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尸变(1)
来人正是此次与言怀笺结亲的臧家公子----臧儒清,也是臧素萍的堂哥。二人的父亲为了争权夺势而斗得水火不容,但两方的孩子之间的关系却是不错。
一开始,看到臧儒清跟了过来,臧素萍的第一反应是把他拉开。毕竟他这个堂哥身子骨弱,灵术也只有二阶下品的水准,万一一不小心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但心细如尘的臧儒清却觉察到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但看着眼前这景象,想也知道定是碰上了什么大麻烦,便出面斡旋:“诸位,过几人便是本人的订婚宴了,能有那么多朋友前来庆贺,着实是让我受宠若惊。这位佩戴长剑的公子,想必便是须副院长的公子须无痕了吧,久仰大名。”
听到义父的名号,须无痕有些上头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了下来。他看了眼方准,这个声称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同僚,此刻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激动的情绪,仿佛刚才不过是在跟自己普通的寒暄。
片刻的对视后,须无痕只道了句:“如果没事,我便走了。”
这话虽是对着这三人所说,但实际上却只是对着方准而说。对方也并没有拦着他,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在街上,须无痕第一次有些失了神,直至撞上迎面而来的李云岫,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走了有多远。
李云岫自然是也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问道:“你看起来脸色有些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与你无关。”须无痕撇开眼神,声音依然是冷冷的,但却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反而有些蔫蔫的。看到李云岫身后跟着的驻地军,一想到又要被这群麻烦的人盯着行动了,须无痕不由得更加烦躁。
说实话,自从李云岫认识须无痕一来,她确实没怎么看过对方有过放松或是开心的表情,不是老板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便是目露凶光,仿佛用眼神便可以把对方杀死。
只是,须无痕今日的情况,却仍是与平时不太一样。二人才分开了半天,须无痕便也甩开了驻地军,虽然李云岫本来也没觉得他会坚持多久,只是,这之后,到底有没有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李云岫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前方,似是自言自语:“须无痕,说起来,我们认识也有好一阵子了,不过,我却好像还是对你一无所知呢。想想还挺不公平的,对于我,你都不用怎么调查也该知道了,原系灵术的消息出来后,很多人早就把我调查地门清,就差快把我祖坟都刨出来了。那,你呢?须无痕,我只知道你是被须副院长领养的,那领养之前的事呢?”
须无痕看向一边,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流浪在外的经历,有什么可说的。家世、父母、出身,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那你被须副院长领养之后呢?我一直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进灵学院修炼啊,你明明是先天灵根,比我可厉害多了,要是来申请的话,肯定能轻松通过考核的。而且,这些年,我们都没怎么听过你的消息,你都在哪里生活?都在做些什么?”
李云岫是真的单纯地想知道,但须无痕也是单纯的不想说。二人刚开始有点要深入的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须无痕突然说道:“李云岫,你有没有遇上过一个人,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愿意为他奋不顾身,为他倾尽一切,重要到你可以为之放弃财富、权力、生命,甚至是尊严。”
李云岫有些疑惑,并不明白须无痕为何突然谈起如此沉重的话题。
对李云岫来说,她自然也有对她很重要的人,但你若说为了他们,要到放弃自己的地步,李云岫却不禁陷入了犹豫。
这些年,她虽是也遇上不少艰难险阻,但却没有真正碰上过这般困境。她无法感同身受,也想象不出,如若真的面对这样的时刻,她到底会怎么选。
她转而问须无痕:“须副院长,便是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对,很重要。”
“恩,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须无痕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似是有无尽的沉重和愁绪无法纾解,那一刻,李云岫突然觉得自己离这个搭档好远好远。两人的距离明明很近,她稍一伸手便可以触碰到他,但却似乎始终无法到达这个男子的内心深处。
关于这个话题,须无痕却也没有继续下去,之后回去的路上,二人也一路无言,纷纷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回到行馆,在汇报他们今日的调查结果之前,瞿家兄妹先告知了二人另一个消息----鉴于今日他们双双擅自脱离驻地军的视线自由行动,明日开始将由监察局派人亲自与他们随行,对他们进行名为“护卫”的监控。
李云岫长长地叹了口气:“荒洪州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监控,稍有不慎可能便连命都丢了,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瞿懿行撇撇嘴:“等你们以后见多了,便会知道,人是有惰性的,当你长期生活在受压迫的状态下,便会忘了反抗,忘了自己本来应该是自由的。可悲也可叹啊,而要想彻底把这样的人从被压迫者的身份中摆脱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人慨叹了一番后,便回到了正题,关于监察局的情况,明日瞿家兄妹会与白星渐一同正式会见这边监察分局的人。
从名义上来说,白星渐及其手下的人才是真正负责调查分局业务情况的,但现在订婚宴举办在即,白星渐他们似乎是打算订婚宴后再进行正式的调查。而关于瞿家兄妹他们此行的任务----那队可疑的人马,考虑到这几个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师出无名的他们依然只能私下调查。
“不过,换了监察局的人来跟踪我们,倒也是好事,我们可以以次为入口,好好看看这些同僚与此次任务的关系。”瞿嘉言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向李云岫眨了眨眼睛,“这件事便交给你们两个年轻人了,我和哥哥就先好好休息会,难得出趟远门,哪能只累死累活地忙任务呢!”
李云岫自然是知道,瞿家兄妹并不是会这般当甩手掌柜的人,想必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便也顺势点点头。只是,想到今日碰上的言少清,李云岫也觉得,这边分局的术师,只怕都不好对付,能不能借此打开窗口,倒还真是个未知数。
第358章 尸变(2)
须无痕离去后,臧素萍便径直追着方准而去,追问他刚才说的须无痕杀了他父亲的事情。只可惜,他的这位搭档,打岔的功夫也是一流,各种转移话题,摆明了是不想再说这件事。
只是,看到臧素萍一副担心的样子,方准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对那须无痕做什么的。我们这次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还是好好忙完眼前事再说吧。”
但说起这事,臧素萍就便更是头疼。
说实话,对于荒洪州监察分局的清白,臧素萍是不相信的。更别说今日白星渐为了见那恶迹斑斑的白水锡,还拿他们出来挡住前来调查的须无痕,她就更不得劲了。
那白水锡之前便与神武州的黑市一案牵扯甚广,虽然他和白星渐好歹是叔侄关系,血脉的牵连本就难以轻易割舍。但监察局的身份太敏感了,而身居高位的白星渐若是与这样的前纠缠不清,只怕不仅会坏了他自己的声誉,甚至还有可能给整个监察局都带来麻烦的。
臧素萍当然也知道,以她的身份,着实没有什么立场可以批评白星渐,毕竟臧家也没有多干净。臧家世代擅长经商,商人重利自是无可厚非,但能击败一众同行累积到今日的财富地位,自然是免不了在黑白边缘游走的。
臧舜繁继任家主之后,世人皆是称赞他经营得当,是商业奇才,但臧素萍确是对着家主这般利益至上的行径所不齿的,为此也没少跟家里的长辈闹矛盾,臧舜繁就差直接把她逐出家门了。也幸得堂哥臧儒清与她志同道合,虽然没有明面上反对他父亲,但也一直为臧素萍说话。好几次他们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都是臧儒清出来斡旋的。
身为木系灵术师,在土系的臧家,臧素萍一直是被许多人所瞧不起的。加入监察局,既是因为她认同监察局的立命准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只可惜,在得知她成功通过考核后,臧儒清似乎只是为在执法之地有了自己的人,更加便宜行事而高兴。在他看来,臧素萍依旧只是一枚棋子。
这次的事也是一样,臧家与言家结亲,强强联合,这个时候偏偏撞上对监察分局的例行调查,若是真查出什么大问题,那臧家自然也免不了被连累。臧舜繁虽未明说,但也就差直接告诉她,要在此次任务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面对臧舜繁的强硬命令,臧素萍并未直言反驳,但却并不打算遂了对方心意。哪怕上头有白星渐这个与言家也算关系密切的人看着,她也绝不想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为大人们的那些个破事收拾烂摊子,这也不是她加入监察局的本意。
而第一个入手的地方,便是那个连会面都要偷偷摸摸的白水锡。
方准自然是觉得臧素萍此举过于冒进的,更何况,他们的上级白星渐可不是吃素的,敏锐的灵力探查,杀伐决断的行事风格,若他们要是被抓住了,只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只可惜,臧素萍在自己认准的了事情上,倒是真的轴,一开始因为怕连累对方,甚至都没打算拉上方准。
但方准还算讲义气,在发现了臧素萍的打算后,还是主动表示愿意协助调查。毕竟,两个人行动,总归胜算会高一些。
方准看着自己搭档那一脸执拗的模样,倒是不解:“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那么固执呢。言白两家自恃高贵,世代都是联盟关系。这次的订婚宴,摆明了就是臧家也想要在这个强大的联盟里横插一脚,牵扯了三个大家族的利益,你区区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人,你能做什么呢?再说,身为臧家人,你就真不怕被因此而被家族唾弃和针对吗?”
臧素琴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生气:“我姑娘家怎么了!从小到大,那些个迂腐的大人们老是以我是女子就看不起我,无视我多努力,无论我做出了什么成果,就是比不上那些偷懒耍滑的二世祖,这种话,我在家里我已经听得够多了!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想闹出多大的动静,但起码,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一枚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棋子的棋子,就算是孤立无援、腹背受敌,我也要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顺从内心而为,至少要对得起我这些年的努力,无愧于心!”
闻言,方准确是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诚然,即使在灵术界里,男尊女卑的思想也依然是大多数人潜移默化的偏见,在方准自己都不自觉的时候,他便已然把臧素琴放在了弱者的地位。只是,即使出身大家族也依然没有止步不前,即使受尽冷眼嘲笑也依然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加入监察局,这样的臧素萍,又岂会是一般的的弱质女流呢。
当然,方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以他们的实力,恐怕无法在不惊动白星渐的前提下靠近他的房间,更别说去偷听他和白水锡的对话了。
但对于这件事,臧素萍却有自己的打算:“方准,你知道吗?上天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公平,即使是在大多数人眼中脆弱的个体,也可以在别的方向上拥有强大的力量。”
臧素萍所指的,便是他的堂兄臧儒清。
臧儒清的基础灵术实力较弱不假,但他有一项本事却是连身为监察局术师的臧素萍都艳羡不已的。
灵术的力量原是起源于世间自然元素的力量----风、水、火、土、木,虽然经过数百年的进化和修炼,这些力量经过具象化后演变成了更加多样的形态,但那最初且最基本源于自然的力量,却是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强大。
而臧儒清便是能将这自然元素的灵力运用到极致的人,他可以感知并运用周围所有沙石尘土,并通过自身的力量与之产生共鸣,这种力量孕育的结果并非是多么强大的攻击,而是通达五感的感知之力。他只需赋予周围土地极少的土系灵力,便可顺着这些土系延伸而去,感受周围人、物的活动,倾听其声音和动静。更别说在这住了众多土系术师的天阙行馆,臧儒清施术所用的这点微薄的土系灵力,并不足以引起白星渐的注意,确实是他们打听情报的绝佳选择了。
方准却是对眼前之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臧公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要不是你身子骨较弱,今年的监察局新人,肯定会有你的名字。想想还真是可怕,有这本事,那我在你周围,岂不是一言一行皆在你掌控之中了,可怕可怕!”
