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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推演游戏全文阅读

作者:永罪诗人     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     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生死界限,自然法则

    原来,我们进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死人么?

    回想起老头看向他们时古怪的眼神,虞幸心下了然。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换个人或许会有些诸如“后怕”和“细思极恐”的情绪,不过对虞幸来说这只是一条颇有价值的消息罢了。

    真有意思。

    在许家兄弟处得到的信息结合他自己的推测已经让他对关家村有了十足的了解,当下,他继续问道:

    “为什么周发财要把他埋起来?是死了以后埋的还是……”活埋?虞幸将后面两个字隐去了,他知道老太太能听懂他的问题。

    连续的追问容易被认为急切,从而使受询问者心生警惕。

    吞掉最后几个字,会让对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被征询意见且被认同,更能诱使对方说实话。

    老太太皮包骨般的手指在拐杖上握了握,终于把视线从天空转移到虞幸身上:“我们村里,村长是特别的。他守护着我们,和我们同吃同住……我们真心爱戴村长,可是,村长家也受到了一种诅咒。”

    “什么诅咒?”

    “村长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送到外面去,三十五年以后再回来。回来的那天,这孩子就是新的村长,要把原来的村长埋进村头槐树下。”老太太明显有点忧伤,“发财这孩子不错,但我是个老人啦,在我的记忆里,还是老村长更亲切一些……”

    虞幸“哦”了一声,两根手指在腿上有节奏的慢慢轻点着

    “如果回来的新村长不忍心埋老的呢?”

    “不忍心?不,他们大多非常愿意这么做。”老太太想到了什么,可是,以她僵硬老化的面部肌肉难以表达出此时的情绪,虞幸隐约感觉她是在讽刺着,“如果有不愿意的,村民们会帮他埋。”

    啊哈,也就是说,一个村子里,同时只能存在一个村长家的血脉。

    虞幸突然兴奋起来,然后问:“除了我之外,是不是还有人问过您这个问题?”

    “是有……好像是昨天晚上,一个小伙子来问的。”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虞幸嘴角一勾,他已经知道失踪的卡洛斯去了哪里。

    ……

    破晓时分。

    与关家村一山之隔的小镇还算热闹,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收购野味、药材的商人。

    卡洛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小镇的酒店里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通宵赶路的疲惫洗去一些。

    他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湿漉漉的灰蓝色头发上搭着一条毛巾,他刚伸手擦了擦,就听见床那头的地上传来“呜呜呜”的声音。

    缓步走过去,卡洛斯的碧色眼珠颜色愈发幽深,低头毫无感情地看着被绑住四肢、堵住嘴巴的青年。

    他没有说话,直到青年意识到什么,停止了挣扎,目露惊恐地看着他。

    卡洛斯这才满意一笑:“周庆海……是饿了么?”

    “呜呜。”青年根本不敢招惹这个行事狠戾的变态,他之前只是惊诧反抗了一下,就差点被打断腿。

    “饿了没关系,等下我们去吃饭。”卡洛斯笑着拿掉了青年嘴里的布匹,在青年开口前道,“你会乖乖吃饭的吧?我现在很累,不想处理更多飞扑过来的蛾子了……想必,你也不愿意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他语气柔和的像是青年的朋友一般,青年却浑身发抖,绝望地点了点头。

    “好,我真的很喜欢干脆的人。”卡洛斯最后看了他一眼,便专心致志地擦起头发,“吃完饭以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会见到你一直在找的……呵呵,感谢我吧。”

    在他的角色记忆中,进山前的一个晚上他就下榻在这家小宾馆里。

    隔壁的客人是个青年,叫周庆海,性格开朗,对人没戒心,他们只是一起吃了个早饭,周庆海就告诉了他自己是孤儿,一直在找自己的父母。

    原本他就对角色记忆里如此清晰的事件多留意了一分,昨晚听到老太太的说辞,他就懂了。

    村长周发财的儿子周庆海……就在镇上。

    他,只需要把周庆海带回去,就能让村长消失。

    当然,与此同时,周庆海也会成为新的村长,被关家村所束缚。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完成推演就好了。

    碧瞳中闪过愉快的笑意。

    ……

    想要的线索到手,虞幸与老太太告别,打算回去找肖雪宸和魏凡整合信息。

    他们没有选择在村长家里集合,而是约在了靠近祠堂的那个山头上,比较隐蔽,不会被村民提前发现。

    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蓬松的柔软短发,虞幸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了村东矮山。

