躺在地上,眼底那种光芒又微微闪动,一些痛苦,一些犹豫,一些感激,一些迷茫……

    忽然哭声大响,门被撞开,一个小小孩童冲出殿门,大叫道:“我不要在这里……我要我娘……我要我娘……我娘……娘……”

    他忽然看见了躺在地下的柴俞,停住脚步,呆呆地盯着他。

    柴俞一瞬间泪流满面,急忙伸袖掩住了脸。

    景横波此时正看着那边——殿内冲出孩子,宫女自然也跟了出来,她心道不好,急忙一挥手,廊下木架子宫灯坠落,正将那宫女砸昏。

    那孩子并没有转头看宫女,他指着前方,张开嘴,要尖叫。

    景横波一看不好,抬起手——

    “别!”柴俞忽然以他胖子不能有的敏捷,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撕心裂肺,“他还是个孩子!”

    景横波停也没停,没被抱住的另一支手臂一挥,那孩子未及叫出,就凌空飞起,飞回殿内,随即砰一声,殿门关上。

    然后她转头,看着挂在手臂上的柴俞,目光深深。

    柴俞被她盯着,竟然毫不心虚,颤声道:“这还是个孩子……您不能……”

    景横波目光转了转,忽然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对孩子下手。我只是将他送回殿内睡觉而已。”

    “真的……”柴俞颤声问。

    “当然。”景横波笑,“不信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柴俞苦涩地摇摇头,回过神来,满面歉然向她鞠躬,“陛下,是晚生孟浪了……”

    景横波凝视着他,“你似乎对这孩子很关心。”

    柴俞顿了顿,疲倦地点点头。这是没办法掩饰的事,他似乎也不打算掩饰。

    “这里似乎是重要宫妃的宫殿。”景横波忽然又转了话题,漫不经心地道,“是明晏安的王妃住处?怎么没看见人?这孩子是谁?世子?”

    柴俞低声道:“这里是月华宫。原先确实是……是王妃主殿。但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这孩子不是世子,是大王的第三子,叫……明悦。”

    “哦。”景横波平平淡淡地道。

    “晚生……”柴俞低低道,“当年在宫中,很得王妃照顾,看着悦王子长大……”

    “理解理解。”景横波道,“不过这孩子既然住在月华宫,应该很受宠爱,你可以放心了。”

    柴俞张张嘴,欲言又止,她环顾一圈月华宫,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和怅然,又看一眼安静的殿内,最后轻轻道:“是的……放心了。”

    他语气一开始还存几分犹豫,到后来却听来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景横波没有看她,点点头道:“那走吧。”

    柴俞并没有说什么,由景横波带起,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月华宫内。

    那孩子摇晃着被卡住的殿门,泪流满面,不住低唤。

    “娘……娘!”

    再几闪之后,景横波这回接近了那处今晚很热闹的废宫。

    她在这种夜色宫殿中穿行,就像一抹忽隐忽现的鬼影。瞬移独特的空间式跳跃,使最严密的防卫,对她也不起作用。

第658章 携香入梦(4)

    景横波倒觉得柴俞是个定力很了得的人,一般人第一次看见景横波这样的能力,都难免惊讶失措,而他除了一开始有点惊讶外,之后便十分平静。

    这个人一脸一身的沉沉心事,压得自己和他人都有窒息感。

    景横波把打量柴俞的目光收回,打量着面前的破败宫室,和冷宫比起来,这像鬼宫。破门朽墙,很难想象在一座宫殿内,居然会有这样的建筑。

    也正因此,这样的建筑反而显得非常显眼,这真是关押人的地方吗?

    柴俞似乎像从梦中惊醒,沉重地吁出一口长气,望着那门,道:“这里我也没来过,但以前在宫中,知道的第一条严令,就是绝对不许接近这里……”

    “你觉得危险会在哪里?”景横波确定那宫室依旧无人,那么就是机关?

    “有没有危险,晚生帮陛下探探就是了。”柴俞目光渐渐沉静,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决定了什么,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门。

    他背对着景横波,因此景横波看不见他推门的那一刻,眼底忽然泛上泪光。

    别了……

    虽然不知道门推开,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一定是杀机和死路。

    这门一推,自己死,自己身后的人也一定会死,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

    不该害人,不能不害,那就自己陪着一起吧!

    原先有些犹豫的心态,在看见孩子从月华宫中奔出的那一刻,忽然坚定。

    那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警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悦儿的天堂和地狱,掌握在他人一念之间。

    没有选择。

    他闭上眼,默默念着心经。

    在走上死路的这一刻,不求超脱,不求上天堂。

    求赎罪、求平息内心愧疚、求这天下再无绝情人、求孩子一生安好,失去母亲照拂,依旧能因为她的献身就死,平安长大。

    门,今晚第三次将推开。

    地下的火药,等到第三次机会。

    景横波忽然伸手,搭住了柴俞的肩。

    满腹心事的柴俞,给这轻轻一搭,险些腿一软,手霍然落下。

    景横波已经走到他身侧,道:“你看,这旁边的门被卸了一半。”

    她指的是先前被裴枢割下一半的门板。

    随即她一转头,看见柴俞脸色,“咦”了一声道:“你又是满头大汗!酒性又发作了吗?”

    柴俞还没从极度的紧绷中解脱,心砰砰乱跳,勉强支吾一声。

    景横波想了想道:“你身子太虚了。要知道肥胖病会伤害体内很多器官。等回去,我负责把你弄瘦,保证还你一个潇洒风流美男子,不就一个肥胖症,怎么可能总不好。”

    柴俞低下头,此刻听这暖心话语,只觉得愧疚无颜,恨不能一头在门板上撞死,他声音已经带了哽咽,“不必了……我当不起……”

    “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世上根本没绝路,就看你敢不敢抗争。”景横波拍拍他的肩,“我们从这个挖出的侧门进去。这里肯定有人来过,发现了不对,才挖下了半截门,我们试试。”

    谁知道柴俞太胖,肯定无法进入那半边门,景横波只好道:“那你在一边藏好,不要被人发现。”

    柴俞点点头,无声退开,景横波看着他蹒跚地避入宫墙的暗影,微微叹息一声。

    她从侧门挤入,贴着墙走了几步,果然发现这院子非同一般,院子里灰尘是粘在地上的,树叶是不动的,还有几道很难发现的细丝,横贯整个院子,其中一道正好连着门上的蜘蛛网,连蜘蛛网都是假的。

    唯一奇怪的是,其余假东西都做得极其逼真,唯独那几道细丝,大喇喇牵在那里,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她自然不知道,原先设计是很隐秘的,但锦衣人来过了,这个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一抬手就调整了所有机关,他的目的只是要杀人耍人,才不管好看不好看。

    景横波看清那些细丝方位,身子一闪,避过那些细丝,直奔入后面宫室。

    几闪之后,她又出现在原来位置,面上有失望之色——没有人。

    她回到院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目光忽然落在院中的秋千上。

    忽然想起玉照宫之中,自己也有个秋千,是翠姐请护卫帮忙扎的。

    紫藤搀和细金丝编织的绳子,白桦木的坐板,秋千上时常绑了些应季的鲜花,每次高高荡起,那些花便飞荡在衣襟里,脸旁,风中。

    那时候每一次高高荡起,都只是为了看一看静庭的书房,看一看书房里那个人影。

    我携着花香,荡过你的窗前,想要飞进你的梦里面。

    那时候他总是会抬头看一看,没什么反应,可下一次,她就会发现秋千绳子加粗一层,那个谨慎的家伙,嫌她荡得太高,怕绳子断了,命人加固。

    加粗再加粗,最后那秋千绳子粗如柱,手反而抓不稳,后来,她便不玩了。

    他没什么歉意,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玩才最安全。在宫中荡到高处,是让自己成为活靶子,容易引来刺杀。

    但他不说,知道说了她也不会听,便用这样不动声色的法子,让她自己放弃。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全心操持她的安危生死,不打算管她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到头来,花残,梦碎,秋千断。

    秋千忽然荡了起来。

    她一惊,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站到秋千边,并将秋千轻轻推了起来。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里处处有机关,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失态?

