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一章 想要劫持丞相的邓艾
马车动了,被惯性带的身子晃动了一下的邓艾,就这样被带走了……
马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被五十骑兵护送着离开营地的马车,待到马车不见之后,就转身回了营帐。
没过多久,他也领着一队兵卒离开了营地,前往的方向是西面。
第二天,马岱到达头人所在的地方,头人以及头人的儿子勃利可得,对于马岱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
马车轱辘碾压着道路,因为道路不平而马车轱辘又是木头的缘故,这马车坐着可是一点都不好受,尤其是跑的又快的时候,简直比三蹦子都不如!
马岱的眼上的布已经被打开了,不过他依然难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因为这个马车的车厢全都被封着,只有极小的小孔可以用来通风换气。
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只是从车厢上打开一个不大的小孔,将饭食从外面递进来,还不待他贪婪的多看一丝光亮,那方打开的小孔就有再次闭合上了。
他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感受着这颠簸,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类似空灵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被送往何处,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将会是什么,押运他的兵卒不肯多说一句话,每天都只是闷着头的赶路。
这种类似禁闭一样的待遇,一开始的时候,邓艾还觉不错,因为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问题。
然而,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一方连腰都直不起来空间,让他感受了压抑,这种压抑越来越明显,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异常的难受。
幼年家道中落母亲带着自己所受到的种种磨难,自己立志要成为人上人,而后遭遇的种种艰辛……这一切全都一一的浮现在脑海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变得模糊起来。
终于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
幽闭多日的空间被打开,耀目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马上就不觉得刺眼了,因为他的眼睛再度被人蒙上,虽然在这个过程里他也做了极力的挣扎。
被装在麻袋里的邓艾被让抬着放进了一个屋子,而后麻袋被解开,其余人也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有脚步声响起,一路往这边走来。
一段时间没有怎么用眼睛的邓艾,如今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仅从这脚步声里,他就听出了来人不是九个就是十个。
房门被打开了,人走了进来,自己的手脚被解开了,眼上的布也被去掉。
房间里面的光让邓艾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的他还是看清的眼前的情况。
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眼前站着的一个人。
这人身披鹤氅,手摇羽扇,头带纶巾,身子高挑清瘦,面目清朗,颌下三缕长须微动,满是仙风道骨。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面,但只是这一眼,他就已经将面前此人给认了出来——诸葛孔明!
除了此人之外,蜀汉之中,不会再有第二个。
原来竟是他要见自己!
自己这个小小的郎官,对方为何要这样的郑重其事?
诸葛孔明带领大军在潼关在与陛下对峙,那自己应该是在潼关了。
一瞬间,诸多的念头就在邓艾的心中浮现。
王庆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打量这个活动着手脚的同样在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男子。
邓艾比他想象的要憔悴也年老的多。
他看了一小会儿,待到跟随之人将一包东西放下之后,便挥挥手,让几个带刀的侍卫退下了。
邓艾看着独自面对自己的诸葛孔明,先是惊异,后是狂喜。
这诸葛孔明真是托大!
他一阶儒生,身材消瘦,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二两肉,年纪又比自己大,此时居然敢独自面对被放开手脚的自己!
诸葛孔明乃蜀汉精气神之所系,蜀汉之所以难缠成为魏国心腹大患,全赖诸葛孔明一人!
若自己能够将其拿下,以此为胁迫,以诸葛孔明在蜀汉军中的地位,逼开潼关让他们放行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以来,自己不仅可以脱困,还能凭此立下不世功业!
电光火石之间,这些便出现在了邓艾的脑海之中。
他压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不让自己露出破绽,一边缓缓活动着被绳子捆绑的发麻的手脚,以前缓缓开口道:“可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先生?”
王庆也收回了目光,笑着点头道:“正是山人。不曾想在这里与后辈才俊相见。”
邓艾奇道:“听先生之话,似是之前曾闻过在下之名?”
王庆暗笑,何曾是闻听过啊。
王庆点点头道:“邓艾邓士载之名,我可是早有耳闻,见名川大山则指点兵马,排兵布阵,乡人皆笑,而邓艾不改其色。”
邓艾这次才算是真的惊讶,他自负有些薄名,却也是没有想到,居然连身在蜀汉的诸葛卧龙都有所耳闻。
“不想邓艾此等劣迹竟闻于先生之耳,实在惭愧……”
“啊!”
邓艾口中说着惭愧,弯腰上前一步朝王庆施礼。
对于邓艾的底细王庆是知道不少的,知道他家道中落求进不易,如今自己又打出这一大片大好的局面,他又成为阶下囚,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朝自己倒戈也说的过去。
于是就站在那里等着邓艾纳头拜到,然后轻轻松松的为蜀汉收一员才俊。
结果,邓艾施礼施了一半,脚下猛然加速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眼里露出的凶狠,令人心惊,
然后……
然后邓艾发出了一声惨叫,被王庆单手拎着胳膊丢到后面的墙壁上又弹到了地上。
外面的几个亲兵是亲眼见过丞相顷刻之间刀劈司马懿父子三人,于魏军之中纵横无敌的英姿的,在听到动静打开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邓艾从墙上弹到地上的那一幕。,
对此他们表示很同情,这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对着丞相出手。
他们看了一眼,便又将门给关上了。
邓艾捂住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子,满脸的惊骇。
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摔出去的……
第四九二章 不投降?关你禁闭!
王庆满心的尴尬苦笑,娘的,那种虎躯一震,便令四方之士下马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自己果然是没有。
他没有理会邓艾的惊骇,而是从旁边拉过了一个胡凳,自顾自的坐在了邓艾面前。
邓艾捂着腰,不知道面前这个传说中的蜀汉丞相卧龙先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王庆也不再想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求进不易,苦苦挣扎数十载,才不过谋到如今的位置,现今又落入我手中,先前一切努力,尽皆化作东流水。
我惜你之才,故令马岱将你送来,想要委你于重任。”
邓艾握着腰站在那里,至今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一摔之中回过神来,此时闻听了王庆的话,才算是彻底回过神。
说真的,他现在的惊异可比方才那一摔还要大,他不明白一直籍籍无名的自己,为何到了这里就成了一个香饽饽。
邓艾虽然自负胸中才智韬略不输旁人,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以自己的现在的身份地位,连给面前的这个男子提鞋都不配。
“有这样的好事?”
他看着王庆问道。
王庆笑道:“以我如今的身份,你以为我会有心思与你玩笑?”
邓艾沉默,诸葛孔明说的是实话,依照两人之间的悬殊差距,这男子确实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欺瞒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道:“邓艾惭愧,虽也自认为有些许才学,却也自知不能入先生之眼……”
他还在纠结鼎鼎大名的诸葛孔明为何会看重自己,要知道,自己除了在屯田上做出了一些绩效之外,还没有在什么地方展露过过人的才学。
唯有这一次是做大事的机会,本待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结果还没有展翅就被人家给逮住了。
王庆摇摇羽扇,一脸的道貌安然,身上散发着神棍的气息,高深的一笑道:“山人擅会奇门遁甲之术,六丁六甲之法,一番推演过后,一些事情也就能知道一二。”
邓艾更是惊奇,莫非自己这次游说羌人不成反被捉,就是被诸葛孔明给算住了?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阵道:“只要我归降,先生就能委我于高位?”
王庆摇头道:“起点会别一般人要高,但也不可能高到离谱,不过我会给你充分展现自己才学的机会,只要你能做出业绩来,我就会将你升迁,不至于让你的满腹才华埋没。”
邓艾微微点头,这才算是合理,听起来不像是忽悠人的。
“先生就不怕我人在汉营心在魏?表面臣服,暗中积蓄力量,然后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邓艾忽然抬头,盯着王庆说道。
王庆笑着摇摇头道:“自然不怕。”
停顿一下又道:“我已差人暗暗前往魏国,去取你家眷,最多再有一个月,便会归来。”
邓艾面色一滞,看着王庆,眼中有愤怒之色流露。
王庆对于邓艾的愤怒并不在意,神色保持不变道:“此举乃是为了让你全家团聚可以长相厮守,避免魏国知你反叛,牵累你的家小罢了,用家人相胁迫,山人还不屑于为之。”
邓艾自是不信,却也不可奈何。
王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何需用此下作之策?”
他说着将方才随从带来的包裹拿起来打开,里面不时别的,而是文房四宝。
王庆将其中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拿起,递给邓艾道:“士载只需将此文抄写一遍即刻。”
邓艾接过打开,见这上面写了不少的文字,他扫视两眼,忽然变了脸色,抬头望着王庆,惊怒道:“邓艾岂能行此等之事!”
王庆不为所动:“此事你必要要做,身在汉营心在魏之事,山人不会让之发生。”
邓艾冷笑:“此事邓艾断然不为!”
王庆点点头,不再言语。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带走,只留下了一脸坚毅之色的邓艾。
王庆离开没过多久,便有兵卒涌入房间。
邓艾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他站在那里任由这些兵卒将自己的手脚捆绑,然后是蒙眼套麻袋,被抬走。
一路的兜兜转转之后,晕头转向的邓艾再次被放下,麻袋去掉,蒙眼的布被扯去,看到眼前一切,邓艾坚毅的面色顿时微变。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如果是这些,邓艾也不会色变。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如先前的车厢。
在这直不起腰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榻,其余再无他物。
两个兵卒将他手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弯着腰离去。
厚重的木门合上的声音,令的邓艾心中一颤。
他不怕疼痛,也不怕拷打,但是对于这种幽闭的空间,是打心眼里感到恐惧,来时的路上就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铁链锁门的声音,是他听到的除了自己弄出来的最后的声音。
强自镇定的邓艾,躺到了床榻上,强迫让自己睡觉,因为只要睡着了,就不需要再面对这一切。
然而,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安静的听不要丝毫声响的环境让他感到恐惧。
上方低矮的的触手可及的屋顶,似乎随时都会倾覆下来,极度的令人压抑!
这方建造于地下的空间,远比马车还要恐怖,因为在马车上他还能感受到马车的颠簸,听车轮辘辘,听马蹄踩踏地面,但是在这里,却只有令人窒息的安静!
这是王庆在现实世界看了关于禁闭的作用之后,专门让人打造出来的禁闭室。
对于那介绍上所说的禁闭室的作用,王庆其实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因为只不过是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呆着罢了,怎么可能能产生那样恐怖的效果?
如今建造好了,刚好被邓艾赶上,王庆也就直接拿他来实验效果了。
邓艾崩溃了,他疯狂的捶打着厚重的木门,拼命的大声叫骂,也没有任何人对他进行回应,就好像是她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一般。
送一日三餐的兵卒,也如同之前在马车上那样,从小小的孔洞将饭食递进来之后,又将小孔合上,在这个过程里一言不发,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邓艾叫骂。
两天,仅仅是两天邓艾就受不了了,他在里面大声哭喊着愿意归降!