    照理说山中空气应该很好,可这座山上树木干枯,上端树干张牙舞爪,夜里的诡异在白天统统变成荒废,呼吸间仿佛也吸入了些死气。

    他到了约定地点,另外两人已经等在那里。

    “san!”肖雪宸本来在和魏凡说着什么,余光看见他,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下午好。”虞幸点点头,三人一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开始整合信息吧,你们发现了什么?”他手里捡了根树枝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杂草。

    “那就我先说吧。”魏凡已经在肖雪宸那里听说了虞幸的能力,他对这个年轻画家收起了所有轻视,“我找村里一个身患残疾的村民打听到的,我发现村里有一些不出门的村民,他们都是隐藏的可利用资源,对外乡人的态度比其他人好得多。”

    “嗯。”虞幸点头,示意他继续。

    “村里人死了之后,都会在第八天举办所谓的葬礼,届时所有人都会去往祠堂外作见证。”魏凡尽可能把收集来的信息精简化,“但是,那个残疾村民告诉我,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曾是葬礼的主角。”

    “也就是说,他们全都死过一次!”肖雪宸看起来并不害怕,反而透着点振奋,她清泉般清冷的声线经过半天的打探有些沙哑,“这与我打听到的相符,关家村的村民都是死人,白天与常人无异,只是思维比人类残忍和扭曲,到了傍晚,他们点起蜡烛可以维持人形,如果没有蜡烛,就会变成充满恶意的怪物。”

    把跑到前面的卷发拢回脑后,她接着道:“其中,唯一一个例外是村长,据我猜测,村长是关家村中唯一的活人,他所扮演的应该是媒介角色,负责与外来的活人沟通。”

    “不是媒介,是守护者。”虞幸凉凉地接了一句。

    这两人能打听到这些重要信息已经不错了,看来行动力很可以。

    “哦?什么意思?”肖雪宸对他口中的词很感兴趣。

    “意思就是……”虞幸捏着树枝的手一顿,把他的分析说了出来。

    他在许家兄弟这两个风水师那里交换来的情报是,关家村地处深沟,群山形成合围之势,将这处低地包住,四方封闭,无出无进。

    房屋布局呈方格状,借用《桃花源记》里的一句话,此处确实“纤陌交通”,并且“屋舍俨然”。

    经过测算,这里毫无生气,反而死气弥漫,与现世格格不入。

    “也就是说……”肖雪宸睁大了美目,语气里有些犹豫。

    “嗯,我们应该是被某种障眼法,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干扰了感知。”虞幸嫌袖子碍事,把长长的绒袖撸到手肘,一丝笑意从眼尾流出,“此处不是活人活动之所,而是……一片地下墓穴。”

    “把我们进村的地方想成墓穴入口,平齐道路为墓道,我们睡的屋子,就是摆放棺材的墓洞,所以——”

    “棺材,就是我们的床。”

    棺村之所以叫棺村,自然不可能只有祠堂一口黑棺。

    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放着众多棺材,只是被障眼法改变了形态,让外来的活人无法辨认。

    “我们昨晚是睡在棺材里的!?”魏凡愕然。

    这个消息太跳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否是虞幸猜错了,可将晚上不能出房间也不能让别人进房间的规则联系起来想,似乎又觉得合情合理。

    墓穴有墓穴的规矩,如果晚上是村中怪物那一面苏醒的时间,那么躺在棺材里的他们也算是“尸体”的一员,一个墓洞里两具棺材,不能被打扰。

    如果没守好,放任其他尸体闯进了自己的墓洞,这种规矩就乱了,才会给其他尸体可乘之机。

    相反,如果守住,那么墓洞的规则摆在这里,其他尸体不能硬闯,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村中没有来源的食物和各种物资,也有了解释……或许只是墓穴里的一些古怪特产……

    想到这里,回想起自己吃过的食物,魏凡脸色一白。

    肖雪宸也一言难尽地看着虞幸,她记得几个推演者当时不想吃晚饭,是san高高兴兴说好吃,让大家一起吃的。

    她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你看她还有机会吗?

    虞幸装作没看见两人幽怨的神情,他自己对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并不在意,就算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他汤里是腐烂的虫尸,只要能吃,他照样吃的下去。

    把手掩在嘴前干咳两声,他偏过了头。

    “小姐姐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肖雪宸:“……”

    魏凡:我呢?我呢?我不配吗?