    但已经来不及了,歪斜的秋千已经飞起,啪啪两声响,一排乌黑的箭矢,从秋千下弹出。

    景横波出了一身冷汗,又吁出一口长气——果然有机关,却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院门口。

    这么一想也是,外人自然是从院门进来,机关当然是对外。

    自己可谓逃过一劫。

    她暗暗警醒,决定以后自己绝不要再想那座宫殿那个人。

第659章 人工呼吸(1)

    已经分道扬镳,便是天涯海角,便纵有再多情分心思,终不敌命运和天性的绝然不同。

    站在不同立场的人,要如何一路同行?

    箭夺夺地钉在墙角,咔咔一声响,院门后的地面,忽然向下一陷。

    她大喜,想不到这机关启动,竟然误打误撞地开了地下暗门。急忙闪身过去。

    院门后开了一丈方圆的地道,地道之下,隐隐约约一灯如豆。

    她闪身进入,在这种机关处处的地方,瞬移反而比一步步走安全。

    下一瞬她站在地道底端,却看见了一个她再也没想到会看到的人。

    明晏安寝宫内,斗篷人和明晏安的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耶律祁这样的耳力,也听不清楚了。

    他最后只隐约听清一句“……等下如果什么动静……不要奇怪……”

    过了一会儿,斗篷人起身告辞,临走时给了明晏安一个小瓶,明晏安道谢着收下。

    斗篷人出了殿,并不要人护送,没入无边黑暗。耶律祁在殿顶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发觉他的步态,竟然和先前引他而来的那个斗篷人,有点相似。

    相似的是那种,风里飘雪般的轻逸。不同的是,这个斗篷人的飘雪之姿相对不那么明显,看久了才能发觉;而引他来的那个斗篷人,步子更轻,简直像是在风中摆荡。

    轻功步态,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也不能确定,这步态的近似,是否能代表什么。

    殿顶下,明晏安沉思了一会,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即唤进一个内侍,将那瓶子交给他,悄悄地嘱咐了几句。

    耶律祁心中挂念景横波,想离开,然而却感觉到,明晏安不大对劲。

    那般鬼祟姿态,和之前的长久沉思犹豫,似乎他下了一个有点为难的决定,而且需要做得十分隐秘才行。

    在帝歌官场倾轧已久的耶律祁,十分明白这种姿态下的潜在含义,那就是必有阴谋。

    此时明晏安的所有阴谋,都必然和景横波有关。

    他回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宫廷,一片寂静,说明景横波还没有被发现,她现在是安全的。

    权衡利弊,他选择在殿顶上继续等待,稍倾,那内侍端着一个托盘走出了明晏安寝宫,他立即跟了上去。

    他一直跟到另一处华丽宫廷群,殿门上蓝底金字“月华”。

    此时那宫内有点乱像,那内侍进了门,询问怎么回事,有宫人回报说,廊下宫灯忽然坠落,伤了着一个宫女,也惊着了悦王子,王子现在在哭。

    先前景横波和柴俞落入那殿中时,明悦先冲出来,伺候他的宫女随后追出,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没来得及看见景横波两人,就被砸昏,而其余人都在睡觉,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明悦,那孩子一直在哭,一句话也不说,谁也问不出什么。

    内侍便命众人不得慌乱,抬那宫女去看伤,又自去看望明悦。

    那太监在孩子面前蹲下身,笑嘻嘻地道:“殿下,别哭了,奴才这里有好吃的,要不要尝一尝?”

    明悦只顾着哭泣,不住小声嘟囔着:“娘……娘……”并不理会他。

    内侍有些不耐烦,回身看看,殿门已经关上了,只有他和小王子。

    他看见自己的身影,被宫灯斜射出长长的暗影,将那孩子全然笼罩其中,看见面前的孩子,怯弱无依,一脸淋漓的泪痕。

    天上的星光阴冷闪烁,满室宫灯不透暖意,有风,幽幽踱步于深深殿堂。

    “这个点心很好吃呢,是你父王特意赐给你的,你不是说见不到父王吗,吃了他就来见你了……”他嘻嘻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强制地捏开孩子的下巴,往他嘴里塞去。

    斗篷人从明晏安寝宫出来,并没有如耶律祁想象的那样,直接出宫。

    他竟然往那处今晚很热闹的废宫而去。

    很快,他就站在那已经失去半边门的宫门前,只一眼,便确定,院子里的机关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但最要紧的那一个,还被几根随便拉着的细线维持着。

    他望着那几根细线,神情很有些悠然神往。

    高手总愿和高手过招,他对于那位东堂三殿下,也闻名已久,很期待和他来上一场。

    可惜,今晚三殿下是景横波的,他得让出来。

    等三殿下杀了景横波,他再出手也不迟。

    他轻轻地走上前,注视着那蜘蛛网,透过半边门,看见院子里,刚刚发射过暗器的秋千,依旧在悠悠地晃。

    他目光忽然一凝,发现那秋千的绳索上,隐约有一星闪光。

    他忽然纵身而起,跃上秋千,伸手一摸那一点闪亮,触手冰凉,果然是极细微的一点冰雪。

    今夜无风雪。

    他看了看那点冰雪,眼底微微露出笑意。

    “你的情况,不大妙啊……”他轻轻叹息,“快要不能控制了么?到时候你是死还是疯呢?可我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你这个对手啊……”

    他莫名其妙自言自语几句,又对地下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行事当以稳妥为上,有机会却放过,非智者所为。

    那两人现在应该都在地下,不可错过。

    他轻轻笑着,伸手,将那几根细线,一拉。

    “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景横波惊诧地看着那盘膝坐在地下的男子。

    穆先生不是该留在殿内,帮她做障眼法的吗?他怎么过来的?怎么还走在她前头?

    地下,戴着银面具,一身青衣的穆先生,抬头,对她唇角一弯。

    “我无意中找到了些线索,一路追过来,没想到和你碰上。”他道,“不过咱们都来迟了。紫蕊女官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景横波很失望,下意识问他,问完才觉得自己荒唐,穆先生也才刚来,怎么会知道?

    可是奇怪的是,她一对上他如星光大海的眸子,便很自然地将问题脱口而出,就好像……就好像当初一路同行,在马车上,她各种问计一样。

第660章 人工呼吸(2)

    她心中一跳,忽然想起,先前在殿内,自己对穆先生,并没有这种“张口就问”的感觉。

    而此刻,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地道里灯火飘摇,映得人影打晃,有种不真实感。

    穆先生果然不负她的直觉,答案再次张口就来,“我打问到了,最近明晏安这里有个客人,似乎很有些本事,保不准,明晏安将夏女官交给这个客人,来对付你。”

    景横波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是等在这里,将这个答案告诉她的。因为她虽然最终也能找到紫蕊,但再拖延下去,天就亮了。

    她很想问你怎么就能打问到?这宫中有谁能知道大王的秘密客人,又这么巧给你碰见?