第四九三章 关禁闭邓艾投降,得回信曹睿大喜
“这就缴械投降了?”
王庆听到前来禀告的兵卒的话后,有些惊异,邓艾看上去也算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了,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开始告饶,这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关禁闭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恐怖?
在见到被兵卒架着从禁闭室里出来,不管不顾的望着光明痛哭的邓艾之后,禁闭的恐怖,再次刷新了王庆的认知。
“邓艾愿降,邓艾愿降!”
在稍稍的平静之后,趴倒在地的邓艾对着王庆涕泪横流的说道。
王庆弯腰将邓艾搀扶起来,沉痛的道:“让士载受苦了,是吾之过也。”
王庆命这几个一直负责邓艾事情的人,烧了热水,让邓艾洗漱。
洗漱过后又吃了饭食,听着远远传来的喧闹之声,双眼血红,神经紧绷的邓艾这才倒头睡去。
他这一觉,足足睡了将近十个时辰,方才醒来。
醒来的邓艾坐在床榻边上呆呆的发愣,好一阵过后,忽然跪倒在地,朝着东方重重的叩首。
“陛下,非是邓艾不忠不孝,实是有难言之隐……”
想要鹰听话,就必须先要熬鹰,如此过后,鹰方才能为自己所用。
如今的邓艾,可以说已经被王庆用一通的禁闭给熬好了。
邓艾见到王庆,眼中露出了一些恐惧,心中也是惊颤,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此时的邓艾就跟魏延一样,都被面前这人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惊惧的种子。
当然,这事情是两个灵魂所为。
此时的邓艾很是驯服,面对王庆执礼甚恭。
王庆自然也是一番慈善和蔼的样子,宽慰了邓艾一阵之后,再次将之前的那些东西给拿了出来。
这次的邓艾可是非常的老实,没有在说什么,主动研墨,而后执笔在一方摊开的纸上,按照王庆所书写的,一字不落的进行誊抄,誊抄之后,取出一枚小印,印在了末尾。
做完这些之后,邓艾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的心情沉重而又复杂。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今以后,自己算是彻底的跟魏国决裂,与蜀汉绑死了!
“现在情况特殊,你暂且就先在军营里住上一段吧,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书籍,以及关中的各种时政,包括正在推行的均田制的具体办法,和一些我所书写的东西。
这段时间你先看看,熟悉一下国内的事情,过些时日了,就可以直接上手做事情了。”
王庆接过邓艾所写的东西仔细的看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差错之后,又在这里跟邓艾说了一会儿,然后对说了这些,就离开了。
邓艾点头应允,然后将王庆送出门。
把门关上,邓艾如同失去力气一样的倒在了床榻之上。
此事之后,自己必将在魏国留下千古骂名!被千夫所指!
只希望诸葛孔明能够说话算话,将自己的家小给安全的接过来……
王庆拿着书信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营帐,再次思索了整个计划。
半晌之后,有亲随离去,没过多久,便引了一个人来。
此人不是汉人,而是羌人,昨天刚从雍州而来的羌人。
这羌人是马岱与头人碰面之后,头人派遣过来的,算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
在他来之前,已经在头人那里得到了吩咐。
王庆将这书信交给了他,然后也开始交代事情,面对这个名声显著的人,羌人自是不敢怠慢。
傍晚时分,羌人方才从王庆的房间里离开,第二天,便被几个蜀汉的兵卒引着,从别处的小路翻山越岭的绕潼关。
这些小径,凶险至极,单人爬行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动辄便有生命危险,大规模行动的军队,想要从这些地方通过,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羌人离开之后,王庆开始暗暗的调动兵马,为接下来十有八九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羌人在山中穿行了几天,方才找到稍微平坦一些的道路。
此时根本不用刻意的装扮,几天的穿行,早已经将他弄的足够狼狈。
几个善于穿山越岭的蜀汉兵卒不再跟随,羌人自己离开往前行去,直朝着曹魏的军营而去。
一天之后,这羌人被伏路的曹魏小校捉住,闻听他口中称是羌人的使者,怀里又分别搜出两封信件,一份是邓艾所写,一封是羌人头人所书,都是交给大魏皇帝的。
小校不敢怠慢,当下领了小校往大营而去,先交给了上官,然后一级级的往上传。
底下的的不明白这邓艾羌人是怎么回事,上面的高一层的官员可是知道,闻听是此消息之后,立刻带着人前来面见魏主。
魏主这一段时间,可是苦闷急躁异常,堵在潼关前面不能前进半分。
诸葛孔明就像是一个乌龟一样,躲在坚硬的潼关外壳里不肯露头,他几次派人挑衅,虽是为配合钟会、邓艾两人,也未尝没有想着趁机与蜀汉兵马厮杀上一阵。
东南处与吴国之间的战争进行的十分胶着,前将军满宠使用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力支撑住战局。
几十万大军出动,每日消耗的粮草不可计数。
以往的时候,曹睿是不用太为粮草担忧的,毕竟他们魏国的国土面积大,适合中粮食的地方多。
他们对待蜀汉出兵的最为基本的策略,便是坚守轻易不出,然后等待蜀汉兵马粮尽而退。
现在在诸葛孔明占据了整个关中,魏延那厮攻破了洛阳,带走了大量的粮草之后,事情发生了逆转。
改为诸葛孔明坚守不出,等待着自己粮草耗尽了!
东南的战局,以及粮草的现状都不允许他等待太多的时间了。
待到田豫带着一个羌人说是邓艾有消息传来之后,一直苦苦等待消息的曹睿,立刻是喜从天降。
他忙是下令召见了这羌人。
羌人见礼之后,将这两封书信交给一旁的随侍,再有随侍转呈给曹睿。
曹睿拆开,览信大喜,在信中,邓艾说了与羌人交涉的种种,和羌人头人见到西凉王印时的喜不自胜,说已经与羌人约定好了夹击之策。
在信中,除了这些之外,邓艾还说了关中正在推行的均田策,对此表示了深深的忧虑,最后说,想要攻取关中,必须尽快动手,不然待到来年五月麦熟,关中再难下以。
对此,曹睿深以为然。
第四九四章 锦官城
看完邓艾的信之后,他又打开羌人头人的信件。
里面拜谢了魏主曹睿对他的封赏,在表达不会辜负魏主圣恩的同时,也表达了对与蜀汉的憎恨,说蜀汉自攻取关中以来,士卒多骄横,已经数次与他们羌人起了磨擦。
只是因为畏惧诸葛孔明势大,这才开始一直忍耐,如今有了魏主相助,定然起兵好好的出出心中的恶气!
除此之外,他还在信中说了,在事成之后,要天水等几个临近雍凉二州的州县,当作他西凉王的封地。
对于前面曹睿觉得还可以,对于后面这异想天开的请求,曹睿是嗤之以鼻。
区区羌人而已,也敢与自己谈条件,也敢妄想染指关中的广大之地?
此战过后,不趁势将你灭了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要求来提?
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当然不会说出来,尤其是羌人使者还在这里的时候。
不过也正是羌人头人最后提出来的异想天开的要求,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给打消了。
羌人提出要求才是正常的,若仅仅是一个西凉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起兵,曹睿反而会心存疑虑。
他将信件转给一旁的田豫,自己抬起头来,望向这个狼狈不堪的羌人,目光如炬的问道:“邓艾怎地不亲自回来,反而传信一封让你来送?”
羌人稍稍色变,张口一嘴纯正的关中话,显得有些紧张的道:“邓特使留在那里,是与我头人一起领兵,具体都是什么,下官也不清楚。”
听到他的口信,曹睿心里一突,觉得这事情似乎有异,一个羌人使者,怎么把关中话说的这样熟练?莫不是诸葛孔明的计策?
他这样想着,有些紧张,望向羌人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羌人使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目光有些躲闪。
曹睿的警觉之保持了很短的一瞬,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中间的缘故。
关中之地差不多已经尽数被诸葛孔明所占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将信件安全的送到自己手中,自然是派一个关中话说的溜熟,行动做事都与关中人一般无二的人才好。
他保持着逼视的目光,直看的这使者额头之上有汗水渗出,方才再度开口道:“你们头人所言,甚得朕心,不过所要封地不行,只能给他天水,其余州县不得染指。”
“我…我羌人人多地少,如今更……更是为国出力,怎……怎能……”
使者有些结巴的据理力争。
曹睿看他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雍州、凉州、天水以西的地方我不理会,你们头人可以出兵自己攻打。”
正在焦急的使者,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阵之后,朝着曹睿拜谢,算是认同了曹睿的话。
曹睿至此,方才深信不疑。
因为他知道,羌人头人明白先前所提的那些条件自己不可能完全答应。
自己方才顺势试探,如果羌人使者不同意自己的提议,而是坚持原来的条件,那事情可能就真的有诈,现在他们顺势让步,接受的自己条件,那就说明羌人是真心的想要与自己合作,为他们自己谋取福利。
说白了就是双方如果真的想要谈判,一开始的时候,都会把条件开的比较吓人,这些吓人的条件就是用来让步的。
如果一方让步,而另一方坚持不让,那就要考虑考虑对方的合作的真诚性了。
羌人使者被带了下去,好饭好菜的招呼,曹睿则开始跟田豫就此事进行商议。
田豫道:“前将军有识人之能,邓艾能得他推荐,能力无需质疑,如今有羌人使者带书信前来,相约联手之事,想是不差。
陛下暗暗整顿兵马,然后静心等待,每日令人密切察看潼关兵马动向,若蜀汉兵马有异动,又明显减少,则说明羌人开始动手,我等便可趁势而为。”
曹睿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
他说完这些,有叹口气,显得有些忧虑。
邓艾处有了消息,就是不知钟会那里如何了,若是双方都能成事,那事情可就好办的太多了。
蜀中。
与暗流涌动,大军对峙的潼关一线相比,蜀中可要显得祥和的太多。
以往的时候,蜀中的众人对于丞相用兵或许还有些担忧,如今关中已成囊中之物,又有丞相在前方带领大军连战连捷,他们自然不需要多操心。
日子过的安稳了,人们也就有了闲心做其他的东西,之前被压制了的商业,如今也开始有了复苏的苗头。
蜀中除了天府之国的美誉之外,成、都在还有锦官城的别称。
除了五代十国蜀后主因为花蕊夫人喜爱木芙蓉,让人在成、都遍植木芙蓉,每到花开时节,整个城都被花团锦簇的芙蓉花所笼罩,号称锦城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名扬天下的蜀锦。
尤其是在蜀汉时期,蜀锦更是冠绝天下,成为蜀汉的一项重要财政来源,为了将蜀锦更加的发扬光大,蜀汉可是花了大力气。
再加大种桑养蚕的同时,更是专门设立了锦官城来生产蜀锦。
皇宫之内,寝室之间,深得刘禅信任的宦官黄皓,从衣服下面取出了一个器物。
这器物纯银打造,做工精美,极为考究,在器物的周边,还有名贵的‘七宝’装饰,一看就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刘禅见到黄皓拿出这样一件东西,眼睛有些亮了,他从黄皓手中接过这个像是一个大号的水壶的器物,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他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有些心虚的往门口处看看,间门窗紧闭,不会有别人看见,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仔细的观看。
“哪里得来的这水壶?好是好,就是有些太大了。”
刘禅仔细看了一会儿,出声问黄皓。
黄皓听到刘禅这样发问,又是好笑又是恐慌又是心酸。
他期期艾艾的道:“陛……陛下,这…这不是水壶,这…这是起…起夜时,用…用的…夜…夜壶……”
第四九五章 七宝溺器
“夜壶?”