“哪有那么容易,堂哥他每次开启,都要以血为媒,对体力消耗极大的,时间也持续不了多久。要不是我能力不行,我也不想拜托他呀。”臧素萍一边说着,还认真地叮嘱方准,“对了,堂哥的这种能力,一直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包括在他父母面前,你可别说出去了!”
方准忍俊不禁:“那你一开始倒是别让我知道啊。素萍,难为你还身在商人辈出的臧家,还真这么单纯啊。我要偷偷说出去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第359章 尸变(3)
“什么,你说我。。。”臧素萍刚想反驳,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关键点哪是调侃她单纯啊。一时间,她还真以为对方说不定真有要挟自己的意味,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方准被臧素萍这憨憨的模样也是逗笑了,转而看向旁边依旧是一脸淡然的臧儒清道:“但你有个好哥哥啊。我说呢,跟你组成搭档之后,我就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调查我的事情,一查,好像还是你们臧家的人。但你在家族中分明是被忽视的边缘状态,倒是让我不懂,他们为何对你的搭档如此关心。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位臧公子的手笔啊。”
臧素萍却依旧还记着方准刚才的玩笑话,依旧一脸认真的样子:“方准,别打岔,我跟你说真的!要是你敢把这件事胡乱说出去,对儒清不利,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好了,素萍,方公子不过是在逗你罢了。”臧儒清笑了笑,转而便开始严肃起来,“嘘----,小声点,白副官的房间好像有动静了。”
此前他们几人被须无痕拖住,中途才开始偷听白星渐和白水锡那边的动静,因而并不清楚那二人之前的谈话内容,只能听到他们一部分的谈话。
“大侄子,你这可不能不帮我啊!好说歹说你也是在神武州混了个监察局副官的职位,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就不拿我这叔叔当回事了?!”
“白水锡,你还嫌给我们白家惹的麻烦事不够多吗?这些年,若不是水欢姑姑护着你,我爹只怕早把你赶出家门了!”
“诶诶诶,这就你你爹的不对了!当了家主就开始无情了是吧?就不管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了是吧?”
“行了,少废话!买卖奴隶可是重罪,你还敢把人放在言白两家共建的钱庄,真的疯了不成?更别说到现在,你都不肯让我知道这批奴隶的来处。这次的事,我权当没听到,也不会去言家那边说的,但你别指望把我搅和进去,也别想去打扰星怜。”
“不就几个奴隶吗?再说了,我这赚了钱,到时候也是便宜了我们白家啊!我知道,荒洪州周围的一圈人都是你们监察局的,你就偷偷跟你手下知会一声,让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权当没看到就是了。”
。。。。。。
没过一会,那二人的谈话便中断了,似乎是白星渐发现了什么。为保险起见,臧儒清还是火速撤回了自己的术法。
臧素萍虽是了解到了她想知道的内容,却还是很不解:“买卖奴隶是犯法的不错,但对那作恶多端的白水锡来说,这点小事值得他这么惊慌失措吗?还专门找上白副官帮忙,几个奴隶的话,要想掩人耳目地送出荒洪州,有的是办法吧?”
方准也觉得此事有蹊跷,臧儒清更是极力反对他们在这个时间去趟这趟浑水,但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表妹的性子,只能叹了口气,嘱咐他们小心行事。更何况,以他的能力,倒也能掌握二人行踪,若真碰上什么不测,起码不至于毫无消息。
为免夜长梦多,臧素萍和方准趁着夜色便去白星渐所提到的钱庄调查一番。
言白两家之间商贸往来密切,荒洪州这边也是建有两家合建的钱庄,平日里都是交由白水欢的打理的。白水锡仗着自家姐姐对他的溺爱,自然也是没少从那里面捞钱的。臧素萍和方准两个外人想要插手调查,只怕并非易事。
只是,臧素萍的木系灵术攻击性能虽不强,但作为辅助潜入而言确是极为适合的。只见她一挥手,一层淡绿色的薄雾便从空中倾泻而下,泛着灵力的星光点点,悄无声息的坠落在那钱庄的各处角落。在此驻守的人沾染上后,便纷纷昏睡过去。
二人大概看了那钱庄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都符合已经登记的钱庄工人身份,那白水锡用于买卖的奴隶,究竟是被放在何处呢?
这时,方准却感觉周围有些异样的动静。明明臧素萍已经施术让周围人都陷入沉睡了,按理不该还有动静啊。二人面面相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循着动静而去,便找到了一处借由灵力掩盖的入口通往下面的地下室。
方准还在纠结他们要不要进一步调查,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能就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啊。
臧素萍壮着胆子打开了那道暗门,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几条走道,最终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发现了异常。
密室里有好些内室,外面均是关着厚重的大铁门。在深处的一项拐角,有一件看着空间还挺大的区域,大铁门还挂上了好几把铁锁。
臧素萍透过门缝,眯着眼睛看到里面似是有影影绰绰的影子。方准还在思考要不要先看看情况,或者找来帮手再说,但臧素萍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现在四下没有别人,又是大半夜的,他们趁机救出这些奴隶,还是很轻松的,时间一长反而容易生了变数。
于是,臧素萍便暴力破开了门外的铁锁,打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凭着方准的火系灵力的光亮,视野也很是有限。可当臧素萍看清屋内那些“人影”的时候,纵然是她也吓得双腿有些发软,差点站不住脚了。
这些人。。。虽是都具有人形,可脸上和身上的所有肌肤都没有任何的血色,肌肉似乎都已萎缩,皱皱巴巴的,没有水分,眼神空洞而涣散,细细闻去,似是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身上穿的衣服还沾着些许污泥和杂草,哪还有一点正常人的形态啊!
他们对方准和臧素萍的动静都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味的来回踱步,半佝偻着背,动作机械僵硬,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准细细观察这些人,脸色却越来越差:“喂。。。素萍。。。我没看错吧。。。这些人身上。。。为什么都是穿的寿衣啊!”
“啊。。。你在说什么啊。”臧素萍的声音也忍不住地颤抖,但还强硬地想安慰方准,是他想多了,壮着胆子上前去触摸那些人。可那透过皮肤传递而来的冰冷的寒意、毫无波动的脉搏和鼻息却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最可怕的猜想。
“不可能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活起来?!”
第360章 尸变(4)
方准上前也反复确认,这些没有脉搏、没有鼻息、甚至对外界的动静都没有任何反应的“人”,根本就已经是死亡状态了,那些在衣物遮掩之下隐藏的糜烂血肉,其腐坏程度不一,由此推测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也并不一致,可如今这诡异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些尸体真的碰上了什么情况导致的这般变化,还是在背后有他人在操控这件事?尸变的原因是什么?中毒?巫蛊之术?还是哪种灵力的禁术?
臧素萍回想起今日的事,说道:“方准,你还记得儒清跟我们说的吧?那白水锡将用于人口交易的奴隶关在了这个钱庄,可目前我们在钱庄里找到的多出来的人,可只有这些‘死尸’啊!这说明什么。。。这种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真的是白水锡干的吗?!”
“这也难怪他不敢跟白副官和盘托出了,白副官虽是对涉及白家的事情会有所徇私,但在关键大事上还是从不含糊的,否则也不可能在冷副局长手下脱颖而出担任副官多年了。而且。。。”方准一边说着,一边还发现了另一处不对劲,“素萍,这次的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更严重,你过来看看,这些‘死人’身上,好像有魔系灵力的痕迹!”
什么?!
只是奴隶买卖或是巫蛊邪术,和涉及到最麻烦的魔灵之事,两者之间的严重性可是天差地别的。
臧素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向方准走去,可下一瞬间却被方准一把推倒在旁边。
这又是干什么?
正当臧素萍疑惑不解时,却看到方准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她扭头望去----白水锡竟然偷偷也来到了这里!而刚才她所站的地方,还飘着土系灵力的惨烈,若不是方准推了她一把,只怕她就要被身后的白水锡打个正着了。
白水锡看了看方准,又看了看臧素萍,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三更半夜的,没想到还能在我们钱庄碰上监察局的两位稀客啊。虽然我侄子对言怀笺那臭丫头和她的搭档评价更高,但二位也是有点本事的,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小公子,你还一下子就看出来魔系灵力的痕迹了?眼还真尖啊。我还笃定那个制魔环这次也肯定有用呢,到底不是活人,有些东西就是不好控制啊。”
臧素萍和方准面面相觑,对方刚才的话中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消化。但唯一可以确认的事,白水锡和这“尸变”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然而,面对臧素萍的层层追问,白水锡却一概不答,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仿佛此刻被揭穿事迹的人并不是他。
方准还疑惑,到底白水锡是有什么底气,敢这么理直气壮,毕竟这种事情要是曝光了,白家、言家都不可能再出面帮他开脱的,其他作奸犯科的事便算了,魔灵之事一直是灵术界的最大威胁,是任何人都不可触碰的红线!
只是,方准也还是把白水锡想聪明了,他一开始还这么嚣张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他蠢而已。
“臧素萍,这次联姻的可是你们臧家的少爷和言怀笺啊,凭我姐夫的关系,你还敢惹到我的头上来,就不怕到时候被三个家族问罪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就让我来替臧舜繁好好管教下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
白水锡一开始就瞄准了臧素萍开刀,毕竟他也听说过,臧素萍在臧家中是“不入流”的木系血脉,一直都是备受冷落的。但他却没有认真想过,即使是这样的臧素萍,也是通过了堪称最严苛的监察局考核的,灵术实力怎么可能会差,更别说比起他这个平日里就疏于修炼的二世祖了。
方准甚至都没打算出手,臧素萍三两下就制服了白水锡,一把灵力手铐就制住了对方,白水锡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小瞧了对方。
只是,到这个时候,白水锡却依然没有表露出惊慌或是畏惧,依然是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臧素萍,仿佛一切仍在自己掌控之中。
这倒让臧素萍警惕起来:“白水锡,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都是已经入土的死者,你却把他们从土中弄出来,让他们连死后都不得安息,以这般狼狈难堪的模样现世,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水锡仰头大笑:“臧素萍,我承认你这个丫头还是有点水平的。不过,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你觉得,我为什么敢一个人就跑过来这边,甚至不带些帮手什么的?”
方准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却是看向了那些“死人”的方向。
说起来,刚才两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白水锡身上,竟没注意到,这些“死人”似乎也开始有些异动了,身上本来只是星星点点的紫黑色灵力,如今那飘散的魔系灵力却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啊----”
“啊----”
“啊----”
声声嘶哑而低沉的鸣叫声从那些个“死人”的口中接连传出,方准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迅速地后撤了几步。
下一个瞬间,刚才还对一切都毫无反应的“死人”突然都齐齐盯向了方准和臧素萍的方向,随后便径直向他们冲来,挥手向他们攻去。
“素萍,没空想那么多了!这些已经被魔系灵力侵蚀的尸骨,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别心软!”方准看出了臧素萍眼中的犹豫,大声吼道。
二人的实力不弱,虽是突然对上这诡异的情况,但也很快便反应过来,火系的方准和木系的臧素萍,二人虽是身怀相克的两系灵术,战斗的配合却是相得益彰。不考虑灵术实力本身的强弱,可以说,监察局今年的四对新人里,臧素萍和方准和是配合得最为默契的一对,对他们来说,解决普通的战斗基本不是问题。
可是,今夜对上的“死人”,情况却是不一般。
每每二人确认到击中对方的实感,但这些“死人”却又马上会重整旗鼓会向他们攻上来,无论是体力、速度、攻击力都丝毫不减,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而且,随着他们攻击的不断加深,其体内的魔系灵力也不断强化,由普通的物理攻击变成夹杂着魔系灵力的攻击。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这里的“死人”少说也有十多个了,臧素萍也不幸负伤。
这时候,二人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其中几名“死人”的攻击还意外击破了白水锡的灵力手铐,那可是能隔绝所有灵力的水萤石所制成的,竟然这么容易便被击破了?!
