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脉中的恐惧
深夜,鼠群从宿舍楼内一路流窜,所过的每一处都能在耳膜里留下令人恐慌的响声。
陆地上的哺乳动物那么多,成群结队的也不少,人类却如此害怕老鼠,不仅是因为老鼠善于依靠人类而生,那种叫声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人类仿佛天生对鼠叫有着恐惧感。
女宿管像昨天晚上一样推开了推演者们宿舍的门,依旧是在每个人的床位前都静静地逗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收获,最后离开寝室。
熄灯的时间,整个宿舍楼里一片漆黑,在女宿管查完寝下楼之后,虞幸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正好听见外面走廊上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对面宿舍有人出门?”他略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话音落下,黑暗中立马传出了应答的声音,赵谋一边下床一边道:“其实之前也有,因为厕所在外面,要是憋不住了,总还是会有一些要脸的决定去厕所解决吧。”
“的确,我要脸,我也选择出去上厕所。”温青槐轻笑一声,“不过今天彻底搞清楚鬼影的来历之后,我才发现五个任务里和奥利弗相关的噩梦好像在学校里有着很高的优先级。”
宿舍楼在白天是安全的,唯一的致命点就是得注意不要触发女宿管的杀人条件。
而当宿舍陷入熄灯的时间后,除了寝室内部,其他地方也会像教学楼一样被噩梦侵占,鬼影重重。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熄灯之后噩梦和女宿管之间仿佛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一般,女宿管放任噩梦占据宿舍楼,而噩梦也配合着女宿管进行查寝,但总的来说还是噩梦更有利,侵占了女宿管的地盘。
“关于这一点,我有一定的想法。”赵谋已经走到公共区域的桌子旁,打开了桌子上的小台灯,微弱的灯光顿时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赵一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边,用纸张堵住了门上所有可能往里窥探的缝隙。
温青槐慢慢吞吞地走过来,同样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往椅子上一坐,那头卷毛十分杂乱。
赵谋朝最后一个尚无动静的床位道:“虞幸,下床了,过来制定新计划。”
“来了。”虞幸揉着眼睛掀开帘子,“感觉到了吗?这次熄灯之后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意就这么大,是宿管的能力变强了?”
“还好吧,我没感觉。”赵谋闻言多看了虞幸一眼,转头问赵一酒,“阿酒困吗?”
赵一酒摇头,淡淡地说:“不困。”
“我其实也还好,作为一个现实中的懒人,每次起床我都会这么依依不舍好一会儿,实属正常,但是虞幸你看起来真的很困啊。”温青槐开始理头发,他注意到虞幸的精神状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怎么了?”
“哦,只有我变困了么……”虞幸眯起眼睛,在看到光芒之后感觉清醒了不少。
他们从晚自习回宿舍之后,便各自收拾了一下,提前躺在床上等查寝时间过去,就这么一会儿,虞幸就睡着了,直到女宿管进来,他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才让他悄然醒来。
虞幸是感觉躺在床上之后就有点累,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宿舍楼某种逐渐增强的规则,但现在发现这种情况只针对他一个人,他自然而然想到了鬼沉树的力量。
既然他可以在学校副本里影响到属于鬼沉树掌控下的鬼物们的判断,就已经证明了他体内的力量和鬼沉树的力量有着共通的一面。
那么鬼沉树反过来影响他,也是很合理的。
虞幸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要解释起来又是一个大工程,不适合在副本中谈这些。
他于是找了个借口:“大概是我的体质原因,更容易感受到这些负面影响吧。”
在椅子上坐定,他发现赵一酒正幽幽地凝视着他,虞幸露出个笑容来:“不过没关系,困意就那一阵,现在已经过去了。”
“发现不对要立刻说。”赵一酒的身体有一小半融在阴影里,被光照亮的那张脸上隐含忧虑。
“当然。”虞幸翘起二郎腿,姿态随意,“那么就开始吧,赵谋刚刚是不是说对噩梦有些想法?”
也想关心两句的赵谋听出了虞幸转移话题的心思,当下放弃了到嘴边的话,顺着虞幸的意思说了下去:“没错,新想法有不少,今天信息量很多,我觉得足够把这个副本的构架解析清楚了。”
桌上的灯光太微弱,四人都处于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其实有点那种地下教团暗中开会的感觉了。
“鬼影无处不在,或者说,我发现其实鬼影出现的规律就是跟随在学生身边,不是教学楼最危险,而是夜幕降临之后,活人集中在哪里,哪里就最危险。”赵谋以这个话题为突破口,顺带提到了校医室,“占据着教学楼的其实是校医室,也就是老师这一方。”
“我是从五个任务的场所以及对应的小boss身上发现的这一点,五个任务,其实可以当做是五种势力,势力有强有弱,彼此之间有压制和合作关系。”
“当我通过细节去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赵谋说话时坐得很端正,既不像在家只有他和赵一酒时那么没有形象,也不像和陌生人接触时那么精英范,他手里拿着支笔,面前却没铺纸,像是纯粹为了活动手指。
“其实之前我们就说过这个问题,比如图书馆的垃圾房和食堂的坠鸟窗口之间的供给关系,那么图书馆和食堂是合作。”谷
“食堂提供的很多食物会让人逐渐被污染,虞幸说的校医室和心理老师也是污染源,一个摧毁身体,一个摧毁心灵,合起来就是制造红袖章学生的利器,所以食堂和校医室……也就是老师们,也是合作。”
“图书管理员知道有书丢了之后是让吉恩帮她找小偷的,吉恩是教导主任,算得上能代表老师这一方了,图书馆和校医室,同样是合作。”
“综上所述,校医室,图书馆和食堂,三个任务三个地点,也是三种势力,处于一个抱团的情况,他们之间以供求关系为基础,联系紧密。”
温青槐点头应和:“的确,剩下来的噩梦和宿管是单独的合作,老师一方对噩梦中的鬼影很是警惕,还有,对宿管的待遇很苛刻,宿管居住的房间和整个学校的新旧程度对比,几乎是最差的。”
“可以理解为噩梦和宿管抱团之后,其实和其它三个势力是敌对关系。”赵谋开始转笔,“但这两种敌对存在的实力还是平衡的,在我看来宿管的实力可能是五个势力里最弱的,而噩梦是最强的。”
赵一酒这一次显然跟上了思路,他完全没有露出任何不解的表情,默默听着。
温青槐沉吟片刻:“这场噩梦的载体虽然是奥利弗,但针对的已经是所有活着的人,噩梦早就超出了奥利弗的掌控了,相比起其他几个任务,噩梦覆盖范围应该是最广的,其他任务占据的是建筑,噩梦占据的是人,但……”
“他还是会被校医室这一方稍稍克制,或者说平级,因为它奈何不了老师们,也基本会主动避开红袖章。”
虞幸笑道:“毕竟噩梦源自于三年4班,是后来才融入到圣乔尼斯中学的,外来者对本土,有劣势不是很正常?”
“但这些也只是在引出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合作尚能理解,敌对又是因为什么,”赵谋说,“答案刚才虞幸说了,我也认为就是外来者和本土之间的矛盾。”
“你是说宿舍楼也是外来者?”温青槐对此有一点诧异,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从哪里看出来的?因为老鼠出现在这里很突兀,校内其他地方都没有动物元素?”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我的想法还得说回到噩梦这一方的强度上来,同样是任务,为什么噩梦以人为载体,比女宿管强,校医室一方的老师基本能完成对整个校区的控场,而食堂里的厨师和图书馆中的图书管理员存在感就那么低。”赵谋的优势在信息收集完毕之后猛然显现出来,他的信息提取和联想能力是极为恐怖的。
“我猜,它们的强度,和任务boss本身与圣乔尼斯中学之间的契合度有关。”
这是这场副本中第一次被提及的概念,赵一酒眨了眨眼:“契合?”
“没错,让我们先来看看抛弃任务地点不谈,这些boss原本是什么。”赵谋干脆引导赵一酒的思路,“什么都不要看,只看他们本身的形象。”
“老师,奥利弗的噩梦,老鼠,复制人,高跟女人。”赵一酒简洁地形容着,他的描述顺序是校医室,噩梦,宿舍楼,食堂,最后图书馆。
“后面的形容……算了,也行吧。”赵谋面色复杂,对弟弟的概括能力感到绝望,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老师这个群体包含了各种职位,包括年级主任、班主任、任课老师、心理老师和校医,基本上能够完成整个师资力量的架构。”
“奥利弗的噩梦则是以奥利弗曾经被霸凌的事件为基础,从原本的三年4班一直延伸到如今的整个校区。”
“这两个势力和圣乔尼斯中学本身的契合度基本上是百分百,因为老师和学生正是一所学校最基础的两个群体,而它们两个正是最强的,学生数量更多,论强度噩梦更胜一筹,但老师对学生天生有着职业优势,所以噩梦偏偏奈何不了老师一方。”
“再看剩下来的,食堂里的厨师是一个可以分裂为很多个且本身血肉拥有极强污染能力的鬼物,图书管理员是一个走姿奇怪且与声音关系比较大的鬼物,这二者和学校这个词并不相干,契合度低,只是因为合适,一个成了厨师,一个去管图书馆,对学生的威胁程度有限。”
赵谋的意思已经被其他三人理解,顺着一想确实如此,只不过其中的规律在之前被隐藏的很好,能这么快将规律抽出来,赵谋真的很敢想。
“但这两种鬼物都是人形,或许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存在的端倪的,比如上课被禁止发出声音,就像图书管理员找人时以声音为坐标;青春期对那种事开始好奇,有些人过早的进行了尝试,却不懂安全和责任,就像厨师在穿着和举动上都带有一些性暗示,血肉却那么危险。”
温青槐失笑道:“这也行啊,好像确实说的通,勉强能找到它们是本土的痕迹。”
“这两个象征的东西我也不确定,但他们好歹留出了想象的空间。”赵谋推了推眼镜,镜片在微弱的灯光中反射出一抹晦暗的芒,“宿管和老鼠、婴孩有关,这已经是确定的东西,但与学校对不上。”
“所以你认为宿管和三年四班一样,是外来者?”虞幸嘴角微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想说鼠疫吧。”
“……没错,鼠疫。”赵谋道,“既然是外来的,那么它必须本身就象征着一个事件,才能带着自己的规则,融入圣乔尼斯中学。”
鼠疫,是人类的一种恐惧源泉。
很多地方都爆发过鼠疫,在世界范围内来看,最著名的鼠疫要属中世纪欧洲那一次。
那时的鼠疫严重到老鼠堆成了山包,见人便吃,老鼠便如同死神一般,给当时的人们带去血腥,痛苦,和饥饿。
鼠群的叫声可以响彻整个夜晚,大军过境一般从人类的房子外奔跑而过,很多时候听到老鼠的叫声接近,就等于接近了死亡。
所以人类害怕老鼠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迹可循,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鼠疫爆发,使人们将对老鼠的恐惧刻在了血脉与DNA中,这是生存的本能。
而一旦将女宿管定位在外来鬼物的位置上,她的古怪就完全能和鼠疫对上,那时候的鼠疫让众多城市陷入混乱,同时也有传言,那时候很多新生儿都是身体具有老鼠特征的死胎。
女宿管扎羊毛毡时,婴儿便浑身毛茸茸的,后来的木雕婴儿又是畸形,身体萎缩得和老鼠一样。
她硬是说这婴儿是她丈夫,不如说是女宿管象征着的“女人”和“老鼠”的记忆融合到一块儿去了,女人在鼠疫中失去了丈夫、孩子,也畏惧生下畸胎。
第四十章 我要去女生宿舍!
总的来说,学校副本的构架很大,涉及的方面十分广泛,想完全搞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
比如目前存在感较低,但谁都不能忽略的角色——校长。
需要外来者完成的任务里并不包含和校长有关的事件,但如果将一切追根溯源,无论是谁和谁抱团,谁和谁敌对,最终能决定这些小boss们命运的还是校长,只要校长一个决定,谁升职、谁撤职、谁调岗,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校长才是圣乔尼斯中学副本的最大掌权者,白毛少女介绍的任务里没有他,不代表他没有任务线,虞幸在校史里看到的惩罚记录就提到了曾经有转学生进入校长办公室偷取某样东西,结果引发了一片大动荡的事情。
恐怕校长隐藏这个秘密才是这个副本里真正的核心,但很显然,副本任务已经有意在规避校长的存在了,他们进入副本后,校长直接是出校未归状态,反正虞幸至今也没查到过真正关于校长本人的任何线索。
他只有一个和校长接触的机会,那就是他为了让物理老师顶掉杀死心理老师的锅时,扯到的校医室助手职位。
虽然校医已经没了,但是吉恩主任看起来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还告诉过他,等小测试结束,校长回来,就让校长来看看他,决定要不要为他保留一个留校的职工名额。
虞幸早就打算好了要在那个时候去校长办公室搜一波——不是他不趁人不在时去搜,而是逛遍了整个学校之后,他发现校长办公室不见了。
无论是哪个建筑里都没有校长办公室的影子,看起来这间办公室应该是被校长单独放在了隐蔽的地方,不等校长本人回来,他也找不到。
总之,在校长回归,外来者能接触到这部分剧情之前,赵谋现在解析出来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们用了。
“正好噩梦任务做过了,鬼影不会伤害我们,女宿管查完寝也基本放任鬼影占领走廊这些地方,那么夜里的宿舍楼对我们来说就是相对安全的,想做宿舍楼任务,最好就趁现在。”赵谋终于放下了转来转去的笔,一转头对上了虞幸的视线。
虞幸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颇为波澜不惊,但隐隐带着笑意。
赵谋勾勾嘴角:“怎么,在想当初这个副队长拐得值?”
“当然值,想都不用想。”虞幸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站了起来,“赵家很大方,漏了两个这么好的人给我当队友,我真是……感激不尽。”
赵一酒抬头:“……你神志不清了吗。”
赵谋也狐疑了一瞬:“竟然会这么认真地夸人,这不对劲,看来刚刚你说困了果真是有影响的,精神不足都不说骚话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非得怼你们才叫正常么?你们抖起来了啊。”虞幸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我挺好的,不过确实精力方面需要节省一点,上岛以来接触过那么多鬼物,生命力有损耗,还没到恢复的时候。”
其实就是他的诅咒之力在每一次有鬼物靠近时都会在他体内活跃一次,耗费他的生命力,至于恢复的时候,自然就是指死亡重来。
但温青槐还在这里,所以他说的比较隐晦。
温青槐作为路人队友,对此不做评价,他观察了一下虞幸的状态,感觉对方其实还挺清醒,于是跟随着一同站起,提议道:“既然这些信息都已经清楚了,那就去做宿舍楼的任务吧?”