刘禅的眼睛都直了,这样精美的东西居然是夜壶?
自己用来喝茶的水壶也不过是铜制的而已,如今居然有人用白银饰七宝,来做夜壶?这…这也太……
长期生长在宫中,被老爹以及各个臣子管教的很严的刘禅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受到的极大的冲击。
“何人居然能用此等精美器具当作夜壶?”
刘禅满是惊讶的问黄皓,同时将手中这精美的溺器放在地上。
虽然他有些爱不释手,但在听说了这东西是夜壶之后,还是将之放下。
黄皓道:“江东之地,多大家豪族,这些大家豪族,生活精致,用物精美,银质溺器,在这些大家族中很是普遍。
小人还听说,江东吴主,溺器更为精美,是以黄金制作,以九宝装饰……”
刘禅闻听这些,呆了半晌,他竟不知还有这种活法。
他看看地上的银质溺器,再看看放在自己床下面的瓦罐的溺器,以前觉得还没什么,现在只觉得格外寒酸。
“江东居然富裕至斯?!”
他惊叹曰。
黄皓见到刘禅这副震惊的样子,愈发的觉得心酸,不由的掉下眼泪来。
“你哭什么?”
刘禅将目光从两个夜壶上收回,望向黄皓,有些不解的道。
黄皓眼里流的更多,悲声哽咽道:“陛下乃是天黄贵胄,九五至尊,用度尚且不如江东一介田舍翁,一介商贾,小人为此陛下感到委屈和心酸。”
刘禅原先并不觉得他的现在的生活状态有什么不对。
因为从他小时候开始,他的父亲以及身边的近臣都在给灌输俭省节约的思想,就是现在,侍中董允以及长史蒋琬,都会不时的将一些地方的邸报念与他听,不是这里受灾了,就是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时的提点要他节省用度。
刘禅自从就在这种状态中长大,而他本人又是一个宅男皇帝,不喜欢到外面走动,对着这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觉得一个皇帝,就该这样做。
现在黄皓所说的这些事情,以及眼前这个精美的比他水壶都要高上好几个档次的夜壶,强烈的撞击着他的三观。
“把眼泪收住,我治下百姓多困苦,丞相用兵在外,钱粮花销极大,朕俭省一些也是应该的。”
刘禅压住心中异样的念头,低声对黄皓道。
黄皓依言收住了眼泪,但望着刘禅还是满心的心酸。
刘禅摸摸自己胖脸道:“这些你都是从那里听来的?这又是从何处得来?”
他指指地上的银质溺器。
黄皓道:“吴国如今我大汉与吴国交好,魏国两面受敌,处于被动状态,我两个则比较稳定,如今来蜀中做买卖的吴国商人比之前又多上几分。
小人最近外出,曾与他们不少人都打过交道,这些便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这些人虽是商人,但钱财极多,吃穿用度也很是奢华,比陛下……”
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再往下说,而是把话锋一转道:“这其中有一个名叫顾臻的,身家更丰,这溺器便是他送与小人的。
小人哪里用得起这样的宝贝?便偷偷的给陛下送来了。”
“顾臻?”
刘禅重复了一边一遍这个名字,然后问黄皓道:“你就这样无缘无故的送你这样精美的东西?”
黄皓面色讪讪的道:“顾…顾臻想要做蜀锦的生意,陛下您常在宫中不知道咱们这蜀锦制作不易,产量有限,许多时候,蜀锦尚未织出,便已有人预先订购,这顾臻来的晚,要的量又大,只能是四面的多打点关系了。
他不知从哪里得知小人常侍奉在陛下身边,便也找上了小人……”
黄皓看上去忐忑,摸清刘禅脾气对刘禅极为了解的他其实并不紧张。
他说完这些,又补充道:“除了小人之外,还有不少官员都收到了这位顾臻的孝敬。”
刘禅点点头,果然如同黄皓所想的那样,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不曾想江东一介商贾都能富裕至此,可怜我国内百姓,生活却此番痛苦……”
黄皓看看左右,确认安全之后,上前两步靠近刘禅小声道:“陛下,我蜀汉国内一样不比东吴穷困,只是陛下将日子过的穷困了。
先不说平原旱涝保丰收,仅仅是锦官城每年出产的蜀锦,就价值千万钱,只此一项,我汉国就不输于东吴。”
刘禅的眉毛挑了挑,随后摇头道:“国内用钱的地方多,单单是丞相带领将士在外出征,开销就不知道有多大。
长史蒋琬前两天还在跟我说这些事,说是连带丞相出征,再加关中开发,钱财粮草消耗惊人。”
黄皓听刘禅这样说,神色不由变得有些复杂,他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道:“陛下,长史那是再骗您呢。”
刘禅陡然转头低喝道:“你胡说什么?”
黄皓跪倒在地,颤声道:“求陛下治小人死罪,不过在小人死之前,也要斗胆向陛下谏言。”
刘禅看了看这个素来与自己亲厚的人,叹口气道:“起来吧。”
黄皓跪在地上没有起,悲声道:“丞相此前关中一战连败司马懿,又将关中城寨攻下无数,仅此,所得钱粮就不可计数,足以够大军半年甚至是一年的用度!
而丞相又紧接着攻破了魏都,将洛阳国库府库搬运一空,所得钱财粮草无数。
这些,大军用度,开发关中就根本就用不完,更不需要从蜀中汉中运送钱粮前往关中了。
关中此时,比蜀中富裕,丞相手中粮草钱财更是不可计数,而长史蒋琬却言需要往关中运送粮草,这不是欺瞒陛下,又是如何?”
刘禅有些沉默,以往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如今被黄皓这样一说,自己再一思量,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起来吧。”
他再次对黄皓说,这次声音要和缓不少。
黄皓这才站起身来。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要是被别人听去,就算是我也不能保你。”
刘禅叹口气道。
显然是想起了几年前丞相怒气冲冲的从前线回来,直接诛杀驱赶了宫内不少宦官的事情。
第四九六章 一‘壶’激起千层浪
刘禅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随后道:“你先下去吧,把这溺器也带走,若是被侍中董允看到,又该语重心长的来劝告朕了。”
黄皓自然知道刘禅舍不得这银溺器,他黄皓是皇帝的亲信,而不是侍中董允的亲信,自然是要一心为皇帝着想,而不是事实都听从刻板并且爱训斥自己的董侍中。
黄皓小声道:“陛下尚且用瓦壶,小人卑贱,如何敢用银壶?
陛下也不必如此,以陛下身份,不要说是用这区区银壶,就算是如同吴主一般用金壶饰以九宝,也是使得。”
刘禅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只是若让董侍中得知,只怕……”
黄皓笑道:“溺器只在陛下寝室使用,侍中又不常来这里,即便是来,这溺器也放于陛下床榻之下,有垂下的被褥相遮,侍中又怎能发觉?”
刘禅看看这七宝银质溺器,又望望黄皓,有些试探的迟疑道:“如此就留下?”
黄皓笑道:“陛下就留下吧。”
黄皓离去,刘禅看看门窗都已经掩上,便迫不及待的将床下面的七宝溺器给拿了出来,此时就他一个人了,不用再顾及什么形象,便将溺器凑在眼前来回的仔细观看,越看越是喜欢。
他这样来来回回的看了好久,竟是爱不释手,有宦官在外面通知用膳的时候时候,方才将它藏在被褥里。
匆匆的用了饭菜之后,便又回来,确认了安全之后,方才将溺器从被褥中拿去,再度观看起来。
刘禅感到了内急,但看着眼前这精美的溺器,竟是舍不得往里面放家伙,这样犹豫一阵,才掏出家伙什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然后开始放水。
只觉得的前所未有的舒爽,这种美妙的感觉的果然不熟瓦制的夜壶能够比拟的。
他将七宝夜壶盖上盖子,拿在手上欣赏了一阵,方才放下,将之推在床榻之下。
随后又想起,若是早上前来倒溺器的宫人发现了见到了此物,依照董侍中的地位和脾气,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传入道他的耳中。
于是又将七宝溺器从床榻下面给拉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入了常用的瓦壶之中。
又将银质夜壶放在另外一处隐秘的地方,远远的和瓦罐的夜壶隔开,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脸上带着笑意的刘禅躺在床榻上,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这个七宝溺器,以及使用时的美妙感觉。
他这样躺了一阵之后,又起了身,再度将七宝溺器拿起,掏出家伙什放入银壶口中,站立良久,方才释放出一点的液体来……
今天晚上,刘禅起夜的次数格外的多。
一时为了多多的体验七宝溺器的美妙感觉,二来便是白天时黄皓给他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来回的回荡。
是啊,自己的国家这样富有,自己堂堂的一国之君,为何又要生活的如此困苦清贫呢?
丞相以前北伐搬空了国库,自己都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现在他在关中从魏人手里得到了那么多的钱财粮草,怎么就不往回送上一些,也好充实一下府库?
反而是令长史蒋琬,不时的给自己说府库空虚云云。
刘禅心里不能平静,也有些生丞相以及这几个近臣的气,虽然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对。
想完这些,刘禅又想起黄皓所言的江东大族以及商贾之家的生活状态,心中羡慕不已,那样的生活才是生活啊!