    好在虞幸没有继续双标,而是接着说起了分析,让魏凡有了些许安慰。

    “村长与其他尸体不同,他是活人,我想他应该类似于守墓人之类的角色。”

    当下,他将老太太的话重复一遍。

    由于是活人,所以傍晚时分刚过,妇人已经点起蜡烛,村长却不用。

    尸体们白天和夜晚的转变受规则影响,而村长……仅仅只是靠演技,他与思维无可逆转的被扭曲的尸体们不同,他知道一切,却仍然选择帮助尸体害外来者。

    所以说,有的时候活人,可能比鬼还可怕。

    好在村长并非没有弱点,推演者们想杀村长大概率会被尸体拦住,说不定还会触发死亡条件,但墓穴中同时只能存在一位守墓人,如果多出一个,尸体们就会把原来那个活埋掉。

    虞幸知道,村长这边他不用担心,那个魔术师……应该快回来了。

    “那,对此我还有个问题。”肖雪宸看向虞幸的目光中闪过异彩。

    虞幸:“嗯?”

    “如果村里的村民都是尸体,那周咏笙此前是什么?”关家村可是周咏笙的老家。

    “你没有发现,这个村子里没有小孩吗?”虞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希望小御姐可以自己开动脑瓜子。

    关家村何止是没有小孩,而是根本就没有一个二十岁以下的人。

    魏凡也说了,这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个新的村民“死掉”,要举行葬礼。

    所以,虽然此处是墓穴,但墓穴里的尸体……是时常变化的。

    “难道,难道这些尸体仍然有繁衍能力,生出孩子后就将孩子送出去,到了年纪再把孩子接回来杀掉,成为新的村民!?”一群线索在肖雪宸脑子里打架,转了好几圈终于被她整理出一条逻辑。

    “不笨嘛。”虞幸称赞了一声,随即道,“村民白天与活人无异,既然无异,那么活人能做到,他们自然也可以。”

    他猜测,每当有孩子出生,村长就会把孩子送到山外去,让孩子们在外界长大。

    在此期间,外面的孩子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是什么情况,直到年龄足够,就被骗回关家村,然后被村长或者其他尸体杀死。

    比如周咏笙。

    由于这里特殊的规则,或者说诅咒,尸体们生出的孩子毫无疑问是活人。

    这种打破了生死界限的事情有违自然法则,当然不被世界允许,于是村民们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小地中,再也不能出去。

    那老太太曾经也是活人,被村里人杀掉后,就被困在了这村落里,永远地眷恋外界的生活。

    “葬礼时间在晚上六点,黑夜将至的时候。这个时间是关家村固定的葬礼时间,平常村民一般不出门,只在有葬礼的日子会聚集起来。这是由阳转阴的时刻,象征着一个原本的活人通过仪式被下葬,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虞幸淡淡道。

    葬礼就是这个村子的诅咒延续下去的关键。

    黄昏时分已不是白天,却也不需要点蜡烛,正是对关家村来说,生死界限最模糊的时刻。

    今天的葬礼,主角叫周咏笙。

    这个青年原本的正常生活,完完全全被毁掉了。

    所以,虞幸和卡洛斯、以及许家兄弟都是被周咏笙叫过来的,周咏笙并不是想害他们一起死,只是想让他们破坏这个葬礼仪式,破除这无休无止的恶性诅咒。

第十三章 血色烛泪

    日落西山,黄昏来临。

    昨天的傍晚村里空空荡荡,而今天,由于葬礼即将举行,村民们都从家中出来,在村长的带领下排着队往村东走去。

    他们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烛盘,上面未点燃的蜡烛静静摆放,似乎在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推演者们也夹在中间,被村民包围起来,知道了真相的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押解的犯人,正陪着一群恐怖的东西前往刑场。

    唉,我和蜡烛挺有缘的嘛……虞幸一边走一边想,上次推演的尸体派对也是一群尸体点蜡烛,这都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癖好?