“正有此意,好不容易可以夜里出门,正好趁机查看一下夜里的宿舍楼会不会藏着一些白天看不到的东西,毕竟虽然我们猜到女宿管的本体和鼠疫有关,但任务线还需要一个切入点。”虞幸懒洋洋地走动了两步,“但是要小心,我怀疑会有老鼠躲在宿舍楼的各处。”
现在他们有奥利弗的保障,鬼影对他们无效,但如果被老鼠发现,那女宿管可是同样凶残的。
“说不准,或者我一个人出去,你们等消息。”赵一酒道,“真有老鼠,你们反应不过来。”
温青槐揉了揉自己的卷毛:“又是因为不擅长运动而被嫌弃的一天啊。”
“想开点,我挺擅长运动的,但是夜晚确实是阿酒的主场。”赵谋拍拍温青槐的肩膀,扭头道,“阿酒本来就擅长在漆黑的地方行动,加上这次的身份牌还有阴影的能力加成,行动力应该比得上十个我。”
“但你一个人能行吗?这么大一栋楼呢。”温青槐看着赵一酒,“嗯……不过也不着急,可以一点一点来看,反正我们还有很多天。”
赵一酒摇摇头,淡淡说道:“今天通宵,我应该能探查完。”
“……这么厉害呀。”温青槐不明觉厉地惊叹。
赵谋道:“这样吧,阿酒去探索楼道,我和温青槐试着敲敲隔壁寝室的门?刚不是有人去上厕所了吗,一直没有再听到动静,看样子是回不来了,但这证明着一般的学生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没睡,我们说不定能敲开几扇门,从那些住了三年的学生嘴里打探一下宿舍楼晚间情况。”
温青槐想了一下,他本来也是打算在楼里四处转转的,但不可否认老鼠的危险,可是让赵一酒一个人出去,他留在寝室打酱油也会感到焦虑,现在赵谋的提议倒是不错。
他点点头:“那些学生们住得久,肯定对宿舍了解更多,确实是个很好的信息源,不过你确定敲得开?这些学生那么怕鬼影,听到我俩敲门,估计得吓死。”
“这有什么,凭本事敲门,敲不开换一间,反正也只是试试,就在这条走廊的范围里,如果听到老鼠的声音,我们就回寝室。”赵谋推了推眼镜,然后对被晾在一旁的虞幸道,“你呢?骚操作想好没?”
“我当然是去探察,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虞幸毫不在意赵谋已经猜到他要搞点别的事情的态度,刚刚赵一酒说的面对老鼠反应不及时的人,肯定不包括他。
“你要一起?”赵一酒斜睨虞幸一眼,他其实更希望虞幸直接留在寝室睡一觉,恢复一下精神,但反正虞幸自己心里会有数,他根本没必要提醒。
“不是一起,你辛苦辛苦,今天晚上把宿舍楼探一遍,我去隔壁。”虞幸带着笑容眨眨眼。
“隔壁是……”赵一酒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女生宿舍楼?”
温青槐:“羡慕啊。”谷
赵谋:我就知道。
看到这些反应,虞幸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两栋宿舍楼都在任务范围里,这楼底下的宿管姐姐虽然值班室设在这栋楼,但女生宿舍楼那边也没有别的宿管了,只有她一个,隐藏线索的概率相等。”
“我早就想看看女生宿舍楼目前的情况了,再说,我还可以顺路把讨论结果带给曲衔青,我不去谁去?”
应该说是四个人中除了赵一酒,谁也不能说比虞幸的夜间行动力强。
“行了行了~那就出发吧,早点弄完说不定我还能睡一觉,明天白天我要去探查图书馆。”赵谋失笑,直接催促几人动起来,然后嘱咐虞幸,“你去女生宿舍楼注意安全,三个小时以后必须回来,行吗?”
“可以,不急于一时嘛,我懂。”虞幸来了个ok的手势,“我尽量什么动静也不发出来,静悄悄的。”
赵谋心道我信你个鬼,万一有突发事件,你直接闹翻天都有可能,谁听你在这说安安静静。
总之,男寝的四个人带着不同的任务分配将宿舍门打开,静悄悄地闪了出去,融入了走廊的黑暗里。
走廊一片寂静,但却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发出有人疾步接近的脚步声,或是奇怪的呓语和瘆人笑声,足以让正常走路的人心梗。
这些都是在走廊里游荡着,伺机寻找机会的鬼影们,昨天就是因为熄灯了还在走廊上,温青槐才会被一只鬼影缠住,然后陷入鬼影编制的幻境,用一个哥哥弟弟的问题将鬼影逼的差点气死。
今天看到有人开门,它们已经让走廊里的空气变得更加的稀薄寒冷了,兴冲冲地靠近后却发现这四人都是没有被拉到噩梦里来的人,也就是只能看不能杀的那种。
虞幸感觉自己被不存在的视线瞪了一眼,他猜应该是有鬼影在无声骂人,宿舍门关好并确保每个人都有一把钥匙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他身上穿的是进入副本前的那一套衣服,已经洗好晒干了,综合来讲,这套衣服比学校副本里的所有衣服都更适合行动,鞋底的摩擦声更是比学校的校服皮鞋小太多。
虞幸的空间感之力一如既往,而且人的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哪怕是没有光源的纯黑空间也总能依稀看见轮廓,更何况是他这个被剥夺了系统的强化也依旧自带身体改造的人。
夜视能力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一边放轻脚步往楼梯方向走,一边暗中感应着周围的气息,除了那些由于隔着噩梦的领域而不会给他造成生命流逝的鬼影外,他果然还感应到了一些阴暗的、斑驳的气息隐匿在各个角落。
那些气息分散着,小小的一团,很是脆弱,虽然存在但是不活跃,感觉上像是在休眠。
有老鼠,但是在睡觉。
虞幸想了想,难道宿舍楼任务的机制就是要人在不惊动这些睡着老鼠的前提下找到什么东西?
而一旦发出声响、离得太近、有特殊气味,这些老鼠就会醒来,将惊醒它们的人啃噬掉,或者直接通知宿管抓人?
如果这些老鼠是一群一群在宿舍楼里游荡,虞幸还可能觉得这是正常的宿管工作,可这种休眠式分散分布,明摆着像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嘛……交给赵一酒了。
他现在就要去看看女生宿舍楼那边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
虞幸收敛气息,从那些休眠的小老鼠身边走过,很快通过楼梯下楼。
其实这很膨胀,他正试图不穿校服,不带胸牌,在熄灯后从宿舍楼溜出去,并且转移到女生宿舍楼内部,可谓是一次性触犯了很多条校规,其中还有最困难的一个环节,那就是从宿管值班室门口经过。
一楼,宿管值班室里依旧亮着灯,在这万籁寂静的时间点,值班室里传出了十分不加掩饰的啃咬木头的声音,比昨天他们晚自习回来时听到的更加明显。
虞幸站在阴影里,眯着眼睛朝值班室窗口望了一眼,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女宿管在无人时的模样。
依旧是年轻的人形,身材瘦瘦的,显得十分柔弱。
但这么一个会对学生笑着说早上好,仿佛永远端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的文静女宿管,此刻正面目狰狞,脸部肌肉扭曲,抱着一块雕刻用的大木头,埋头狂啃。
她的头发随着啃咬一颤一颤,那双眼睛依稀透出猩红,捧着木头的手指似乎一片漆黑。
虞幸悄悄地又走近一步,看得更加清楚,不仅是手指从指尖开始变成了黑色,萎缩成皮包骨那么细,女宿管的脸皮也鼓起了很多个黄豆大小的脓包,露出来的锁骨和脖颈上满是黑色坑洞,异常恶心可怖。
果然是鼠疫,这种症状,正是黑死病患者的外在表现!
而那啃咬木头的样子,就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饥饿病鼠,完全能说她既是老鼠的一种化身,又是病人的一种化身。
不管女宿管在鼠疫发生时究竟是不是一个健全而正常的人类,总之现在,她就是一个怪物,在有人时隐藏起真实模样,无人时才撕碎假象,独自进食。
虞幸看了好一会儿,他不觉得女宿管与鼠疫有关这件事能轻易被发现,要不是刚刚讨论出的结果帮着固定了女宿管的能力类别,就算是他,也不会那么心大地直接走出来,更不会看见这一幕。
他半蹲下来,调动诅咒的力量将自己活人的气味掩盖,藏到了值班室窗口的视觉死角里,灵活而稳定地一步一步往外挪去。
第四十一章 窗上的锁
“吱吱——”
虞幸挪到宿管值班室正下方时,能清晰听见一墙之隔的老鼠叫声,高度不高,大概就在宿管小腿的位置。
他更加小心,一点一点蹭过去,女生宿舍在男生宿舍旁边,朝向相同,值班室是男生宿舍大门前面单独开辟的小房间,相当于凸出来的,以值班室的角度,可以同时看见女生宿舍的大门。
所以虞幸想潜进去,必须绕到宿舍楼后面,然后翻窗进女宿舍楼。
他知道老鼠的听觉和嗅觉有多灵敏,所以即使在调动诅咒之力,还是极为谨慎,时刻注意着女宿管的动静。
两分钟后,他成功以几乎为0的分贝来到了值班室拐角,改蹲为站,躬身远离宿舍楼范围。
直到离得够远,虞幸才叉腰叹息:“呼……”
对他来说,隐匿比恐吓和战斗还难,这不算他的强项——主要是他的状态不好,使用诅咒之力必须节省,不然他必然用着用着就人没了。
其实刚才有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女宿管的啃噬声停下了,但几乎只是刹那的停顿,又一切如常。
虞幸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女宿管故意当作没发现他的概率有多大?
他沉默着把这一点记住,往前走。
宿舍楼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木矮小,密度也不高,之前是赵谋负责探查的,据赵谋说,这片树林里没什么鬼物存在,但很多低矮树枝上会挂绳圈。
不知道是谁放上去的。
在往前数很多届的学生中,不少人因为压力和其他一些事,选择在树林了断自己,奇怪的就是这些灵魂没有一个形成怨念,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幸现在就得穿过树林,相当于绕一个大圈,这样才保险,他踏入树林,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前方的一根枝桠上垂下了一条惨白惨白的绳圈。
他感知了一下,附近没有任何气息存在,于是走上前去,仰头注视了一会儿,伸手去碰。
挂绳圈的人很贴心的将活结打好了,只要有人把脖子伸进去,身体悬空,活结就会瞬间缩小,死死箍住脖子,而因为身体的重量,无论上吊的人是否后悔,都绝对无法解开绳圈,只能挣扎着窒息。
又是树木,又是上吊,这给虞幸带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墓穴那个推演里,在正式进入墓宫之前,他们一行人也是在挂着鸟尸的林子里看到了上吊的景象,同样是树木和绳圈,而在墓宫底下,那棵生长在深渊里的鬼沉树上则挂满了人头。
难道这会是地下有鬼沉树存在的一种证明吗?虞幸面色略显古怪,他搞不懂鬼沉树这是个什么爱好,这么喜欢套人头。
就在吐槽鬼沉树审美的时候,他突然瞳孔一缩,想起一件事。谷
其实还有。
新人赛的副本,他和卡洛斯都在,那座岛上也曾出现过挂着绳圈的树,尽管是一闪而过的幻觉,但是莫名相似。
不仅是绳圈,新人赛的岛上也有几座坟包和墓碑,甚至也是海上孤岛,他还记得自己扛着摄像机看向大海的时候,那种突然从心底生出的怪异感觉。
那片海域和死寂岛的海域也太相似了——当时由于正在直播,而且时长有限,他虽然知道新人赛的岛屿里藏着另一个剧情线,却没有办法继续探索,而是想着大概会有高等级推演者来完成后续推演。
可现在一想,他是不是错过了……错过了一棵最早就可以接触到的鬼沉树?
这个认知实属有些后知后觉,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在此之前虞幸对鬼沉树的出现规律没有任何头绪,现在突然发觉,顿时兴致盎然。
上吊的绳圈,树林,墓地,克苏鲁风格的世界中的海岛……鬼沉树似乎对这些东西有所偏爱。
哦,这么说来还有个很巧合的事,那就是两个已经确定有鬼沉树的推演,和一个可能有鬼沉树的推演,卡洛斯都没缺席。
“唔,要是能回一趟死灵岛副本就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指定世界的方法,升到绝望级是不是能和系统交易交易?”虞幸把绳圈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对这个白白的绳子失去了兴趣,压下心中的想法,继续往女生宿舍楼的后面绕去。
他又走了几分钟,这才站在了女生宿舍楼后面,需要注意的是容易隐藏的老鼠,他凝神感知,然后有点意外地睁开眼睛,发现女生宿舍楼里竟然没有分布老鼠。
或者说没有分布的只是老鼠,因为他已经从楼体内感应到了很多个比老鼠强大得多,也邪异得多的气息。
不是鬼影的,是实体,有点类似于他在教学楼内看到的那些红袖章。
这已经熄灯查过寝的深夜里,楼道内竟然还活跃着这么多奇怪的东西,难怪女宿管没有让老鼠进入女生宿舍,因为根本没必要,老鼠进去,无非就是变成食物罢了。
明明白天的时候尝试感知女生宿舍楼,什么反馈也没得到。
虞幸打量着离自己最近的二楼窗户,那是楼梯间的窗子,体积倒是挺大,足以让他钻进去,但诡异的是,每一扇窗子都和门一样,在接口处挂上了一把大锁。
锁还是从外面挂上的,而非内部,看起来不像防贼,反倒给人一种锁着宿舍楼里某种东西不让出来的即视感。
他嘴角露出笑容,这样的锁反而方便了他,虞幸敏捷地攀住墙体外凸的地方,几个轻声跳跃,便来到了窗子前,一手扒住窗框,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崭新的铁丝——他在宿舍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铁丝撬锁这事儿他已经干习惯了,更别说是圣乔尼斯中学建筑体系里这种老旧的锁头,短短几秒,大锁便应声打开。
要是这些窗户只从里面扣上锁扣,他反而进不来,还得去翻人家的阳台,这种多此一举的锁窗行为,不仅简化了他的潜入难度,也给他透露了一个信息。
女生宿舍的情况,比男生宿舍差的多,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第四十二章 嘻嘻嘻,来看戏呀?