自己堂堂的一个皇帝,居然连江东的商贾之家都不如,想想也真是心酸。
黄皓今天的所说的这些话,犹如一颗投进湖面的石子,在刘禅平静的心里,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只是与真正的石子以及湖泊所不同的是,这些波澜不仅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平息,反而越来越大起来。
让刘禅难以睡眠。
不过因为经常使用小聪明讨先帝刘大耳的欢心,以及丞相和董允等人喜悦,刘禅的小聪明还是有的,他能将自己这种心思隐藏,不至于让董允看出破绽。
当然,这其中也是担心被看出来之后,自己将会受到这些大臣们苦口婆心的劝告,和将他的七宝溺器收走有关。
蜀中浣花溪。
此时的浣花溪远没有后来的繁华和出名,但是景色却更胜一筹。
不过此时用浣花溪来称谓它,显得有些不合适,因为一阵秋风袭来,飘落的是片片红的、黄的树叶。
打着旋如同蝴蝶一样的轻扑在水面上,晃出细碎涟漪,然后顺着溪水,流淌而去。
没有夏花的绚烂,只有秋叶死亡之时的静美。
浣花溪旁,坐着一个富家商贾打扮的人,他坐在一块青石上,身边是一株百年往上的银杏,一树的黄叶,风吹过,摇下漫天的黄蝶,而他就静坐在其中,一种超然和宁静将他笼罩,显得格外出尘。
如果黄皓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非常的惊讶,因为这个富家商贾,正是来自东吴的顾臻。
只不过此时的顾臻,已经完全没有了与他交往之时那种商贾的精明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世俗。
这人当然不是顾臻,也不是东吴顾家的分支,而是带着钱财扮作商贾,乘船沿大江而上,经岷江而到益州的钟会。
钟会坐在这里,思索着自己的计划,同时猜想着北方的战局。
蜀中的山水明净秀丽,让他有些忘返的同时,也激起了他更深层的斗志,如此好山好水,良辰美景,只应属于自己大魏。
刘大耳这个冒充皇室卖草鞋织帽子的破落户,以及他那个被圈傻了的儿子,何德何能,能够占据这样的风景绝佳之所?
暖阳西斜,寒气渐涌,他才缓缓的从青石上起身,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带着落叶缓缓东去的浣花溪流水,转身迈步往路上走去。
没有理会落在头上以及衣衫上的黄叶,就这样带着浓浓的秋意而去。
银杏树再度摇晃,漫天黄叶飞舞,不知道是在欢送这个陪了自己半日的人,还是察觉了这人的险恶用心,想要给蜀中的君臣示警而不得其法,急掉了满头的秀发……
第四九七章 朕要这江山有何用
七宝夜壶的事情还是败露了。
董允作为侍中,算是全权管理着宫中的事务,不仅仅是防御,还有其余。
贴身服侍刘禅的两位宦官,更是他挑选出来的听话之人,当然,黄皓不算。
不过与别人不同,他挑选听话之人服侍刘禅,并不是为了对皇帝不利,而是为了了解皇帝刘禅的行动,时刻留意是否有错误的地方,好加以劝谏,让小皇帝改正。
毕竟先帝于乱世之中创下这份家业不容易,而他们深受先帝恩惠,他与蒋琬几人又深得丞相诸葛孔明的信任。
有了诸葛丞相作为榜样,他为了汉室,不敢不尽心竭力。
当然,这跟几年前因为宦官进献谗言,导致皇帝刘禅将丞相从前线召回,北伐大业半途而废,丞相回来之后,将他训诫一番有一定的关联。
闻听了七宝夜壶之事,董允是大为吃惊!
夜壶尚且用七宝装饰,那其余的还得了?
幼帝年纪小,心智不全,极易受到这些外物的吸引,此风一旦开启,那对于蜀汉来说,绝对不会一件好事!
一心为了大汉基业着想,生怕幼主走上不归路的董允,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宫。
“……陛下,先帝创业艰难,坎坷半生,方才创下这份家业……先帝节俭,不敢多浪费一丝一线,半夜腹中饥饿想要吃碗羊汤都硬生生的忍住,只想多节省一些钱财,积蓄力量,北伐曹魏,兴复汉室……
陛下如今衣食无缺,外事有丞相领兵为国征战,内室有长史等人尽心竭力,陛下怎能忘记先帝遗训,开此奢侈之风……”
坐在锦墩之上的董允,对着刘禅躬身施礼,语重心长,又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仿佛这个小小的用银子做成的夜壶真的会将蜀汉的江山弄垮一般。
在得知侍中董允前来的时候,刘禅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昨夜睡得迷惑,用了七宝溺器之后,忘记了藏匿,而是放在地上就上床睡觉了。
早上起来,想起这事情,一骨碌爬起,鞋都没有穿的从床上下来,发现七宝溺器里面的液体已经没有了,同时空了的还有那个瓦夜壶里面的液体。
当时刘禅就发急了,知道坏事了。
果然,这才没过太久,侍中董允就来了。
刘禅笑脸相迎,显得有些讪讪,亲自给董允搬了锦墩。
董允谢罪之后,也是笑脸相迎,不过这笑脸却让刘禅有些忐忑,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果然,在加下来,侍中董允便开始了。
脸上带着讪笑的刘禅,显得有些不自然,听着董允的谏言,心里虽然不爽,却还是不时的点一下头,表示对董允话的认同。
毕竟董允连他的老爹都搬出来了,又高举着为自己好的旗帜,早已经习惯了的刘禅,自然是要做出善于纳谏的表现。
“……董侍中所言极是,朕此举确实是荒唐了,朕追忆先帝教诲,又思丞相征战之苦,体会侍中等人拳拳之心,竟然做出此等靡费之事,实在是不该……”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却非常的憋闷,自己怎么说都是一个皇帝,居然是被管的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行。
你们所想要做的,朕都同意,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为什么朕想要做些事情,你们就不断的阻挠?
就连朕的溺器都要来管。
你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将心比心吗?
董允见到皇帝刘禅善于纳谏,知错能改,心中宽慰不少。
他道:“这大好的河山都是陛下的,这河山上所有的人,都是陛下的臣民,所有的产出也都是陛下的,陛下拥有这么些常人所不能及的东西,怎能贪恋区区的溺器?”
刘禅心中愤怒而又悲凉,这些话他也听了不止一遍,以前听的时候,他是满心的欣慰和高兴,但是今天听来,却是憋闷异常,这些都是朕的,那为何朕的生活连江东区区商贾都不如?朕想要用一个好一点的溺器,都不能得?”
“住手!”
他出声喝止了得到董允的示意前去拿溺器的宦官。
董允眼皮一跳,有些意外的望向显得有些慌乱和气愤的刘禅,皇帝又现在这样的的反应,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刘禅喝止了那宦官之后,扭头望着董允陪笑道:“侍中,这左右不过是一件溺器罢了,朕又没有用别的名贵东西,再说朕已经用过了,拿走也是浪费,不若就留下吧。”
刘禅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董允更是叹气不已。
一个帝王,为了一个溺器,居然是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现在的蜀汉有丞相以及费祎、蒋琬自己等人撑着,若是后来自己等人一一辞世,依照陛下这心性,这蜀汉江山,可该怎么办啊!
也正是出于这方面的忧虑,董允决定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扳过来,不能让陛下往邪路上走。
“陛下,这虽然只是一个溺器,但意义却是重大,陛下溺器都要用银子打造,都要用七宝装饰,那其余的东西,还能得了?
如今丞相领兵在外,与曹魏对峙,兴复汉室有望,眼下正是用钱用粮的时候,我蜀汉国库空虚,财力薄弱,陛下万万不可在此时开奢侈之风啊!
待到丞相北伐成功,整个中原大地,外加关中、汉中、蜀中都是陛下的,陛下怎能在意这区区一个溺器……”
董允说的是情真意切,刘禅听的是怒火上扬,同时心中也是委屈憋闷的不行。
他忍了又忍之后,开口道:“国库空虚,国库空虚,又是国库空虚!咱们蜀汉什么时候国库没有空虚过?
每年收那么多的粮食、布匹、钱财,这些都弄的哪里去了?
丞相这次北伐连洛阳城都给搬空了,这些钱财又哪里去了?
不管得到了多少的钱粮!朕的国库还是空虚!
你说这也是朕的,那也是朕的,可如今朕连一个好一点的溺器都不能用,连一介田舍翁都不如,那朕还要这么大的江山有何用?!”
第四九八章 壶被收、人被打
这些话憋闷在刘禅心里有些时日了,如今因为七宝溺器的事情,他终于憋不下去了,一股脑的倒出来之后,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原以为自己说过这些话之后,会恐慌,而事实上……
他就是恐慌了。
不过这种恐慌远没有心中那种松快多。
他看着董允,眼神有些躲闪,不过很快就变得比较坚定起来。
董允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发抖,望着刘禅,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没有想到以前温文乖巧的皇帝,忽然之间居然会是这个态度,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实在是让人心惊又心痛!
自己等人为了蜀汉,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所有能做的事,我们全都给做了,你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安心做你的皇帝就行。
如此尽心尽责,就换来了你这样的态度?
他心中翻腾的厉害,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过了一阵,他忽然想起什么,翻腾不已的心平静下来,面色也恢复了往常,他对着刘禅拱手道:“臣请陛下治黄皓之罪,将之逐出皇宫,此生不得入宫。”
董允是一个聪明人,幼帝刘禅以前可不是这副样子的,从来不会给自己等人顶着干,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虚心受教的好孩子模样。
今日性情忽然大变,定然是受到了别人背的唆使,皇帝身边其余的太监宫女都是自己安排的,只有这黄皓老早就在陛下身边,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做不出来这事情。
解决问题需要从根子来,他不再与幼帝进行争吵辩论,这样会伤害君臣之间感情,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如现在这样。
刘禅闻言一滞,黄皓可是这宫中自己最为贴心之人,逐出宫之后,以后谁来陪自己解闷?给自己出主意?
宫中的其他人,一个两个都跟木头一样,毫无乐趣可言,黄皓万万不能被敢出去!
刘禅念及至此,赔笑道:“侍中言重了,黄皓不过一介小人罢了,家人早已蒙难,如今将他赶出去,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也怪让人可怜,侍中不是常教我要仁善吗?这样将人赶出去,实在是有违仁善之举……”
董允更气,这皇帝今天是事事对着自己来啊,拿夜壶他不叫,如今不过是将一个小小的宦官逐出宫,竟然也是不允。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跟军国大事,怎么能跟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相比?!
