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会会她
放下一句似是而非的狠话,封管家暂时对新来的南疆女失去了兴趣。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天,他都不可能这样简单的放弃试探,可今天日子特殊,如果出了差错,导致万般大师没有收到预想中的足额钱财,他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现在,他还要去招待赵家家主、李家家主等等大财主,务必要让这些送财童子在万般大师出现之前,感受到一定压力,又不能太过被无视。
事情很多,封管家没办法耽搁太久。
他最后对着虞幸冷笑一声,不远处的侍女和家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在这一刻整齐划一地看向虞幸。
“新来的,谨言慎行,我的‘人"会盯着你的……”
“谁怕这个?”虞幸不屑。
和管家分开后,时间一点点过去。
虞幸看着管家进入社交状态,以高雅的措辞周旋在最庸俗的场合内,轻笑一声,转头离去。
尽管他一直待在暗处不起眼的位置,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毕竟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穿封府下人衣服的丫鬟。
不同,意味着特权。
不知道他是谁家来的人,自然会好奇他的来历和背后主人的权势;知道他是薛夫人带进来的人,更是想从他这里翘出一些封夫人的秘密,比如薛夫人是不是受了万般大师点拨,即将跃升权势巅峰?
可偏偏产生了一个问题。
今日参加寿宴的,都是富商,被称为老爷夫人的那些人。
谁也拉不下脸,去主动和一个丫鬟结交,又不敢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去施舍什么。
这个丫鬟,可是头一个参加寿宴的丫鬟啊!
有这个功夫,不如直接去试探她的主子薛夫人,可薛夫人在女子那一桌参加夫人社交,男人们若是想往那边凑,实在是不合适。
那薛夫人的丈夫呢?
有人真去攀谈了。
不知是否因为心情不好,那个除了经商头脑外哪里都平平无奇的男子竟然连个笑容都欠奉,一脸的冷淡,让所有人都碰了一鼻子灰。
脾气暴躁的,悻悻回来后没忍住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今日轮得到他拿乔了?呵,我敢打赌他什么都不知道,薛夫人的手段从来不会告知他!”
赵一酒也烦。
他可以为了推演扮演角色,面对鬼物,面对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却实在懒得和这群蠢货周旋,要他拿出薛夫人丈夫那种平庸甚至弱势的态度和这群人沟通,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封府拆了。
正阴沉着脸在心里骂人呢,忽然,花枝招展的“小丫鬟”就挪到了身边。
丫鬟仿佛不知道周围有多少耳朵朝向他们,用不那么像下人的目光端详他几秒,才浮起开朗到有点浮夸的笑容道:“老爷,您今日身子不适,夫人让我来看看您。”
“您还好么?应该——不会因为不舒服,在寿宴上给夫人丢人吧?”
嘶,这丫鬟威胁主子,果然是个薛夫人一个德行的女人!
顿时,悄悄关注他们的人里就有人失去了对薛夫人丈夫的兴趣,同时眸光闪烁,开始思考自己的小九九。
这丫鬟,恐怕知道得真比自己男主子多!
赵一酒顿了顿,看着虞幸,忽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又自然的淡笑。
他声音微哑,情绪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谨慎和对薛夫人认命般的隐晦爱慕:“当然,告诉夫人,我不会成为她的累赘的,我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饶是他们早就计划好,饶是昨夜已经演练过,虞幸还是真切地怔了一下。
酒哥真能演啊。
虽说薛夫人的丈
夫这个角色,是所有他们替换掉的人中成分最简单明朗好扮演的一个,但酒哥认真起来的表现依旧超出预期!