而重获自由的白水锡也是露出了嚣张的面孔,看着二人茫然应对的样子嘲笑道:“哈哈哈----!这些魔蛊尸可是打不死的!否则,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费那么多心思收集这么些恶心人的尸体干什么?!这可是他们最大的秘密,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敢直接说出来吗?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了,而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第361章 堕落(1)
次日清晨,白星渐前来寻人,这才发现臧素萍和方准二人并不在房内。今日是与本地监察分局术师会面的日子,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可这二人怎么会这个时候不见了呢?
这一届手下的新人里面,言怀笺和臧素萍这两名女术师是最让白星渐烦心的,因这二人都是正直且固执之人,相较之下,行事莽直的言怀笺反倒没那么让他担心,毕竟这种人最好糊弄了,更别说她和白星怜还是好友关系。而臧素萍可不一样,毕竟身边有个“军师”臧儒清,且对许多事情还是看得清的,性子也隐忍坚毅,倒是让他总不时想起年轻时候的宗奎。
只是,臧素萍要擅自行动也算了,可方准却是更懂得明哲保身的,他不该会跟着臧素萍一起胡闹啊。因而,直觉告诉白星渐,这二人的失踪,只怕背后确有蹊跷。
然而,他目前却暂时没有工夫去管他们,毕竟今日一同同行的还有瞿家兄妹,这二人可鬼精着呢,他可不希望被他们抓住把柄。
但这事明显是有些奇怪的,几人碰面后,李云岫也很快便发现了臧素萍他们没有随行,便询问缘由。白星渐自然是随意寻了个理由,想要糊弄过去,只是看瞿家兄妹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的,但那二人毕竟是白星渐直属的手下,他们自然也无法多说什么。
而白星渐也发现,瞿家兄妹今日还多带了一名男子,个子不高,体格也很是瘦小,一直低着个头,畏畏缩缩的,眼睛也不敢直面自己。
对此,瞿懿行却是有些阴阳怪气道:“哎呀,白副官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住在天阙行馆之人,倒是不需要荒洪州的驻地军派人‘护卫’的嘛,真是自由呢!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派来保护我们的,荒洪州监察分局的舒喻之,厉害吧?监察局亲自派人来跟着我们,这可是头一遭!”
所谓“护卫”之词,自然是调侃。此前因李云岫和须无痕擅自摆脱驻地军的行动监视,便换由监察局派人代替,而前来之人,正是此前已与李云岫有过交集的舒喻之。
而事实证明,李云岫的直觉也确实没有错,这个舒喻之,虽然看着灵力不强,但自从他来了之后,便再没跟丢过李云岫,须无痕就更不用说了。而瞿家兄妹由于名气太大,明面上自然还是得配合荒洪州这边的政策,自然也不会做太过越轨的事情。
一行人似乎都在思考各自的事情,一路上相对无言,来到了监察局。
前来迎接之人是这里的两位副官----阮澄滢和言少清。而那言少清还专门看了李云岫一眼,昨日他们的见面也并不愉快,如今,对方那种自上而下的打量目光也是让李云岫很是不悦。
这已然是李云岫第二次进入这个监察局了,这次,在两位副官的带领下,一行人循着一条旁道来到了会客室。
在正位端坐其上的,便是这监察局的一把手----局长言淮。他的五官与言恒看着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但却更为年轻一些,一条长约五寸的条形伤疤自他的耳后一直延伸到脖颈处,尤为吸引人眼球,衬得他严峻冷酷的面孔更是瘆人。
言淮起身后,只与白星渐握手问好,而对官阶更低一级的瞿家兄妹二人,却连正眼都没看。虽然以他局长的身份,也确实有这个底气,只是,这般态度着实是有些凉薄罢了。
瞿家兄妹讪讪地笑了,但也并未在意。
此次他们会面,自然不单纯是为了同僚间的寒暄,各州属的监察分局每年都会不定期接受神武州总局的视察,这次荒洪州的这一工作是由白星渐及其下属负责,因而最开始的时候,也多是由白星渐和言淮二人在交谈。
二人此前应该也是有些交情的,这从他们的话语和细微的动作中可以窥见一二。
其实,若是真这样顺利结束倒也罢了,只是,谈话中途,瞿嘉言感觉到了周围突然升腾而起的一股杀气,便顿时戒备了起来,下意识地便拔出了短枪防御,但谁知这一举动却偏偏激起了言淮的不悦。
只见他猛地便是一掌对着瞿嘉言而去,电光火石间,一道灵力直志瞿嘉言的胸口,她虽是反应够快,用土灵枪挡住了部分,但仍是被正中胸膛,口中微微沁出了鲜血!
言淮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向瞿嘉言,冷冰冰地说道:“这可是在我们监察局的内室,你虽是来自神武州监察局总部的人,但在此亮出武器,究竟是何等意思?”
“言局长!纵是你觉得嘉言此举对你有冒犯之处,但所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可你身为荒洪州局长,却对我们晚辈出手如此之重,莫非是真的想杀了她不成?!”身为哥哥的瞿懿行明显是生气了,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之类的,就差上前要准备动手了,但还是被瞿嘉言一把拉住拦下了。
言淮那般看起来吹毛求疵的指责言论,确实就是在找茬。纵使是在中央府,也不可能有人会因为外人在领地显露兵器而给对方冠以冒犯、僭越之名,在瞿嘉言似乎也更加确认了对方对自己这般苛责和偏见的原因:“言局长,刚才倒是我唐突了。只是,同为监察局人,做事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既是对我这土灵枪感兴趣,直言便是了,若是因此而让您与我生了嫌隙,那才真是是折煞晚辈我了。”
初见面时,言淮看向土灵枪那复杂的眼神,瞿嘉言可没有看漏。
这把土灵枪的意义,远比大部分人想象中的要更重。
流灵系列的灵属性兵器,作为灵术界公认的上等神器,既是对术师灵术实力、也是对他们地位的认可。若是之前,被身为副官的白家长子白星渐所持有倒也算相配,可她瞿嘉言的地位并不如白星渐,灵术实力也比其略逊一筹,对于倨傲的言家,多的是觉得瞿嘉言配不起这土灵枪的人。
眼下,被瞿嘉言戳中心事,言淮的眼神也有所触动。他本以为这兄妹二人不过是个软柿子,毕竟连专门派人去跟踪他们,也没见出过一声气,但现在看来,倒是他言淮小瞧这二人了。
“真不愧是宗奎教出来的人,这嚣张的模样,倒是跟年轻时的他一模一样。年轻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区区三阶中品,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拥有这土灵枪是因为你的真才实学吗?趁人不备窃取而得的灵器,你还真是用得心安理得啊。”言淮一边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冷,他并不是单纯的嫉妒,而确是瞧不上瞿嘉言的本事,伴随着土系灵力不断在他手中汇集,似乎也在直截了当地告诉瞿嘉言----这事,还没算完!
第362章 堕落(2)
这时,李云岫站了出来,使出屏障之力直接挡住了言淮的攻击,并将之反弹了回去,褐色的土系灵力便如瀑布般倾泻开去,但言淮也并未闪躲,只一挥手,那灵力便施施然绕开他和台上的白星渐二人,四散开去。
二人一来一回之下,局势倒是愈发紧张了,李云岫表情严肃地说道:“言局长,我与两位瞿大人在此,可不是作为犯人来接受审判或刑讯的,而是作为神武州监察局总部的术师前来,您既然高我们几级,又是长辈,总不希望传出去说你没有待客之道,还心胸狭隘吧?若阁下还想继续切磋,晚辈李云岫,愿意奉陪。”
李云岫也鲜少会说如此激烈的言辞,说完之后,心也还是砰砰跳。但眼下这个场面,可不是他们几人退一步就能了事了的,有些东西,还是必须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而言淮盯向李云岫,眼神复杂,倒是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何意思。
而打破眼下这紧张气氛的,却是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的舒喻之。
他一脸慌张地小跑上前,站在了李云岫和言淮中间,一会看看李云岫,一会又看看言淮,说着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无用之语,但出人意料的是,言淮居然还真就停了手,目光也变得稍柔和了些。这倒让李云岫对这个同僚有了新的兴趣,倒也是个人物,看着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却敢帮着外人说话,还出言拦着自家老大。
而这时,李云岫也发现,在几人对峙过程中,那名女副官----阮澄滢居然不见了!
说起来,刚才瞿嘉言发现杀气的时候,便同时示意一直站在角落的须无痕去追了,这李云岫也是知道的。那阮澄滢呢?李云岫可不信,她这等人物会随意离开。
而李云岫也猜得不错,须无痕追了出去后,阮澄滢也屏住气息跟在了后面。
她本来以为,对方会被先被监察局周围的灵障拦住,却没想到对方毫发无损地跑了出去。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轻笑了一声:“有点意思,居然能拿到我们的令牌。舒喻之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尽会添乱。”
荒洪州监察局的令牌都是不尽相同的,即使是同一官品,令牌也会因不同灵术阶品、不同任务战绩等而有细微的差异,阮澄滢则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舒喻之的令牌。
而那须无痕追着那股杀气,没多久便到了一条空无人烟的巷子,而那身着灰黄色囚服的犯人此刻正在拖着受伤的右腿狼狈逃窜。
须无痕手握风灵剑,一把扔了过去,直接击中了对方的手掌,将之钉在了地上。那人回头,蓬头垢面的脸上有惊慌、有紧张,却还有几分愤恨和不认输的气势。
而且,那犯人竟还是有些本事的,身上似是受了不少伤,但一身的土系灵术却依旧是使得相当娴熟。
“你也和言淮那些人都是沆瀣一气的吧?监察局本是为监察术师的灵术修炼而生,象征着灵术界的坚守和正义,可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监察局的名声都臭了!我告诉你,严刑逼供对我可没用,我一定要和你们死拼到底!”
此人跨立在无人的街巷,喘着粗气,沙哑的嗓音却是中气十足,摄人心魄,连须无痕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只是,于他而言,他对此人的故事和他话中的隐情倒是没太大兴趣。可既然他是监察局的犯人,那将他抓回去便是了。
而且,只凭一眼,须无痕便知道,这人的灵术,远不如自己。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人本就该是在监察局内受了折磨,耗损了不少精气,对上这须无痕,真就一招就被打趴下了,毫无还手之力。可即使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那人的眼中却依然闪着光芒,映射着内心不服输的信念。
这时,阮澄滢一边鼓着掌,一边笑着走了过来。看见来人,那犯人却是情绪更加激动,愤怒地大骂阮澄滢是奸诈小人。
可阮澄滢却依旧是笑笑,转而看向须无痕:“能将最难掌控的风系灵术使得如此漂亮的术师,我倒是许久没见过了。这次还要感谢须公子,帮我们抓住逃出的犯人了。”
须无痕瞥了一眼地上暴怒的犯人,也问了句:“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尽是在骂监察局?”