“陛下,仁善是要分人的,陛下对待广大子民需要仁善,但对于少数的刁滑之徒,就不能再仁善,否则会被他们所欺瞒。
黄皓居心不正,蛊惑君心,不将其驱逐,将会危及陛下的江山大业,陛下不要忘了先帝的遗训,和丞相的殷殷嘱托啊,亲贤臣,远小人,这才是治国兴旺之道。
臣知陛下仁慈,不忍看人受苦,但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还请陛下忍痛……”
在刘禅的心中,黄皓的地位要比七宝夜壶要高,七宝夜壶他尚且不肯舍弃,又怎会听从董允之言,将黄皓赶出宫去。
只是说,黄皓不过一小人,留在宫中也无妨,不会影响大局云云。
董允虽是侍中,但刘禅必将是皇帝,如今这样坚持之下,他也不能真的违背刘禅的意思,强行将黄皓给弄出宫去。
不然的话,就不是忠臣义士,而成为了乱臣贼子。
不过刘禅的七宝夜壶还是没有保住,董允在力争逐出黄皓而不可得之后,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再次将目标的放在七宝夜壶之上。
刘禅虽然极其的不舍,但也知道,在黄皓的事情上,侍中已经让了很大一步,如果他不退让,由着性子坚持己见的话,真的可能会出大事。
因此上,也只得忍痛割爱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七宝溺器被宦官拿走。
刘禅原本的打算是,看看能不能再偷偷的给找回来,对此董允早有防备,在他的授意下,那宦官在外面将这溺器由圆形,踏成了扁的长形。
待到董允离开之后,刘禅匆匆的将那个宦官叫过来,让他将自己的七宝夜壶拿来。
看着这完全折叠在一起的七宝溺器,刘禅悲从心来,留下了晶莹的泪水。
黄皓也倒霉了,在刘禅的坚持之下,他确实不用被赶出皇宫,但是却被董允叫去狠狠的斥责了一顿。
董允是侍中,有权力做这些。
黄皓本就惧怕董允,如今被训斥更是不敢多言。
在董允的询问之下,他将东吴商人顾臻给说了出来。
但即便是如此,对他的惩罚也没有结束,又被董允叫人,在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十棍,屁股肿的老高,一番惩戒和威胁之后,方才放过。
刘禅闻听黄皓被打,心中是又惊又气,这董允实在是太不讲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不仅仅让人踏破了他心爱的七宝溺器,更是不过自己的请求,将贴心之人也给打了一顿!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董允就此事在傍晚的时候,去找了蒋琬,诉述一番,两人商议之后,觉得要好好的调查一下东吴的商人顾臻,看看他到底是真的来做生意,还是别有用心。
“……陛下最近,变化很大,此事要不要告知丞相?”
董允显得有些忧心的道。
蒋琬想了一下摇头道:“陛下心性不够,猛地见到这样精美的奢侈之物,心神动摇也是正常之事,董兄今日一番作为已经够了,就不要再惊动丞相了,不然怕起到反效果。
而且如今前方军务繁忙,丞相日理万机,这些事情也不能老去劳烦丞相。
在等等看吧,看看陛下今后的表现,若是真的没有悔改之意,在禀告丞相不迟。”
董允点点头,表示认同蒋琬的处理办法。
“那吴国商人顾臻,一定要好好的查查。”
他再次交待道。
蒋琬点头:“这是一定,不过如今吴国于我国汉国交好,合力攻魏,此事处理之时,也要多多留意,不可坏了两国之间的感情。
顾家乃是吴国的大族,就是不知这顾臻是不是那个顾家的人。”
第四九九章 蜀汉要变天了
钟会被调查了,但钟会并不担心。
早在还没有开始施行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蜀汉官员的这份反应。
他不仅仅没有因为此事而担心,反而还甚是欢喜,因为蜀汉官员的这些动作,说明了自己先前的这番运作是效的。
董允和蒋琬再次碰头。
“派人仔细调查过了,这个顾臻果真是江东顾家的人,不过只是顾家的一个分支,如今在顾家做些事情,主要负责生意之上的事情。
七宝溺器的事情,不似有意为之,益州官员,有不少都有收到他的送礼。”
蒋琬将调查的结果,说与董允。
董允点点头,思索着道:“如此便好,现在乃是北伐的重要时期,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不能不小心应对。
这个顾臻,我总觉得他不是太简单,长史不如派人到东吴走上一遭,细细的打探一番。”
蒋琬想了一下道:“也是,我等下就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情。”
挨了一顿棍,屁股被打的花花绿绿走不动路的黄皓,在床上将养了半个月之久,如今方才渐渐无碍。
因为这一顿棍子,再加上董允的警告,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宫中老老实实的待着,不曾出来。
如今伤势渐愈,憋闷的很久的他,出了宫,来到了外面,准备为陛下采买一些新鲜玩意,作为一个宦官,讨皇帝欢心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善于讨皇帝欢心,他哪里有如今的地位?
黄皓走了一阵,旁侧里走来一个人,见到他就是弯腰施礼,口中热情而又不失恭敬的道:“黄内侍?真是巧了!好久多日不见,不曾想今日在此遇到。”
黄皓回头仔细看时,认出此人,正是东吴的顾臻。
拿人手短,黄皓没少从顾臻这里得好处,遂也笑脸相迎,道:“是顾公子,确实是好久不见,不知那蜀锦的事情办的如何?”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顾臻面上的笑容更胜,笑着:“托汉主洪福,赖黄内侍及诸位官员之力,已经尽数办妥当了。
不日就要放舟顺流而下,离开益州。
小人这几天就在等待黄内侍,结果一直未有消息,原以为这次会留遗憾,可巧今日得遇。
这次事情能成,黄内侍可是出了大力气,容小人略备酒宴,略表心意,黄内侍万千赏脸。”
顾臻一把拉住黄皓,说着感激的话,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就是一座大酒楼,面上喜色更甚,指着道:“小人闻听这明月楼饭菜甚好,不若就到此一叙。”
黄皓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道:“这次没有帮上顾公子的忙,怎能再去吃席……”
他说的是真的,对于这顾臻准备贩卖蜀锦之事,他确实是没有出多少力,反而平白的得了顾臻不少的银钱。
“黄内侍太客气,若非有黄内侍在宫中周旋,这事情哪有这样顺当?黄内侍万万不可推却……”
顾臻极力邀请,他所言也是真的,这黄皓确实是为他出了大力气,只不过与黄皓所想的方面不一样……
黄皓推辞不过,只好半推半就的接受了邀请。
明月楼,楼上临窗的雅间。
“黄内侍,请上座。”
顾臻让座,黄皓稍微推辞一下,也就坐了上座。
毕竟这顾臻虽然有钱,但身为一个商人,与他这个内侍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
黄皓坐下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身子挺得直,不让臀部接触到脚后跟。
但即便是如此,还是忍住的面皮抽搐,董允让人打这十棍的时候,可是没有留一点的情面。
顾臻关切的问:“内侍贵体有恙?”
黄皓摆摆手道:“事情不大,前两天不小心跌了一跤,也正是如此,这一段时间,才不曾出来。”
被打屁股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黄皓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顾臻道:“那今天更要吃些好的了,多给内侍补补。”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对真实的情况以及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心中更是高兴,看来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可以进行最后一击了。
顾臻心里盘算着事情,表面上却能做到不失礼的寒暄。
过了一阵之后,饭菜一一端上,好酒也上了一坛。
顾臻打开酒坛,先给黄皓倒上一碗,两人一饮而尽。
顾臻指着案几上的饭菜谦逊的道:“黄内侍长期居于宫中,山珍海味的吃惯了,可莫要嫌弃这些,多少用上一些。
黄皓哪里会嫌弃?宫中一直提倡节俭,用度仔细惯了,皇帝刘禅的吃食还好上一些,他们这些下人的饭食实在是不堪。
而此时顾臻所点的这些饭菜,全都是这明月楼的拿手招牌,不知要比黄皓平常所食用的高到哪里去。
以钟会的智慧,对付黄皓这样一个宦官,实在是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
这黄皓一开始的时候,虽然也推辞说不能多饮酒,但哪里能禁得住钟会的相劝?没过太久,就已经三碗下肚,人有些微醺。
酒喝开了,那话也就多了,相对于之前显得客套的寒暄,两人之间要变得热络许多。
“……黄内侍,临走之前,我可要奉劝你一句,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事事小心,如果有可能的话,脱离皇宫最好……”
顾臻带着几分酒意说道。
“此话怎讲?”
黄皓被他这一句话弄的清醒了不少,他对付饭菜的动作停下来,望着顾臻问道。
顾臻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别说了,说出来只怕黄内侍也不会相信,反而会伤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他不这样还好,越是遮遮掩掩的,黄皓就越是好奇,在他的再三要求询问之下,顾臻左右环顾,又将门窗都给关上之后,方才凑近黄皓低声道:“蜀汉可能要变天了。”
他这一句话,就听得黄皓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酒都化作冷汗流出来了。
“怎么可能?!丞相带领大军出征,连战连捷,已尽得关中之地,魏都洛阳也被攻克。
而今丞相带领重兵据守潼关,魏军根本就攻打不下,此时乃我汉国最为强盛之时,怎可能会变…变天?”
第五零零章 蜀汉要变天了(二)
钟会端着酒盏,看着显得有些激动的反驳的黄皓,面带着一丝微笑,也不插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听着他说。
黄皓说了一阵,心情从一开始的冲击中,变得平静下来一些。
他住了嘴,望向钟会道:“顾公子何出此言?从何而得知?”
钟会给黄皓倒了一盏酒,笑道:“黄内侍将这杯酒喝了,我再与你分说。”
黄皓急于知道结果,也顾不得推辞了,闻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翻过来让钟会看看,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钟会。
钟会面上的神情变得郑重和犹豫起来,过了片刻方才道:“此事也是我在吴国时曾经听家主以及其余人所言的只言片语,在加上这段时间在益州的所见所闻而推测的,本不欲与任何人提及,但此行,小人虽与诸多蜀中官员有交往,但都不如与黄内侍亲切。
今日相会甚欢,小人不日就要离去,不忍见到黄内侍卷入这场大**,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钟会这话说的黄皓是进感动又着急,感动的是这个顾臻能够这样的看待自己,着急的是他扯了半天都没有扯到正题上。
钟会说完了开题,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黄皓道:“我将要说的也只是我的猜测,黄内侍听听做个防备也就是了,可万万不能与外人道,不然小人可就惹祸上身了。”
抓心挠肝的黄皓的自然是连连点头。
钟会露出追忆之色道:“我在江东之时,曾听家主说过,说是魏蜀吴三足鼎立,看似三分天下,实则蜀汉最弱,而且还最是不稳。”
黄皓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钟会接着道:“我当时很是不解,蜀汉内有大片沃土,外有天下难及天险,又有鼎鼎大名的卧龙先生辅佐,将士奋身于外,忠臣不懈于内,如此国度怎会不长久?