    她正犹豫到底要不要问,对方湿润清澈的眸子,让她心一阵紧一阵松地跳,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紧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他一笑,示意她先开口,她却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了,脑子一阵空白,觉得自己自从下了这地面看见了他,顿时什么都不对了。

    他只好道:“你……”忽然又一顿,随即脸色一变,随即猛然飞起,向她扑来。

    她一惊,正不知是退让还是阻拦,忽然听头顶一声巨响。

    那响声如巨雷炸在头顶,又或者天神将整个天地以巨力折断,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声响,她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与此同时地面一阵猛然颤动,一股气浪从身后扑来,撞得她向前一扑,正扑入他怀中,隐约只觉得接触的胸膛冰冷,而黑暗中一双温软的唇,紧紧地压下来。

    凝雪阁。

    锦衣人在榻上磕着瓜子。

    忽然外头一声震响,简直可以算是地动山摇,连华丽坚固的凝雪阁都一阵摇晃,簌簌落下些梁上灰尘。

    “啪。”一声,中文撑开一把伞,及时挡在了锦衣人头顶,天知道他那伞是怎么变戏法般掏出来的。

    不过这也是锦衣人护卫的必备技能之一——背着百宝箱,随时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主子太聪明太强大,大多时候他们这些护卫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只好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务必发挥些用处。

    锦衣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听了听那动静,点点头。

    他对面正是裴枢、紫蕊、孟破天三人,三人除了孟破天对他怒目而视外,其余两人都不理他,只顾打量四周环境。裴枢和紫蕊听见那爆炸声,听方向正是先前那废宫传来的,不禁有些担心地对望一眼,却依旧一言不发。

    锦衣人因此觉得女王真的是可以会一会的。

    他招招手,护卫们便抬过来一个圆柱形的东西,那圆柱形东西分成三部分,每部分正好站下一个人。柱子上有固定器具,可以将人牢牢绑住。柱子下有圆盘,可以转动,圆盘上有链条,可以调节转动的速度。

    “等会让你们试试我的新玩具。”锦衣人很满意地看属下熟练组装他的玩具。招招手,又有几个护卫,解开一个包袱,又是一阵组装。

    锦衣人很喜欢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但新奇的东西太少,他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做,有空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做,玩腻了再扔,所以护卫们的大包袱里,很多背的是工具,或者是他一路上试验的半成品。

    护卫们的包袱,一般都放在自己房内,此刻都搬了过来,因为有的部件为了方便装包,放在不同的包袱内。

    护卫组装的时候,锦衣人目光随意掠过那些包袱,忽然眉头一皱,道:“数数包袱,好像数目不对。”

    便有护卫数了,随即瞠目道:“果然少了一个!”

    立即有人查出问题所在,“拉丁文背的那个包少了。”

    拉丁文道:“包袱都堆在中文屋子里。”

    众人齐齐道:“先前有一阵子,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用锦衣人一句句问,护卫们已经按照正常的逻辑,得出了答案,“在那段时间内,有人偷走了一个包袱。那段时间是先前那个白衣人在的时候,他应该还有帮手。潜进来偷走了一个包袱,那包袱里是您最近刚研制的千金伞。”

    锦衣人点点头,对这群笨护卫省了自己口舌表示满意。

    护卫们这是锻炼出来的。因为这位主子不喜欢解释,别人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一步步推出来,他都是直接从甲到辛的跳跃思维,以至于时间久了,护卫们学会了自己理顺脉络。

    “他要千金伞做什么?”中文表示疑问,“那还是试验品,没有完全成功,目前只适合撑挡重物,以及在地下钻洞。”

    锦衣人想了想,偏头看看那废宫方向,想起那个总机关所在,唇角一撇。

    怕不是偷他的东西,去钻别人的洞吧?

    真会选东西,这千金伞上,可用了他家小蛋糕的宝贝,必须得拿回来……

    他挥挥手,示意先不去理这事,护卫们也便丢开,把零件拿出来,组装了死亡轮盘,和一副……棺材。

    棺材是可以拆卸的,现在在组装,很薄的板,做成人形,可以对半合拢那种。至于为什么是人形,当然是小蛋糕说过的。

    小蛋糕的木乃伊故事里,木乃伊就规规矩矩一个人形,到了锦衣人这里,这棺材已经不能叫棺材,竟然是一对手舞足蹈的人形,四只手四只脚,每个肢体都有动作,其中四只肢体,看出来对身体柔韧性要求非常高,手和脚向后拗,几乎接在了一起。

    这些肢体的关节,还是可以拆卸的,也就是说,还可以换动作。

    这其实也是一件刑具,做出这些危险的动作后,只要稍稍一换动作,如果违背了人体移转规律,卡在里面的肢体,就会咔嚓一声折断。

    用这东西,可以将人全身关节,毫不费事地折断。这也符合锦衣人的杀人审美——他不喜欢搞得血淋淋的,他喜欢优雅的暴力,优美的折磨。

    他认为这样很省事。轻轻松松就可以搞断人全身骨骼,却没想过,制作这么一件“优雅的刑具”费的事,足够将一千个人骨头一根根敲断了。

第661章 人工呼吸(3)

    他满意地看着那件“玩具”,看着面前三人,笑而不语。

    两个女子好奇地看着那东西,还没大明白这是干什么的,裴枢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看一眼对面锦衣人,实在很好奇,这种变态是怎么生出来的?大荒似乎没有这样的品种,他的口音也有些奇怪,是大荒以外的人吗?

    “各位,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锦衣人磕着瓜子道,“当然你们可以拒绝。不过拒绝之后,你们可能就不会得到现在的尊重了,特此告知。”

    紫蕊眨眨眼——现在就算得到尊重了吗?他的尊重,真的很吝啬呢。

    “我这里有个小玩具。”锦衣人指指那“棺材”,“这棺材呢,叫男欢女爱双人舞。专用来锻炼肢体柔韧性,以及培养感情之用。我只需要两个人,去帮我填满这棺材,只要这两人能做到这棺材限定的动作,另一人就是安全的。否则……”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大喜欢开口威胁人,你们懂的。”

    “懂个屁啊。”孟破天爆粗,“小白脸娘娘腔,要杀要剐一刀痛快,少和姑奶奶玩这些恶心东西。”

    锦衣人就好像没听见她骂人,骂人这种事,他一向认为那是下等人才擅长的,上等人不动嘴,只动脑。

    他只笑吟吟看着三人,“怎样,哪两位上?”

    不等紫蕊孟破天说话,裴枢立即抢道:“我算一个。”

    两个女子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积极,紫蕊还算厚道,只隐隐疑问,孟破天直接咕哝道:“登徒子!”

    傻子都能看出,这种棺材肯定要进入的两人,紧密地肢体接触,一男一女是不合适的,孟破天和紫蕊已经形成默契,两个女人准备自己上,没想到却被裴枢抢先。两人都涨红了脸,看裴枢的目光颇有些不善。

    裴枢吸吸鼻子,涨红了脸,有些话就要冲口而出,但忍了又忍,终究没出口。

    他看出这“玩具”的凶险可怕之处,面对的又是这么个变态,可以想见,进入的人才最危险,但这话无法说出口,说出口夏紫蕊一定抢着上,她是景横波最看重的女性朋友之一,就冲着这一点,也不能让她伤了。

    不然小波儿得多伤心。

    裴枢悲壮地想,自己负气来救夏紫蕊,最后折在了这刑具里,小波儿知道,一定很愧疚伤心,也许会因此记得他一辈子,这样也算值得了。

    想到很久很久以后,小波儿白发苍苍,来给他扫墓,和一边孙儿说……啊不呸呸什么孙儿,她会为了我终身不嫁的!……白发苍苍的小波儿,坐在他芳草萋萋的墓前,忧伤地看着夕阳,和追求了她一辈子也娶不到她的宫胤说:这是我最在乎的男人,他为我而死……

    少帅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幕多么美好,如此生死不枉!

    不过还是不要死最好,自己已经埋黄土了,宫胤或者耶律祁还能陪着小波儿,这笔帐怎么算怎么亏……

    锦衣人好奇地盯着他——这家伙明明很聪明,应该能看出这“玩具”的凶险,怎么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咬牙切齿,这件玩具真的很奇妙,奇妙到他这么倾倒吗?

    他因此对裴枢也产生了兴趣,决定要好好玩玩他。两脚兽遍地走,奇葩难有。唉,要找到志同道合的奇葩,实在太难了啊。

    他转头看向两个女子,孟破天涨红脸大叫:“不行!不能让这无耻之徒得逞!不要他去。我和紫蕊一起!”

    锦衣人偏头,对一脸隐忍怒气的裴枢笑道:“不被人理解滋味如何?”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一个疯子就行了。”裴枢冷哼答。

    锦衣人不怒反喜,“你说对了。所谓天才,在蠢夫眼里都是疯子。因为这世上蠢货太多了,才会觉得少数异类是疯子。”

    裴枢决定不要和这脑子构造异于常人的疯子讲话,否则总有一天被气死。

    锦衣人却决定要对他多多了解——不仅奇葩,还是知音!