阮澄滢对此倒是没打算隐瞒,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啊,他啊,之前是我们监察局的人,但是却伙同民间的反动势力,组织了对言家大宅的偷袭活动,因此才被革职囚禁。”
“胡说八道!”闻言,那犯人却是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对着阮澄滢便是大骂道:“分明是那言怀坤仗势欺人,恶意抢夺健疗院内的灵愈水,却只是为了自己的修炼进阶,多少因征战受伤的监察局术师和驻地军士兵都因此而延误疗伤时机,你还有脸责怪我,我们有什么错?!倒是你,阮澄滢,是都被那权力和欲望迷了眼吧,竟还帮着言家将矛头对准自己人,一个姑娘家,心肠怎能如此歹毒啊!”
面对对方的恶言相向,阮澄滢却并未表露出恼怒的情绪,而是一步一步地围着不能动弹的犯人来回绕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
半晌,阮澄滢突然问了句:“我可不仅仅是歹毒呢,还比你有脑子。桂尚宗,话说,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你是监察局的人,在抓捕你之后,却没有收缴你的令牌,让你能顺利穿过灵障逃了出来吗?为什么就以你这个伤势,还能从密不透风、看守森严的监察局的监牢中逃出,你真以为是因为你自己厉害吗?”
“你。。。什么意思。。。”那名叫桂尚宗的犯人肉眼可见地惊慌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眯眼微笑的阮澄滢。
阮澄滢看着对方这模样,却是笑得更灿烂了:“你也知道吧,你们那伙人中,上次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呢。这么讲义气的你们,同伴千辛万苦从监察局逃了出来,不来接应一下,说不过去吧?”
“不。。。不要----!!!”
犯人绝望的呐喊并没有挽回局势,只一个瞬间,阮澄滢便从手中释放出数道泥流,向着四面八方处飞去,并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刚刚潜行而来的犯人同伙,将他们一一裹挟束缚,只徒留他们满脸惊慌的头露在外面。
那陡然激增的强大魄力,甚至让须无痕都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副官的灵术实力,可不容小觑啊。
听着周围同伴们此起彼伏的惨叫,桂尚宗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自以为费尽心思逃出了监牢,没想到却被对方用来引出自己的同伴。这位年纪轻轻的阮澄滢副官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可怕多了,自己无谓的反抗在对方眼里,不过就是个笑话吧?
阮澄滢侧过身去,只轻飘飘地说道:“灵术战斗啊,不是你吼得够响就能赢的,空有正义理想,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终归只能无能狂怒,沦落为一个笑话罢了,对坐在高位上的人来说,你们根本是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可怜蝼蚁噢。”
第363章 堕落(3)
返回监察局后,李云岫也见到了拖着一众犯人返回的阮澄滢,与这位春风得意的女副官不同的是,那些术师身上皆是伤痕累累,但最显眼的却并不是那满是伤痕的身体,而是他们空洞无光的眼神。
须无痕也告诉了李云岫刚才发生的事情,那名叫桂尚宗的监察局术师,明明是忠于职守,匡扶正义,却只因为惹的是荒洪州的掌权者言家,便被打为恶徒罪犯,锒铛入狱。这种事,还偏偏发生在以中正自居的监察局内,怎能不令人震惊?
但令李云岫奇怪的是,那阮澄滢对此事竟然毫不遮掩:“她怎么敢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告诉我们。。。是真的以为身为监察局术师做了这种事,还可以高枕无忧吗?还是,他们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逃脱制裁?”
须无痕瞥了眼已经走远的阮澄滢,回道:“这种事在荒洪州有什么可奇怪的,毕竟这可是那言家的天下,驻地军、监察局,虽是名义不同,只怕内里早就成了他言恒一人的私军了吧。想要颠倒黑白,在他看来,也许都是轻而易举的,更别说那白星渐也算他们自己人,这次的视察,难不成还真能查出什么东西?他白星渐同意,那白家也不可能同意的。”
而李云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舒喻之,却见对方却是故意避开了自己的眼神。
这舒喻之是专门派来监视他们行踪的,因而不能离开他们太远。可刚才还跟在李云岫身后的他,在听到须无痕即将谈起刚才那犯人的事情时,却是后退到一边,仿佛刻意不想听到此事。
这件事,他会不知道吗?若是不知道,明明要监视他们言行,为何却刻意地避开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若是知道,那他对此到底是什么态度,如若也良心不安,为何不站出来为桂尚宗他们说话?
越往下深想,李云岫越觉得,这个威风凛凛的监察局,表面之下,只怕还潜藏了不少深不见底的黑暗呢。披着监察局的外皮,内壳也只怕早已腐朽不堪了吧。那桂尚宗的事,还只是正巧被他们发现了。可那些还没被发现的呢,到底又有多少无辜的正义术师在他们底下受罪?
李云岫叹了口气,若是宗奎副官也在的话,他们好歹还能与白星渐分庭抗礼。可白星渐作为副官,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上级,他们即使上报此事,那白星渐到底会如何处理,谁又能知道呢。只是,难道真就这样,任由言恒和这边的监察局胡作非为了?
当然不能了,李云岫他们既是已经拥有了监察局的名号,自然要对得起自己这身制服和权力。
现下,言淮、言少清、白星渐和瞿家兄妹还在内室应酬,阮澄滢处理那些个犯人想必也要些时间,若是要趁机调查一番,也只有这个时候了。
须无痕对此事虽是意兴阑珊,但也帮忙引开了负责监视的舒喻之。只是,那舒喻之跟着须无痕走之前,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云岫一眼,只怕也并非真的没识破李云岫他们的把戏。但不管怎么样,如今李云岫却是得此机会好好调查一番了。
言淮和两位副官尚且不算,对其余术师来说,那原系灵术还是相当棘手的,因而,她一路上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巡查,没被发现。
卷宗室里的档案,言淮和两位副官的工作间,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想来也是,他们既然能在神武州总局的眼皮子底下逍遥那么多年,就算有白星渐为他们作掩护,但他们自己想必也是做足了表面工作,不会轻易被抓住把柄的。
但这样一想,李云岫却更想不通了,那阮澄滢,为何却将那桂尚宗的事情对须无痕轻易暴露出来,毫不遮掩呢?这种事情,哪怕不是监察局的人,只要是心怀正义的术师,也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吧?已经低调掩盖了这么多年,为何这次却刻意暴露出来?
但很快,李云岫便知道是何意了。
她一路翻找过去,终于在西面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了地下密室的入口。进入之后,一路是通向地下的牢房,另一路却是通向一处守备森严的区域----那里,收藏着监察分局真正的记录。
所有卷宗皆是被封锁在由特殊的土系术法加固的箱柜中,这般严密的防守,只怕是瞿家兄妹亲自来了,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毫发无伤地解开,但在能使一切灵力都无效化的原系之力面前,着实算不上什么。
时间有限,李云岫也没时间细细研究每一个案件,但已经能从中窥探出这里的黑暗了,包括桂尚宗的事情,也与他自己所描述的相差不大。
李云岫估摸了一下时间,自己也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只用工具拓印了部分文书证据留待后用,这也是瞿嘉言教会她的本事。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跟着去了地下的牢房。只是,原本关押桂尚宗及其同伙的房内,却是空无一人,而那阮澄滢却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李云岫本来还以为自己行踪暴露,二人只怕难逃一战,没想到,对方却是语出惊人:“李云岫,你想推翻言淮吗?那。。。与我合作,怎么样?”
李云岫愣在原地,屏息凝神,脑海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想从对方的笑脸中琢磨出她的真实用意。毕竟,哪有副官会明晃晃地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他人诉说合作,要来推翻自己的上级的?
她莫不是疯了不成?!
看见李云岫一脸吓傻了的样子,阮澄滢更是直接笑出了声。但转而便收敛起了笑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盯得李云岫不由得一阵寒颤:“李姑娘,我刚才说的可并不是玩笑话,对于将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言局长拉下宝座,我可是一直跃跃欲试呢。在荒洪州的期间,你若是有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静候佳音”
说罢,她便挥挥手离开了牢房,只留下李云岫一人呆立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而在李云岫走后,却并没有人注意到,舒喻之却也跟着走了下来,一直来到了李云岫刚才查看过的存放真实卷宗的箱柜。看着那一个个已被解开的封锁,却是一言不发,挥挥手便那些已经稀释的封锁术法重新加固,恢复如初,仿佛李云岫,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第368章 元素之力(1)
李云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询问瞬间便被滔天的惊呼和赞叹声淹没,言怀笺如一只黑羽的凤凰,在台中飘游舞动,伴随着重鼓点的奏乐而起,夹杂着体术的动作给这曲舞蹈也又添上了一分力量,却不至于喧宾夺主,而是使其更加厚重而大气磅礴。虽只一人之舞,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只是,虽然言怀笺的表演想当精彩,但宾客中也有人心不在焉的。
本次的主角之一的臧儒清却是有意无意地走到了白星渐的身边。
警惕的白星渐自是注意到了,当然也疑惑,毕竟二人确实没什么交情。
他想了一会,便率先发话:“今日我妹妹的似乎有些过于突出了,无论是之前的献舞,还是她和苍扬的婚事,希望没给你们带来困扰。”
臧儒清摇摇头:“我倒是无妨,他们既然都是对言姑娘极为重要的人,我身为她的未婚夫,自然也该大方接纳他们的关系。不过,说起来,却是白姑娘先定下终身大事,白副官你身为哥哥,如今却仍是孑然一身,倒是与寻常家里的安排不太一样呢。”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旧思想了,在我看来,男子还是要以立业为重,哪有功夫管什么儿女情长。”
白星渐其实是有些不明白,对方突然来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搭讪到底有何意图,就为了问问他的终身大事?
而臧儒清却是稍稍收敛了表情,继续说道:“倒也不是这么说,两者本也不是必然的冲突。像今日这般热闹的宴席,以后若是只有一个人出席,也未免太孤单了些吧。”
“。。。看个人吧。”
“说起来,白副官,我可是听说素萍和她搭档这次也是跟着一起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们会跟着你一起出席呢。”
闻言,白星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怕才是臧儒清的真实目的吧。
只是,说到这两人,白星渐也确实一也直心有疑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听过这二人一点消息,可他们不是那么没有首尾的人----难道。。。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了?
只是,他现在自然不能把这无端的猜测说与臧儒清听,否则,岂不只是说明他御下不严、没有本事吗?若是这其中牵扯到其他的什么阴谋,自然也不适合牵扯进太多的人来。
因此,白星怜只说是先吩咐臧素萍和方准去忙别的任务,但这理由,臧儒清自然是没法完全相信的。
他和白星渐不一样的是,他大抵是知道这二人去向的,昨天他们才调查出那白水锡和钱庄的事情,今天他们便不见了。而且,在他的术法范围内也根本探听不到那二人的声息,只怕真的与这事有关。
那白星渐呢?