楼道内一片漆黑,虞幸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他从窗户里挤了进去,小心地关好,半蹲到角落里凝神静听,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这是2楼和3楼的交界处,楼道内起码有三个正在活动的“人”,通过脚步的轻重缓急,虞幸分辨出其中一个的速度很快,在地面奔跑,还有一个似乎是爬行行动的,最后一个则慢得像是将行就木的老人。
他知道曲衔青的宿舍在3楼,而此时他已经听到从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的“咚、咚、咚”的响声了,大概是僵尸一样的东西正在跳跃前进,不得不说,曲衔青也没跟他提过女生宿舍的现状,他完全没想到,到了晚上女生宿舍里竟然是这种群魔乱舞的景象。
与之相对的是,噩梦对女生宿舍的侵占程度要弱一些,那些徘徊的鬼影似乎对此处兴趣不大,只有零星几个还在试图等待打开门的猎物。
虞幸感到十分新奇,他从楼梯往上走去,迎面便看见了一个直直矗立在走廊正中央的女性身影。
夜视能力之下,他看见的只有一个轮廓和大致的衣着,那个女性离他有一段距离,只是过于显眼了,挡在楼道上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一身长裙紧紧包裹住身体,在膝盖下花瓣一样绽开,没有别的褶皱,是一种很朴素的鱼尾裙。
她站在那里的姿态,像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歌剧演员站在舞台上一般,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披散着一路向下,虞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鬼物是不是正面朝着他。
如果说虞幸在楼道里感应到的是行动节奏各不相同的三只鬼物,那么这一只就是站桩型。
还是个无论怎么蛇皮走位都躲不过去的站桩型。
他是想找到曲衔青的,但这么一只鬼物挡在路中央,恐怕很难实现原本的计划,不知道这鬼物还能不能交流……
“有人看到我的作业本了吗?”就在他跃跃欲试准备上前搭话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女孩的声音在走廊另一头响起。
女孩的声音还很大,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虞幸动作顿住,朝一旁隐了隐,打算静观其变。
“站住,你看到我的作业本了吗?”从声音来听,这个女孩是从另一头逐渐往虞幸这边走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其他鬼物搭话,总之每问一次就要停一会儿。
很快,声音的主人出现在虞幸可视范围的边界处,和清脆甜美的声音截然不同,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分辨出这是一个人。
来人好像半蹲着,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其实是像猫一样在四脚行走,她的骨骼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后腿缩短,背部和腰部都向后拱起,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没有遮脸。
如果说身体像猫,那这张脸就更加诡异了,两只眼睛昆虫一样暴突着,没有鼻子,嘴巴一路咧到麻花辫的位置,说不出到底是惊悚更多还是恶心更多,总之非常让人精神污染。
她慢慢走了两步,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了矗立在走廊中央的那个女性身影旁边。
虞幸探出头暗中观察。
麻花辫鬼物要论身高,大概只到鱼尾裙鬼物的膝盖上面一点,它突然抬起前肢,扒在鱼尾裙鬼物的身前,随着张口说话,半个脑袋都在上下起伏:“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看到我的作业本了吗?”
它一路问过来,虞幸都没有听见过别人的回应,没想到鱼尾裙鬼物竟然搭理它了,站在原地发出一声尖叫,伸出胳膊将麻花辫鬼物狠狠推开:“啊——!!!你烦不烦?整个晚上都在问作业本,你已经问了我三次了,你快滚,你快滚!”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是你拿了我的作业本,做贼心虚了?”麻花辫也终于有了新台词,它朝鱼尾裙女鬼一呲牙,再一次扑上去,这次却不是扒拉一下这么简单,那股力道极为凶猛:“把我的作业本还给我!”
“你滚开,你滚开,不要碰我,你这白痴!”鱼尾裙女鬼却比想象中还要稳,她差点被推倒,在最后一刻稳住了自己,竟然一步都没有移动。
“你的作业本被你自己撕了!别再烦我了!最讨厌你这种只有三分钟记忆的学渣了,你什么都记不住,要作业本干什么?你注定会死的!你会死的!别以为撕了自己的作业本再装作找不到就能变成你学不好的理由,垃圾!垃圾!”
鱼尾裙女鬼显然伶牙俐齿得多,骂得麻花辫不断发出低吼,却无可奈何,因为她的战斗力似乎也比麻花辫高。
但她的顾虑也更多,一边伸手将麻花辫鬼物的嘴巴扯开,一边还在尖叫:“这是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衣服!你滚啊!”
虞幸沉默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感到一言难尽。
“嘻嘻嘻……”突然,他身边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笑,虞幸并不慌张,缓缓转头,就看到一个半透明的马尾女孩飘在他旁边。
“我就喜欢来这里,因为每天都能看到精彩的一幕,你说呢,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半透明马尾女孩脸上笑容十分明显,她没有张嘴,但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虞幸耳朵里。
这是个鬼影,属于噩梦。
由于虞幸严格来说并没有被拉到噩梦里,所以他和这个女孩之间仿佛隔了一个次元,他看到的现身的鬼影都是半透明,而鬼影也摸不到他。
走廊里正在战斗的两只鬼物也好像并没有听见女孩的声音,由此可见,在鬼影之中,这个女孩应该是实力很强的。
“你看哦,之前有一天这个坏心眼的小麻花辫忘了写作业,她身为红袖章,虽然不怕被校规制裁,但特别害怕被老师讨厌。”马尾辫女孩绕着虞幸团团转了几圈,“她就撕掉了自己的作业本,谎称是被室友撕了,结果那一天吉恩主任刚好很生气,所以,她的室友连惩罚悔过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她害死啦!”
马尾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虞幸一个出现在女生宿舍的男生有如此强烈的倾诉欲望,她停下转圈圈,透明的脸凑到虞幸跟前,兴奋的说:“但是——我!我对她说,我已经举报她啦!哦吼~那时候我还没有死呢,校长又那么喜欢我,嘻嘻嘻,所以她特别害怕,很快就疯啦!”
“活该!活该!嘻嘻嘻……让她害人,让她害死我闺蜜!”
虞幸本是当做故事听,他也不在乎这几只鬼物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没想到突然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校长?
第四十四章 病毒
扮演许可证,目前为止唯一在虞幸身边的祭品。
学校副本构架太大,想要伪造一个扮演的身份实属不易,更何况他的脸本身就被罗伊这个学生的身份给禁锢住了,又一直没有适合的契机,所以扮演许可证吃灰到了现在。
好在,现在用来欺骗一下不去上课的红袖章鬼物恰到好处。
同样的,他也是在马尾女孩儿介绍过这只女鬼的情况之后才决定扮演实习老师,以鱼尾裙女鬼对学习、荣誉的重视程度来看,老师便是她在这个学校最无法抗衡的群体。
“什么问题?老师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鱼尾裙女鬼被扶起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十分恐怖,她局促地把餐刀状的手指收到宽大的袖子里,头低得看不见面部。
虞幸道:“你知不知道新……”
“对了老师,如果您觉得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去寝室里说!”鱼尾裙女鬼突然抬头。
她的声音真的很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直在练习优秀学生代表的致辞?总之,一句绝对会让人误会的话通过她的大嗓门响彻在走廊里,虞幸几乎想扶额感叹。
可能明天上课的时候就会流传出某男老师夜闯女宿舍楼的故事了——只要现在在寝室的学生们有胆子惹这位红袖章。
好处则是曲衔青只要不是已经睡着了,或者把耳朵堵了起来,应该就能从这只红袖章女鬼的话中猜到是他来了。
虞幸不太想去深究这是女鬼作为正常学生时是否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才会第一反应邀请老师去寝室聊天,他往两侧的宿舍门瞅了一眼,默默等待曲衔青自己出来,顺便还回了鱼尾裙女鬼一句:“不用,我想我要找的人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老师是来找人的吗?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可以的,我还想早点回去上课,您看能不能和吉恩主任提一提,我在寝室的时候一直没有忘记学习,就算是现在让我去考试,我也依旧可以考得很好的!”
伴随着鱼尾裙女鬼急切的声音,虞幸左侧一扇门悄然打开,漏出了一条缝隙。
一只手伸了出来,修长纤细的手指弯曲着,用指节在墙上敲了敲,吸引到虞幸的注意后又缩了回去。
虞幸笑了笑,转头对鱼尾裙女鬼说:“我明天去说一说,不过如果吉恩主任不让,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我要去做事了,你记得遵守校规,赶紧回去吧。”
“谢谢您!谢谢您!”女鬼不断地鞠躬,然后在虞幸的示意下,磨磨蹭蹭走到右边的宿舍门前,终于是愿意回寝室去了。
306……
虞幸目送着女鬼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记住了门牌号,起码他知道这间宿舍里只有女鬼一个人住,四舍五入就是空的,万一出什么事情他可以过来避一避。
随后,他来到开着一条缝的宿舍门前,刚刚那只手的主人还堵在门缝处看着他,曲衔青目光沉静,微笑唇嘴角微微上扬,有种吃瓜看好戏的架势。
虞幸伸手指了指曲衔青身后,曲衔青无声地让开,把虞幸放进了寝室里。
“实习老师?”一关门,曲衔青就用她很有特色的清冷嗓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依稀带着点揶揄,“走廊不方便的话去寝室聊?”
她穿着丝质的睡衣,倚在墙上,双臂环胸,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材,都和圣乔尼斯中学的高中女生格格不入。
“干嘛?你在这住了两天,你不知道那只鬼物什么性格吗?有什么好笑的。”虞幸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发现曲衔青胸前的扣子没扣好,于是移开目光往宿舍里面张望,“你室友呢?”
“弄晕了。”曲衔青冷漠地说出十分可怕的话来,“你刚和外面那东西搭话的时候我就听见了,直接把三个室友都敲晕了,现在她们醒不过来,你有什么事可以放心说。”
“嗯,其实是我们今天晚上打算做宿舍楼的任务,男寝那边有赵一酒排查,我是跑女寝来看看情况,没想到两边天差地别。”虞幸打量了一会儿曲衔青的寝室,寝室大小和规格倒是很男寝一样,就是此时的地上躺着一个长着蜘蛛腿的女生。
女生背对着他的方向,上半身的背影十分正常,下半身则是蜘蛛休眠时那样,几条腿的尖端拢在一起。
见到虞幸盯着那些蜘蛛腿看,曲衔青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寝室里唯一的红袖章学生,也是已经开始向怪物异化的那种,在我们进副本之前,她就不被允许去教学楼上课了。”
“她刚刚在外面吗?”
“不在,她的兴趣爱好是留在寝室里,每天都要问室友她好不好看。”
虞幸真的很难理解这些从人异化成怪物的家伙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以前最没有人性的时候,也没什么智障过呀。
“……原来如此,那这两天你有查到些什么吗?关于女生宿舍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
“当然,我取得了这个室友的信任,从她嘴里套了一些话。”曲衔青的行动能力和经验从来不需要质疑。
“女生宿舍似乎是在半年前才变成这个样子,之前女寝和男寝一样,异化程度过高的学生从此以后只能留在宿舍里等死,半年前,女寝这种情况突然急剧增长,像是中了什么病毒一样。”
“一开始是已经异化的红袖章学生症状加剧,有很多留在寝室的半怪物学生短短几天内就因为变异死了,与之相对的是,剩下一些没有在变异中死亡的学生,他们就成了不会再自我衰老分解的稳定的怪物,你来女寝后一路看到的都是。”
曲衔青道:“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用外力消灭她们,她们将永远存在于这种宿舍,只不过她们大多有自己的意识,可以交流,不会见面就动手……比如刚才那个,如果你是可以出现在女寝的女生,那她也不会见面就杀你,起码得先跟问作业本的那个一样把她惹毛了。”
第四十三章 我是实习老师
可惜的是马尾女孩虽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他脑子里说话,但是虞幸却不能发出声音表达疑问,不然就会被外面那些红袖章鬼物听到。
他默默地盯着兴奋的马尾女孩看了好一会儿,记住了她的脸,然后捧场地点点头,给女孩竖了个大拇指。
“嘻嘻,你想知道另外那个的故事吗?那个女的还算有点本事吧,成绩一直不错的,这是带着红袖章,盛气凌人的,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呢?大家都不敢喜欢她。”女孩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嘲笑够了马尾辫之后,又指着鱼尾裙女鬼,夸张的叹了口气。
“听说本来她应该会成为学生代表在新生的开学典礼上致辞,可惜……红袖章都是些活不长的人,我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一个个越来越疯狂,最后就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噫嘻嘻……咳。”
她意识到自己想说八卦,但不知不觉变成了对红袖章的控诉,自己干咳了一声,重新说道:“她可在乎学生代表的身份了,一直拿这事儿炫耀呢,虽然我也很羡慕那身裙子,真漂亮。”
“可惜,她平时对其他人太严格了,好像是她的同桌吧,在开学典礼当天被她抓到偷偷吐菜,说是要交给老师惩罚,但她同桌恰好处于崩溃边缘,经她这么一刺激,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餐刀就扎进了她的头,想同归于尽。”
“那个违反校规的同桌自然是从此以后消失了,她倒是没死,但是当她发现自己脑袋上插个餐刀也还是生龙活虎的时候,终于意识到成为红袖章之后她已经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听她同学说,有人去厕所里找她,发现她正拿着餐刀往自己头上戳,戳一下拔出来再戳一下,像在验证自己要多少下才会死似的,接着就疯了,老师赶过来把她带走,学生代表似乎是给了三年4班的那个班长呢。”
虞幸挑了挑眉。
三年4班,无论是哪一届,这座学校的三年4班永远都只有一个班级。
这么巧啊。
“就是今年开学的事情哦~”马尾女孩说完,恰好走廊上也打完了,鱼尾裙女鬼把麻花辫的头彻底撕烂,麻花辫的身体瘫在地板上,如同一滩烂泥。
“哇,今天这么狠!”她立刻被战果吸引了注意力,兴奋的鼓掌,“这一次是要死了吧?都大半个学期了,隔两天打一次,今天终于能让这个虚伪的贱人去死啦?学霸威武!学生代表干的真漂亮!”