    “男人做的决定,女人不能推翻。”他对孟破天道,“你们两个,出来一个。”

    “不要她们自己选。”裴枢立即道,“孟破天,你来。”

    “为什么是我?”孟破天大怒,“你个登徒子!我不要和你靠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裴枢狰狞地道,“我想靠你,行不行?”

    孟破天一下噎住,瞪着眼睛看着裴枢,涨红的脸慢慢白了,然后唰一下又红了。

    狂刀盟女公子,一向只有她掳人抢人调戏人的份,哪有谁敢当面对她告白,乍一听见这句,先是怒,然而一霎愤怒之后,她的心却砰砰跳起,心间隐隐泛上一股奇怪的滋味,似喜似甜似惆怅,她怔怔的,一时竟有些痴了。

    看她忽然忸怩起来,裴枢赶紧心虚地转开目光。

    锦衣人抚掌大笑:“好玩!你们真好玩!”

    孟破天羞怒地啐他一口,眼睛却瞄向裴枢。

    裴枢只管看天。

    锦衣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我想,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世上的事,看起来的恶意,也许是好意;看起来的好意,却未必存好心。你因为我学了这么高深的一课,记得要谢我。”

    孟破天现在哪里听得进去,头一扭冷哼不理,大声道:“裴枢你喜欢我也没用!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一心要占女人便宜的登徒子在一起!”

    “你有完没完?”裴枢怒道,“男人的话,女人不要推翻。行了,就我和她吧!”

    “请,请。”锦衣人大笑,解了两人穴道,只点了软麻穴,让护卫把两人弄进去。

    裴枢进去的时候,扭头冷静地对锦衣人道:“终有一日,你自己也会尝到这种滋味的。”

    “这世上如果真能有人关我进这样的东西。”锦衣人开心地笑起来,“我会感谢他的。”

    “会的。”裴枢肯定地答,自己进了棺材。

    恶人作恶,会有天来收的。他坚信。

    孟破天虽然满口不愿意,此时倒也不骂了,脸红红的,但是真进入那棺材,她又叫起来。

第663章 爱的滋味(1)

    如此循环,周而复始,你来我往,试探退避,呻吟声不时难以控制地逸出,黑暗、紧贴、契合、不可避免的避让和碰撞……

    这一对不能算两心契合的青春男女,这一刻不知欢喜还是煎熬……

    到最后,彼此在痛苦忍耐和虚幻快感之中浮沉,迷迷茫茫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此间年月……

    直到锦衣人的声音传来,才将两人大汗淋漓地惊醒。

    外面,锦衣人在笑。

    “一刻钟快到了哟,我该转胳膊还是腿呢?又该转谁的呢?”

    孟破天和裴枢,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我!”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那一声巨响响起时。

    爆炸导致预留在机关上方的土方冲倒,冲力撞得景横波向前一撞,正撞上他的胸膛,如同孟破天压上裴枢一样,她将他压在墙上,她的唇也将他的唇紧紧堵上。

    在这电光石火一瞬间,她竟然想到,怎么没有撞疼的感觉?他脸上不是有银面具吗?银面具去哪了?这时候他还能想起来拿起面具?

    她的胡思乱想没有想完,便觉得胸口一梗,一口腥甜直上胸臆,她想吐,身后冲力却猛地一撞,顿时将那股淤血堵在了她咽喉,她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意识也忽然陷入混乱,只觉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大石,又或者梗了一段木头,咽不下吐不出,眼看就要窒息。

    忽觉被人抱紧,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胸口,猛力向下一压,一双温暖柔软的唇瓣同时凑上来,狠狠向外一吸。

    她喉间“咕嘟”一声,一口淤血冲口而出,冲入了他的口中。

    她轻吁一声,从喉间到胸臆,顿觉通畅痛快,仿佛又活一回,随即神智一复,她大惊失色——穆先生亲口吸出堵住她咽喉的血痰?这这这……

    她心中混乱又尴尬,又觉感动,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便是亲人,也未必做得出……

    他微微偏头,吐出那一口血痰,唇齿间都是微微甜腥的味道,他这洁癖到极点的人,却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心微微一痛,为她这般挣扎奔波,所吃过的苦。

    当日她是否也曾无声咽下那一口逆血?咽下时想必痛彻心扉,他想知道那感觉,便如陪她苦一场。

    不知算歉疚,还是补偿,或者只是想将她所经历的心情,也一遍遍尝。

    景横波很是尴尬,下意识地吸气,他却立即将唇靠了上来,他唇瓣温软而齿微凉,让人想起被月光洗过的杜若木叶,玉一般光润,透着淡淡清香。

    她心中惶惑又紧张,想要推开时,却发现他似乎不是吻她,一股清湛的气流正自他体内出,流入她丹田,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流清逸刚劲,如大漠上雪白的一道孤烟,笔直而来。

    身后泥土犹自滚滚而来,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要堵住她的自由呼吸,此刻这空气里全是土,吸进去还是会呛着。

    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体内穆先生的气流,似乎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轰隆一声响,似乎又有余土倾入,身下的人忽然将她抱紧,一个翻滚,啪一下撑起一样东西,隐约头顶吱吱嘎嘎一阵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身后的土,那些土潮水般从她身后向两侧泄下,唰唰如分坠了两道土瀑布。

    她正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抵挡得住那土方倾泻下的冲力,忽觉那东西一收,噗地一声土又冲到了她背后,虽然这次冲力轻缓了许多,但她依旧被撞得向前一冲,再次紧紧贴靠在他身上。

    他并没有停止给她渡气,但这渡气,在她尚未发觉的时候,很快便成了辗转吸吮,唇和唇的纠缠,齿和齿的碰撞,香气和香气的交换,躯体和躯体的粘缠……在这地下、暗室、四面压得紧紧的土方中,他将她揽紧,挡住土流的倾泻的同时,也用怀抱,困住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再也无法置于光天明日之下,只有在这样无法动弹的空间,她才不会逃避他;只有在这样无法点亮的黑暗里,他才能放开自己,抱一抱她。

    以历劫为名,历心头劫。

    景横波被揽在他臂弯里,嗅见他唇和肌肤的冷香。有种贴近无法抗拒,有种了然心会明白,她忽然便想起上元街道看戏,最后听见的那句道白:“三万里天地一口钟,万物懵懂,身在梦中。”

    她身子微颤,想着这万物懵懂,如身在梦中,这一梦何时到头,又或者永远不见尽头,只是一场梦中梦。

    他亦感觉到身前的躯体微微颤抖,不似激动,倒似一些无法压抑的情绪,他心间一痛,险些涌上一口逆血,急忙偏头,忽觉唇上一痛,她咬了他。

    这一咬不似抗拒,倒似怀恨,两人都瞬间感觉到微微的甜腥气味,如先前一般,彼此尝尽对方血的滋味,恨的滋味,身体的滋味,无奈的滋味。

    然后景横波推开他,重重地。

    他靠在墙上,无声捂住唇,袖边沁了一点血。她唇边也有血,她慢慢抹去,忽然想如果这人世间的一切,也能这般痛快抹去,多好?

    呼吸还是很滞闷,所在的空间被土层灌满,以至于她和他还是挤在一起,抹个嘴都像在揩彼此的油。他张开双臂接着她,双手轻轻按在她腰窝,她被身后力量推动,无法拒绝他的怀抱,感觉到双手贴着的胸膛似冷似热,而心跳得缓慢又悠长。

    她自己的心,却跳动如脱缰野马,她颤抖着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却被他的手臂挡住。她伸只得放弃,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身后有一层滑冷坚硬的东西,像一双蝙蝠的巨大翅膀,挡住了身后的土层,给两人硬是留下了这一份生存的空间,否则就刚才那一下倒灌,两人直接就给埋进去了。

    她心中奇怪,身后这东西,她摸得出是用极其珍稀的金属制成,造型更是从来没见过,这家伙难道知道会遇上这么一场人为的土崩,事先准备了逃生工具?

    他预见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在她之前到达,将这地底机关已经研究过,会很容易看出这最后一手是爆炸,如果炸不死人,也能将埋在院门口的土层炸塌,将救人的人和底下被关的人活埋。

第664章 爱的滋味(2)

    但如果他能看出这机关,为什么还要在地下等她?