我便问家主为何,家主笑而不语。
后来我又遇到一些饱学之士,就此事相询问,有不少人都是如同家主一样笑而不语,直到后来,一个人才缓缓的道出四个字:“主弱臣强。””
这四个字钟会也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凝神细听,等待结果的黄皓被这四个字惊得打了一个寒颤,主弱臣强,道尽了他们蜀汉的现状。
对于这,黄皓可是深有体会,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主公连一个小小的七宝溺器都保不住,自己这个主公贴身的人,在陛下多次求情之下,方才免掉一死,就这还被打的十来天下不来床。
陛下待在宫中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权力全都在诸位大臣手中,做君主的没有做君主的该有的样子,这……
黄皓越想越是心惊,冷汗岑岑而下。
钟会看着面色苍白,眼神恐惧的黄皓,心中微笑,自己猜的没有错,有了之前种种的铺垫之后,现在将这话说出,对这人的冲击确实极大。
到现在,自己的这份计策,算是成功了八分。
“不对!你说的不对!”
黄皓忽然想起什么,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猛然从席上站起来,尖声的喊叫起来。
钟会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宦官会是这样大的反应,连忙也站起身来,低声道:“黄内侍!黄内侍!低声!低声!”
黄皓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将声音压住,打开雅间的门看看左右,将听到静静前来询问情况的侍者打发走之后,他缓缓的关上包厢的们,然后直视着钟会低声一字一句道:
“你说的不对!我蜀汉主弱臣强是不假,但是事情跟你说的不一样!
丞相领兵在外为国征战,侍中长史在内尽心辅佐,先帝遗志众人未曾忘却。
我蜀汉的主虽然幼,却无人敢欺,我蜀汉的臣虽然强,却都是忠义之士!你休要胡言,凭空污我蜀汉的清白……”
钟会冷笑一声:“所以蜀汉之民只知丞相而不知幼主,所以百官行事可以百无禁忌而幼主一直憋在宫中,所以丞相在外收缴无数,而幼主却穷困潦倒!
所以蜀汉百官都唯丞相命是从,而不谈皇帝。所以将士都只听丞相之命,而不知宫中之言!”
黄皓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忙道:“丞相乃是先帝托孤之臣,对先帝忠心耿耿,对蜀汉更是全心全意,受命之后,夙兴夜寐,丝毫不敢懈怠……”
钟会不再言语,只是端着酒盏,神情异样,面含冷笑之色。
黄皓见他这副模样,也逐渐住了口,望着钟会缓缓道:“顾公子缘何这副模样?”
钟会笑道:“这本就是小人的猜测罢了,只是觉得与黄内侍投缘,担心黄内侍会被牵连,所以才开口提醒一下,既然内侍不信,那小人自然也就不说了,免得坏了你我之间的这份情谊。
来,饮了这杯,其余的暂且抛诸脑后,不去想他。”
黄皓听钟会这样说,心里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和更加的心惊胆战了,他嘴上说的坚定,心里可一点都不平静,蜀汉的事情,他要比眼前这个商贾知道的更清楚。
以前的时候,没有多想,如今被这顾臻一说,真的细思极恐。
他跟钟会对碰了一杯,而后道:“方才是我失态了,顾公子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觉得顾公子所言,实在是有些不符我蜀汉国情……”
钟会摆明了不会再接着谈论这件事情的态度,但禁不住黄皓拐弯抹角的询问,最后只得又说了一些他的见解,黄皓是越听越心惊,以至于筷子都掉了三次。
羹残酒尽,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两人开始起身作别。
“小人此次回还,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就会再次前来,黄内侍若是想好了事情,下次不妨与我一起放舟东去,做个富家翁,也比在宫中困苦上一生强。”
带着八分酒意的钟会,执手对黄皓说道。
黄皓笑道:“如此就先谢过顾公子美意了。”
钟会送黄皓出门,两人就此别过,看似已经喝得产不多的黄皓,在转过街角之后,立刻就变得清新起来,他东西也顾不得买了,就匆匆的往皇宫赶去。
第五零一章 乘快舟钟会离蜀,听谣言刘禅乱心
钟会站在酒楼门口,看着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的黄皓,脸上离别的伤感渐渐散去,被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所取代。
他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这繁华的城市,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穿梭的人,有些不舍。
再多看两眼吧,不然这一切都会被破坏干净的……
他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此时再看他的,哪里还有半分的酒意?
他离开这里,径直来到江边,蜀锦都已经装好了船,所有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
在他回来登船没多久,船工便在船老大的呼喝下,起了锚。
船只离开江岸,告别了码头,渐渐的驶入江心,顺着不舍昼夜的岷江水,往下而去,渐渐的远离了这个明净而又古老的城池。
钟会褪去商贾的装扮,穿上一身青色长衫,立在船头,看着碧绿江水,吹着带着凉意的风,听着船只破开水面的响动,整个人都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当然是要放舟东下,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该做的事情自己已经做完,剩下的,就需要时间来发酵了,不管成与不成,他都不会再次前来。
他想要以此次的行动来证明自己才干,争取功名不假,但相对来说,对他而言保住性命,比这些更重要。
他出身世家大族,身世显赫,不用如同那些苦哈哈一样的豁出命去死命的拼搏。
江风吹动着他的衣衫,舞动着他的发丝,他回头朝着那已经看不到的城池,看了一会儿,脸上有笑意流露……
钟会乘着船一身轻松的走了,却将一大堆的麻烦留在了山明水净,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蜀中。
最先感到烦恼的是黄皓,钟会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他极力的想要忘掉,但却做不到,这些话有毒,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挥之不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是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惊骇,短短的三天时间,他就足足瘦了一圈。
再三的思量、经过无数的反复考虑,他终于做出了将这一切告诉刘禅的决定。
至于钟会一遍遍交代的不要对别人讲起的话,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那姓顾的商贾对他确实不错,但却远远不能跟吃的白胖的皇帝陛下刘禅相比。
“……陛下,丞相以前确实未曾表现出什么反志,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丞相连战连捷,尽得关中之地。
关中平坦,土壤肥沃,灌溉便利,自古便是龙兴之地。
而今关中都属于丞相,而丞相所得无数钱粮不曾给陛下一分,全都用在了关中,并且还从蜀中调走了大量的人手和农具、耕牛前往关中,这是要全心全意经营关中的意思。
关中与蜀中不同,蜀中有先帝留下的痕迹,而关中之民是重新经营起来的,只知丞相,而不知陛下。
有了这大片的肥沃之地,又有这样多的百姓供丞相驱使,这事情,想想就令人心忧……”
皇宫之内,黄皓苍白着脸,打着寒颤小声的跟后主刘禅分说着事情。
这些大多都是当时钟会跟他说的,还有一些是他经过了钟会的提点之后,自己悟出来的。
刘禅本来就白的脸,现在变得更白了,他脸上的肥肉,都如同那颗心一样,在不停的颤抖。
“这不可能,丞相乃是父皇托孤之臣,这些年朕亦是未曾亏待于他,他怎能做这样的事?
而且蜀中大臣,大多都受过先父恩惠,即便是丞相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也不会同意。”
刘禅沉默一阵之后,开口说道。
黄皓哆嗦着道:“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如何取得益州的?刘璋与先帝同为汉室宗亲,可结果又如何?
先帝于众人有恩是不假,可先帝已经去世多年,朝政全部落入丞相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先帝的恩惠,又有多少人记得?
我蜀汉的官员全部都是唯丞相命是从,可曾有人听到陛下之令?
至于这些大臣,或许有人忠心于汉室,但如今丞相声威日隆,简直势不可挡,手有大军,而钱粮又不受制于朝廷,如此之下,一旦丞相有异心,哪个能够挡住?”
刘禅再次沉默,过了一会儿,不甘心的道:“可……可丞相不是这样的人!他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黄皓也是沉默,他同样也希望丞相不是这样的人,但之前钟会所说的话浮现在心头,让他不得不再次开口。
他道:“先前陛下年幼,朝政托付于丞相之手无可厚非,如今陛下年长,所有政事还是全在丞相手中,陛下行为受到限制……”
黄皓说起此事,刘禅心里更是一沉,随即想起不久之前的七宝溺器之事,怒气更是上涌,自己这皇帝,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居然是被臣子牢牢管住,想要做些其它都不能,究其原因,还是自己手里没有权力啊!
“……丞相若真的一心为国,就该逐渐降权柄交还与陛下,而不是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刘禅又惊又怒,他心中翻腾的厉害,没有经历过大事,被蜀中的大臣尽心竭力保护成温室里叶子泛黄的花朵的他,完全不敢想象,在丞相将他废除然后领兵自立的事情。
本就没有主见的他,被这样的恐惧情绪冲击着,变得更加没有了主意。
“你快些将董侍中、蒋长史他们请来,与朕出主意。”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之前董允命人收缴他夜壶的事情了。
“陛下,万万不可!”
黄皓连忙出声拦住,神色惊恐。
“为何?”
刘禅反问。
黄皓苦笑道:“陛下,董允、蒋琬等人都是丞相一手提拔起来,对丞相是忠心耿耿,您就此事去问计他们,岂不是自己将自己送到丞相嘴边?”
刘禅倏然一惊,这才想起这茬。
但随即又苦下脸来。
“如此,朕该如何做?找谁商议?朕只想安安生生的做一个皇帝,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麻烦事?”
黄皓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小人倒是有一方法……”
刘禅一喜,忙道:“快快说来与朕听。”
第五零三章 刘大耳托梦
黄皓犹豫一下道:“只恐陛下会责怪小人。”
刘禅发急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这许多讲究?你莫要忌讳,只管尽数道来,说与朕听。”
得了后主这话,黄皓方道:“此计也简单。”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招丞相回蜀中,收缴兵权!”
刘禅身子一颤,吃惊的望着黄皓道:“这怎么能行?兴复汉室乃是先父遗愿,丞相数次北伐,就数此次建功最大,有一举铲除曹魏之势,若我此事将丞相召回,必使北伐大业功败垂成。”
他说道这里,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变了一变道:“丞相若是被朕召回,气愤之下,定然会对朕大加训斥,朕…朕恐慌……”
刘禅这话听得一旁的黄皓是目瞪口呆,对于自己的这个主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边丞相都快要夺取你的政权了,咱们在商议如何限制的事情,您却说您担心丞相,而理由居然是害怕被训诫……
黄皓现在是铁了心的想要刘禅将王庆给弄回来,一来是真心为了刘禅这个主子着想,二来便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身为刘禅的贴身宦官,黄皓的地位在宫中是要比其余的宦官高的太多,就这还是在皇帝刘禅没有多少权力的情况下,若是陛下刘禅获得了权力,那他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起来。
再加上皇帝刘禅这个怕麻烦、本身又没有太多主意的性格,到时间这蜀中诸多的事情还不是他说了算?
“陛下~!”
黄皓以一种极为着急几乎要哭出声来的声音喊道。
“丞相本就权力极大,若是待到他领兵收复中原,威望日隆之下,那中原还有蜀中,到时间谁做主都说不准!