    他随着人流向前,肖雪宸走在他旁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她余光中好像出现了一道人影。

    下一刻,人影迅速躲入了房屋后,虽然速度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一定不是错觉。

    肖雪宸拉拉虞幸袖子,避着周围的村民们低声道:“那边好像有……”

    一个村民狐疑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嘘。”虞幸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肖雪宸人中那里,既没有碰到她的嘴唇,又有效制止了她说话。

    “有血不是很正常吗?”他脑子里几个类似于虫子之类常见的词被他反应迅速的pass掉,只留下一个在别处一点都不正常的词。

    果然,一听到肖雪宸想说的是血,那个村民一脸无趣地转回了脸不再关注了。

    “小姐姐不用担心,会有好戏看的。”虞幸这才对着脸一下子红起来的肖雪宸眨眨眼,一旁的魏凡表示不忍直视。

    这是什么世道啊。

    铁树开花啦?

    要不是推演游戏不能跟现实里那些普通同事说,他真想昭告天下,告诉公司里的男同事,对他们的撩从来冷眼拒绝的小肖总对着别的男人脸红了喂!

    是个绝世罕见的小鲜肉,你们比不过!

    虞幸收回手,目光有意无意划过刚才肖雪宸指的地方。

    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那里藏着他想看的惊喜呢。

    十来分钟后。

    队伍堪称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终于到了祠堂前,那年代久远的建筑静静立在那里,在村民的数量前显得那么渺小。

    虞幸踩着不知名的杂草,敏锐地感觉到黄昏中祠堂散发出的冷意。

    明明昨天夜里来时,这只是个看起来有点阴森的小建筑罢了,可在落日的余辉中,那气息像一道漩涡,似乎要将来人全部吞噬。

    这地方毫无疑问触发了他体内的负面状态,他的腿有点僵,脸色则习以为常地苍白下去。

    “又来了……”

    托特殊体质的福,仅仅凭借身体的虚弱程度,他就能判断周围的事物与灵异和鬼怪有多大的联系了。

    看来,即将举行葬礼的祠堂中,某种力量已经醒来。

    难受地喘了口气,虞幸摆摆手拒绝了肖雪宸的关心,继续跟着队伍朝前走去。

    “救救我……”

    恍惚间,虞幸似乎又听见了周咏笙的哀求。

    他向四周看了看,其他人神色无异,估计是没听到,虞幸集中精神想更努力地去倾听,可那声音太过微弱,再也没出现了。

    “不是没出现,是我听不到了……”他心里幽幽一叹。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不仅能听到,应该还能看到。

    可惜——算了。

    一群人站在了祠堂前,纷纷停下望向村长,等待着村长的进一步指示。

    “客人们,你们既然是小笙的朋友,就站在中间吧。”村长笑呵呵把几个推演者拉了过去,安置在了祠堂入口的位置。

    其他村民自觉分散开,呈众星捧月的阵仗把他们圈在了里面,一点缝隙都没留下。

    村长站到虞幸面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另一边,村长的老婆摸了摸眼睛上的疤,同样用一种诡异地眼神盯着他。

    虞幸觉得自己像是被两条毒蛇盯上了一般,不过好在,这一人一鬼对他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压根提不起教训的兴趣,只是悄悄打量祠堂里。

    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呢?

    那股让他难受的力量,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葬礼开始!”见他不理会自己,村长自讨了个没趣,又浮起初见时的热情笑容,让推演者原地等侯,然后转身冲着村民们提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一路上的嘈杂声音全部寂静下来,村民们闭上了嘴,目光跟着村长移动。

    村长慢慢站到黑棺前,隔着棺材对那一排排空白牌位跪了下来,其他村民纷纷照做,顿时,祠堂前乌泱泱跪下一大片。

    “逝去者不见徘徊,生死外不灭不熄。以生者之眼,死者之息,见证归来的灵魂……”村长低沉的声音完全回归了关家村最老的方言,差一点让推演者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这种方言难以辨认,拉长的音调像是古时祭祀的咒语,抑扬顿挫间勾起了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这,要跟着跪吗?”魏凡迟疑着问。

    “呵,我觉得没必要。”肖雪宸看着这群会动的尸体们,眼底的骄傲和冷意一闪而过。

    让她跪?就这么一些鬼东西,配么。

    她转过头,许宏和许源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再一转头……咦!?