    还有,在外面开启机关的人是谁?难道是柴俞?

    问题很多,但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迫在眉睫——这是在地下,两人等于被活埋,怎么出去?

    他给了她答案。他先伸手拉住她肩,将她身子一转,变成自己压着她,然后她听见“咔哒”一响,那个蝙蝠翼一样的东西,发出嗡嗡的震动声,频率极快,一些土块被震碎,顺着那翼沙沙地流下来。

    她震惊地看着那东西——这不是以频率震动来粉碎土块,从而扩大生存空间吗?这玩意说起来简单,可这是在生产技术落后的古代啊,什么样的牛逼人物能造出这东西来?别的不说,马达怎么制造?

    等等,这东西到底谁制的……

    但此时他已经将那东西收起,撑住四面区域的双翼一收,土顿时哗啦啦落了一身,此时她才明白他为什么把她压在身下,这回倒不是为了占便宜,完全是不想她落一头一脸的土。

    那东西收起后,她一摸,成了长条形,似乎像个伞,前头微尖,随即又听咔哒一声响,他拿这东西向着土层稍稍薄弱的地方钻去。这东西一边钻一边震动,成块的土被击碎,空间自然就能拓展,看似堆满的土室,竟然慢慢能向前走了。

    绝境之中居然有这样的宝贝,景横波觉得自己该高兴,可是她内心焦虑不安,不知道紫蕊她们到底怎样了,而且再折腾下去天亮了,事情会更难办。

    而且她记得从地下入口进来的时候,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靠现在这样慢慢走出去,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随即她发现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对着出口,而是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这是去哪?”她问,随即恍然道,“机关总控室!”

    他赞许地点点头,道:“既然所有机关都在地面,而且是连动的,那么机关定然有一个总控之处,而且一定在地下。”

    机关总控之处,定然是连接地面的地下空间。景横波兴奋起来。这样她可以最快速度出去。

    现在困在地下,只能慢慢移动,身周空间不够,她瞬移不出去。

    他一手持伞前行,一手很自然地牵着她前行,走了几步,她反应过来,道:“你能走路!”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中猛地一颤,似乎有个想法得到了佐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却坦然道:“穆先生本来就能走路,只是走不远而已。”

    “哦?”她的声音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是自幼的麻痹之疾,后来练武有所改善,但走不长,所以很多时候坐轮椅,能不走就不走。”他解释道,“后来创立影阁,无意中发现,扮弱更有利于观察他人,掌握势力,并在关键时刻翻盘。所以干脆也就不站起来了。”

    这番说辞似乎无懈可击,她转头看他的眼睛,他却不和她对视,只牵一牵她的手,提醒,“别松开,如果走错了方向怎么办?”

    “就这么大地方,”她似乎情绪找到了出口,立即道,“走再多岔道,最后总能走出去的。人生怎么可能不走错路,何必每一步都要替人矫正?你累不累?多事不多事?”

    她自己都没发觉,问到最后,她语气咄咄逼人,隐然带几分激愤,和平时判若两人。

    他还是平静的,道:“你说的对。但是我们赶时间。错一步,耽误了时辰,最后结局就不一样了。”

    “我不赶时间!”她怒道,“我宁可耽误了时间,再狂奔追上,也不要别人替我安排!”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就怕有种东西,一旦耽误了,你再怎么狂奔,也追不上。”

    “什么?”她立即尖锐地接上,鼓足力量准备驳斥他。

    他手中伞尖却忽然“当”地一声,碰到钢铁之物,伞尖震开那片已经松散许多的土,景横波看见一个圆形的,像是现代那种飞天轮,只是缩小了很多倍的铁状物。

    这东西上连着许多皮绳钢索,现在皮绳基本都被咬断了。

    圆轮足有一人高,她大喜,只要能站进一个人,她就可以瞬移了。

    随即她便犹豫了,回身看看他,想知道他打算怎么上去,这轮深埋在地底,上面虽有通道,却是极细的管道,根本过不了人。

    他却放开了她的手,轻轻道:“后面就看你的了。小心。”

    “你……”她想问什么,却忽然不知道问什么。

    “我能出去,但需要花费时辰,你赶紧去救人。”他道,“其实没有人会替你安排所有的路,大部分的路,是你自己走;以后更长的路,是你自己走。”

    她霍然回身,要抓他的手,他却将那奇特的伞塞进她手中,冰凉的伞尖冻得她一颤,想好的话顿时忘记了。

    “这东西不要随便还给人。”他道,“谁想要回去,就敲他个狠的。”

    她还没明白这句话,他将她一推,“去。”

    他出手突然,她被推得一个踉跄,冲入圆轮内,体内一股气流推动,逼得她下意识一个闪身。

    再抬头已经是地面,月朗风清,长空如洗,再无土室的憋闷污浊。

    脚下微微晃荡,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那秋千上。

    爆炸发生在地下,上头损毁反而不怎么严重,秋千机关已经发射,她便没有立即下来,轻轻荡起了秋千。

    扬起头,风将长发吹开,离青天越来越近,离星光越来越近,她在高处悠悠摆荡,伸手摘月;他在地底沉默仰望,轻轻捂唇。

    金黄的月扑入胸臆,镂一道弯弯的疑问,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或者,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寻找。

    衣裙飞扬,荡至最高处。

    恍惚里还是当初玉照宫,她的秋千蹴过他窗前,惊飞落花一片。

    她忽然撒开手。

    身影一闪,不见。

    远处一棵树上,斗篷人默默凝望,看见那女子荡起秋千身影如飞仙,一闪消失。

    他眼底闪过奇异的光。

    “果然弄不死你们……这样也好。”他一笑,转身。

第665章 爱的滋味(3)

    没有对手的人生,才是最寂寞的。

    直到该离开的人都离开,才有两条人影蹿入院内,挖开秋千下的地面,将他接出来。

    他一身衣衫满是泥土,连带人也灰头土脸,护卫忙不迭地给他掸灰,心中想着这世道是怎么了,如雪如月不染尘的主子,日子越混越糟糕,淹过水滚过泥潭,现在连土坑都钻了。

    他默默任护卫掸灰,自己坐在秋千前,将秋千慢悠悠推啊推。

    秋千轻轻荡起,越荡越高。他仰起头,好像看见她,立在秋千上,荡向他的窗前,笑声如珠洒落,庭前落花姿态冉冉,不及她笑意嫣然。

    有时她会调皮伸脚,似要踢上他鼻尖。

    那时她总是怨怪他任她空飞,不曾抬头。

    那时她不知道,自从她开始荡秋千后,他的桌案上,便放了一块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镜子。平日里遮着不给她瞧见。

    她荡起秋千时,影子会在镜中蹁跹而来,由远及近,春花红叶里,是一帧最美的画。

    而那画在他身下怀中,那一低头的倩影,走不出他目光的天地。

    秋千越荡越高,下一次返回的时候,他忽然身子一闪,坐上了秋千。

    这秋千她刚刚坐过。

    如今他坐上,也算陪她荡上一回秋千。

    将当日未能和她一起做的事,慢慢补偿。

    风将长发吹开,离青天越来越近,离星光越来越近,离她越来越近。

    再回到原点。

    且将心事乘风去。

    夜半独数几颗星。

    月华宫内,那内侍,强制地将点心塞入明悦口中。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挣扎着,小脸涨红,却挣不过那内侍的力气。

    忽然远处一声闷响,震得那内侍手一抖,点心落地,那内侍骇然看了发出震动的地方一眼,急忙蹲下身去捡点心。明悦趁机跑开。

    那内侍的手忽然被踩住,他一个哆嗦,抬起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耶律祁踩着他的手,含笑问他:“你在做什么呢?”