赵一酒说过,在虞幸消失的那一年时间里,他不可避免地参加过不少次高度扮演的副本。
他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推演者,不可能留下这么一块短板,所以到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不露痕迹的做到自己该做的。
但赵谋同样指出——赵一酒的这种行为不是真正的扮演,而是模仿,他缺乏共情能力,在大多数时候根本无法理解他人做出某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他只会模仿自己曾经见过的人的一言一行,控制肌肉做出相同细节。
原理其实和真正的面瘫任义牵动神经做出笑脸一样。
但赵一酒做出这些动作比任义要轻松很多,任义原本没法做出任何表情,是推演者这个身份缓解了他对面部肌肉掌控力的不足,给了他在扮演副本中活下去的资格。
随意发散着想了一些事,虞幸看似礼貌地行了个礼,对赵一酒扮演的薛夫人丈夫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夫人说,他很期待今天的寿宴,也诚挚地对封老爷的大寿表示祝福,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扫兴。”
“哪怕心有不满——”丫鬟压低声音,“也别表现在脸上。”
赵一酒手指明显蜷缩了一下,微微低头,卑微道:“知道。”
丫鬟来去如风,警告过他之后,又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像是朝着偏远几位赏花的夫人那边去。
但薛夫人丈夫的身边,压力骤减。
赵一酒深知这是虞幸在替他转移关注,轻轻呼出一口气,把目光放到自家哥哥身上。
薛夫人在明面上长袖善舞,逗得几位夫人满脸笑容,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交际倒是触及到了赵谋的舒适圈。
暗处,一道视线欣赏了全局,终于从赵谋身上挪走。
“少主,您还是觉得薛姐有问题?”
门窗皆关严的昏暗的屋内,身穿黑袍的下属发出疑问。
在他身前,二红穿着一身低调又奢华的衣袍,环臂而立:“谁知道呢。”
“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她没问题,就是她身边的人有问题。”
面容尚且稚嫩的少主眼底却是截然相反的成熟老练:“今日寿宴,赵医师也恰好不当值,我注意到的那几个人通通消失了,你觉得这会是个巧合?”
下属躬身:“不应是巧合。少主,您认为他们会混进寿宴来破坏万般大师的计划?”
“他们混不进来,我才要疑惑。”二红勾唇,“你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场面,我去会会那个丫鬟——南疆来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第八十五章 二红吃掉了他的脑子
越远离前院,“寂静”就越明显。
虞幸假装自然地参观着建筑格局,角落中的纸人家仆只是阴暗地盯着他,并没有阻止。
大概是因为封管家相信了他的身份,将他看作组织中的自己人,所以在他仅仅是沿着墙闲逛时,没升起太多警惕。
虞幸一边走,一边绕过无处不在的家仆,释放出自己的感知力。
若有若无的窥视感立刻融化在空气里,不管他做得再怎么隐蔽,也一定会让一部分敏感的敌人察觉到不对。
可如果不这样探查,他就没办法在无数双纸眼睛的凝视中找到新的线索——
他的“抽丝”buff没有动静,想来,有关于隐藏任务的线索还没出现,但是此刻却是和隐藏任务无关的线索的最佳收集期!
于是,在他打定主意要查到些什么之后,一群阴暗家仆眼睁睁看着新来的成员一副“全是巧合”的样子,溜溜达达往万般大师休息的方向去了。
还不是明面上大师的住所,而是重重障眼法之下,大师此时真正的位置。
操纵家仆看到这一幕的封管家:“……”
好怪,这新来的怎么看都好怪。
但是没关系,封府到处是迷阵,这种随便走的,顶多也就是在一定范围内绕圈子,不会真正打扰万般大师的。
哪怕这南疆女走到阵的边缘,也会在下一瞬间回到人声嘈杂的院子里。
五分钟后。
虞幸不太轻松但是毫无错处地通过了叠加阵法,身影消失在家仆的视野中。
正与富商谈到南下商路的封管家:“……”
遭了!不对!完蛋了!
那南疆女懂解阵!
这丫头果然是有备而来,竟然趁他放松警惕,就这样去了万般大师的所在地!得赶紧抓回来,然后向被打扰的大师请罪!
富商几乎被封管家瞬间变换的脸色吓到,还不等富商问什么,封管家就挤出一个笑脸:“失陪,在下另有要事。”
没等富商回应,封管家就急匆匆离开。
在下一个拐角,他被拦住了。
“管家伯伯,不用着急。”
二红笑吟吟地挡住他的去路,开门见山:“是万般大师让我告诉了她迷阵解法,大师想趁宴席未开,先见见她。”
“少主……是这样吗?”
封管家感到很是奇怪和不同寻常。
他本能察觉到不对劲,可很快,就在二红清澈的双眼里放下怀疑。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管家恢复平静,从容离去,二红身后的下属这才轻蔑一笑:“少主,这老东西的脑子快被您吃干了吧,越来越蠢笨了。”
二红对此连一点点得意都提不起来,无所谓地收回目光。
要他说,今日混进来的那些外人都该感谢他才对。
如果不是他早就把最喜欢管东管西的管家脑子吞噬大半,就凭那些外人,又有几个唬得过曾经的封管家?