    肖雪宸刚好看见虞幸矮下去的身影,她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难道san——

    哦,是她多虑了。

    下一刻,就见虞幸盘腿坐在地上,双臂在身侧随意支撑着,那副悠闲看戏的样子让肖雪宸心里还没来得及组成的句子强行打断,散得一塌糊涂。

    她真傻,真的。

    她永远猜不到大佬的想法。

    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虞幸抬头,懵懵地问:“我累了,就坐下歇会儿,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

    好在周围的村民也没有管他们,一个个伏在地上,看上去对祠堂尊敬极了。

    随着村长吟唱般地话语一遍遍重复,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在此处,光与夜地交替就是这么短暂,当视线中的温暖色彩一点点被蚕食,终于被冷色调包裹之后……

    刷——

    祠堂里,左右两侧对称的的蜡烛架剧烈抖动起来,下一刻,上面插着的蜡烛自动燃起,亮起一片跳跃的火光。

    同时,村民们手里的蜡烛也同样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引子点亮,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在黑夜中,引起了虞幸不合时宜的一句感叹:

    “真漂亮啊……”

    喂喂喂?

    肖雪宸眼睁睁看着这变化,突然耳边来了这么一句,这心里的忐忑顿时就不香了。

    虞幸感叹归感叹,他体内不断窜上来的一股股冷流仍然在折磨着他。

    他坐下来真的是为了节省体力,否则,他现在大概已经要眼前发黑随时准备晕倒了。

    在这种情境下,晕倒和撒手人寰应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呼……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奇怪的是,周围明明没有洞穴等狭窄的地方,这风仍然吹出了鬼哭似的凄厉音效。

    好冷……虞幸忍不住颤抖起来,伸手捂住了半边脸。

    冷汗从体内渗出,他深深吸入一口气,突然,心脏处猛地一跳,冷意达到巅峰,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一个带着绝望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开:

    “阻止他!”

    是周咏笙的声音!

    虞幸咬着后槽牙在阵阵晕眩中站起身,抬眼看见村长已经结束长长的吟诵,正把一个未燃起的蜡烛摆在黑棺上。

    这烛盘正是妇人在厨房使用的那一个,只不过这次盘子里装的蜡烛显得有点特殊。

    同样是白蜡,却不是崭新的,虽然未点燃,许多滴烛泪已经凝固在蜡烛侧面,烛身上刻着一个“陆”字。

    还有一部分烛泪已经流入盘中,成为不会凝固的液体。

    那液体,是鲜血的红。

    “现在,我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与我一起打开棺材。”村长并没有听到周咏笙的吼声,他看着满目烛光,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不怀好意的停在虞幸身上。

    “就这位吧……你与小笙关系似乎不错。”

    这是仇恨锁定我身上了啊,不过,正合我意。

    虞幸笑了下,尽量不把虚弱表现出来,没理会肖雪宸和魏凡让他“多加小心”的话,毫不犹豫地迈步来到村长面前。

    “不能开!”周咏笙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耳边,汹涌到骨髓的冷意让虞幸脸色惨白如纸,好像比白蜡烛还没有颜色。

    他墨色的瞳孔比平时更加幽深,纯黑中透着病态。

    “来吧,和我一起开棺。”村长当他害怕,得意一笑,催促道。

    “村长……”虞幸用失去血色的嘴唇勾起一点笑意。

    看着这抹笑,村长突然寒毛一竖,心中一凛,麻痹感蔓延到四肢。

    虞幸连手指都在颤,声音却很稳固,平滑得如同一个冷血起来的恶魔,仿佛身体上的痛苦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开棺,打个商量,换个人吧?”

    “换人?”村长虽然意识到不妙,可他没有找到是哪里不对,“呵呵,作为小笙的朋友,你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为他做吗?”

    “蠢货。”虞幸低笑一声,“不是换我,是……换你啊。”

第十四章 地狱睁开了眼睛

    “什么意思?”村长警觉起来。

    虞幸往外看了一眼,村民们乖乖跪拜在地,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主宰自我的意识,可仔细看,每个人都睁大了眼在兴奋地窥视祠堂内。

    虞幸扭头看向更远一点地枯树后,笑道:“卡洛斯……你还想……藏多久?”

    “啊呀,原来被发现了。”魔术师轻快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在场的活人全部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蓝头发的俊俏青年笑嘻嘻从枯木后走出,手里还提溜着另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还好这不是一个魔术,否则,被观众戳穿了我会感觉很失败的~”卡洛斯装模作样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然而只在这一瞬间,村长脸色大变,瞳孔急剧缩小。

    冷汗刷得一下浸透了村长全身,同时,跪着的村民们突然欢呼一声:“是新村长!”

    “我感觉到了,那就是新的村长呀!”

    “我们有新村长了!”

    “噢!!快埋掉周发财!”

    “埋掉周发财!”