    “你你你……”内侍惊恐地看看外面,却发现门被自己关上了,他想喊,耶律祁踢出那块点心,正堵住了他的嘴。

    内侍急忙去掏嘴里的点心,但眼看着他的脸就发青发紫,身躯僵直,砰然倒地。

    耶律祁脚尖踢踢他,喃喃道:“好厉害的毒……”他似乎有点疑惑不解,蹲下身又看看那内侍,才发现他没死,只是浑身僵硬,脸色狰狞,眼珠子还在骨碌碌的转。

    这就对了。明晏安虎毒食子,但无论如何,明悦还有用,现在毒杀了毫无必要,他只是想下点不死人的毒,好控制住明悦而已。

    耶律祁脸色不大好看,明晏安看似儒雅亲切,但这恶毒心性,实在少有。

    他想了想,问明悦:“跟我走好么?”

    那孩子却拼命摇头,抱住柱子不撒手,呜呜噜噜小声道:“娘……娘……”

    忽然门砰一声被撞开,柴俞出现在门口,那么冷的天气,他一身衣衫已经汗湿。

    明悦看见他,浑身一颤,松开柱子就要扑过来,耶律祁忽然一拂袖,那孩子软软倒地。

    柴俞一惊,便要冲过来,耶律祁已经淡淡道:“他没事。”

    柴俞不敢再前进一步,他疑惑而紧张地看着耶律祁,耶律祁已经换下了穆先生的装扮,一身黑衣,取下了银面具,他不认识。

    “女王在哪里?”耶律祁问。

    柴俞心思都在明悦身上,下意识答:“我看见她往凝雪阁方向去了……”忽然惊觉,“你是谁?为什么问女王?”

    耶律祁不答,又道:“你能照顾这孩子么?”

    柴俞立即道:“能!”怕他不信,赶紧证明道,“我以前在宫里呆过,照顾过他,我……我不会害他!”

    耶律祁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怎么回答,只道:“那你带着他,在这宫里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不要乱走,等女王回来。带你们一起出宫。”

    “出宫……”柴俞眼底绽出亮光,但看看孩子,又有些犹豫,“我跟着女王出宫就够了……”

    “刚才,那内侍给这孩子喂毒。”耶律祁冷冷道,“你还要他留在宫里吗?”

    柴俞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一张脸顿时雪一般的白。

    耶律祁已经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淡淡道:“做人不可太贪心,做人当有是非心。你,想清楚。”

    柴俞怔怔看着他背影消逝,蓦然身子一软,瘫坐于地。

    明悦从柱子后跑来,扑入他怀中,“娘……娘!”

    柴俞泪如泉涌,抚摸着他的头发,“悦儿……悦儿……”

    泪水断线般滚落,她全身都在颤抖,“你好狠心……好狠心……”

    “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孩子仰起头,笨拙地想要替她擦去泪水。

    柴俞立即忍住泪,衣袖擦擦眼,露出一个笑容,抱住他道:“娘不是和你说了,娘要去做一件事,做好那件事,娘和你,和父王,以后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她忽然顿住,看着那地上的半块点心,眼底露出痛苦之色。

    真的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吗?

    虎毒不食子,明晏安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她还该有任何期盼和信任吗?

    其实从内心深处,她并不期盼回到月华宫,当初因为生子发胖失宠,被迁出月华宫,就算之后回来,如果明晏安不来,这里依旧是最华丽的牢笼。

    她只是为了明悦。

    为了这孩子能够看见父亲,和其他王子一样得到父亲的关爱,成长过程中不致留下永远遗憾。

    为了这孩子能够在宫中立足,得到父亲的看重也就等于得到未来的依靠,如果将来她不堪宫廷倾轧早早死去,最起码明悦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当明晏安说,杀了女王,便册明悦为世子时,她是真心动心了。

    老天原谅她,一生不愿亏负他人,最黑暗的宫廷里,都因为不屑宫斗而宁可沦落冷宫,到头来却不得不试图让双手沾染血腥——只因为她是母亲。

第666章 爱的滋味(4)

    出宫冒充才子,参加曲江诗会,她以为会遇上很多困难,才能到得女王身边,谁知道女王很容易便信了她,甚至带她进入上元。然而这一路,于她内心,何尝没有撼动?

    她看见一个最恣肆聪慧的女王,也看见一个最亲切善良的女王。

    景横波的关切、体贴、和理解,毫无架子,也最自然,她分辨得出。

    她因此很痛苦。

    要怎样,对这样的人出手?

    先前她故意绕路去冷宫,其实是想看看明悦,第一次离开儿子这么多天,她放不下心。

    没有看见儿子,她如遭雷击,近乎失态,女王犹自安慰她。她其时万念俱灰,已经想着放弃算了。

    没了儿子,她何必再害人。

    然而她忽然在月华宫看见明悦。

    明悦竟然从冷宫被迁到了月华宫,她立即明白这是明晏安发给她的信号——他已经初步履行了诺言,接下来就看她的表现了。

    所以在废宫,才有了她泪流满面,试图推门,和景横波同归于尽。

    后来废宫地底爆炸声起的时候,她以为女王被炸死,正彷徨不知所措,忽然看见女王荡着秋千,身影一闪不见。

    她放下心,想着儿子,一路奔回月华宫,奇怪的是今晚的王宫分外安静,废宫那么大动静,也没侍卫前去查看。

    回到月华宫,就看见惊心动魄那一幕,她连心跳都几乎停了。

    好在现在,孩子还在她怀里。

    这一霎她忽觉疲倦。

    何必呢,要介入这王家争权的风云。

    做人当有是非心,女王没有对不起她,她要如何下手?

    做人不可太贪心,和明悦一起相依为命,平安到老,已经是福。何必奢求那世子之位,何必奢求那父爱巍巍。明晏安的爱和父爱,凉薄如风中雪,永远没个着落。而玳瑁王权,终有一日会归于女王,明晏安顽抗到底,也就是个死亡的结局,到时候哪来的世子。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

    放下吧。

    只要有孩子在怀,就有天地自在。

    孩子紧紧地贴着她,喉间发出咕噜咕噜声响,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刚才那点心,你一点都没吃下去吧?”

    “当然没有。”明悦笑嘻嘻地答,炫耀地一张嘴,吐出小半块点心,“公公硬塞,我就不咽,我一直含着呢!”

    柴俞看见那半块点心,眼前一黑。

    明悦忽然身子一抽,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柴俞一把抱住,感觉到儿子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她蓦然一声嚎啕。

    “为何戏我如此,苍天!”

    “我该先转谁的呢?”

    “我!”

    孟破天和裴枢的同时叫喊声,传入锦衣人耳中,他唇角一勾,那种厌倦的,漠视众生的眼神又幽幽泛起,“最讨厌同生共死慷慨激昂什么的了……那就一起转吧。”说完示意护卫,“女人的手,男人的腿。”

    中文德语上前,掰住了孟破天的胳膊和裴枢的腿,两人都咬牙不吭声,孟破天这时反倒不哭了,幽幽问裴枢:“……我们都残废了,怎么办呢……”

    裴枢心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残废了正好配一对?

    “我残废了,”他咬牙,“自然更配不上你了!”

    孟破天的声音近乎磨牙,“裴枢,你是在暗示我配不上你吗?”

    “多想!”裴枢断然答。

    “你挑起姑奶奶的斗志了!”孟破天怒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姑奶奶不放倒你,不姓孟!”

    “姓梦,做梦的梦。把天字再去掉,梦破。正合适!”裴枢答得飞快。

    两人干脆在这危机时刻斗起嘴来,希望以此分散注意力,也不想让锦衣人得意。

    “你这倔驴……哎哟。”孟破天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护卫在反掰关节枢纽。

    “住手!”紫蕊冲过来,伸手就去拔中文腰间的刀,“何必这样折磨人?我先死了干脆!”

    中文一闪身让过,反手制住紫蕊,锦衣人悠悠道:“那就死呗,威胁谁呢。”轻描淡写挥挥手,“让她去死,她死了我该怎办照样办。”

    中文松开手,紫蕊倒不敢动了,她不怕死,但不能毫无意义的牺牲。

    “还没来啊……”锦衣人眉间露出不耐和失望之色,挥挥手。

    护卫们正要动手,忽然人影一闪,“铿”一声脆响,金铁交击之声回荡,随即里头裴枢孟破天齐齐大叫:“哎哟!”