虞幸:“……”
他根本没有机会问校长的事情,马尾女孩就冲了过去,当着鱼尾裙女鬼的面拖走了麻花辫的身体,乐颠颠地拽着飘走了。
鬼影是可以触碰到所有被拽入噩梦的学生的,只不过伤害不到红袖章。
或许今天已经是马尾女孩等待了太久太久才得到的机会了。
鱼尾裙女鬼也不在乎尸体被哪个鬼东西捡走,她匆忙整理着自己的裙装,尖锐地哭泣着:“我的衣服被弄脏啦!都滚!都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再出现到我的面前!”
想找曲衔青就不得不出现在她面前的虞幸沉默了三秒,然后听见这条走廊出现了奔跑的声音,还有宿舍门被打开再关上的声音,以及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里面传来的尖叫。
他的感知里变得一片清朗,好像整条走廊上徘徊的红袖章鬼物都被鱼尾裙女鬼吓得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好人啊,小姐姐。
虞幸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真好,这站桩女同学一嗓子就把其他的麻烦都给吼没了。
那么,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再隐藏于阴影,就这么大大咧咧从走廊上走过,在鱼尾裙女鬼看过来的瞬间,主动打了个招呼:“同学你好。”
他知道这宿舍楼的隔音效果不算很好,尤其是在走廊上说话,回应又大,如果宿舍里的人站在离门比较近的位置,是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的。
“你是谁!?怎么会到女生宿舍来!”鱼尾裙女鬼又是一声尖叫,她所保留下来的人性的常识好像非常完整,会对虞幸这种男人出现在女生宿舍表现出极强的敌意。
几乎不等虞幸回答,她就张开双手,伸出爪子朝虞幸抓来,刚刚离的远看不清,现在虞幸已经走近了,才发现鱼尾裙女鬼的十根手指都是餐刀。
看来那件事的心理阴影对她变成怪物后的模样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餐刀上染着血,还混着食堂里食物的香味,给人一种受到污染的感觉。
虞幸瞬间明白为什么这只鬼物比那个麻花辫还要强那么多了,这种污染确确实实存在,就相当于她可以无时无刻地增加别人的异化程度。
他闪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餐刀的袭击,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温声道:“同学,不要害怕,我是这几天新来的实习老师。”
鱼尾裙女鬼狠狠一愣,又一次的攻击已经到了虞幸脸上,她眼睛瞪得很大,抽搐般硬生生将手缩了回去,语气变得乖巧,也透露着浓浓的怀疑:“您说您是实习老师?”
虞幸点点头,指了指胸口的牌子,笑着说:“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同学,我不是半夜溜进女生宿舍的变态,这一点还请放心。”
鱼尾裙女鬼狐疑地把脸凑过来,漆黑的头发遮挡着她的大半张脸,却能看见一只眼睛努力地往虞幸胸口瞥,片刻后,她猛地站直,有些难堪地捂住了脸:“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您是……”
“我还差点打到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虞幸看着鱼尾裙女鬼鞠了个大躬,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没关系,只是我还不知道,女同学们大半夜精力这么旺盛,很有活力呢。”
“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违反校规,但是我的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鱼尾裙女鬼依旧捂着自己的脸,像是不敢面对“实习老师”,“我一个人呆着,太无聊了,对不起老师。”
虞幸道:“没关系,正好有件事想问你。”
第四十五章 污染源婴儿
虞幸失笑,的确,半夜三更的出现在女生寝室就是他的不对,别说变异的红袖章学生了,就算是正常女生看见他也得吓到。
不过曲衔青使用的一个词,倒是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半年前,病毒。”他喃喃道,这种传播速度的确很像是病毒。
“嗯,除了本就处于异化中的红袖章学生,原本尚能控制自己的那一部分也受到了影响,多多少少变得有点奇怪,比如眼睛变红,牙齿变尖,或者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变得畸形,但是没到特别严重的程度。”
曲衔青提起这些就像在研究一个学术报告似的,她甚至补充道:“这些是我从两个正常室友身上问来的,她们的消息来源就和大多数学生一样,所以即使有错也很正常,我不能保证事情的精准。”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这些事情或许赵谋和温青槐在男寝的学生嘴里也能打听到,不过肯定没有女寝这边详细。”虞幸唇角勾起,向曲衔青确认道,“那么这半年来受到影响的学生,有没有出现别的集体性的特征?”
曲衔青垂眸,思索片刻:“对了,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她们非常怕光,哪怕是死寂岛白天那种灰蒙蒙的光线她们也无法忍受,所以只会晚上出现。”
“宿舍楼窗户上的锁也是这半年才加的,防止晚上的时候楼里的怪物们跑出去……我个人猜测,也是在防止某种污染源头流传出去。”
“女宿管没来管过?女生寝室不用查寝吗?”
“用,所以这些异化的怪物只会在女宿管查完寝之后再出现,她们对女宿管的恐惧感并没有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减少,相反……我好像感觉到,每次宿管查寝的时候,这个红袖章室友都是最紧张的。”曲衔青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蜘蛛腿,“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经常借此吓唬人,喜欢看到别人因为她的接近而惊慌失措的样子。”
“但是每次宿管查寝她都很乖,无论宿管说什么都听,我怀疑宿管和她们变成这样脱不了干系。”
“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的确是这样。”虞幸将在男生宿舍里讨论出来的鼠疫的想法告诉了她,顺带着也将刚刚在值班室外看到的一幕当做辅助性证据一并提供出来。
“原来宿管裙子底下是老鼠,我每次听到她查寝走来走去的时候都以为这是某种变异带来的腿部音效。”曲衔青扯了扯嘴唇,显然对于查寝的记忆不是很美好。
“传播的病毒如果要和宿管扯上关系,那我能想到的就是鼠疫,”虞幸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在了曲衔青宿舍公共区域的椅子上,将身体的重量交给座椅承担,“普通人被黑死病感染产生的效果是疾病,那么已经被异化的红袖章再次被感染,或许效果会不一样吧。”
“哪怕她们的情况和鼠疫带来的黑死病没有关系,我也可以认为是宿舍楼里有一个尚未被发现的东西,它有女宿管带来的鼠疫的特性,可以将一种负面的病毒迅速传播。”
“我同意这一点,假设这种污染真的是一种病毒,病毒母体在女宿管身上的话,这些被感染的人对女宿管毕恭毕敬就有解释了。”曲衔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虞幸的状态,慢慢走到虞幸背后,“但是男寝就没有这种情况,也没有锁窗户,这个任务如果是要找一个东西,应该就是在女寝了吧。”
“但是男寝布置了很多老鼠守着,男女寝室或许有两个不一样的需要女宿管守着的东西,只要找出来,任务估计也就完成八成了。”虞幸默默思索着。谷
说起来简单,其实有很多地方,细想是找不到动机的,比如女宿官真的能控制这种病毒,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另外如果是重要的东西,铝塑管直接带在身边就好了,比如往值班室里一放,那任何人都抢不走——除非有这个能力和她刚正面。
“病毒根源”一定是个女宿管拿不走又控制不住,却和她略有一点关系的存在。
难道是……婴儿?
女宿管不是一直很在乎婴儿吗?羊毛毡和木雕都要搞成婴儿的样子。
如果……
虞幸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女宿管在乎的那只婴儿,现在正在女生寝室某个个体的肚子里,是不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之所以只有女生宿舍发生异变,是因为男生宿舍没有孕育婴儿的条件,而婴儿在母体肚子里的话,就是女宿管拿不走也控制不住的东西,甚至于因为婴儿本身和女宿管的关系,所以由婴儿散发出去的污染而异化的那些红袖章学生都会下意识畏惧病毒母体原本的“妈妈”。
但是正常上课的女生们如果孕育着婴儿,绝对会被发现,能悄无声息地孕育半年之久,恐怕作为女宿管心心念念的婴儿的载体的人,会是个用不着上学的红袖章。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压不下去了,虞幸甚至连男生宿舍藏着的是什么都有了一定猜测,他扭头对曲衔青笑道:“站我后面干嘛,待会儿我去楼上楼下再看看,你要一起吗?”
“不了,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一个人做吧。”曲衔青伸出手,用行动告诉了他自己站在后面要干嘛,她的手搭在虞幸肩上,轻轻地捏起来,“我一看就知道你的状态正在下滑,就和我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样子一样。”
“嘶,你轻点儿。”虽然是轻柔的按摩,但虞幸还是痛的打了个哆嗦,“角色负面影响,我可是三十倍的痛觉……”
曲衔青:“……”
她极限的放轻了自己的力气。
“你暂时歇歇吧,探查环境这种事情不是你的专长,交给专业的来。”她语气温柔,但口吻是强硬的,“而你,建议早点回去休息,哪怕你的身体状况处于不可逆状态,也不需要把生命力浪费的这里,起码保证出学校副本之前,别把这条命用完吧?”
第四十六章 过往
虞幸在这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的状态已经差得人尽皆知了,先是温青槐赵谋和赵一酒,然后又是曲衔青,好像他只是表现的稍微困了一点,懒了一点,就莫名被看出来了。
不过他很快说服了自己,赵谋和温青槐本就观察能力极强,赵一酒则是相对来说比较了解他性格的人,曲衔青更是被他养过一段时间,见识过他那时候不断下滑的生命状态。
虞幸打了个哈欠,不提还好,一提又是一阵阵困倦上涌,他无法否认生命力的降低对他来说仍旧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诅咒,既然身边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否则只会徒增担心。
他感受着曲衔青努力控制着的按摩力道,有种女儿好懂事的感触,他道:“你说的对,那你多留意这栋楼里身材臃肿或是肚子比较大的红袖章鬼物,我怀疑污染源就在她们的肚子里,你去探查,如果有消息白天的时候找我和我说。”
“嗯。”曲衔青低头,只能看到虞幸有点乱的发顶,她突然笑了一声。
“?”虞幸仰头看她,“又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曲衔青眼中闪出一丝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看到你只觉得你是个羸弱又注定无用的成年人,我似乎还骂了你?”
“……也不算骂,就是牛逼哄哄地告诉我不要干扰你,最好滚远一点,免得拖你后腿。”虞幸对第一次看到曲衔青的场景印象也很深,“怎么说呢,牛逼之中又透着一丝傻逼,我都没好意思跟你计较。”
曲衔青:“……”
她突然加重了一点力气按下去,让虞幸倒吸一口凉气。
“反正当时看你就觉得是个大哥哥,现在反倒是像个弟弟了。”她看到虞幸在鬼爪子底下疼一百倍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却在熟悉的人面前毫不在乎示弱的样子,没忍住,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办,你让我的认知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但是再年轻也是你祖宗辈的了,以前让你喊哥都是便宜你。”虞幸拍开了曲衔青大逆不道的手,“我知道我帅,别动心啊,会变得不幸。”
“哼,想多了。”曲衔青平静道,“只是手感不错,比卡洛斯的头发软,他染发之后发质都偏硬了,摸着不舒服。”
“呵……”虞幸知道曲衔青其实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尽量放松一些,别总是这么紧绷。
但他的思绪,确确实实往十年前飘过去了。
会认识曲衔青纯属意外。
他那会儿只是路过,经过一栋郊区民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好像有血腥味道弥漫出来,因为他一直在找荒诞推演的游戏入口,遇到这种事儿就想进去掺和一脚,于是跑去隔着窗户看了看。
没想到这栋民房里竟然绑了很多个不到十岁和刚过十岁的小孩,绑人者占据了一整栋矮楼,一楼是一对夫妻,虞幸亲耳听到他们一个一个的把电话打出去,向小孩的家长勒索要钱,不给赎金就撕票。
绑架案其实时有发生,但就算是以虞幸的阅历,他也没见过一次性绑这么多孩子的,那些绑架犯看起来精神状态都很差,像极了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一旦事情曝光,就会变成特大案件。
说实在的,对于当时的虞幸来说,这栋楼没什么危险,哪怕绑架犯有很多装备,甚至储备了炸药……但对于楼里那些普通的孩子来说,这些都足以致命。谷
虞幸没感觉到这会触发灵异事件,又一次和荒诞推演毫无联系,但他看都看了,就心血来潮打算做个好事儿,干脆把人救出来得了。
他没报警是因为当时正处于一种很冷漠的阶段,他懒得和警察产生什么关系,只想把人救下来往安全地带一扔就完事儿,那么多孩子又不是没长嘴,自己会去找警察叔叔的。
潜入民房救人的前几分钟,他在民房附近看到了一个黑衣服小女孩,只有十二三岁大,或许和被绑架的那些孩子差不多,她一头过肩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尚留着婴儿肥的脸上透满了厌世般的冷漠,是个很酷也很锋利的女孩子。
那就是曲衔青。
他因为好奇多看了曲衔青几眼,结果发现,她的目标地点竟然也是这栋民房,到了附近就开始围着房子转悠,像是在试图试探些什么。
这气质诡异的小女孩拿着一部手机,又绕了半天,终于确定这里就是绑架地点,然后便站在一个自以为很隐蔽的地方,打报警电话。
虞幸听见她用漠然的语气道:“嗯,金泉路,嗯,不知道,反正我听见绑匪在打电话了,嗯,对,……我知道了,希望你们快点到,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有没有变成被撕票的一员。”
她很镇定,但经验不足。
楼里的绑匪很警惕,经常派人出来巡视,曲衔青站的那个位置,其实是一个巡视点位。
眼看着曲衔青要被发现,虞幸还是动手提前将她拉走,躲过巡视后,他注意到曲衔青看他的眼神,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差点被发现的后怕。
“你在干嘛?”虞幸当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摆什么好脸色,“站那个破位置,急着进去陪他们?”