现在的封管家,只不过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罢了,这才看不出南疆女的出现有多突兀,看不出其他人的微妙不同。
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不怕有人因此得到了闹事的机会,正相反,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二红想到这里,终于勾起了嘴角。
他可不想把时间耗费在从一群蠢货富商身上扒钱上,从很久之前起,他的想法就与万般大师不一样了。
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南疆女吧。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给他制造一些刚好合适的麻烦呢?
另一边,
在走过迷阵时,虞幸并不知道对立阵营的二红选择在今天当搅屎棍,他都已经做好了惊动封管家和所有敌人的准备了。
踏出迷阵的瞬间,眼前一晃,普普通通的奢华院景就消失在视网膜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条得多的院落。
这院子倒是和之前的院子风格一致,只不过破败了许多,本该种植着名贵花草的地方杂草丛生,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烂味道。
他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去。
来路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嗯……他想得没错,即便是本就严防死守的封府,内部也不可能没有更进一步的分割。
不管怎么说,封府还是一个会定时对普通人敞开的住所,但凡万般大师足够谨慎,都不会将肮脏残忍的修炼地点不设防的选在府中。
毕竟,长时间用于修炼邪术、给身负禁忌的人们同聚一堂开会、制作邪性法宝的地方,根本没办法清风拂面,春暖花开。
所以,虞幸推测,封府中一定有一处绝不会被普通人发现的场所,那里才是万般大师和其手下常用的活动区域。
不然万一哪一次出了意外,某个金主孙子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要灭口,不就凭白少了一个敛财源头?
再说了,就凭那些富商们对万般大师住所打探来打探去的热情态度,换谁当这个邪典组织头子,也不能放心。
他不出意外地找到了这里。
这个院落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上方的天空黑沉沉的,几乎可以比肩阴天的傍晚。
一股股不加掩饰的邪恶能量充斥在不同角落,彼此排斥对撞,又被吞噬交融。
翻滚在云层中的封印字符前所未有的明亮坚固,意味着有一条不可撼动的规则,将这个脏兮兮的地方保护起来。
这里,不仅仅是被藏起来的院落,似乎还是笼罩整个封府的强大阵法的核心所在。
虞幸进来、回头、观察,一共也就过去一秒,第二秒,他收回所有感知,悄***往生虫的干枯树干底下一缩。
第三秒,一股狂暴的、恶意几乎溢出的风从院落中的一间房里冲出,如同一把染血的长矛,向着虞幸刚刚站着的地方重重刺去。
风扎了个空,在原地打着旋,虞幸看见风有了实质的颜色——恶心的灰白,让人下意识想起骸骨、污染和疫病。
那风的“眼睛”朝四周扫视,虞幸躲藏的树也被吹的哗哗响,不过风似乎并未发现虞幸——哪怕虞幸就站在树下。
搜索无果后,风不仅没有回去,反而开始肆虐,将院落里分布各处的能量残余连同蜘蛛网一并卷起,暴怒的搅碎。
虞幸一手扶着枯萎的树,一手挡在眼前,免得被蜘蛛网糊一脸。
他知道,自己进入这个区域的一瞬间,万般大师就发现他了。
在风头镇,龙蛇混杂,普通人的生气儿过多,万般大师做不到感知一切。
在封府,由于到处都是迷阵,还有倒扣的大阵将封府与外界隔绝,干扰过多,万般大师也不会选择时时刻刻亲自监督所有人。
但在这处院落……
虞幸进入这里,就像在万般大师睡觉的时候掀了他的被子,想不被发现都难。
万般大师一定也被吓了一跳,而后杀心顿起,第一反应就是把不速之客杀掉,让院落继续成为一个秘密。
可是,这个副本世界中,没有人能理解虞幸与树木的联系。
哪怕是敌人种的树,到他手上也是他的了。
虞幸只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附着到了干枯的死树上,那风就无法再“描绘”他,哪怕是从他全身吹过,风也不会认为
这里有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遍寻无果的风终于安静。
一个和蔼的,友善的,甚至亲切的老人声音,从风中响起:“是谁……来拜访我了?”
“来者是客,不如现身一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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