他与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是说。。。臧素萍和方准的失踪,就是他白星渐搞的鬼?
这二人虽是看着舞台上言怀笺的表演,但却纷纷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也都没有再说话。
此外,另一边,苍扬与白星怜也坐到到一起。
“白姑娘特意引我到这没有别人的单座,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与我听吗?”苍扬一边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台上的言怀笺。
白星怜看了一眼对方,笑了笑,优雅地抿了口茶:“我的婚事,虽是我父亲向苍家提出的,但你没有反对,倒是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噢?白姑娘这话倒是有意思,听着像是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但为何自己没有表达意见,反而期待着我主动去阻止这桩婚事呢?”苍扬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这话说的,苍公子,我可与笺儿认识多年了,你看向她的眼神,可着实算不上多清白。即使是这样,你还愿意接受和我的这桩婚事吗?”白星怜拄着脑袋,用带有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而苍扬也毫不退让,侧过脸来,甚至又凑近了白星怜些,微笑着用只有白星怜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大家彼此彼此,连白副官都承认,在作为家族继承人这方面,你是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呢,可白姑娘不也是为了某个人才选择留在了神武州,而没有回到自家的云母州来继承家业嘛。”
闻此,白星怜的脸瞬间便僵住了,那个一直潜藏在她内心深处,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影像,瞬间便清晰地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两只“狐狸”的对弈,这一次却是苍扬稍占了上风。
但转而,白星怜却笑了笑,同样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声音回道:“我也明白了苍公子在此事上的立场,既然都是在将对方当做搪塞家族的幌子,那便好说得多了。合作愉快了,我的未婚夫。”
“合作愉快。”苍扬笑着握着白星怜伸过来的手。
本是两人达成“合作”意向的礼节性握手,但这番场面,在大多数不明就里的宾客看来却显得暧昧无比,当然,也包括在台上一曲舞罢的言怀笺。
即使是在舞蹈的过程中,她也一直没有把视线移开过这两人,对她来说,被强塞给自己的臧儒清反而都不是目前最麻烦的问题了。
苍扬似是注意到了言怀笺灼热的目光,松开白星怜的手后,又笑着与她挥了挥手,夸奖道:“真是如诗如画的场景啊。遇上这般可人儿,你未来的丈夫可真是幸福呢。”
苍扬说话时无比地认真,眼神也毫不闪躲,只是,她这句话在言怀笺听起来却显得尤为刺耳。
他分明知道自己和臧儒清的婚事并非她所愿,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一直忍耐了好半天的言怀笺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奋而跳下舞台,指着苍扬便大骂道:“苍扬你就是个混球----!你就来惹事的是吧?!别以为你是府长的儿子就所有人都要惯着你!”
说还说不过瘾,言怀笺还直冲上前,分明是要大战一场的样子,这可真是瞬间就让整个场子就闹了起来。
言恒和白水欢脸都吓白了,赶忙上前阻止,臧家和白家众人的脸上也写满了诧异。
龙潜眼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也上前想去阻止。而李云岫却是看着龙潜的背影陷入了犹豫,愣在原地动弹不得。须无痕却只觉得这会场过于喧闹,皱着眉头往少人的角落里走。
臧儒清一边还在担心臧素萍和方准的事情,一边还要出面维护一下臧家和言家的冲突,而白星怜、白星渐两兄妹,今日都莫名其妙被戳破心事,完全有点心不在焉。
而如疯牛一般横冲直撞的言怀笺一路还殃及了不少宾客,此刻他们纷纷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场闹剧之下,却只有苍扬在肆意地笑,看着言怀笺的方向,笑得很开心。
第369章 元素之力(2)
一场本该热闹欢喜的订婚宴就在这般闹剧下狼狈收场,李云岫倒是提前离了一团乱的言家,此外,不管是关于任务的事情,还是关于龙潜的事情,她都有必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可就在她心思繁杂之际,正愁又找不着搭档须无痕,却是一伙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被这伙人簇拥着走上前的,正是那一脸嚣张的言怀坤----言恒的长子,理论上,也应该会是言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了。
李云岫倒是听说过此人,纨绔无礼,劣迹斑斑,但碍于他的身份,至今也仍在荒洪州过得风生水起,可李云岫和他之间该是并没有什么交集才是。
那言怀坤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客套几句,他明显是清楚李云岫的身份的,不痛不痒地问些来此的感想和生活琐事之类的。他倒是比以前“懂礼”多了,至少不再像年少时那般狂妄自大,见谁都敢怼几句,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而此刻,他话中虽是对李云岫表示尊敬,但那语气和神态却仍是将他内心真实的不屑和嫌恶尽皆展露无遗。李云岫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直到此人终于提到了正题。
“李大人,你也曾是言怀笺的旧友,但却许久没听她提起过你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闹翻了,这次她的订婚宴,你肯定不会来了呢。”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李云岫和言怀笺关系不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言怀坤和言怀笺的关系可好到会互相谈及友人,身处两地的他们本就鲜少见面,就算见了面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李云岫笑了笑:“怀笺如果能寻得良人,我自是为她高兴的。”
“哎呀,你这光说有什么用啊,总要有些表示啊!你看,借这个机会送她些合心意的礼物,你们两个好歹是一个局里的同僚,都在神武州,打好关系、互相照应不是更好嘛。”
“啊。。。是,订婚礼物我自然已经备好了,也交给你们府里的下人了,是一把镖。。。”
听到李云岫说到礼物时,那言怀坤却是连连否定,说这礼物并不适合。随之又打量了李云岫上下一遍,眼睛咕噜一转,说道:“我听闻你这次来这可带了个宝啊----传闻中能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丹溪丸,这个好东西,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听到这话,李云岫惊得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此前和瞿嘉言聊天之时倒是有提到,此次出门前元希辰曾赠予她一枚丹溪丸,她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可是。。。
可是。。。!!!
她虽然知道,身在荒洪州的他们四人一直在驻地军和监察局的监控下,但本以为他们只是负责监视自己是否有过激或冒犯的言行,万万没想到,连这种消息都被收集了去。
而且,若是监察局和驻地军知道也罢了,他言怀坤算是什么身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这种程度的消息?!
李云岫也没有单纯到真的相信这边公职机关的清白,但当亲身感受到言家与监察局、驻地军狼狈为奸,还是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恶寒。
驻地军便也罢了,可从神武州远派来此的监察术师象征着的是监察局的立场、是神武州的立场,他们本该是灵术界公认的中正和公平,但这些却沦为言家一家专制擅权的工具,那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和奴隶又有什么区别?
此时,言怀坤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前面还拿言怀笺当挡箭牌,可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要获得这宝物。
他倒是爽快,出价还很高,言语间还暗讽李云岫的家世,认定她这个杨禾州来的乡巴佬肯定会乐意的,但他却没有看到李云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是他真因救人而需这丹溪丸,即使看不惯对方,李云岫也还是会考虑交易的。都说这丹溪丸是由多种名贵药材经由医系术师消耗大量灵力炼制而成的,可是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的东西,可言怀坤却只是为了用这灵药来提升自己的灵术,这让李云岫怎么能认同。
更何况,这可是元希辰送给自己防身用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随便落入这等人之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眼见李云岫不愿相让,那言怀坤脸色瞬间便变得狠厉起来:“李云岫,我好心好意跟你做交易,你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仗着有什么原系灵术我就怕你,现在这里是荒洪州!是我们言家的地盘!今天,这丹溪丸你给,也得给,不给,你也得给我留下!”
说罢,一声招呼,他手底下的私军们便一拥而上。
李云岫叹了口气,只消一眼,她便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包括那个趾高气昂的言怀坤。
但言怀坤这么有底气不是没有理由的,眼看自己的人三下五除二便被李云岫打晕在地,他便招呼了其他的“帮手”前来----他的妹妹言怀境、舅舅白水锡和监察局的言少清副官,一个两个可都不是善茬!
四人带着各自的人马将李云岫团团围住,李云岫环顾四周,嗤笑道:“原来,以多欺少便是你们言家的待客之道吗?”
面对挑衅,也只有心性尚单纯的言怀境会怒而反驳,其他三人皆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云岫,一言不发。
李云岫本也没觉得激将法会多有用,毕竟,就算其他人好骗,那言少清却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言怀境和白水锡自不用说,着实没怎么继承自家那强大的家族基因,没两下就败下阵来。而那言怀坤,倒还是有些本事,再加之这段时间强夺了大量的神药灵水为自己的灵术助养,因而虽然术式简单,破绽百出,但高攻击的土系灵力也依旧让李云岫费了好些气力防御。
而最为棘手的,自然是那监察分局的副官言少清。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人的本事,甚至大抵是可以与白星渐、宗奎两位总局的副官一较高下的。
那言少清的一招一式皆是干净利落,不露一丝破绽。李云岫的原系灵术对其他六系灵力虽是具有压倒性的克制,但面对言少清,竟出人意料地在速度上落了下风。
原系灵术能护得李云岫不受灵力攻击,但她若追不上言少清,自然也是没法将对方击败,更别说还有个言怀坤在旁辅助,言怀境和白水锡的人马虽是力有不逮,但也到底造成了干扰。
混战局面僵持不下之际,躲到一旁的言怀境突然发现了不远处拐角的动静,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我言家鬼鬼祟祟,还不给我出来!”
第370章 元素之力(3)
李云岫当然知道是谁,自然是那一开始便没有进入言家、而是一直守在门外的舒喻之了。
言少清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也停下了手上的攻击,他也知道舒喻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在,但却不知为何,一直并未言语。
比起舒喻之,李云岫却是觉得言少清的这个反应更有些古怪,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按关系来说,他也算是舒喻之的上级,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出面说几句吗?
而面对言怀境的质疑,舒喻之也是一如既往地胆小怕事,在盛气凌人的言怀境面前更显得弱小了。李云岫本以为他也会站在言家那些人那边,但他却出人意料地为李云岫这个“外人”说话:“言、言小姐,我不是坏人,而且,那个。。。那位李云岫她也是监察局的术师,和。。。和言副官也是同僚,也是个很好的人,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坐下来好好说,不用这么动刀动枪的。”
言怀坤和言怀境两兄妹面面相觑,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云岫的身份,可此次的事情,摆明了就是来故意挑事的,而舒喻之的劝和不仅没能缓解局势,反而还让他们把舒喻之当成和李云岫一伙的,作势便要攻将过去。
李云岫本不想出手,毕竟那舒喻之虽是畏畏缩缩的,但总在一些细节之处透露出他的不简单。至今为止,李云岫倒也未曾亲眼见识过对方的真正实力。
只是,随后事态的发展确实远出乎李云岫的意料之外。
本已经够乱的局势,没想到又混进了两个人。
早前还不知所踪的须无痕这下也跳了出来,竟是站在了舒喻之的面前,一剑便将言怀境的土系灵术瞬间击散。
这倒是出乎李云岫意料之外,毕竟此前那须无痕一直是独善其身的态度,这倒是他难得愿意为了他人而出手。
其实,早前李云岫便已发现须无痕对舒喻之的态度有所缓和了,虽然依旧是不喜自己被跟踪监视的情况,但眼中的敌意倒是消减了不少。事情的转折点,似乎便是他们得知舒喻之的身世之后。须无痕这个浑身都长满刺的男子,却偏生将自己的仅剩的温柔交给了那个给予他新生命的义父,对于有类似经历的人也报以难得温和的态度。
只是,在言怀坤他们看来,须无痕此举不过只是对他们的又一次挑衅罢了:“一个须游鹤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种,冠了个须的姓氏还真以为就能飞上枝头了?!骨子里流淌着的从来就是卑贱下民的血,啧啧啧,还有后面那个不知哪来的疯子,软弱的升斗小民还就是喜欢群聚呢,以为这样就能显得更强大一些。可笑!”