“你知道这里有绑架案,你又是什么人?”曲衔青用厌世脸望着他,微笑唇的弧度有点特别。
曲衔青的电话果真是打给警察的,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但很不幸,心态崩毁的绑匪一点也不在乎杀了绑架对象会让这件事提高到什么样的刑法层面,只知道催促赎金,然后残忍杀害了一个最倒霉的孩子。
那正好是曲衔青的“朋友”,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事后虞幸才知道曲衔青之所以能找到绑架窝点,只是因为这个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她猜到了朋友今天要去哪里,顺着这个线索一路走,试探性到了民房外。
反正当时,看到绑匪的残暴行径,虞幸一点儿也不想等,只想直接进去救人,却被曲衔青拽住。
曲衔青很认真的说:“别去,如果你进去,可能就不是一个小孩死亡,而且所有小孩都要陪葬。”
这是虞幸事后翻译的委婉版本,真实版本大概是曲衔青毫不留情说他别捣乱滚远点,瞎动害死所有人就完了之类,他硬是让一个人类十三岁幼崽的执着给绊住了。
第四十七章 无所顾忌的恨他吧
曲衔青的朋友叫祝嫣。
一个孤儿院的孩子。
其实也不能算朋友吧,祝嫣比她小两岁,原本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在曲衔青贫瘠的社交圈子里,这个虽然身处孤儿院但依然致力于把自己收拾的清爽漂亮的小姑娘,是为数不多会和她搭话的人。
所以,曲衔青用自己的方式来找人了。
这场绑架案牵扯到了很多孩子和很多家庭,祝嫣很不幸,她的死亡是一个警告,一次犯人的杀鸡儆猴,而人选也只可能是她——因为其他孩子都有父母,可以交赎金,只有祝嫣,她是没有人在乎的。
总之虞幸没有听劝,在意识到犯人已经对孩子下手之后,他就进去了。
费了一点劲和一点时间。
虞幸救出了所有的孩子,以及一具尸体。
他也说不上来曲衔青当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大概时间有些久,没太记住,他只记得曲衔青语气很平静,好像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找过来,也只是一厢情愿的努力一下罢了,成不成功,赶不赶得上,曲衔青都不会把压力放在自己身上。
事情本该就这样过去,哪怕虞幸觉得曲衔青这个小女孩很特别,那时的他也不会产生多余的兴趣。
转机大概还是在祝嫣身上。
虞幸本也以为祝嫣死了,他给救出来的孩子指了一条通往警局的路,孩子们虽然是被他救出来的,但是他看起来也很可怕,所以当一个孩子最先朝那条路跑去之后,剩下的孩子也跟着疯狂逃离。
只有祝嫣的尸体留在原地。
曲衔青跪坐在尸体旁,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无声的悼念着唯一搭得上话的朋友,虞幸打算走了,却被曲衔青叫住。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说,“你很厉害,不像一个人类。”
若是再早个三四十年,这句话就相当于在虞幸雷区蹦跶,好在当时的虞幸已经不太在意这一点了,他走过去蹲下,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曲衔青的眼睛:“所以呢?”
“没什么,只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隐藏的一面。”曲衔青一本正经地回应着,“谢谢你。”
她说完,弯腰去捡祝嫣的尸体,似乎打算把祝嫣背起来,虞幸皱了皱眉,再怎么样,他也不觉得让一个小孩背着尸体走一路会是个好的选择,于是他拎起祝嫣的尸体抱在自己怀里:“要去哪儿?”
命运的交汇大概就在这一刻。
一直被以为是已经死透的祝嫣在虞幸怀中睁开眼睛,十分虚弱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死死抓住虞幸的胸襟领口,虽然说不出话,但是那双眼睛里,强烈的求生欲望刺痛了虞幸的神经。
虞幸在这一刻强烈地感觉到这个小姑娘想活着,特别特别想,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执拗,也是一种本能。
“她……”曲衔青的表情有了变化,哑然几秒,她突然伸手拉住虞幸的衣角,“如果你真的不是人类,能不能救救她。”
“恶魔,怪物,鬼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怎样都好,能不能救救她,她可以付出一切。”曲衔青这么说着,虽然很奇怪,但虞幸突然就能理解怀中小姑娘求生的欲望了。
后来虞幸想过,曲衔青一定很了解祝嫣,如果当时祝嫣可以开口,也一定会说,不论是什么代价,都请让她活下来,哪怕是把灵魂卖给魔鬼,或是从今以后再不能接受阳光。
但是祝嫣的清醒只有短短几秒钟,她的生命力已经消耗殆尽,就这样在虞幸怀里涣散了瞳孔,手臂垂下,生机尽灭。
虞幸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他体内的诅咒恰好与死亡有关,虽然没有过先例,但此时此刻他无师自通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还可以让怀中的女孩睁开眼睛——只要将诅咒之力分过去一部分。
一旦有了这样的冲动,虞幸便从不介意跟随冲动做事,一缕缕黑色的气息钻入女孩的尸体中,浓烈的死气从尸体里散发开来。
是的,她当然已经死了,无可辩驳的死了,虞幸也做不到让死者复生这种事,但他可以用另一种方法维系这个女孩的灵魂。
诅咒之力翻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动了动,双目睁开,一双死气沉沉而又透着邪恶和恐怖的眼睛映照在虞幸的视网膜里,他知道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的怪物。
厉鬼?行尸?
虞幸把这个女孩打造成了一个有温热身体的人中鬼物,和他一样,是他的同类。
那段时间,这起绑架案引起了轰动,它有一个紧张绝望的开头,又有一个荒诞不经的结尾,没人知道究竟是谁在警察到来之前将一切搞定,被叫去做笔录的曲衔青也只说是一个陌生人,而她并没有记住陌生人的外貌特征。
当地的警方结案都花了很久,那是个非常偏僻的小镇,治安差,思想也很落后,硬件设施跟不上,不然警察是不会来得这么慢的。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虞幸的住所里多了两个新的面孔,一个是被他收养的祝嫣,另一个是常来留宿的曲衔青。
反正曲衔青是见识过虞幸的能力的,在虞幸教导祝嫣一些战斗能力时,曲衔青也会跟着学。
据她自己说,她的家庭非常古怪,时常会感觉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和她的家人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每天晚上,她的妈妈或者爸爸都会从卧室里走出来,来到厨房抽出一把刀,静静地走到另外一个人的房间里,就这么拿着刀站在床尾,一看就是一整夜。
曲衔青是知道的,因为她就曾眯着眼睛装睡,看着变得诡异的妈妈,承受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清醒了一整夜。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很久,曲衔青没有疯已经是一件令人称奇的事情了,她反正就在这样的家中活了下来,虽然性格越来越古怪,但虞幸反倒是挺喜欢这种性格的,懂事,自立,不会拖后腿。
这种生活似乎就这么稳定了下来。
不再是活人的祝嫣性格改变当然非常大,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用开朗的声线努力地向曲衔青搭话,也不会跟在曲衔青后面叫姐姐。
但是两个小姑娘依旧这么相处,她们毕竟还是小孩,哪怕虞幸再怎么不耐烦,面对小孩,耐心都不得不多上一点,而天天听着属于孩子的那种声线,他不知不觉也会受影响,从那种冷漠暴虐的状态中走出。
花宿白研究他研究得很透彻,反正花宿白说过,自从不老不死之后,虞幸的性格就像是一个个独立周期,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产生很大很大的变化,这样的变化甚至一点都不讲道理,只要有一个契机,就会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
虞幸被两个小女孩天天叫着哥哥给带偏了,他肉眼可见的、迅速的从让她们敬畏的冷淡成年人,变成了一个逐渐温柔但又逐渐欠扁的屑成年人,只有疯狂丝毫不减,区别在于显露和隐藏。谷
所以最开始曲衔青和祝嫣在相处过程中都是很害怕虞幸的,哪怕后来几乎忘了虞幸一开始的性格,也还是有一种隐隐的畏惧感藏在灵魂深处,这种感觉让她们下意识不会选择违背虞幸的话,哪怕虞幸事事都让她们自己选择,特别民主,但只要是虞幸决定好的事,她们就必然全力支持。
祝嫣给了虞幸很大的惊喜,他也没有想到祝嫣竟然还可以像活人一样逐渐长大,神智恢复健全,连性格都在慢慢变回从前的模样,还有了自己的爱好。
虽然和曲衔青回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但她们似乎找到了新的平衡点,从显而易见的贪恋和信任,变成了一种更加默契的心照不宣。
大概是四年后,曲衔青十七岁的时候,她靠自己解决了家中的那些东西,爸爸妈妈骤然清醒,对这几年的事分外后怕,急忙带着她搬了家,去了另一个城市。
虞幸和曲衔青留了手机号,奇怪的是曲衔青搬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进行任何的联系,他还和祝嫣抱怨过,说曲衔青一点也不想他。
又是几年之后,他们才加上了微信。
其实曲衔青在搬走后不久就进了荒诞推演游戏,并且因为渴望强大以及逐渐在灵魂中蔓延的扭曲性格,在推演游戏里沉溺了很久,魔女之名也在那时就已经悄然流传。
虞幸知道荒诞推演游戏的存在,曲衔青也知道虞幸对推演游戏的了解,因为曲衔青在断开联系的那几年里,查到了自己的家庭会发生那种诡异事情的原因。
伶人曾来找过她。
她小时候经历的一切都是伶人布下的局罢了,为的就是像养蛊一样,将曲衔青养成无可救药的性格,然后顺理成章的进入推演,再加入单棱镜,伶人似乎总能找到一些特殊的目标,然后提前做准备。
这个进程被虞幸意外打断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但伶人知道自己的计划被虞幸破坏之后,态度很奇怪,他是在某一天晚上出现在曲衔青房间里,带着那种全面的压制力,将一切的真相自曝给曲衔青的。
好像通过曲衔青让虞幸知道这件事,比成功拉到曲衔青更加让伶人满意。
曲衔青和虞幸说这件事的时候,还非常冷淡的替伶人传递了几句话——伶人说虞幸或许会想听,不然她才不会答应。
“他说,当初对你做的一切,也是这个原因,让你陷入最深的绝望,怨恨,痛苦,才能把你拉到堕落的那一边,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但小少爷的心实在是太光明了,让他费了不少劲,还差点输。”曲衔青就像背书一样,面无表情。
她是从伶人那里知道虞幸曾经也被伶人害过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这些就足够让人愤怒了。
“还有什么来着……拜你所赐,有你这个教训在,他再也没有用入戏的方式毁掉一个人,这是他送给你的绝版恶意。”
“从利用始,以利用终,戏子从未存在过,所以,无所顾忌地恨他吧。”
虞幸的“无所顾忌”,所有的虚假笑意、病态的疯狂,都在那天苏醒,从那时起,虞幸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不再畏惧于伶人的思维模式,不再刻意避开会让伶人兴奋的举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伶人,利用对伶人的了解,去得到自己需要的,就像直播里杀死韩彦那样,虽然有更多方式,但他就要选择这一种。
总之。
曲衔青和虞幸有共同的敌人,也有些扯不断的关系,他们对彼此的影响都太深刻,虞幸是老师,也是哥哥,更是那段时间支撑曲衔青全部“亲情”的人,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曲衔青虽然是推演系统里几乎无人不知的女魔头,但在虞幸面前,她永远都会是弱势的那一方。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曲衔青对虞幸的感情,那大概是“敬爱”。
……
虞幸趴在桌上睡着了。
曲衔青悄悄停下了按压他肩膀的手,目光凝重地望着虞幸的脸,摸到自己的心脏时,她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这具躯体明明不会有心跳才对。
但是曲衔青就是听到了,那是浮在躯体身后另一个维度中,她灵魂传来的恐慌。
她正在害怕。
表面上是劝虞幸好好休息,将事情交给她,实际上,她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幸了,打开门看到虞幸的瞬间,她就有些茫然。
曲衔青捂住眼睛,感受着片刻的黑暗,恐慌感觉却完全不会褪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虞幸竟然会疲惫到这种程度,在这里就睡着了。
这里可是女寝,他还得回去,哪怕她在场,虞幸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睡着,这绝对不是困,而是……
虚弱?
曲衔青摇头。
不,小时候虞幸的情况每天都在恶化,因为诅咒的折磨,虚弱是常有的事,她都不会产生恐慌。
应该是虚幻才对。
她是第一次产生这种,看着虞幸就像看着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一样的感觉,好像一回头,这个人就会变成泡影,再也摸不到。
而虞幸,可能会在某一刻无知无觉地睡着,沉溺在那一瞬的梦境之中,再也不会醒来。
曲衔青的灵魂是特殊的,比起躯体,灵魂是她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武器,所以她的灵感,几乎从未出错过。
现在她看着虞幸,就会觉得很难过。
这座岛让她不安,前所未有。
第四十八章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虽然很想让虞幸好好睡一会儿,但曲衔青还是在出门之前叫醒了虞幸。
“我去探查宿舍楼,你回去吧。”她对上虞幸刚醒来有点谨慎的眼神,手指一颤,尽量维持住平时的语气。
虞幸眯着眼,从浅眠中彻底清醒,他一手撑住下巴看着曲衔青,嘴角上扬:“好。”
“你去吧,我待会儿自己离开,另外……”他抬眼,眼尾上挑,所有人从这个角度看他时,大概都会产生不同的感觉,惊恐、惊艳,或是安心。
“别担心,我不会给你们伤心的机会。”
曲衔青一顿,随即转过头,神色认真:“这是你说的。那我走了。”
“彭。”
宿舍的门发出轻微响声,女孩的身影消失,虞幸的笑意却渐渐扩大,他用另一只手扶住额头,额前越来越长的刘海尽数散在手背上,柔软而冰冷。
“女巫……这就是你的目的。”
“让我的诅咒,还有沉的力量,供养这棵鬼沉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受着莫名的困倦,虞幸眼中逐渐有疯狂汲出。
诅咒之力带来的是身体上的虚弱,他的思维从不会随之消散,但被鬼沉树影响,那种力量却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精神。
这是想彻底把他作为养料,和鬼沉树融合吧。
他的笑几乎控制不住,虽不及墓宫最后那一刻的畅快,但透出的阴森和病态足以让人被“污染”,这是疯狂的因子。
“等着我……”虞幸笑够了,微微仰起脸,对着面前的虚空呢喃道,“等我抓到你,要好好惩罚一下啊。”
……
黑暗中的阴影默默流淌,一个修长的人影裹着夜色,猩红的双目像宝石一般,极度危险。
“好奇怪的感觉,好闷啊……”
赵一酒听见自己这么想着,语气有些轻浮。
“看到那些在界点生长的枝条了吗?密密麻麻,像一张大网。”
这一瞬间,赵一酒的视线中好像真的多出很多透明的枝条,它们肆意生长,攀爬在墙体上,侵占了所有空间。
枝条之间彼此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动,他一个人站在枝条的空隙里,显得那么渺小。
“我在网里,虞幸也在不是吗?哈哈哈……猜猜这棵树对虞幸做了什么,才让虞幸的情绪变得这么不稳定?他要是没事,就连我也看不到这些树枝呢——”
“闭嘴!”赵一酒骤然阴沉,在脑子里呵斥,那些声音一瞬间全部消失,连带着眼前的树枝、耳边的隆隆响动一起泡沫般碎裂。
他发出无法控制的喘息,几滴冷汗顺着鬓角流下,角落中,几只老鼠的呼吸紊乱一瞬,差点醒来。
是厉鬼的意识……赵一酒皱着眉头,不自觉朝女寝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严实的墙面。
“……”他沉默着,站在原地缓了缓。
要利用阴影的力量,本来就需要动用一些厉鬼的能力,容易被厉鬼影响,但今天晚上厉鬼意识很安静,没有出来干扰他。
但是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变化,心悸感在灵魂里蔓延,就像四面八方都有恐怖事物在接近一样。
厉鬼就在这时出来捣乱了。
他看到的那些……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东西,和虞幸有什么关系?鬼沉树?