先帝遗愿自然要听,可也要分情况啊,先帝的遗愿是兴复汉室,在此时情况之下,一旦北伐成功,只怕连汉室都将不复存在……”
他顿顿又道:“至于丞相的训诫,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丞相为陛下臣子,向来只有君主训诫臣子,哪有臣子训诫君主的?此行与乱臣贼子何异?”
刘禅还是犹豫不决。
黄皓拜到在地哭诉道:“陛下,不召回丞相则江山尽失,召回丞相北伐虽败,但蜀中汉中得保,望陛下三思啊!”
刘禅的身子再度震颤了一下,黄皓的这句话真的将他吓到了,若真的连蜀中都给丢掉,那他以后想过个安稳日子都不可得啊!
他沉默一阵,眼中有坚毅之色流露,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丞相领兵连番大捷,如今正据潼关与曹魏大军对峙,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指日可待,先帝夙愿即将得偿,陛下此时却要下诏将丞相召回,这是何故?”
得到消息的董允蒋琬两人大惊,陛下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一片的大好前景,好端端的又要将丞相召回?莫不是又听信了小人谗言,以为丞相会有反志?所以这才又这样作妖?
“陛下,兴国之道,在于任用贤臣而远离小人,丞相乃是忠义之士,不世出的贤才,受先帝三顾之请,白帝城又受先帝临终所托,所以忠心陛下,为了蜀汉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今陛下不知受了那里小人的妖言,对丞相起了二心,以为丞相会有反志,所以就准备将丞相召回……”
相对于蒋琬的委婉,直脾气的董允可要直接的多,他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事情捅了出来,将刘禅的小心思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刘禅陡然闻听董允此言,心中不由的就是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心思居然就这样被看穿了。
随即又想起黄皓所言,蒋琬、董允二人都是丞相的爪牙的话,当下强自镇定道:“长史、侍中二位爱卿所言不差,我汉国能够今日,丞相居功甚伟,此番丞相北伐捷报连传,乃是兴复汉室大好时机,先帝遗愿,朕又何曾忘却?
至于侍中所言猜忌丞相,实无此时,丞相为我汉室殚精极虑、夙兴夜寐,忠心耿耿,朕何尝不知?
先帝辞世,精兵折损东吴陆逊之手,我汉国风雨飘摇,若非丞相一力支撑,只怕我蜀汉早已被魏、吴两国吞并。
丞相乃是蜀汉肱骨之臣,朕岂会做自毁长城之事?”
他这一番话,听得蒋琬、董允惊怒稍减,他们想想后主刘禅的平日为人,觉得他说的不假,此事应该不像他们所想那样,毕竟几年前那次幼主因为听信谣言,将丞相召回,丞相可没少训诫陛下,并且还将宫中宦官赶出去了一大批。
如今事情过去了不过几年时间,而且陛下又比之前年长懂事许多,想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那陛下缘何要如此行事?”
蒋琬迟疑着出声询问。
刘禅面上显露出恭敬之色,这恭敬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惊惧。
他道:“昨夜朕入睡,父皇托梦于朕,说曹魏气数未尽,此时并非夺取中原的时机,丞相占领关中已是逆天而行,若再度强行征伐,将会有杀身之祸,我蜀汉翠屏山将崩塌!
以往朕做梦,总是记不太清,唯有这次,父皇所言一切,尽皆牢记于心。
朕醒来之后,越想越是惊惧,这才急召两位爱卿前来,准备将丞相召回。
丞相乃我蜀汉擎天之柱,即便是中原不伐,朕也不愿让丞相冒此天险!”
董允、蒋琬闻言是面面相觑,鬼神之事,他们同样是不敢怠慢,尤其是现在,又涉及了先帝,以及丞相的安危。
正犹豫间,董允忽然记起先前丞相出征之时,太史谯周曾禀告道:“近有飞鸟数万,自南而来,投汉水而死,此乃不祥之兆…不利于北伐…”
此时幼主刘禅又得到先帝托梦相告,这事情……
董允、蒋琬二人也顶不准了,毕竟此事牵扯干系太大。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又低声议论一阵,董允开口道:“既是先帝所言,那此事万万不可怠慢,太史谯周,职掌司天台,颇通天象,不若将他招来相询。”
后主闻听此话,心中忐忑,暗觉不妙,自己怎地将此事给忘记了!
但事情到了现在,也只得继续下去,当下点头答应。
第五零三章 信鬼神蜀中下诏,依前计潼关涌动
有人匆匆离去前去召太史谯周。
谯周闻听是陛下相召,同时还有长史、侍中在侧,更是不敢怠慢,忙抛下手中活计,跟着内侍前来。
在参拜了刘禅、得知了相召的缘故之后,谯周有些踌躇,但还是开口道:“臣近日观天象,见奎星镶于太白之北,盛气在北,不利于伐魏,又有成都百姓,皆闻老柏夜哭,此不利之兆。
三月之前,臣曾见一星,其色赤红,有角芒,自东南而起,坠于关中之地,大星坠地,而将才陨落,此非吉兆。
不过此象倒不必担忧,已应在魏国大都督司马懿身上。
但臣观丞相将星黯淡,无有光泽,数月以来一直摇摇欲坠……”
谯周的话令的担心不已的刘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黄皓瞎扯的梦,居然真的跟天象映照上了。
董允、蒋琬二人闻听谯周言语,心中惊慌不已。
董允有些不悦的道:“既有此事,你缘何不早早来报?直到今日陛下相召方才说出。”
谯周也是满心的无奈,他道:“天象虽是如此,但这几月以来,丞相神威大展,捷报频传,有一举荡平魏国之势……此与天象有违,下官心中也是疑惑,故此不敢妄言……”
蒋琬、董允听他这样一说,也是觉得事情蹊跷,扑朔迷离。
这果然是天机难度。
蒋琬这样想着,心中一动,随后大惊,因为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他惊骇的望向董允,却见董允也正惊骇的抬头看他。
两人想来是想到一块了。
“陛下,丞相乃我蜀汉肱骨之臣,不容有丝毫闪失,臣请陛下即刻下诏将丞相召回!”
蒋琬率先道。
刘禅心中暗喜,如此操作丞相回来因该就不会怪自己了吧?
他道:“丞相一心想要夺取中原,而今兵锋正盛,若是不肯回还,该当如何?”
依照诸葛孔明之前的表现,这真的有可能,这些近臣都知道,丞相对于北伐,有多大的执念。
董允道:“那就连着多发几道诏书,催促丞相,依照丞相性格,见到陛下如此急切相召,必然会回还。”
这事情得到了董允、蒋琬的支持之后,进行着可就太容易了,在他们的安排之下,第一封诏书很快写好,又派了快马带着,飞速的往关中赶去。
看着传召之人快马出都城,皇帝刘禅、黄皓、蒋琬、董允等人全都暗出了一口气……
关中。
潼关东侧,曹魏大营。
在得到羌人消息十天之后,曹睿终于不再隐忍,一是觉得蜀中那里应该差不多了,二来便是发觉潼关蜀汉兵马这些日子,隐隐有调动,三来就是大军每日的的粮草消耗让他吃不消。
他跟田豫商议之后,就下令,准许那些世家大族拿自筹粮食,然后由军方送到潼关阵与诸葛孔明交换被掳去的王公大臣。
这些家族的人早已经将粮食个筹备好了,等魏主曹睿开这个口已经等了很久了。
此时终于听到准信,立刻就差人将粮食给拉过来了,而且还非常有眼色的给大军也送了不少的粮草前来。
众多的粮草汇集在这里,真的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有魏国使者前来潼关关前,说是大魏皇帝有话与蜀汉丞相诸葛孔明说。
王庆立在潼关之上,微微一笑,知道是自己的计策起效了,当下就让人从城关之上放下了一个篮子,然后将心惊胆颤的魏国使者拉了上来。
“魏主有何话说?”
王庆出声询问。
这被吓得不轻的魏国使者抖抖衣袍故作镇定道:“我主同意你的提议,以粮换人。不过我需要确认他们无恙。”
王庆道:“他们每日吃那么多的粮食,自然无恙,就在这一段时间,燕王殿下又吃了一万石,曹爽也胃口也好的很,吃了五千石……”
“你!”
魏国使者又惊又怒的指着王庆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才恨声道:“诸葛孔明!你休要得寸进尺!”