须无痕虽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眼底的冷意也透露出他不满的态度。
这还没完,须无痕与他们对峙之时,另一人也是缓缓出现----正是那白星渐副官。
白星渐看着眼前混乱的局势,本无意掺和其中,但奈何言怀坤兄妹和白水锡都出言撺掇他帮忙,更是几次三番提及言白两家的联盟关系。因此,本打算离开的白星渐也将矛头对准了李云岫他们。
言怀坤一方虽是灵术水平参差不齐,但奈何人多,而且光白星渐和言少清两个人也已经足以够李云岫他们受的了。
于是,虽是混战,但最终还是演变成了言少清对李云岫、须无痕对白星渐的个人战。
而言怀坤兄妹和白水锡呢,眼见那四人水平与他们明显不在一个水平上,却是将矛头对准了看起来更弱的舒喻之。
面对那三人的围攻,舒喻之却只是一味地防御后退,结结巴巴地还想劝大家心平气和地谈谈,却也不还击。
但很快,言怀坤便发现不对劲了。本以为这个眼生的家伙不过是个小角色,但尽他们三人之力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及舒喻之半分。即便对方看着一脸为难,好像防御起来很费劲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言怀坤他们看起来更累一些。
这可让言怀坤气得不行,顿时便觉得自己像受到了侮辱:“可恶,扭扭妮妮的,你还是不是灵术师!要打就给我打,不打,你就给我乖乖受死去吧!”
李云岫也就是这个性格,虽然从立场上来看,她和舒喻之应该算是站在对立面的,但念及对方也曾为自己带路和赠送令牌的情谊,在这种时候,她还是不由得担心起舒喻之那边的情况。
最要命的是,舒喻之即使已经被三方夹击,却也依然不主动反击。好,就算是李云岫高估了他吧,可都能加入监察局的人,基本的灵术对战应该还是会的吧?他打算一直防御到什么时候啊?
而舒喻之被那三人逐渐逼退至另一处巷子里,逐渐远离了李云岫的视线。李云岫顿觉不妙,看了眼须无痕那边,还是追着舒喻之而去了。
言少清自然是不悦的,那李云岫分明是在和自己对战,但即使一直分心注意舒喻之那边的情况,却还是能堪堪和自己打个平手,他自是不服,也跟着追了过去。
而舒喻之这边,那三人眼见无法突破此人,便开始使起了阴招。
只见言怀境装着被误伤的样子,呻吟着倒了下去,捂着肚子,似是一脸痛苦的样子。
说实话,这般拙劣的演技,连李云岫都不会信的,可那舒喻之却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而那白水锡则趁势一把飞沙直对着舒喻之的双眼而去,此等下三滥的招数,他们却是对此沾沾自喜。
正当他们以为得手,准备给予那舒喻之致命一击的时候,李云岫及时地拦下了那三人,只一招清除之力,便让三人瞬间倒地,那三人甚至根本没察觉到原系之力的靠近,便瞬间脱了力。
言少清反应及时,所幸并未受到波及。他之前虽是已听说了原系灵术的可怕,但亲眼见识到其真正力量,还是让他不由得为之震撼。
李云岫依旧是看着前方,并没有放松警惕,但却对着舒喻之大喝道:“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明明也是正经修炼过灵术的术师,面对其他术师的攻击却始终不出手,你莫不是真想死不成,还是真的足够自信,认为他们伤不了你?!”
舒喻之被沙石迷了眼,目前还是没有恢复视力,但听到李云岫的话,也不由得为之一颤。只是,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并没有进行辩解或反驳。李云岫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却什么话都说不了了。
而此时,他们依旧不能放松,那言少清施施然从空中落下,打量着站在舒喻之前面的李云岫,说道:“原系之力,看起来对其他六系的灵术师来说,还真就是无解啊。不过,所谓力量,从来便是相生相克的,这一点,换做是原系灵术,应该也是不例外才对。”
李云岫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第371章 听曲(1)
灵术的四个阶段,一阶是最基础的元素之力,术师们往往只能化生出实体的风、水、土、木、火等物质元素,四阶是最高等级,这个等级的术师们则可以将灵力运用至炉火纯青,达到人灵合一的境界,不同术师也会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灵术攻防体系。
而越往上走,灵术师所使的术式中元素的成分便会减少,而是更多表现为强大的灵力聚合演变的攻击。
只是,一直被视作最低等级的元素之力,真的是就如它表面那般无用吗?
李云岫的原系灵术,能克制六系灵术不假,但对于物理攻击却是无效的。而风、水、土、木、火本就生于自然、源于自然,既然如此,最初阶段的元素之力,或者说,与自然元素最相近的元素之力应该也是能对原系的李云岫造成伤害的。
此前多少人都对李云岫的原系灵术很是好奇,或是探究她的攻击强弱及范围以寻求防御之策,或是挖掘原系更多发展的可能性作为修炼的参考,而言少清对那么多灵术师都甚是忌惮的原系灵术,却是一开始就奔着打破它的神话而去的。
而他的猜想也在此次的实战中得到了证实,体内以强大的灵力做推动,体外外化成沙土元素为载体的攻击,竟第一次攻破了李云岫的原系防御。
李云岫心里确实有些慌了,她可以感受得到,这和她无法击败宗炎等四阶上品的顶级术师的情况不同,言少清的灵术实力是很强,但正面硬碰硬,却也并不是她的对手。
“哈哈哈哈----!”看不清形势的言怀坤只看到言少清占了上风,即使自己一副狼狈躺倒的姿势,还是一脸不屑地讽刺李云岫,“看来你这原系灵术也没什么本事嘛!少清哥,快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我们言家可不是好惹的!”
舒喻之双眼都揉的通红,总算能大概看到东西了,跌跌撞撞地上前拉住李云岫:“云岫,快别打了!我知道你很厉害,可言副官实力也很强的,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败俱伤。再说了,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原因非要打起来呢?”
这话倒说的是,本来就是言怀坤和李云岫的矛盾,倒是和他言少清没有直接关系。可对方已然站在自家兄弟的那边,李云岫难道还能退吗?
言家的腐败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这种时候还撇不清关系的副官,李云岫可不认可他。
“言副官,你确实是很强。多亏了你,我又对自己的原系灵术有了新的认识。原系克六系,可‘元素’却能克‘原系’啊,这个轮回倒是真是有意思,上天在这方面还真是公平呢。只是啊,我也并不是只会中和和屏障之力的。”
李云岫话刚说完,言少清便瞬间反应过来了----是刚才瞬间将言怀坤兄妹和白水锡击倒的清除之力!
而李云岫拼尽全力,飞速使出的一击也确确实实地切中了对方的手腕,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言少清也是确实感受到了那体内的灵力突然被抽走的窒息感,着实是令人不寒而栗。他看向李云岫的眼神也多了丝复杂的意味。
也许李云岫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在实战中的成长远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迅速,初时还追不上言少清的她,此时已经能逐渐赶上对方的步伐了,三种原系力量的交替使用也越来越纯熟和灵活。看着是被对方抓住了弱点,但她也马上寻找到了应对之法。
二人越战越酣,眼见局势似乎要一发不可收拾,李云岫却发现了对方的一丝破绽。
那言少清刚才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李云岫用余光瞥向周围,他们边打便跳,此时已将战场逼至了一处戏园子聚集的附近,周围看戏的和唱戏的纷纷四散逃去,倒也不用担心伤及平民了。可唯有一处偏僻的园内依旧传来飘扬的唱戏声,连绵不断,而那言少清在看到那地方之后,眼神也是有明显地闪躲。
“怎么,那个地方里,是藏了你的什么秘密吗?”说罢,李云岫便作势要往那边赶去。
李云岫本也没打算殃及池鱼,只是希望借此让言少清露出破绽。可谁曾想,那言怀坤在吞了几粒补充灵力的药丸后也带着言怀境和白水锡追了上来,还不讲武德趁乱偷袭李云岫。
他灵术实力本就不济,灵药补充的灵力也有限,那招攻击李云岫自是轻易躲过,而那攻击却偏偏击中了那戏园子的外墙,大片的泥瓦瞬间轰塌。
此时离那园子最近的李云岫看到了园内的风景,除了几个身着华美戏服的戏子外,竟还有一个满头花白发须的耄耋老人,此时正悠悠哉哉地躺在摇椅上,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闭着眼,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
“老人家,快闪开----!!!”
危急关头,李云岫来不及多想,一边施术阻挡攻击,一边挡在了那老人面前。原系的力量可挡不住飞溅的泥瓦,好几块还重重地砸在了李云岫的背上。但好在那老人虽是在一阵混乱中从摇椅上跌落,但看着倒是并无大碍。
但这老人家也太心大了,周围的人早就听着他们战斗的动静跑了,他竟然还一脸享受地在听曲?!即使在李云岫救了他之后,他首先关心的问题竟然是有人打断了他的听曲。
这。。。
李云岫一脸无奈,揉了揉自己腰背,便马上转身看向门外的方向了,她可没工夫跟这老头多事,她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可这时,那老头却气呼呼地走上前,一把将李云岫拉了过来,让她打了个趔趄:“就是你这个小丫头打扰我听曲儿的吗?乔姐儿休了大半年,今日好不容易约了她来给我唱一曲,你竟敢来败坏我的雅兴!小丫头片子,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听到一曲称心的唱戏有多难。”
“不是。。。老人家。。。”
那老头自顾自地说完,也没继续管李云岫,竟是对着赶来的言少清和言怀坤等人也直接破口大骂。正当李云岫担心他们要对那老头动粗的时候,却见言家的三人皆是脸色铁青,纷纷对此人俯首。
诶?这反应可不对啊,他们怎么会突然变这么乖?
“爷。。。爷,晚辈冒犯,不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啊。”
第372章 听曲(2)
什么?!
李云岫重新看向那老头,他也是。。。言家的人?!是言少清、言怀坤、言怀境他们的。。。爷爷?!
一身轻衫布卦,耷拉着双旧草鞋,只一桃枝随意挽起的白发,摇着把破蒲扇,这般模样的老头,竟然是堂堂言家的大前辈?!
而且,今日明明是她孙女言怀笺的订婚宴,可他却是自己跑来这没人的巷子里听姑娘唱曲儿,这般不正经的老头。。。李云岫实在无法把他和言家联系在一起,不禁喃喃自语:“这真的是。。。前任言家家主、现经纶馆的馆长----言守致前辈?!”