但是刚才出现的感受现在已经没有了,赵一酒面色冰冷,虽然很想立刻冲到女寝那边看一看,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也相信虞幸可以搞定……就算虞幸疯起来,那边还曲衔青在呢。
毕竟厉鬼每次出现,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搞他的心态,所以话不能尽信。
他在寂静之中回归阴影,沿着影子继续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情,身形虚幻而隐晦,只有血色的眼睛可以证明他是个有实体的人。
……
威廉是住在男寝四楼407的三年级学生,夜色正浓,他开着自己隔间的小灯,疲惫却又习惯地翻着书籍。
对他来说睡觉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其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看书写试卷的时间,他的成绩只能算中流,每次大考都像是在死亡线上堪堪踏过,永远比死线高上那么十几分,但好运总不会每次都眷顾他,终于一次——或许就是下次,他就会被淘汰。
如果再不努力,他很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两个室友也都还没睡,压着声音,正在背诵公式,威廉挠挠头,不止一次的被室友背公式的声音打扰到,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很难集中注意力,而且隐隐暴躁着,就好像周围的磁场和他水土不服似的。
“北部第三山脉……奥特曼威斯特海峡以北……黑水牧场……”
桌上摊着地理书,威廉死死地盯着那一行行文字,感觉无论是默背还是读出来,文字都没办法进入他的脑子里。
焦虑……难受……还有困倦……负面情绪盘旋在他的身边,威廉打开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咚,咚,咚!”
突然,外面传来三声门响,寝室里三个人的背书声都戛然而止,一阵冷汗从后背浮出,威廉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生锈一般,他和住在身后隔间的室友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不确定和惊恐。
“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室友将声音放的特别小,威廉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听说他在说什么,然后惊悚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可能是别的声音,我们听错了。”另一个室友胆子稍大一点,有些疑惑地说。
“咚咚咚!”
但是敲门声又一次传来,将三人都吓得一个哆嗦,威廉一脸恐惧的咽了口唾沫地
天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的?
外面都是那种鬼东西,他们连出门上厕所都不敢,但是一直以来寝室都是很安全的,从没听说过有谁好好睡了觉就失踪的事例,怎么今天……?
对呀,普通学生连上厕所都不敢,那么在外面敲门的会是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由于三人都没有回应,门外的敲门声变得十分急促,大有没人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的架势,胆大的室友哆哆嗦嗦站起来,也没让他们催促,颤抖着走到门口,然后回头用眼神示意他们跟上来。
一个人站在门边,还怪害怕的。
威廉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站在大胆室友身后,离这么近,那敲门声便显得十分刺耳,室友大着胆子对门外问道:“是谁?”
“终于有反应了啊,还以为开着灯睡着了呢。”门外传来一个听上去十分礼貌的声音。
接着是带着淡淡贵气的温和嗓音:“里面的同学别害怕,我们只是听说你们寝室有学习很好的同学,想过来请教一下学习上的问题。”
所以,是因为看到了门缝里透出去的灯光,才确定他们寝室的人没睡觉的吗?也对,他们忘记了关公共区域的灯,灯光是可以被走廊上的人看见的。
在听到如此流畅而且不带恶意的声音时,威廉和室友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胆大的室友就凝重起来,目光反而更加惊恐了。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吧,我们正好也打算睡觉了。”胆大的室友说着,拼命给威廉使眼色。
有谁会大晚上的,因为让一道题不会铤而走险出寝室啊,还请教别的同学,难道他们不知道别的同学也很怕开门的吗?
而且……听说我们寝室有学习很好的同学,听谁说的?
威廉挠挠头,他们寝室好像都是学渣……不对,算是中游。
他悚然一惊。
所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寝室的真实情况,那为什么要撒谎?既然是撒谎,就肯定不会是过来请教学习问题的,敲他们的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太可怕了,他们寝室要被鬼影袭击了吗?不能开,打死也不能开门!
“嗯,原来如此。”外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从他们的沉默中悟出了什么,“这个寝室的人学习不太好。”
另一个声音道:“运气真不好,这样一来好像不会开门了……”
威廉和室友就这么瑟瑟发抖地听着外面旁若无人地讨论起运气,他们对视一眼,正准备把灯一关,装作聋子裹进被子里直接睡觉,就听见外面的声音徒然强硬起来:“那也只好这样了,宿舍里的同学,听好,我们不是鬼影,不受宿舍规则的制约。”
“现在给我们开门,我们只进去聊一聊,不开的话,我们可就要把门砸开了哦~”
“别听,这一定是鬼影的花言巧语,我听那些经历过鬼影攻击的同学说过,鬼影会模仿活人的语气骗我们,好达成它们的目的!”室友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威廉的脚。
“彭!”
回应他的是一声撞击,宿舍门一阵颤抖,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多出一条细细的裂缝。
不得了了……
威廉心中大骇,心跳疯狂加速,他惊恐地向后逃窜,抛下了大胆的室友一个人守在门前。
“靠,胆小鬼!你有义气吗?”室友一声抱怨刚刚落下,门又被重重撞击一次,沉闷的响声估计能沿着走廊传出老远。
门上的裂缝可是实打实的,万一要是这门真被撞飞了,别说是今天晚上,从今以后他们还能不能在这里住都是个未知数。
也有可能没这么麻烦,今晚他们人就没了。
胆大的室友连忙高声道:“我开门,别撞了别撞了!”
他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拉下门栓,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一片漆黑,确实有一个人影站在外面,地上好像跑过去两三只老鼠,叽叽地叫唤着。
赵谋时刻注意着那些已经醒来的老鼠的动向,发现暂时没事后,便将门缝用力推开,嘴上挂着微笑:“瞧,都说了不要害怕,我们真的只是进去学习一下。”
门当然是他撞的,指望温青槐这个体质黑洞,不是很现实。
“你你你们真的是活活人吗……”威廉听到室友的声音,缩在隔间里探出一个头。
“我们是四班的转学生,不太清楚宿舍的规矩,只是出来后本想找学霸问一些问题,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太安静了,估计是睡着了吧。所以沿着走廊走了半天,只找到了你们宿舍一个门缝里有光的。”温青槐从赵谋身旁探出一个身子,比较温和的声线更容易安抚此刻处于差点崩溃状态中的学生。
“既然是活人,那你们就进来吧。”胆大的室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反正他如果说不让进来,这两个人肯定还是会硬闯,他松开手将两人放进寝室,然后忙不迭地将门关好,心疼地望着门上的裂缝。
威廉打量着闯入者,无论是从走路姿势还是身体形态来看,好像确实都是正常的活人,他缓缓从隔间里出来,和胆小的那位室友一起问:“那你们为什么要砸我们的门……呜呜……”
“呵呵,因为你们婆婆妈妈的,我可是因为打架才被送到这所学校来改造的呢。”赵谋表情逐渐阴沉,开始吓唬这几个可怜的学生,“好声好气让你开门,不听,那不就只能威胁一下了吗?”
威廉:“……”好可怕,好不讲道理!
不过只要是活人,那大家就都是兄弟,总比鬼影袭击要好太多。
“所以你们想问什么问题,我我我事先说明,我们寝室的学习功底也不是很好,如果没能教会你们,你们就去别的寝室吧!”威廉先打好预防针,免得待会儿这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暴力兄弟给他们一人一拳。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赵谋推了推眼镜,十分冷静,虽然他连一本书都没有带过来,但还是面不改色道,“本来也没这么紧迫的,可是外面有好多老鼠,我这个人从小就怕老鼠,对不住了。”
“老鼠?”室友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色,“我也怕老鼠,我们宿舍楼一到晚上就会有老鼠跑来跑去,好在没听说过伤人。”
赵谋表面上对老鼠十分嫌弃,实际上已经陷入思索。
他跟温青槐想要敲门,肯定是会惊动老鼠的,所以他们干脆在赵一酒和虞幸都离开之后,先试着在自己寝室的门上敲了敲,果不其然,几只老鼠听着声音就过来了,不过看他们没有离开宿舍,老鼠们在门口徘徊了两圈,什么也没做。
之后赵谋又当着老鼠的面走出寝室,老鼠停了下来,好像正在和他对视,他想到那些开门上厕所的人不可能不惊动藏着的老鼠,但也没有引起宿管的注意,便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只要不在楼里找宿管可能藏着的东西,老鼠就不会有过激行为。
所以他即使是和温青槐两个人在走廊上时,也装模作样地讨论了一下去找人问题目的话,那些老鼠原本躁动不安,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便安静了不少,只是一路跟着。
第四十九章 女人的呼喊
“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要不……进去说?”
在赵谋担任吓唬人的角色时,比赵谋瘦弱得多的温青槐就只能当那个好好说话的角色,他冲着满是戒备的三个学生笑了笑,示意了一下里面的隔间。
毕竟公共区域离门太近,万一待会儿说的话会被外面的老鼠听到,指不定还得出事。
虽然不情愿,但是三个学生还是抱着后怕又憋屈的心情,将两人带到了唯一一个空隔间,空隔间什么都没有,连床都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只是在床尾处能看到被血液渗透的痕迹。
赵谋看了血迹一眼,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之前的室友留下来的。”大胆的室友沉默了一下才说,“他学习很好,是我们寝室学习最好的,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第一个承受不住。”
威廉看看周围人的脸色,犹豫着补充:“他压力太大,每天都被红袖章看着,学习的时候经常自言自语说什么这次一定要拿到第一名,而且他身体不太好,每次食堂抢饭都抢不到坠鸟窗口的东西,久而久之,他胳膊上开始长眼睛……”
胆小的室友连忙制止他:“靠,你别说这个东西了,我想想还害怕呢,恶心死我了!”
赵谋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看来这个寝室的学生和大多数学生一样,都已经不知不觉间被这所学校给扭曲了。如果放在外界,像这种提到死去的室友只会觉得恶心的人一定会被谴责,可他们却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般。
威廉听到室友的说法,叹了口气:“反正就是他接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最后在一个晚上拿刀把胳膊上的眼睛一个个戳破,然后割破了动脉,我们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这张床后来就没人再睡过,我们学校的床位很多,一般都不会中途塞人,除非整个宿舍都空了。”室友接着补充。
“原来如此。”温青槐淡淡的笑着,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便直入正题说,“找你们问题目是假的。”
威廉心里暗骂了一声,操,当然知道是假的,你们连书都没带。
温青槐看着这三个学生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不情不愿,但谁都不是好人,他也没必要照顾这几个人的心情:“实际上我们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你们在这栋宿舍楼住了快三年了吧?有没有了解过一些关于宿舍楼的传闻,比如宿管对这栋楼的特殊监控,或是晚上的时候,这栋楼会不会偶尔出现特别的事情。”
“啊?”三个学生都挺意外,这是什么问题?
“你们要知道这个干嘛?”威廉疑惑的问了一句。
“这学校这么多破事儿,哪儿哪儿都诡异,晚自习还容易死人,我们不得先搞清楚宿舍楼是不是也一样啊,让你说你就说嘛,朋友。”赵谋挑了挑眉,“看你们这反应,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威廉没什么好说的,他只觉得这是没必要的事情,“你们想多了,晚上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不会出事,不像你们这样到处乱跑就没事,查寝的时候跟宿管配合着装装睡,晚上别开门,把门锁好就够了,你知道更多没用的。”
赵谋不爽地瞪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神竟然让人十分畏惧:“有没有用我说了才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个最胆小的室友在此时不太高兴的说:“转校生,你这样在圣乔尼斯中学是不行的,校规里有说过不能随随便便动手打架,万一被红袖章抓到了,你还会受到老师的惩罚。”
看来他的胆小仅针对鬼影。
“是吗?依我看来这校规也就是做做样子,我还看到有人直接欺负同学呢,不是也没人管?”赵谋双手覆在一起,将指节按的啪啪响,“我就是现在把你揍一顿,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更何况如果你再跟我废话,而不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的话,我也不会揍你,只会把你扔到走廊里去。”谷
那室友的情绪瞬间收敛下去,不敢再说话了。
“别生气,这事情我知道一点,我来说。”大胆室友看不下去,反正自己三人是弱势的那一方,还不如好好配合把人送走了早点睡觉。
“那我先回去复习了。”威廉不是很高兴地从空隔间走了出去。
半夜的敲门声带来的后果算是有惊无险,威廉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这两个转学生其实他有一点印象。
好像之前吉恩主任就是在走廊上逮到这几个转学生问了些事情,他远远地看着,没太记住这几个人的相貌,但一经提醒便勉强能对号入座。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本来复习的好好的,两个霸道的转学生踹门不说,毫无礼貌的要求他们回答问题,这不是占用了他们本来的学习时间吗?
大半夜敲门,他们差点就要被吓死。
还把门踹了一条缝,要这门万一真的踹开了,这就不是一分两分十几分的考试分数问题,而是他们真的会没命!他就不信那个学生用走廊作为威胁强迫他们回答问题,会不知道宿舍楼走廊里鬼影的存在。
那这两个转学生,不就是差点故意杀了他们吗?