    上头有人气急败坏大骂:“我勒个去,居然上头还有机关!”

    锦衣人终于坐了起来,眼底光芒闪亮,那是终于等到人的淡淡兴奋,“女王陛下,好久不见。”

    “谁跟你好久不见了?你谁啊?我认识你吗?”站在棺材上面的正是景横波,她闷不吭声地到了,闷不吭声地直接奔上棺材,拿了那伞尖便要撬棺材,谁知道那棺材上头也有机关,她这一撬没撬开不说,还带动了机关,险些害得底下的两人折了。

    紫蕊看见景横波,便大叫道:“陛下,棺材里是裴少帅和狂刀盟的六小姐。”

    她第一时间通报情况,好让女王理清形势,随即她的嘴就被堵上了。

    景横波越发懊恼,一闪身下地,恶狠狠地瞧着对面的锦衣人,一看之下忍不住眼眯了眯——哟,还是一张好脸!一双好漂亮的眼睛!这么恶心的人为什么有这样一张脸?老天真的不长眼!

    锦衣人也在打量她,从头看到脚,不以为然摇摇头——比小蛋糕难看多了。他最讨厌这种一看就是情妇像的女人!

    要不是她刚才的表现让他觉得还不错——她没有傻兮兮来句“刀下留人”,提醒别人她的存在,而是上来就直接动手。这种腹黑狡猾,让他有点好感。否则他连理都懒得理。

    “我的意思是,”他漫不经心地道,“我等了好久,你总是不见。太慢了。”

    景横波一口气呛在喉咙里——这家伙不仅恶心,还毒舌!

    他的毒舌和宫胤不同,宫胤的毒舌里带着淡淡讥诮,就算听不懂,也能感觉到他在散毒,这位却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轻描淡写,似乎他真的就那么认为,于他自己,只是在说最普通的话而已。

第667章 三道题(1)

    这后一种,才更气人。

    景横波沉下心,摸摸脸,整整头发,她有预感,这家伙一定很难缠,是她穿越至今遇见的最难缠的货,不能冲动,不能愤怒,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己方不利,三个人质在他手,自己要做的,首先就是冷静。

    静下心之后,她才正眼看了眼棺材,一看之下目瞪口呆——这是棺材吗?这难道不是双人道具吗?这真的是古人设计的东西?

    这这这,这里面两个人,柔韧度不错啊,哟哟哟小裴裴今儿艳福不浅啊。

    有机会把这玩意要来试试啊。

    她并没有靠近棺材,反而走开棺材几步,对锦衣人飞个媚眼儿,笑道:“得了,别斗嘴皮子了,说正事,你扣留我的人,想做什么?”

    锦衣人赞许地看她一眼,道:“我想一想。”

    景横波差点又噎住——什么意思?现在才开始想?那之前他搞这么多是干什么的?

    这人的思维和正常人在一个次元吗?

    “之前我觉得未必有必要想,”锦衣人难得有兴趣解释下,“现在我觉得有点点必要了。”说着还举了举手中一粒瓜子仁,以示这“点点”就这么大。

    景横波被气乐了,敢情这位还是看菜下饭,如果她一开始表现就让他觉得不堪为对手,估计干脆直接把人质咔嚓了。

    这点让她判断出,这人不是利害关系人,人质的下场,以及她的抉择反应,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他就是因为好玩,或者想寻找一个对手斗斗,才出了手。

    这种是最麻烦的,有利害关系,才好寻找缺口,对症下药。什么都不在乎,怎么搞?

    “谈话之前,我们先办正事。”锦衣人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景横波顺着他目光,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伞状,闪着灰黑色的光泽。果然是这个家伙的产品。

    她再看一眼对方的衣裳举止,那双雪白的便鞋,连鞋底都一点污垢都没有,显然是有洁癖的。

    “不要吧。”她笑道,“这东西我刚才用来掏大粪了,很臭很脏,我想你一定不想要了对吧。”

    她举了举那伞,众人都看见那伞尖上果然乱七八糟的泥巴和不明物体——钻洞嘛,能干净到哪去。

    景横波觉得,这家伙眼神很空虚,很无谓,一看就不是把外物放在心上的人,东西弄脏了,保不准就不要了。

    她可记得地下穆先生的话呢,可不能轻易还他。

    锦衣人果然露出不快的神情,但他随即便道:“脏了也是我的。还回来再说话。”

    景横波很有些意外,举起伞看了看,再看看护卫神情,确定这伞对他一定有些特殊意义,这下更不能轻易还给他了。

    “那好,你放人,我还伞。”

    “那我就放出死人好了,你介不介意?”他无所谓地道。

    景横波瞪着他,她还真不敢和他比狠,人命关天。

    “你做到几件事,我就放人,你把伞还我,我保你们安全出上元宫,怎样?”他道。

    景横波给气笑了,这算什么条件,没有这伞,他也是打算这么办的吧?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人呢。”她道,“一码归一码。我做到你的要求,带走我的人。这是一码。之后我还你的伞,你给我补偿,这是另一码。”

    “头脑清晰,值得动点脑筋。”锦衣人轻轻拍手以示赞许,“那行。等你赢了,你可以选择这里任何一件东西交换。”

    “那你要出什么题?”

    “我们先玩个开棺材吧。”锦衣人道,“这是我的第一道题,你做出来……”

    景横波才不问“就放了他们?”,她眯着眼睛,盯着那家伙。

    锦衣人看她没上当,只好无趣地道:“就做下一道题。”

    景横波呵呵一声,心想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只想知道,到底完成几道题能放人?”她有种面对老不死的错觉,而且感觉这人的变态程度比老不死更高。

    锦衣人很随便地道:“最起码一道题一个人吧,谁叫你弄这么多人来呢。”

    说得好像是景横波硬塞给他一样。

    景横波知道和他斗嘴一定会被气死,因为他字典里就没讲理两个字,只好翻翻白眼,道:“三道题?”

    这得先确定好,不然他很可能没完没了坑人,景横波给老不死坑惯了,已经培养出警惕性。

    想到老不死她忽然走神,又想到老不死到了大燕没有?在大燕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姐妹们谈恋爱没有,呵呵随便什么男人最好,普通人更好,千万别是位高权重的那种,折腾,分分钟累死人,尤其不能位高权重的变态,比如面前这只……

    当然,姐妹们不会有谁这么倒霉,遇上这只的。

    “姑且先定三道题吧。”锦衣人却甚狡猾,根本不肯给她一个准话。

    他倒未必想赖账,只是想着,如果难得玩尽兴起来,把人放跑了怎么舍得。

    景横波也无可奈何,能有什么办法?自己几个人质在人家手中呢。

    “第一道题,”锦衣人像生怕她不肯陪玩,立即指着那棺材道,“我这棺材又叫双人俑,整个双人俑共有十六个关节调节卡扣,我告诉你开启卡扣的办法,你如果能打开,就算你赢。”

    这么简单?景横波狐疑地盯着他。

    “当然,有时间要求。”锦衣人不急不忙地补充。

    景横波心中大喜——尼玛这傻货不知道自己的多方控制移物能力,这题赢定了!

    心中狂喜,脸上却摆出为难神色,警惕地问:“多久?”

    锦衣人看她一眼,原本想定个不长不短的时间,一开始的题目不要那么大难度,把人吓跑了就没得玩了,然而对面那女人虽然表情为难,眼眸却太亮,看不出一点压力,这让他心中一动,便道:“我会让人从棺材顶上撒下助兴药和毒药,药从顶上进入他们口鼻,大抵需要点时间,你在那时辰之内完成便行。如果你不能完成,卡扣就会一个个反向掰开,到时候你便可以欣赏他们骨头关节一截截断开的清脆声音了。”

第668章 三道题(2)

    景横波心中大骂——这家伙一定生儿子没菊花!有这么坑爹的题目吗?毒药什么的从缝隙进入那不是分分钟就能吸入吗?如果不是她有这种异能,这题目天下谁能完成?