李云岫自是听过此人的名号的,当年力压一众同辈兄弟登上言家家主之位,却在半年后任性地自行辞任,随后便离开荒洪州四处游玩去了,再没管过事。
十多年言守致去到了神武州,就任经纶馆馆长,才算是定了下来。但也经常找不见人影,他这职位,虽很重要,但到底还是个闲职,大部分的琐事他也是交给手下人打理,鲜少过问。
这般随性散漫、脾气古怪的老头却在亚洋大陆依然具有极高的声望,是因为他也是目前亚洋大陆六名达到顶级灵术水平----四阶上品的术师之一,土系言守致,也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
李云岫看着那言守致大声叱骂言少清三人,生气他们的误闯坏了他的雅兴,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三人此时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得乖乖听训。
白水锡并不认识这言守致,姗姗来迟后看到只是一个老头,便上前挑衅,可还没近身便被瞬间弹飞数米远。
这下,他是彻底昏死过去了。
“带上那个没礼貌的小子,赶紧给我滚,简直污了我的眼!哼,现在的年轻的,真是一点礼教素养都没有了!”言守致说罢,便气呼呼地往里走。
言怀坤看了看李云岫,还是不死心:“爷爷,那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一起把她。。。”
可还没说完后,便被言少清眼神制止了,三人又盯着李云岫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乖乖退下了。
“你小子过来。”
李云岫感受到那三人走远后,本也打算就此离去,却听见身后言守致的呼喊,转身看去,却见对方是看向了她旁边的舒喻之。
舒喻之怯生生地看向李云岫,似乎不知该怎么做。但在言守致的再一次催促下,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走上前。
言守致重新又躺回了他那把摇椅上,悠悠哉哉地摇着他的蒲扇,看着不知所措的舒喻之,突然问了句:“你是哪家的孩子?”
“老人家。。。我亲生父母不在了。”
“那你现在是住谁家?”
“。。。言淮局长,言叔叔家里。”
听到言淮的名字,言守致却是笑出了声:“这小子,这些年都不回主家,敢情是在外面搞这些小动作呢。”
听到这话,舒喻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听到别人对言淮的挖苦:“老人家,叔叔他。。。”
“叫爷爷。”
舒喻之以为他听错了。
可言守致却再说了一遍:“叫爷爷。你刚才也听到了,言恒、言淮那两小子都是我儿子,你既然是他养的,自然是该叫我爷爷。”
舒喻之虽是犹豫了半天,但还是乖乖地叫了对方爷爷。听罢,那言守致倒是心情瞬间便也由阴转晴了,又提起了兴致,重新叫他的乔姐儿继续唱起了小曲,还非要拉上李云岫和舒喻之一起留下了听。
二人不好推脱,只得应下。
但李云岫着实有些心不在焉,须无痕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而她刚才替言守致挡下了攻击,现在腰背还痛呢,哪有什么雅兴在这悠悠哉哉地听曲。
言守致半睁着眼,瞥见了李云岫紧锁的眉头,悠悠然道:“你是叫李云岫吧?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整天愁眉苦脸的,好像谁欠你钱一样。唉,无趣!无趣!”
听着对方的调侃,李云岫却是笑不起来。但是,她倒是挺意外对方明明不问世事,居然知道自己。
言守致摇晃着脑袋挑眉一笑:“蒯越那小子跟我说过你,说有个小女娃会使有意思的灵术,但人却没什么意思,就是个闷葫芦。”
李云岫这才知道言守致居然和研修部往来还挺密切的,而且,他这般任性自我的人倒是对蒯越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挺中意的,但细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对,二人的性子倒还挺相像的。
但言守致倒是因着蒯越的缘故和李云岫更亲近了些,还乐得去逗她,直问她是否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那,言老前辈,我斗胆问一句,今日不是您孙女的订婚宴嘛?可您不去出席,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听曲呢?”
对此,言守致倒是似乎不掩饰他对儿孙们的嫌弃,在他看来,无论他这些个是儿子辈还是孙辈,他都不满意,还说他们不是绣花枕头没啥本事,便是无趣的榆木脑袋。对个性耿直的言怀笺,他自然也是不喜的。
这言守致也是有意思,明明活了那么大岁数了,心性倒仍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他倒是对李云岫还挺感兴趣的,直言以后若是有事相求,来陪他听曲儿就可以了。李云岫心里暗自嘀咕,只怕是再难会与他打交道了,便带着舒喻之走了。
看着舒喻之恋恋不舍的样子,李云岫倒挺是好奇:“你好像挺喜欢言老前辈的,说实话,他确实挺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他孙儿们对他似乎也是敢怒不敢言。”
舒喻之笑了笑:“我自记事起身边就没有亲人了,只有叔叔陪着我,言老前辈。。。爷爷他,倒是让我有些向往所谓家的存在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拥有自己的家就是了。”
看着对方面露悲色,李云岫倒也不忍再去追究他别的事了。
罢了,二人虽是立场不同,但也没必要整得那么僵,即使不通过舒喻之,她也早已决定将荒洪州监察分局的黑暗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改变的。
想到这,她便加快了脚步,循着找去那须无痕与白星渐战斗的地方。他们在言守致那拖了小半天,本以为他们估计不在了。但没想到,须无痕却仍在那儿,而白星渐已然不见踪影。
只是,那须无痕的模样却是有些奇怪,直愣愣地站在树荫下,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一番。
第373章 听曲(3)
“我当监察局的副官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灵术师没有见过?你瞒不过我的,须无痕,你这双眼睛,分明是杀过人才会拥有的眼神。你的过去,只怕远比你外表所展露出来的还要黑暗不堪吧?”
须无痕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白星渐的这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他确实藏了很多事情,所以对于加入监察局,他本不抱有多少希望。可宗奎和龙问泽还是让他通过了,之前在青萝州的一战中苍枫府长也曾说过,他的诸多秘密,怎么可能全数瞒过专职监察之责的那两个人物呢,可他们却依然让他加入了。
为什么?
而白星渐呢?
他似乎也多少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那他又打算干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云岫的呼喊打断了须无痕纷繁的思绪。看着对方担忧的眼神,须无痕重新又变回了平日里那般冷冰冰的表情。见此,李云岫心知对方只怕确实有事情,但大抵是不愿意说的,倒也不继续追问。
刚才言守致的出现阻止了言怀坤等人对李云岫的步步紧逼,但现下这里离言家太近了,着实不太安全,二人打算返回行馆后再行讨论。
但他们前脚刚打算走的时候,李云岫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瞥见了跟随在后的舒喻之,由于担心泄露情报,最终还是等回到了行馆之后才与须无痕分享她的发现。
此前在交战之时,她专注于战斗本身,倒是没有分心去关注周围的环境,而刚才重返战场,她得以更强势的灵力探查进行战场回顾之时,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在刚才的那片地方,空气中残留有他们此次所追寻的目标灵力气息!
“我刚才一直呆在那里,除了我们之外,并无他人经过,你是说。。。与那队可疑的魔灵人马有关的人,就在刚才那些人之中?是谁?言怀坤?”
李云岫摇摇头:“肯定不是他,他是最开始出现的,我自然警惕,还特意用灵力探查全面观察了一番,他虽是因为滥用灵药增长灵术导致灵力有些紊乱,但并没有魔系的味道。”
“可他们带的那些个小兵的实力水平都差太多了,也不太像是幕后之人,那你的意思是说,随后出现的那几人----言怀境、白水锡、白星渐,这三人里,有我们需要找的人!”
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在会场内,李云岫眼睛都看花了,灵力探查得都没啥心力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事后却多亏了言怀坤来找碴,才有了这个收获。
只可惜,那会李云岫所感受到的只是最后残留在战场的气息,实在太过稀薄,无法具体辨明源于是那三人中的哪一个人。
本来,最佳策略应该是和瞿家兄妹商讨一下再行动,但他们二人此次偷偷溜出去调查,只怕也是相当危险的行动,估计不一定能来得及等他们回来了。为免错过良机,李云岫他们可能得先斩后奏了。
在提及白星渐之时,李云岫注意到了须无痕脸上闪过的一丝僵硬,看来他们战斗之时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她便主动提出:“须无痕,你负责言怀境和白水锡吧,这两个人的实力都比较一般,调查他们两个的难度估计和调查白副官一个人差不多。我去负责白副官那边,而且估计要跟这边的监察分局直接打交道,那舒喻之和我也更熟识一些,调查也会更好行动。”
对此,须无痕并未反对,也默认了这个安排。
二人秘密留下讯息告知瞿家兄妹此事,次日便再次展开了对那三人的调查。
须无痕那边且不论,但李云岫对白星渐的调查却是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不管怎么说,白星渐可是在神武州也能和宗奎分庭抗礼的副官之一,怎会轻易就暴露自己。更别说李云岫那稍显稚嫩的暗中调查手段,在老道的白星渐看来根本就是错漏百出。
因此,一方面,白星渐对那突然告病养伤的瞿家兄妹也是心有疑虑,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此敲打一番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李云岫,便与白星怜一起设了个局。
对李云岫心有不忿的大有人在,在这种事情上,白星渐从来不会让自己直接地牵涉其中,言怀笺便是他精心挑选的借刀杀人的棋子。
白星渐深知言怀笺的性子,也知道禁术一事是言怀笺的逆鳞,毕竟她可是曾因着这禁术而间接害死了她最爱的木槿阿姨,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痛。因而,当从白星怜口中得知李云岫此次前来荒洪州的目的是与禁术有关,而他的搭档须无痕----横空出世的风系黑马可能是修炼了禁术,对于这般真假难辨的消息,单纯的言怀笺自是没有提防自己的好友白星怜。
在白家两兄妹的诱导下,言怀笺自然也怀疑起来了李云岫和须无痕来此的目的。她看着一众贺礼中角落里的那份不起眼的礼物,包装的材料明显是出自杨禾州的,大大咧咧的龙潜可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言怀笺也不认识其他太多杨禾州的人,那礼物,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可念及次,言怀笺却是不由得怒从中起,一脚便将那贺礼踢飞至屋外,随后,便与白星怜一同前往寻找李云岫兴师问罪。
而李云岫呢,正在前往监察分局的路上,倒还有心思和舒喻之聊起了天。
她问起了舒喻之和言淮的事情,对方也并未隐瞒。
舒喻之并没有对生身父母的印象,自记事起,他便是住在言淮的家中了,身边相伴之人,也唯有那个不苟言笑之人。
从一开始,言淮便直接告诉他,他不是舒喻之的父亲,让舒喻之叫他叔叔,每当提及舒喻之亲生父母的事情时,对方便闭口不言,久而久之,舒喻之便也不再问了。
在舒喻之的眼里,言淮确实算不上慈祥温柔,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除了必要的交谈,便总是在外忙碌,鲜少与他闲谈话事。可府中下人从来都将他当成正统的少爷对待,吃穿用度从没苛待过他,当他懂事后,在外也几乎从没碰到过什么大麻烦,后来他才知道,很多事情后面都有言淮在替他摆平。
二人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或近或远的关系过了那么多年,直到他追随言淮的步伐,加入了监察局。
“那位言局长,当初为何要收养你呢?说实话,你别觉得冒犯,见过他之后,我觉得他似乎更适合一个人生活。”
舒喻之笑了笑:“无妨,很多人也有这个疑问。”
“那你没有问过他吗?”