真是赚了两个祸害,要不还是跟他的前室友一样早点死了比较好吧,起码他室友死了,他的年级排名就能进一位,活下来的概率更大,这两个转学生不知道学习水平怎么样,但这种性格绝对会是惹麻烦的那一种。
威廉一边挪到书桌前坐下,一边狠狠的诅咒着转学生,听见室友乖乖回答问题,甚至有些不满。
“你们想知道关于女宿管的事情的话,我倒是听之前的学长说过。”胆子最大的那个学生挠了挠头,“按照今年来算,宿管已经在学校待了七八年了,据说是除了四班那个新物理老师之外工作时间最短的校职工。”
“听说她刚来的时候大着肚子,但是很快肚子就没了,有人看到她的值班室里多了一把带血的小刀,而她的腹部这残留了好久的血痕。”
“好多人猜她是把婴儿剖出来了,这在当时还引起了很强烈的议论。这之后宿管除了每天的查寝之外,还会在很多不确定的时间点进楼里乱晃,像在找什么东西,但也没见她找到。”
“现在她还乱晃吗?”温青槐问。
反正这几天他是没见识到过。
“没有了吧,我入学的时候宿管已经不这样了,不过现在晚上每隔几天就会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赵谋:“什么叫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这不是男寝吗。”
“不知道,那声音感觉挺小的,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总是在跟我们喊什么……它们快来了,快关门啊,没吃的啦之类的,我们也不懂什么意思,就一直当做某个鬼影的声音吧。”那个室友思考了一下,“她出现的时间间隔不大,有时候两天就来一次,有时候要一周左右,你们明天晚上可以试试运气,说不定她就来了呢?”
第五十章 聪明人的社交尴尬症
听到这个学生说的情况,赵谋和温青槐就知道,重点来了。
这“鬼影”喊出来的内容,分明就是鼠疫时期那仓皇和不安的日常,饥饿和死亡时刻威胁着鼠疫地区的受灾人民,只要老鼠成群结队的出现,人们就会徒劳地紧闭门窗,默默祈祷。
所以在走廊里发出声音的必然不会是属于噩梦势力的鬼影,而是女宿管这一方的东西,只是他们在宿舍楼住的时间太短了,还没遇上过。
这个收获够大,赵谋不动声色地想着,只要阿酒今天没在宿舍楼里找到被藏着的东西,就说明想要解决宿舍楼的任务,八成只能等待那个声音出现。
“除此之外呢,女宿管对你们好吗?我看她人好像挺亲切的,就是有时候在行为上看着不太对劲。”温青槐趁着这个机会又问了一些关于宿管的问题。
“她对我们还不错吧,反正她也是这所学校的职工,肯定是和那些老师一样,巴不得我们犯错了变成他们的乐子。”这学生说道,“但她起码不会经常为难我们,查寝的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看到我们关灯睡觉,当晚就不会再来了,这两年多里,因为违反宿舍规定被她抓走的学生加起来恐怕都没在一个月内在教学楼里被惩罚的学生多。”
有这对话的声音在,威廉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他翻了一页纸,听室友提起女宿管,便还是插了一句:“而且她有时候会让我们帮她做点东西,只要帮了忙,在一定的时间里她会对帮忙的人更加宽容,反正就……虽然危险,但和其他老师和职工比起来,已经够宽松的了。”
他语气里透着一丝维护的意思,这让赵谋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个胆子比较大的学生一言难尽地撇撇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悄声道,“这家伙就喜欢那个女宿管,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宿管平时很温柔,长得又漂亮,喜欢她还算正常吧。”温青槐配合着压低声音,看似八卦实则敷衍地应和了一句。
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倒是都牵扯不到重点,两人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打算告辞。
他们的离开对这个宿舍的学生来说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赵谋手搭在门把子上,在要按下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忘了说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到处乱传哦~”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吓得正目送他们出去的学生一个哆嗦,“虽然其他装睡的家伙们一定听见了敲门声,但他们又不知道是谁敲的门,你们说呢?”
“……知道,就算明天有人问,我们也不会说是你们进来了,就说是他们的幻听。”大胆的室友很上道,知道不想惹麻烦就要这么做,“反正走廊上出现怪声都可以推给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嘛,一旦有人问我们,我们就说复习得很认真,完全没听到过任何声音。”
“真聪明,希望你们能做得到。”赵谋冲他们挑了挑眉,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中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和温青槐一起侧身闪了出去,又帮他们关上了门。
“吱吱……”
开门关门的动作短暂照亮了一小块走廊,又瞬间寂灭,黑暗中,老鼠的眼球发着幽幽冷光,像冰冷的探头一样围绕在两人周围。
“回去吧,看起来他们不是很愿意让我们打扰他们的学习。”温青槐小声说着,沿着走廊原路返回。
他们的宿舍里空无一人,回去之后,赵谋开始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写写画画,温青槐则拉上了帘子,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他俩其实并不很熟。
赵谋算是明星推演者之中的新秀,名气不算特别高,但有着赵家的加持,不少人都对他的前景十分看好,并且心有忌惮。
温青槐则是一个很典型的单人明星推演者,擅长运用不同的祭品做出比较好的推演效果,他的思路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帮助很多脑力不够强的新推演者,称得上有教学效果,所以他可以靠在系统里挂推演视频收割积分。
认真的说,温青槐绝对算是赵谋的前辈,在推演等级积累上也要高于赵谋,只是推演里不讲究资历,只讲究实力,所以温青槐在虞幸这个小队里混着,一点傲气和前辈的架子都没有,时常让人忘记他的身份。
但论配合,温青槐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推演者,他和谁都能配合得起来,属于一个比较万金油的位置,赵谋有猜过,虞幸是不是想把温青槐也拉到队伍里来,但是虞幸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现在两人单独在寝室里,都是脑力型推演者,该懂的根本不需要提醒,所以没有话题……就很安静。
赵谋面前摊着的一张草稿纸上,写着一些简短而奇特的关键词,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笔,默默朝后面望了一眼。
“……”
不管这个学校有多奇怪,他确实是很久没有经历过同住一间宿舍这样的事情了。
其实有点想搭话,虽然温青槐的资料基本都在他手里,但正式接触的话还是第一次,然而他现在找不到话题。
套话和强行寻找共同点以亲近目标的方式,似乎对温青槐没有什么作用。
赵谋将眼镜摘下来,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气质突然就和赵一酒相似了起来,他用手指揉了揉鼻梁,垂眸打量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就在这时,寝室的门响了一下,传来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略显缓慢的脚步声。
“你们两个都回来了啊。”虞幸懒洋洋地走到赵谋隔间的门口,一手扒住墙壁,探头去看,便和赵谋的眼神来了个四目相对。
“唔,一瞬间以为是酒哥,怎么不带眼镜?”他愣了一下后笑嘻嘻道。
“你回来得也很快嘛。”另一边的温青槐拉开帘子。
赵谋第一反应是捞过旁边的眼镜重新戴好,笑了笑:“怎么,已经打探到女寝那边的情况了吗,曲衔青怎么样了,她怎么说?”
第五十一章 曲衔青得受伤
醒着的夜晚本就漫长,在副本里的夜晚更是如此。
赵一酒顶着黑眼圈回寝室的时候,天上的黑色已经逐渐褪去,开始微微泛起灰白,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三个临时室友都躺在床上睡得很香,没有一个人有等他的意思。
“……”他轻声将门关好,悄无声息地走到每个人床前都看了一眼,尤其在虞幸床尾停留了很久。
寂静之中,他一身阴影尚未散去,瞳中的红色微微泛着光亮,站在那里,要是此时有别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吓得心脏病都出来。
这实在是太像站在床头凝望活人的鬼物了,要么就是那种半夜偷闯别人家的变态。
虞幸也是这么觉得的。
十几秒之后,他无奈地睁开眼睛,声音为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点笑意:“回来了啊……不睡觉,看着我干嘛?”
“你的呼吸频率暴露了你没睡觉。”赵一酒幽幽说道,“我就想看看你能装多久。”
“……其实也不是没睡,是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醒了。”虞幸打了个哈欠,干脆坐了起来,打量了赵一酒两秒,“去了多久?”
“马上就要天亮了。”赵一酒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疲惫,他算是一直在使用阴影的力量隐蔽自己,将整个宿舍楼上上下下摸排了一遍,中途还要躲开那些巡视的老鼠,精力消耗非常大。
“啊……已经要天亮了吗?那还真是辛苦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虞幸揉了揉太阳穴,真正的清醒过来,掀开被子下床。
他不觉得赵一酒站那儿是专门为了看他睡觉或是等他主动开口,赵一酒是个很有效率的人,如果没有必要,他一般不会做多余的事。
那只能证明赵一酒觉得现在不能直接入睡,虞幸凑到赵一酒身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受伤了吗?”
“没找到有用的东西。”赵一酒声音很沉,似乎是有点失落,“但是探测出楼里有很强的污染,我受到了一点影响,不太敢睡。”
“怎样的影响。”虞幸眉峰微皱,按照他从女寝得到的信息总结出来的猜测,鼠疫会加速红袖章等学生的异化度,也就是相当于,这种污染对他们这种本身自带特殊力量的人很不友好。
他自己没太大感觉是因为他的诅咒之力可以有效对抗这种污染,而精神有鬼沉树的力量影响,所以他是时刻处于一种更强大的污染的笼罩之下,对于女宿管这边的诡异力量反而不那么在乎。
但赵一酒这种有厉鬼力量封印在体内的人则不同,他本身就很不稳定,要是和赵谋、温青槐一样是普通人的身体,反而还安全一点。
如果连赵一酒都说不敢睡,就证明污染一定很明显。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惊动了赵谋和温青槐,毕竟副本里没有哪一个推演者敢在睡觉的时候真的睡得那么死。
天知道半夜会不会一把刀就朝他们劈了下来,半点都不警觉,那是会出大事的。
所以赵谋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自家的弟弟和队长说着什么污染,他“腾”得一下坐起来,反应很快:“怎么回事?”
赵一酒:“……”
他看着面露担忧的哥哥,闭了闭眼睛,嗓子有一点哑:“不是大事,影子巫师的力量很容易被这栋楼里的东西渗透,我用了一晚上,‘它’的意识现在太活跃了,但我还可以控制住。”
虞幸和赵谋都懂“它”的意识便是指体内的厉鬼意识,而不清楚这方面事情的温青槐虽然醒了,但为了给他们自由交流的环境,默默选择不说话。
“但如果我睡觉了就控不住了,一旦休息,明天你们只能看到那个我,而且会占领很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赵一酒说这话时,眼中的猩红都在不正常的流动,仿佛血河缓缓溶解。
此时距离赵一酒在厉鬼意识的影响下看见树枝虚影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左右,那之后,厉鬼意识时不时就出来蹦达一下,严重地干扰着他,恍惚间让他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刚刚融合厉鬼时在赵家给他准备的黑屋里度过的时光。
当时也是这样,不管他正在做什么事,都可能随时听见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和他说话,然后一点一点引诱着他,朝着堕落和黑暗的领域走去。
他扛过了那个阶段,当然也可以抵挡住今天厉鬼回光返照一般的骚扰,可问题是他一边要和那个意识抢身体,一边还要运用阴影的力量排查楼道和一些空房间,稍有不注意,两边就都会崩。
赵一酒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所以宿管这边拥有的污染力量和‘它’应该是同源,否则不可能在困扰你的同时加强‘它’的活跃度,真是麻烦,死寂岛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好像正好和‘它’撞上了。”赵谋关心的同时还是很理智的,他也走了过来,用比虞幸还细致的手法,将赵一酒好好检查了一遍,确实身体上没有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要知道曾经的那个家族长辈在完全被异化成怪物的时候,身体的异变程度是很可怕的,这么多年来赵谋最担心的就是弟弟因为融合了厉鬼而步了那位长辈的后尘。
相反,如果是纯粹的精神方面的交锋,他对弟弟很有信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阿酒的坚韧程度。
“说了没大事,用不着这么紧张。”赵一酒不太适应地将身体从赵谋的魔爪下挣脱出来,不过经这么一折腾,他的状态好像好一些了。谷
确实不是太严重的事情虞幸知道解决办法,便跟着放松下来,揶揄道:“我知道了,你在我床尾站这么久,是想让我陪你聊天,免得你睡着?”
“……”赵一酒一言难尽,“没这个兴致。”
“那我惹你生气了你也会很难睡着,我懂我懂,这波是打算让我气死你。”虞幸说着就躺回了床上,在赵一酒呆滞的表情里被子一盖,舒舒服服地窝起来,“我能睡觉,就你不能,羡慕吗?”
“羡慕也没用,你在那儿站会儿吧,正好可以当个闹钟,上课前半小时叫醒我就行——”
“你是人吗你?”赵一酒还没说话,赵谋先忍不了了,他把眼镜戴好,用充满了斥责的目光盯着床上鼓起的被子,“虞幸,别搞我心态,阿酒已经这么累了,你应该让他睡你旁边。”
赵一酒:“?”
虞幸:“?”
默默旁听的温青槐:“?”
“一石二鸟,你再搞点小动作,阿酒既能躺着休息,又会因为要小心你而不敢睡着,目的就达成了。”赵谋嘴角勾起,“老哥这方法稳不稳?”
虞幸:“你说的我好像一个有什么龙阳之好并且会耍流氓的变态。”
赵一酒:“……可以了,打住。”
“你们一开口就足够让人清醒了。”他木着脸,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人走到公共区域的桌边坐下。
他当然看得出来,无论是虞幸的欠扁还是赵谋的欠扁,都是为了用浮夸的话题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以此维持清醒状态。
他非要站在那里等虞幸睁眼的目的之一也是这个。
可是……
还是终于坐起来的温青槐说出了他此时的内心想法:“你们也太基了,说的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行吧,行吧,开个小玩笑嘛。”赵谋耸耸肩,看着窝在被子里仿佛随时真的会睡着的虞幸,认真了一些地问道,“你这么不着急,是有解决办法?”