王庆并不在意的摇摇羽扇,笑道:“这不怪山人,要怪只能怪你们魏国的人太能吃,你若是不信,就再等上一阵,不说别人,仅仅是燕王殿下,就能再吃一万石出来……”
魏国使者气急,却也不敢再接话,生怕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再次趁机提价。
他道:“此事在下难以做主,需要跟我禀告,让我主定夺。不过在此之前,在下需要见一见我魏国的诸位大臣,总不能我们粮食送来,诸位大人却……”
“这是自然。”
王庆点头。
随人让人带着这魏国使者去见魏国诸位大臣。
魏国使者回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告之魏主曹睿,曹睿闻听又是气闷不已。
一旁的田豫冷笑道:“这诸葛孔明,还真是贪心不足!陛下便应允他又何妨?这么多的粮草,只怕他有命收无命享用。”
曹睿心里也明白,诸葛孔明要这些粮草,其实跟之前那些没有什么区别,不等将这些粮草运送过去,他们的计划便已经实施了,但就是心中这口气不顺,只觉得憋闷异常。
他长长的吐口浊气,望着回来的使者道:“你明日再次前去,告诉诸葛孔明,就说他的条件朕都答应,让他遵守承诺,莫要亏待了我魏国大臣。”
当夜,将军田豫陪同着魏主田豫,去看三百精锐兵卒,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本事过硬,忠心也不差。
曹睿命人给这些兵卒,一人一大块肉,三个大馒头,尽皆吃饱,而后又亲自给这些兵卒训话。
“……蜀汉卑鄙,用下作手段……洛阳城破,你等亲人多数死于蜀汉人马之手……此次攻破潼关之事,尽数托付于诸君身上。你等只管放心而去,为国拼搏,你们的家人子女,朕全管了!只要我曹家一日不倒,就绝不会亏待于他们,让他们饿肚子!……”
这些兵卒,吃完了饭食,然后就开始睡觉,而其余人则忙着盘运粮草。
第二日,魏国的使者前来告知王庆,说他们主公同意王庆所提的条件。
第五零四章 潼关之前,各怀鬼胎
以粮食换人的事情,在双方各怀鬼胎之下,交谈的很是顺畅。
双方很快就敲定了这些事情,决定曹魏在使者回去之后,就开始往潼关关前运粮。
不过有一事情未曾谈拢,那就是如何释放人质。
魏国的使者坚持是运送过来一个人的粮食,就要放还一个人质。
王庆对此则坚决不允,一定要让魏国将所有的粮食都运送到潼关之后,再一并释放。
双方就此,各执一词,争论良久,最后各自往后退让一步,那就是在魏国将用来换人质的粮食运送过来一半之后,王庆这边开始一次性的释放一半的人回去,这些人质里面,必须要包括燕王曹宇。
魏国使者离开之后,王庆将王平唤来,交代事情。
王平依言而去,没过太久,就有兵卒搬运着一个个人头大小坛子上来。
坛子被完全密封,除了少数的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此时的关墙,与之前王庆才接手时相比,有了极大的变化。
自从王庆占据了潼关之后,对这座雄关的改造就没有停止过,到现在为止,改变已经很多,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就要数东侧关墙之上,那每隔五六米便有一个的投石机了。
投石机一般情况下,是用来投掷石头的木臂越长,抛掷的距离也就越远,不过潼关的关墙宽度有限,那样的投石机自然无法在关墙上使用。
思索之后,王庆就将把投石机缩小的事情交给了参与制造木牛流马的这一批高手匠人。
诸葛武侯本身就善机巧,手底下有一批手艺很高的将人,木牛流马、诸葛连弩都能制造出来的他们,对于在尽量保证投掷距离的情况下,将制作简易的投石机缩小,使之适用于潼关关城,实在是小菜一碟。
不过是三天时间,已经将之拿出来了,修修改改了五六次之后,人头大小的石头,已经能砸出去近四百米远了。
这没有夸大。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些缩小的投石机自然是达不到这样的射程,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它们是被装在了潼关的关墙之上。
潼关关墙十分巍峨,高度达到了近四十米,有了这样高度,居高临下,又是使用经过能工巧匠特意整改之后投石机,能够达到这样的距离,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了王庆对王平的特意交代,这些兵卒们在搬运这些罐子的时候,并不敢怠慢,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发生碰撞,弄破了丞相的东西。
这些罐子,分为两种型号,一大一小。
大的有十斤重,小的有五斤。’
之所以会分为两种型号,是因为不同重量的坛子,投石机所能抛出的距离也不一样。
十斤重的坛子,投石机能丢出去近四百米远,而五斤重的,则能超过五百米。
每一个投石机装石头的附近,都摆放了一堆这样的坛子,大坛子在左,小坛子在右,全都码放整齐了。
在王庆领着人在潼关之上忙碌的同时,曹魏营地也同样没有闲着。
魏国的使者回来将之前的在潼关之上与诸葛亮的谈判说与魏主曹睿以及田豫听,对于这些,曹睿和田豫二人并不是很在意。
他们只是要一个往潼关下面运粮,让蜀汉出来接收的机会。
魏国的使者其实对于是不是送够一个人的赎身粮就放一个人回来也不是很在乎,在潼关之上,他之所以会与那诸葛孔明据理力争,其实是为了麻痹诸葛孔明,不让他对此次以粮换人起疑心。
随着曹睿的一声令下,早已经做好准备的魏国众人便开始将堆积在这里的粮食包装车,然后用牛车、驴车这些拉着,源源不断的朝着潼关前面运送而去。
拉着粮食的牛车来到潼关之下,在关城上方众多的蜀汉兵卒的注视之下,这些运送粮食的魏国兵卒全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他们将牛车上的粮包从车上卸下之后,便牵着牛车返回了,准备接着往这里拉粮食。
随着魏国人的动作,到了傍晚的时候,潼关外面就已经堆放了大量的粮食。
太阳落山之后,运送粮草的魏国兵卒就消失了,这是先前约定好的,为了防止哪一方会耍诈,粮草的运送只有到了白天的时候才会进行。
曹睿看着被源源不断拉出去的粮食,有些心疼,虽然他知道这些粮食蜀汉的人带不走,最终还是属于他们魏国,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毕竟到了现在,他们魏国的粮食已经很是吃紧了。
第二天的时候,运粮的事情在继续。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三天同样是在运粮,不过与之前的不同的是,这次的粮食并不是很纯粹。
一些粮包里面装的不是粮食,而是拿着刀的兵卒。
那些个最近几天好吃好喝被当作大爷伺候,并且还得到皇帝曹睿亲自接见的兵卒。
卸车的人早就得到了吩咐,在卸到这样特殊的粮包时并声张,而是装作不经意的将他们码放在其余粮食包压不住的地方,然后将扎口袋的绳子松开,虚虚的绑住,只要里面的人稍微的一挣,就能出来。
到了下午时分,这些特殊的粮食随着真正的粮食被尽数运送于潼关之下,掺杂其中。
而此时,王庆所要求的一半的粮食,也都尽数运送到了潼关外面。
田豫领着一支精骑,悄悄的埋伏在距离潼关关城不到四里地的地方,随时准备出击,他们是昨天半夜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这里的,这是一个山坳,潼关关城上的人看不到这里。
魏国营寨之内,众多兵马皆是暗暗集结,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潼关,反攻关中。
站在潼关的关墙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粮食。
望着众多的粮食,王庆的心情是极度的愉悦,先前自己只是为了恶心恶心曹睿,没有想到,这事情到了如今,竟然真的成了。
这些粮食,马上就要属于蜀汉了!
第五零五章 坐地涨价
曹睿坐在马上,在层层护卫之下,遥望潼关关墙,看起来极为镇定的他,心里其实很是忐忑,因为他们魏国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来支撑战事了。
如果这一仗还是不成的话,对他魏国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至少他想要再组织起来一次这样规模的攻击,是极其不容易的。
曹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
他心里暗暗祈祷,抬头望着天,似乎想要在天空之上寻见他祖父曹操、父亲的曹丕的影子。
潼关关前,魏国使者再次前来。
即便是坐着这样的筐子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在这样的高空中晃晃悠悠,身家性命仅仅维持在一根绳子之上,他还是禁不住身子冒汗。
“诸葛丞相,粮食已经依约送来,燕王殿下他们……”
“是吗?”
王庆摇着羽扇云淡风轻的反问了一句。
魏国使者心里咯噔一下,这诸葛孔明想要做甚?
他保持着镇定道:“丞相派人一看便知,半数的粮食尽皆在此,不少一斗。”
王庆戏谑道:“何须派人去看?山人行军打仗多年,这些粮食,只要用眼一瞧,便能看出一个大概,你们运送的这些粮食,最少还要差上三成!
回去告诉你们魏主,快快将剩下的粮食补齐,不然的山人就要涨价了。”
魏国使者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跳,他觉得自己比戏耍了,这个诸葛村夫实在是厚颜无耻至极!
他正待发作,却听王庆淡淡的道:“当然,贵国若是不愿意,大可将这些粮食再拉回去,至于燕王殿下他们,就由我蜀汉在多招呼一些时日也无妨。”
拉回去?
怎么可能会拉回去!
整个魏营为了此事,都已经做好的准备,你这会儿嘴皮子一碰就要让拉回去,这不是扯么?
正待出言反驳的魏国使者,在王庆这轻描淡写的话一出口,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又咽了回去。
他平复一下情绪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丞相如今这般行事,若是传出,只恐会为天下人所笑。”
魏国送来的粮食即便是差点,也不会差太多,少三成的话,是王庆胡说的。
之所以会临时涨价,是他发现在投石机有效的射程之内,并没有被粮食所铺满。
魏国将运送来的粮食都尽量的往城墙潼关城墙前码放,以至于外面还留有很大的一片空缺。
见到这种情况,王庆要是不临时涨价才是怪事。
至于魏国不同意的事情,是根本就不会发生的。
有了自己让邓艾写的那封信,以及交代马岱让头人些的那封信打底,这个时候即便是自己再提一些要求,魏国也会答应。
也正是吃准这点,王庆才会有恃无恐的漫天要价。
他笑道:“说出去恐怕被天下人嗤笑的也是你们魏国吧?
说好了一次性送来一半的粮食,我再开始放人,结果你们却足足少运了三成!
在这样的事情上你们都能打折扣,这不知再其他方面,你们会做到如何程度!
这不光是天下人耻笑啊,就是魏国的诸位官员也会心寒,他们为魏国打生打死了一辈子,现在让他们的主子用些粮食来换他们,魏主都是犹犹豫豫的,终于同意了,又在运粮的时候打折扣,这实在是让人心寒……
再说,山人要的粮食又不多。”
魏国使者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这还不多?为了凑这些粮食,不少世家将粮窖都给搬空了,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些粮食就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明明是你在胡搅蛮缠,怎么都成了我们的错了?
魏国使者不敢再呆下去,再呆下去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赴王司徒的后尘。
“此事在下不敢做主,需要禀告我主再行定夺。”
他对着王庆随便的拱拱手,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也没指望你能做主,只是让你传个话罢了,你不要多想。”
王庆悠悠飘来一句话,让正在往竹筐里坐的魏国使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到地上。
“什么?”
营寨之内,曹睿闻言大怒,两条眉毛都竖起来了!
也无怪乎他会这样的愤怒,他们这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将士们都是卯足了劲,只待蜀汉人马出关往潼关运粮,隐藏在粮垛里的死士陡然发难,趁机夺取潼关城门之后,他们一起发力打蜀汉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将潼关收复。
结果就在这样的劲头上,对方却忽然又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这就跟那啥的时候,正待攀上高峰之时,对方忽然将你弄了出来,然后伸手要钱,不给就让你自己难受着。
这种心情,怎是一个郁闷就能概括的啊!
如果有可能的话,曹睿一定会将臭不要脸的诸葛村夫给生撕了!
但郁闷归郁闷,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被打落了满嘴的牙,也只得合着血咽下去。
“命人再次运粮!”
曹睿深吸一口气,面目狰狞的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本就不是太多的粮食,被牛车拉着再次离开自己营地,满心愤恨的曹睿只能是将满腔的怒火寄托在等下拿下潼关之后,狠狠的虐杀蜀汉兵马之上。
“诸葛丞相,这次不差了吧?”
魏国的使者再次来到潼关城墙之上,斜睨这王庆,声音满是讽刺说道。
王庆装作没有听懂他话里面的意思,满是认真的打量着下面粮食跺,随后摇摇头道:“不够啊,还差一成。”
魏国使者顿时追悔莫及,你说自己好死不死的嘴贱说上这样一句话做什么?
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都他娘的吃嘴上的亏了!
“诸葛丞相,说笑了……”
他再不敢露出丝毫的讽刺,忙是赔笑。王庆却不吃他这一套。
垂头丧气的魏国使者在下了潼关关城之后,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愁眉苦脸的去找曹睿汇报。
曹睿已经是被怼的麻木了,闻听之后,只是无力的挥挥手道:“再运……”
“诸葛丞相,所有粮食都按照您的要求送来了,您仔细点点?看看可有什么差错?”
魏国使者这次学乖了,满脸堆笑的陪着小心,再不敢多说一句差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