    不过既然她有异能这就不是问题,想到得意于他的坑爹题目的家伙,马上眼珠子滚一地的模样她就想哈哈大笑啊。

    她忽然心中一动,想这人真的完全不知道她的异能?他虽然像个外来户,可是对她说话语气并不太陌生啊。

    她这回倒是想多了,锦衣人还真不知道她的异能,他毕竟也是刚刚进入大荒泽,只是简单询问了下她进入上元之后的情况,而她在上元城街道上,并没有展示太多异能。

    对于锦衣人来说,能稍微打听一下,已经算是他对她的无比重视了——人类嘛,就那么回事。

    不过既然来自异能者众多的东堂,东堂三殿下怎么能没有防备?

    “对了还有最后一点,”他闲闲地道,“你得蒙上眼睛。”

    景横波僵了僵。

    一句忍了很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

    “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去年买了个表?什么意思?”好奇心大的处女座在问。

    “就是你如此美丽动人的意思。”景横波笑眯眯地和锦衣人讲,“以后遇上你喜欢的女孩子,就这么和她讲,比表白更动人呢。”

    锦衣人瞄她一眼,心想这德行怎么有点眼熟呢,小蛋糕害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满口胡扯。

    不过和女王陛下风情万种的笑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小蛋糕的眼神,骗起人来大眼睛水汪汪,多无辜啊。

    “陛下看一下这些卡扣。”中文给景横波介绍棺材卡扣所在,分别对应着人体的每个关节,打开卡扣倒不难,手指按下一边微微翘起的部分,就会自动弹开。但是问题来了——谁长着十六只手?

    更要命的是,景横波环顾四周,就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代替手指,敲开这些卡扣的,难道用锦衣人面前的瓜子?

    瓜子轻飘飘,根本敲不开,多少得有点重量。

    太黑了这货!

    怎么办?

    护卫将蒙眼睛的黑布送了上来,景横波伸手准备自己蒙,护卫却笑道:“该我们伺候女王。”

    景横波只好撇撇嘴,站着不动,让他给自己绑眼睛。

    她站下的位置,正对着棺材,只要等下自己不移动,凭先前记忆下的十六处卡扣位置,还是能搞定的。

    此时她无比感激紫微,是老不死锻炼了她心分多用,转瞬控物之能,这要换成一年前的她,这题目直接抓瞎。

    中文把黑布给她绑了个三层,一丝光也不透,她冷哼一声。

    不透光也没关系,只要位置不换就行。

    “牵陛下散散步,先松松筋骨,免得紧张。”那坑爹货忽然说。

    景横波立即正色曰:“男女授受不亲。不要。”

    “那就算了。”锦衣人似乎这次很好说话,景横波刚刚窃喜,就听见他淡淡吩咐,“把棺材挪个位置。”

    景横波险些一口血喷在他脸上。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你至于这么坑吗?

    她努力想听出棺材搬动的位置,要死,这群护卫武功不错,搬起那么沉重的棺材,一点动静都没有。

    搬到哪里去了?

    完全没有把握,她必须动一动,才能摸清人所在的大概位置。

    “我忽然又想散步了。”景横波厚着脸皮要求,“我紧张,我筋骨痛,来,快来个人牵我散散步。”

    锦衣人眼底浮现笑意,他不介意她耍心眼,他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对他也好,对她也好,这世上事轻轻松松就做成了,还有什么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他道。

    “我是人妖。”她答,“没关系。”

    护卫们噗地一声,心想这位无耻程度,和咱们未来那位女主子有一拼。

    “德语你去。”

    德语上前扶着景太后,在屋内转圈,景太后慈祥地拍着他的手背,“小德子啊,你年纪不大吧?你还没成亲吧?你身体不错吧?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国家是吧?你走了很远的路是吧……你主子是个人渣是吧?”

    德语一边注意着不能给她碰到棺材,一边随意点头:“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的……啊!”

    景横波哈哈一笑。

    锦衣人扶额——愚蠢的人类……

    景横波转着圈,走了室内一圈,还是没有触及任何东西,忽然想起怎么裴枢一直没声音?他不应该尽量提示自己的吗?紫蕊给人制住,说不出什么来,裴枢在棺材里可没有堵嘴啊。

    这么想的时候,她就听见锦衣人可恶的声音,不急不慢地道:“哦,忘记告诉你了,时间是从刚才你开始转圈就算起的,现在毒药和那什么药已经开始往下放了。”

    景横波这回真的险些吐出一口血!

    棺材里。

    裴枢和孟破天当然将一切都听得清楚。却完全没有办法,哪怕就是棺材被搬动,他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搬到哪儿。

    在景横波开始转圈的时候,头顶忽然簌簌声响,有什么东西抖搂了下来,裴枢心道不好,药粉已经洒下来了,立即探头压住了孟破天的鼻子和嘴。

    孟破天猝不及防,呜呜两声,裴枢哪里管她怎么想,此时必须闭气,以免被毒气钻入。放毒也好放药也好,都是一瞬间的事,一开始分量最足,避过一开始那一刻,后面就算受侵袭,相对也要好些。

    一些粉红色的淡雾落了下来,甜丝丝的味道,裴枢为了避免中毒,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睫毛很长,毛茸茸地扫在孟破天脸上,孟破天觉得痒,却又无处可避。忽然察觉此刻裴枢是闭着眼的,她心中一动……他……他莫不是想趁机吻我?

    这么一想,脸上便腾腾烧起,她忍不住舌尖微微试探,在裴枢唇边一扫。

    裴枢没想到这妮子忽然主动,立即把唇向里一抿,这个动作惹恼了胆大包天的孟女公子——不要我?我非强了你!干脆压上去,舌尖在裴枢唇上牙齿上一阵乱扫,裴枢毕竟血气方刚年纪,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心理再抗拒,生理也经不起撩拨,少女香气如此迫人,他喉间微微一动,竟让孟破天攻城掠地,探入他唇齿之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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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介绍:
东方有泽,名大荒。
传言里,愚昧、贫穷、落后、蛮荒。
——扯蛋。
大荒女王,冷如霜。
由国师扶立,和国师金童玉女,恩爱情深,一对绝色,鸾俦无双。
——扯蛋。
女王暴毙,国师哀恸,依天命指示,跋涉千里,终寻回转世爱人,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
——扯蛋!
——我是真相和杯具的分割线——
她说:“人艰不拆!老娘一点也不想做这个女王!转世,转你妹的世啊,老娘上辈子是研究僧!天定风华研究所,听过没?”
他说:“我定下那么苛刻的女王转世条件,你竟然合了。这是天意,天意让你砸碎命盘,落于我手,我怎么能违天而行?”
她说:“累觉不爱!莫装x,装x被雷劈!明明是前头那个女王和别人勾搭成奸,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气不过把她给宰了,准备自己做皇帝。结果天上掉下个美貌景横波,占了位置。你看见我就想起她,各种郁闷!你现在很想宰我,很想!”
他说:“好好做你的女王罢,记住裙子不许那么短。”
她说:“明天再去裁掉三公分。”
他说:“明天你宫中美男统统送我宫中。”
她说:“…我擦你不就是恨我抢你位置了吗?我赔你,我赔你还不成么?”
他说:“嗯?”
她说:“嗯…小胤胤,别生气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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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王夫好吗?
不要。
你领口怎么这么紧,我帮你解了好不好?
别动。
我身材咋样?是不是沟深峰紧一线天?
太宽。
我身上香不香?好不好闻?
狐臭。
……
这么久,我们分过,合过,分分合合过,好过,掰过,好好坏坏过,现在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现在我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我?要,就别再扣你的见鬼领子袖口腰带等等一切多余的东西,给我立刻!马上!速度!解开它们!……你又不理我!我就知道你还是不会理我!好吧,就这样吧……
好的。领子、袖口、腰带,从哪个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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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们语录:
“你抛媚眼的时候,左眼上移半寸,右眼下移半寸,脸部肌理移动七块导致嘴角歪斜,我总是有点很担心你会瞬间中风。”
“尊敬的陛下,你领口散了,赶紧替微臣束起来好吗?”
“你送我的这瓶指甲油,我决定忍痛拿出来做给你的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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