如果这事儿不解决,那赵一酒就不是现在不能睡的问题,而是接下来的很久一段时间都不能睡,直到污染消退才可以。
但是没人知道这种污染要多久才会消失,甚至是……究竟会不会随着时间消。
要是厉鬼意识一直这么活跃,赵一酒最多拖到精神极度疲惫,最终也还是只能把思维让出去,等待一次不知期限的恢复。
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将会是赵一酒自身最大的一次危机。
好就好在这次厉鬼的活跃是随着污染而来的,只要解决的污染,厉鬼意识就会再次沉寂,虞幸心道你还问我,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淡定,明显也是想到了解决方法。
他敷衍得回答:“有啊。”
然后提高了声音,冲着不想和他们说话的赵一酒道:“其实我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刚刚看了我那么久都开不了口。放心吧,明天和曲衔青解释一下,她答不答应另说。”
赵一酒这才理会他:“但她答应了就会受伤,我——”
虞幸道:“虽然感情上不太想看到那一幕,但是从理智上来分析,她的身体受伤问题不大,毕竟她没有……痛觉。”
“确实,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这个,但明天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想这么做……”赵谋沉吟片刻,“我就再找其他方法。”
赵一酒身上多出来的污染既然和他体内的那只厉鬼是同源,那么说白了,污染属于一种鬼气。
这样的鬼气不是自然增长,而是外力强加,相当于游荡在外的力量,曲衔青的“躯壳受伤吸收鬼气治愈”的特性刚好能把这种力量转移过去。
前提是她得受伤,这意味着曲衔青想帮赵一酒,可能得手动往她身上戳几个大伤口——小了还不行,能让厉鬼如此活跃,污染程度必然不低。
连虞幸这种不讲武德的人都觉得这个方法有点不是人。
所以只能看曲衔青自己的意愿,他知道曲衔青什么事都听他的,因此他绝不会对曲衔青做出任何希望她同意的暗示。
第五十二章 别惹词汇量比你丰富的人
已经醒来的几人和赵一酒一起直接撑到了天亮——除了虞幸。
虞幸是真的又睡过去了。
但是没有人打扰他,他们好像都保持了一个奇怪的默契,即使是对这个团队各个成员一知半解的温青槐,都似乎心照不宣。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赵谋给赵一酒复述了他们的收获,由于每一次他们的新情报都会为了不在场的成员而转述一次,赵谋觉得自己简直成了考前复习的学生。
上课之前,虞幸才从被窝里爬出来,揉着太阳穴伸了个懒腰,懒懒地将上午的课本抽出来,加上作业和几支笔,潦草地放入背包。
赵一酒的呼吸声明显比以往粗重,好像呼吸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他的血色眼睛没有褪回去,大家一起出了宿舍门,他默默垂着眼睫,看着脚下的地面,吊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曲衔青肯定是会同意的,这点真正被曲衔青当做同伴对待的人都知道,别说她的身体没有痛觉了,就算是有,她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对着自己的身体捅上几刀。
赵一酒只是有点不高兴。
他还是太弱了,弱到需要队友伤害自己来帮他治疗,虽然说死寂岛活动的等级对身为推演者的他来讲的确超前……但他和普通的推荐者不一样,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鬼物的力量,怎么也不该这么废物。
“想那么多干嘛?”赵谋猛的一拍弟弟的后背,梆的一声,他竟然不知道是弟弟的背更疼还是自己的手更疼。
赵一酒看着赵谋脸色一僵,默默把手缩回去的动作:“……”
“咳。”赵谋感到尴尬,但他毕竟脸皮厚,清了一下嗓子,便重新温柔地拍了拍弟弟,“你就是负担太重,潜意识里就觉得该独当一面,那是你小时候遗留下来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你现在有队友了,怎么说呢……队友都是拿来用的!”
“如果曲衔青拒绝你,我们当然立马想别的办法,但只要她愿意帮你,你就不该有负担。阿酒,听懂了没?”
最了解赵一酒的一定是赵谋,他称得上是赵一酒肚子里的蛔虫,弟弟这种面瘫在想什么,赵谋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
走廊上的人逐渐多起来,赵一酒的目光转向赵谋,颇有些口是心非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被污染影响之后精神不好,没有负担。”
虞幸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勾起嘴角。
他想尽快结束学校副本,队内成员的状态都不太好,必须快点出副本进行调整。
最终,赵一酒的忧郁心情是毁在曲衔青手里的。
几人进了教室,果然看见在昨晚的晚自习里全部死亡的同学再次回到了班级中。
他们像没事人一样对昨晚的经历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好像只是度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晚自习,不,不仅是昨晚的经历,应该说是昨天一整天的记忆都消失了。
他们仍旧在上课时安静压抑,下课时高高兴兴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发泄在奥利弗身上,只是这一次,奥利弗的态度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懦弱退让。
下课的时候,赵一酒自己去找曲衔青了,然后他就被曲衔青拉着出了班级,不知道去了哪里。
教室中声音嘈杂,那位曾被奥利弗喜欢过的女孩儿在几个同伴的怂恿下走过来,对奥利弗甜美的笑着,打算用奥利弗对她的爱慕完成一个戏耍,让大家好好看一看笑话。
虞幸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戏,他记得这女孩叫奥芙,和奥利弗在读音上非常相似。
白毛女生趴在桌上,似乎又一次对这一切提不起兴趣。
奥芙走过来,弯下腰,偏头看着奥利弗被长长的头发遮住的脸,笑着说:“奥利弗,是我,今天放学后你有空吗?”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图书馆那里,听说来了新的学习资料——这么做也可以帮你摆脱那些欺负你的人,对不对?”
“说好咯~放学后我等着——”
“滚。”奥利弗阴冷的声音透过沙哑的嗓子传入奥芙耳朵里。
“什么?”奥芙着实愣了一下,她确定奥义是喜欢她的,而且像这种懦弱胆小又自闭的人,他们的喜欢通常更加执着,而且被喜欢的人主动邀请,只能感到被恩赐,欣喜若狂。
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少自作多情,你以为我喜欢你?”奥利弗或许曾经真的畏惧着这一切,畏惧着他人的目光,被无故欺辱的那种暴力折磨身心。
那种孤独是恐惧的源泉,但是只要他不再孤独,一切就都不同了。
他缓缓抬起头,失去胆怯之后,那种阴冷晦涩和不祥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愣是让奥芙打了个寒颤。
“你只是会让我恶心,自说自话帮我答应,再在放学时嘲讽我异想天开,是吗?”他像是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或许猎物不太好吃,所以毒蛇的目光里又透着浓浓的厌恶,“然后,和你一起的蠢货就会高兴地大笑,认为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比如为他们提供了笑料。”
周围的同学安静下来,呆滞地听着奥利弗用如此恶意的语气说话。
他们甚至一时间没有生气,因为太过震惊。
“你!”奥芙的脸扭曲起来,双拳紧攥,她的脚已经抬起来,想要狠狠踹一踹奥利弗的桌子。
但是有一个人的脚先她一步,踢在了她的小腿上。
丽贝卡这一脚可没留情,直接让奥芙疼得跌倒在地,她身后的几个小姐妹捂住嘴巴,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帮奥利弗。
“抱歉,我想踹桌子来着,但是你比桌子欠踹多了,我没忍住,转移了目标,你没事吧?疼不疼啊?”丽贝卡居高临下地看着奥芙,声音铿锵有力,一点儿看不出原本想踹桌子的意思,几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就是故意的。
看起来比平时的她要狂的多。
只有她“傲慢”地将头发拢到脖子后的动作,才暴露出了她的强装镇定。
毕竟马上,她就会被反应过来的同学们视作的“小偷、垃圾、扫把星、脏东西”的同类,一同纳入欺辱范围了。
她那些玩的还不错的小姐妹也会疏远她,变脸,唾弃,厌恶,失去友谊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这是没办法的事。
唤醒记忆的人不够多,她是一定会经历很多次轮回中被霸凌的痛苦的。
但起码,懂得反抗的人,绝不会比默默承受的人活得更糟。
谁想来欺负她或奥利弗,她就在学校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对那人反击,哪怕不能像这次踹人一样动手,但既然对方言语侮辱,她就用更恶毒的语言侮辱回去。
丽贝卡和奥利弗对视了一眼。
拥有着这么多次轮回的记忆……那些污言秽语,早就记在了心里。
尤其是奥利弗,他作为暴力的承受方,听到的辱骂或许比看过的书上的字还要多。
周围的学生们已经有了反应,一阵哗然,奥芙捂着腿爬了起来,副班长闻讯赶来。
他不解地看向丽贝卡:“你怎么回事?”
丽贝卡和她的小姐妹算得上是这个班级里最团结的一个小团体了,副班长并不想无缘无故的得罪她。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一回事。”丽贝卡忍住恐慌,抬起头,倨傲地说,“奥芙这么想当焦点,我就让她当焦点,看,这不是成功了吗?”
“焦点啊……”奥利弗阴冷地笑了一声,“可能是平时没人愿意看她吧,才这么想表现自己,真可悲。”
“你说什么?你这种垃圾有什么资格说我!”奥芙显然是一个很在乎面子的女生,她长得的确不错,因此才会有着形象上的优越感。
“我有什么资格?”奥利弗盯着她,黑眼圈使他看起来阴翳极了,“就凭你刚刚主动约我,而我让你滚。”
“你是我这种垃圾都看不上的女生。”
虞幸好笑地在心中感叹了一声——所以说,别惹那些被欺负惯了的人啊。
他们的词汇量,和扎心程度,可都是实打实被锻炼出来的。
第五十三章 我不进女厕!
奥芙这一次算是狠狠地丢脸了。
她是垃圾都看不上的女生……一旦这一点被大家听到,只要这些同学们还想继续叫奥利弗垃圾,她就一直会是连垃圾都看不上的女孩子。
奥芙的目光看向刚刚和她打赌的朋友,那几个家伙纷纷将眼神移开,有种不敢和她对视的感觉,仿佛这个时候再自称是她的朋友,会是一件很跌份的事情。
就像曾经每一个为奥利弗说过话的人都被所有人针对一样,这个连奥利弗都能嘲讽的人,同样在瞬间就迎来了她被讽刺的命运。
那些本就和她不熟的人更是窃窃私语起来,不乏嘲笑。
“天哪,你听到刚刚奥利弗说了什么吗?奥芙竟然主动约他,还被他拒绝了!”
“哈哈哈哈,焦点吗?丽贝卡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没见她这么强势过,不过她说的对,现在奥芙的确是焦点——哈哈哈,我有点想笑。”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奥芙?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背地里却有这种癖好,喜欢一个肮脏的可怜虫?”
一声声充满了恶意的流言开始在教室里传播,奥芙气得脸色通红,提高声音反驳道:“不,我没有!傻子才喜欢他,我只是想捉弄他!”
“那你好歹也选个能达到目的的方式啊,干嘛要用你评级的魅力去挑战奥利弗的眼光呢?你觉得用自己的魅力就可以捉弄他,好自信啊。”赵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远远地搭了个腔,上扬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对奥利弗的维护,所以更容易被班里的人接受。
“就是说啊,自作多情喽,我虽然讨厌奥利弗,但我也从没幻想过奥利弗会喜欢上我呀。”一个短短卷发的女孩子捧着脸,她本来就和奥芙有矛盾,在此刻当然不留余力的出言补刀,“你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万人迷,谁都喜欢你吧,还是说你就是这么一个随便的人,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去证明某些事情?”
此话一出,原本暗中对奥芙很有好感的男生都默默低下了头,不敢言语,生怕自己在此刻为奥芙说话就会变成连垃圾都不如的人。
而且一旦再多听几句其他人嘲讽奥芙的话,他们就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对奥芙也没那么着迷了。
习惯于被流萤摆布的人,自然更容易受到流言的控制。
“奥芙,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副班长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没错,奥芙的原意确实是捉弄奥利弗,给奥利弗难堪,如果成功了,奥利弗舔着脸以为会有人喜欢他的样子将会变成新的笑谈,但失败了可就尴尬了……
丽贝卡和转学生以及奥利弗自己说出来的话,让副班长根本来不及对奥利弗说一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吗?”来击伤奥利弗的心理防线,因为他要是这个时候再去指责奥利弗不答应奥芙的邀请,只会显得愚蠢。
该死,怎么感觉奥利弗今天变了,还有丽贝卡,干嘛跑到这儿来凑热闹……副班长瞪了一眼奥利弗,不打算管这件事了,悻悻回到了座位上。
他顺便还看了一眼班长所在的位置,只见班长戴着厚厚的眼镜,肩上别着红袖章,心无旁骛地翻阅着下一节课的书籍,周围的学生静默无言,不敢打扰他,和他一比,好像其他人的毛躁都变成了笑话。
副班长面容扭曲一瞬,不愿承认成绩比自己优秀的人还正在比自己更加努力。
于是奥芙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气得跺脚,骂道:“垃圾,都是垃圾!奥利弗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以前不是你邀请我出去散步的吗?是你喜欢我!我只是施舍你一个机会!”
奥利弗阴笑的看她一眼,拿出了纸笔,像是打算开始写他的练习册,敷衍一般的说:“以前只是偶尔眼瞎,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你有什么好的?非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干嘛呢?”
“没错,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哪怕是我,也比你漂亮,比你有钱,比你理智,成绩也比你好,再怎么看,你都没有任何会让别人喜欢的部分,谁知道这股自信是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喜欢你,所以你才以为能在奥利弗这儿找到安慰?”丽贝卡见那个转学生德里克仅用一句话就把焦点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奥芙身上,佩服之余,抓紧机会反击着。
以前她是个局外人,或者说是加害者,看不清楚。学生们的脑子被污染到了什么地步,现在,当她开始引导一场恶意,才发现这么做有多容易。
旁边的同学哄堂大笑。
奥芙眼中简直冷得快要结冰。
看啊,这就是这个班上的人。
他们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恶意施加到一个人身上,自然就能施加给第二个、第三个人,因为他们的良知早就在自身行为的消磨之下,和正义感一起失去了。
丢脸……奥芙想着,好丢脸。
她的眼底涌上猩红,她被踹到的小腿痉挛似的疼痛着,死死地盯着奥利弗,她愤怒,愤怒于奥利弗这种人人唾弃的东西竟敢拒绝她,竟敢当众羞辱她。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奥芙狠狠地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虞幸这次完完整整地看了场闹剧,吃够了瓜,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
赵谋拱火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这人可以轻描淡写地用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话作为导火索,最终引爆整个矛盾。
今天是有赵谋帮忙,丽贝卡才没有被针对到,等他们以后离开副本,该来的灾厄还是会降临的。
奥利弗动了动,余光瞄了眼叹息的虞幸,像是并不能理解虞幸此时在想什么。
他也没有那么在意。
……
另一边,被曲衔青拉走的赵一酒难以忍受地站在了女厕所门口,他的手腕还被曲衔青抓着,通常都是一片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了莫名的红晕。
周围没有几个学生,靠近厕所的那几个班级似乎正在紧张的复习备考,而办公室也紧闭着门,看不清里面的状态。
赵一酒压低声音道:“别……我不进女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