舒喻之摇摇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问了之后,可能就不会有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了吧。”舒喻之虽是笑着说的,但脸上却泛起了一丝苦涩。
说实话,李云岫不喜欢荒洪州,不喜欢这边的监察分局,但对舒喻之,却是莫名讨厌不起来,也不知是因为他一开始便对自己示好,还是从这个人的身上,见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二人的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言怀笺和白星怜很快便找上门来了。
第374章 氏族灵术(1)
可是,李云岫来此的秘密任务不能提,而须无痕,李云岫虽隐隐察觉他的过去不一般,但她秉持着对搭档的信任也没有过多追查,自然也是答不出什么。这般含糊不清的答案自然无法消解言怀笺内心的疑惑。
“怀笺,你也是监察局的人,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我现在只能跟你说,我绝非你口中所说那样,与禁术有任何牵扯,我自己是亲身体会过体内灵力紊乱的痛苦的,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和灵术根基做赌注呢?”
其实,说到监察局的时候,言怀笺就已经没有那么上头了。她当然知道,监察局的术师们总免不了进行一些机密而危险的任务,在局势明朗之前,有时候甚至是局里的同僚也要保密的。
但凡不是禁术的事,言怀笺也不会那么激动,更别说她此前在神武州因着禁术秘籍倒卖的事才刚跟白水锡闹过不愉快,现下她对这种事真的是一点就着。
眼见言怀笺的势头下来了,这可达不到白家兄妹最开始的目的啊,于是,白星怜便适时地上前加了一把火,拉着言怀笺的衣袖,一副愧疚的样子:“笺儿,你别激动。这次都是我不好,我听说李云岫跟禁术扯上了关系,生怕她这次不请自来来到荒洪州是会对你不利。毕竟你也知道,你和臧儒清的订婚宴是两大家族的强强联合,少不得有人眼红呢,你作为新任监察局的术师,现在过得越来越好,又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我是关心则乱,才这般贸贸然地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言怀笺看着白星怜顿了一下,只道:“我没有怪你。”
但这还没完,白星怜转而又把矛头指向了李云岫:“李云岫,我不是针对你,监察局都是为了灵术界的安定和谐在努力,我们普通术师确实没法说什么。可你自己也知道,当初你和笺儿闹得那么不愉快,这次订婚宴本来也没邀请你,你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跟着来了,这让我们怎么不去怀疑你是不是居心叵测呢。”
李云岫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白星怜这话是在含沙射影,但又好像挑不出毛病,只得顺着话口继续道:“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断不会因个人恩怨影响我作为监察局术师的行事的。更何况,我们本也说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怀笺若是真能寻得良人,我自然是为她高兴的,也希望她能真正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可是怀笺,这次的订婚,你。。。”
李云岫还没说完,就被白星怜打断了:“你真的希望笺儿获得幸福吗?那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了,笺儿一直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到底是谁吧?龙前辈在海岸的这些年,虽是一直和笺儿书信往来,可没想到,你却趁机自己跑去了海岸,与龙前辈朝夕相处,真是狡猾呢。你啊,也别怪我想太多,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老说些客套话了。你其实是更希望这次联姻能成的吧,毕竟这样,笺儿与龙前辈就真的不可能了,对你来说,这不也是个机会吗?”
白星怜说话温声软语的,可却是句句带刺。
龙潜----这个横亘在李云岫和言怀笺之间六年之久的坎,二人一直都没能迈过去。现在关于这个问题,又被摆到了明面上来。
言怀笺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李云岫问道:“现在知道了我和臧儒清订婚,你也不用再装,假惺惺地说什么对阿潜没有奢望了吧,总算可以顺理成章地和阿潜在一起了吧?”
“怀笺。。。这是两码事。”李云岫犹豫了半天,最终问道,“你和那臧儒清。。。是真心相爱的吗?”
“不是啊。”言怀笺对此倒是毫不遮掩,甚至还有些生气,“明眼人都该看出来,这次联姻不过是那几个老顽固出于利益促成的家族联谊,我们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你满意了?这下,你和阿潜之间至少没有我这个阻碍了,这安排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吗?”
“怀笺,我。。。”
白星怜看着这逐渐焦灼的气氛,便继续加码:“李云岫,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装无辜到什么时候。笺儿对龙前辈的情谊,你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同意和那臧儒清联姻,自然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终身幸福的打算的。那你呢?我不信你没有想过,如果这次联姻的事情告吹,那笺儿定然是不会放弃龙前辈,在你们两个面前,正常人也该知道要选谁吧?到时候你还能问心无愧地说,你是真心祝愿笺儿能获得幸福吗?”
白星怜的话简直字字扎心,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她眼中的李云岫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没啥主见的乡野村妇,她正打算看着对方继续出糗呢。
但这次李云岫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初时,李云岫是因卑微的出身和平平无奇的灵术而自卑,不敢妄想与龙潜的未来。后来亲眼见证言怀笺对龙潜的告白,即使龙潜明确拒绝,但囿于好友的关系,她也一直无法坦言自己对龙潜的喜欢。即使到了海岸,她已然能在灵术上独当一面了,再次面对心动之人,却依然还是犹犹豫豫。
言怀笺有些话倒说得不错,李云岫确实是个懦夫,明明自己从来没放下过龙潜,明明装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却总是瞻前顾后,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也难怪当初言怀笺会对她生气。
李云岫,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呢?
“怀笺,若是你确实不喜欢臧家公子,我自然是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的,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愿意帮忙。”
“你到现在还这般虚伪!”言怀笺上前一把揪住了李云岫的领子,大声怒喝,“你明明知道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阿潜,能给我幸福的也只有他,你说你支持我?你怎么支持我,难道你能帮我,让阿潜和我在一起吗?!”
第375章 氏族灵术(2)
李云岫看着言怀笺,二人好久没有这般近距离地面对面了,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却是变得清澈而坚定:“不,我支持你拒绝和臧家公子的联姻,也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我做不到帮助你和龙前辈在一起。。。因为。。。恩,我也喜欢龙前辈,从在灵学院开始,就一直很喜欢他。很抱歉。。。直到现在,我才算认真地跟你坦白这件事。”
白星怜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李云岫在同样心仪龙潜的言怀笺面前这般发言,无异于赤裸裸地挑衅,白星怜都准备好看热闹的打算了。
但是,她却并没有看到自己预想的局面。
言怀笺愣在原地了好半天,最终却是渐渐松开了李云岫的手。
她该是要为此生气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在听到其他女子当面宣战时还能保持心如止水的。
可是,言怀笺此刻反而却像心里的什么东西放下了一样,瞬间轻松了。
“李云岫。。。我们最开始,到底是因为什么撕破脸皮的?”
言怀笺看着天,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
这么说来,她们二人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是因为李云岫摔碎了木槿阿姨留给她的玉佩吗?可李云岫应该确实不是故意的,毕竟,后来苍扬看过她的玉佩之后,也说那是早就存在的破损,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她一开始想得那样。
那,是因为她发现龙潜佩戴上了李云岫送给他的剑穗吗?她好像确实该为此生气,因为那剑穗是由象征爱情的双生花制成的,可龙潜当时已经拒绝她了,她哪有什么立场去苛责,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么小心眼。
那是因为什么?
是了,她更生气的,应该是李云岫的态度。
对方若是大大方方,直言自己也喜欢龙潜,二人公平竞争便是,但李云岫却在无数次面对自己之时,依旧选择隐瞒。在一向坦荡示人、直来直往的言怀笺看来,对方这般犹犹豫豫、有所保留的态度,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不尊重。她不能理解,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什么可遮掩的,更别说她们当初可还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朋友啊。
言怀笺无法理解,对于从出生便被生父嫌弃而直接扔进河里、连生存都是问题之人,察言观色、明哲保身是李云岫最好的护身符,习惯了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她,无法像言怀笺那般勇敢地去争取、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习惯了被嫌弃、被打压的人,做不到毫无顾忌地把自己内心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
曾经的李云岫,就是这么个自卑、敏感、且别扭的人。
但她不应该、也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此刻扬起头的李云岫,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想清楚了自己未来该走的路。
但这可不是白星怜愿意看到的走向,她本想借此契机挑拨言怀笺和李云岫的争斗,他们好向李云岫和须无痕发难。能引诱对方犯错自然是最好的,即使做不到,起码也该让言家为此加强对她的监视,以免让李云岫又给他们添麻烦。
说实话,对于言淮那边只派了舒喻之这么个角色来监视这四个人,白家兄妹也是不满的。现在便是,李云岫和须无痕分头行动,舒喻之分身乏术,根本没办法同时监视他们,更别说瞿家那两个最麻烦的“告病休养”的兄妹了。
白星怜不是没意识到荒洪州这几天的暗流涌动,只是,对于白家来说,他们虽是作为言家的同盟,同时也有意向与臧家建立友好联系,但若真碰上事情,还是更愿意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愿深陷泥泞。
可现在李云岫已然调查到白星渐的头上来了,那他们也不能再坐视不理。
三人对峙间,舒喻之的动静却打破了这一氛围。
彼时,有几个不谙世事的稚童路过这里,前来围观,言怀笺自然是凶神恶煞地把他们赶跑了。但那几个小孩离去之时没仔细看路,有个小男孩便意外跌入了旁边的泥潭,不断下陷。
最先注意到的是置身事外的舒喻之,并远程施术救出了他。
正当他松了口气之时,却见言怀笺突然闪现到了他面前,面色冷峻,厉声问道:“你怎么会使这种术法的?!”
李云岫疑惑不解,白星怜看向那泥潭,却是明白了其中的门道----那本是泥潭的地方却是瞬间成了一片沙地,而且,周围完全不露一丝灵力的痕迹,仿佛那里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
外行人可能看不出门道,但土系的灵术师、更别说是言白两家的灵术师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相当高阶的术法。拥有能变化土地地形,山河变换、斗转星移,还不留一丝痕迹,这可是言家的术师方能代代相传的术法,即使是白星怜兄妹,在变换地形上,也不可能做到一点痕迹都不留。
李云岫出言解释:“怀笺,喻之他是监察分局局长言淮的养子,也算是言家人,就算从言局长那学了些门道,这也不奇怪啊。”
“不可能。你这个平民不知道便罢了,对于有灵术传承的大家来说,传承的除了灵系的血脉,还有家族特有的术法。而这能令山河变换的术法,便是言家的独门。这个东西,根本不是靠简单的教授或是修炼,就能让一个外人轻易学了去的。莫不是。。。这位舒公子,也修炼了什么禁术吧?”白星怜简单的几句,便轻易把舒喻之也拉下了水。
李云岫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觉的,灵力探查告诉她,舒喻之的灵力气息纯净透亮,根本不是修炼禁术之人会有的样子。
但言怀笺和白星怜的灵力探查可没那么厉害,白星怜也并不想知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想借此引起言怀笺的猜疑,便已是足够了,后者自然也是将矛头对准了舒喻之:“你是哑巴吗?怎么什么都不会说?!看你年纪,该是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我可没在灵学院听过你的名字,那你这灵术是从哪学的?!是言淮教你的?还是你自己偷偷在那学的?!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