    村长不理会村民内容可怕的起哄,不敢相信地看着卡洛斯手里被绑着双手的狼狈青年,结结巴巴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透出愤怒:“你怎么会来!”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狼狈青年,青年却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先落入一个变态手里,又被送到了一群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的精神病这里,听他们的话,好像还要杀人!?

    什么鬼啊,他只是被朋友叫来镇子上玩,为什么会被牵扯进这种吓死人的事情里!

    看看,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绑着他的是个狠戾变态,前面一大群跪着的狂热分子,站着的人里,有两个长得一毛一样的着装奇怪的男人,一个头发长到腰际的……额,漂亮女人。

    这个和看起来挺正常的背着包的男人先省略,还有一个白得跟鬼似的的……大帅哥,以及一个即将陷入狂化的大叔。

    尤其这大叔还双眼赤红,一副马上要狂战士冲锋的表情,周庆海把平时打游戏留下来的后遗症甩出脑海,弱弱地问:“你是谁啊……”

    “我——你——”村长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他明明还有很久可以活,他没有准备好接收死亡的提前来临!

    “他是你爸。”卡洛斯残忍地道出真相,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周庆海,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父母吗?我可是给你带到了啊。”

    周庆海一下子呆愣住。

    不,他爸是个神经病?呵,呵呵呵……一定是这个变态在逗他。

    卡洛斯没给他磨叽的时间,半推半胁迫地把他带到了祠堂前,冲着跪成一片的村民道:“你们的新村长很累,没力气埋人了,麻烦你们帮新村长个忙,把该办的事办了吧。”

    村民们有些犹豫,互相看了几眼。

    卡洛斯注意到一道视线正粘在他身上,瞥过去一眼,与虞幸投来的漆黑目光对上。

    “……”

    心里没由来的一滞,那一刻他居然生出了些许恐惧。他内心凛然,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应该也是个高级推演者,于是不打算挑衅,率先移开眼,朝周庆海笑:“你是不是很累?”

    “啊?我……”周庆海害怕地望着他,一路上对这个瘟神的脾气也有了解了,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时候应该说“是”。

    “那,让村民帮你的忙,好不好?”卡洛斯继续笑。

    “好、好……”根本不清楚状况的周庆海只能顺着卡洛斯的话回答。

    “噢!埋村长!埋村长!”听到周庆海亲自委托,尸体们兴奋起来,有好几个离得近的几乎是跳了起来,丢下燃烧的蜡烛,化成鬼物冲着周发财扑去。

    蜡烛落地便熄灭了。

    周庆海都惊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个消息或者情况对他冲击力更大。

    他一定是在噩梦里。

    周发财牙齿紧咬,转身就想跑,一只冰冷的手却搭到了他肩膀上。

    修长的手指力气也没用多大,但莫名把他死死禁锢住,半分动弹不得。

    “别跑嘛,这些年害人不是尽职尽责么?现在,开心地完成你最后一项任务吧。”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村长此时突然不敢回头看,他宁愿面对几具扑来的尸体,也不想回头直视那个苍白病态的青年。

    鬼化的村民用手抓住周发财,虞幸温和地放开了手,看着村长鬼哭狼嚎地被村民往村口方向带去。

    几道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嚎叫声听不见了。

    “接下来做什么?继续吧?”卡洛斯见目的达成,好心情地解开了周庆海手上的绳子。

    村长解决了,可葬礼还没完。

    还有很多村民跪在地上,等着新村长完成他们的仪式。

    “我,我要干啥?”被这么多人盯着,周庆海都要哭了,他揉着手腕上的淤青,面对一群疯子根本不知道要求助谁。

    “让周庆海……点燃我棺材上的蜡烛……”周咏笙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虞幸耳边响着,“蜡烛明来路……点亮这一根,我就可以……摆脱诅咒……永远离开……从此以后,这个诅咒就破了!”

    也就是说,让周庆海点燃这根烛泪为血色的白蜡烛,任务就能完成了?

    虞幸伸手捏住盘子的一角。

    肖雪宸、魏凡和许宏许源纷纷跑到虞幸旁边,巨大的变故确实让他们没想到,不过大家都是有经验的推演者,很快知道轻重缓急,没多纠结卡洛斯怎么会带回村长周发财的儿子,san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听不到周咏笙的声音,只能猜测最后的线索在这唯一一根没点燃的蜡烛身上。

    推演快要结束,一般来说,如果不找到正确的方法,他们是很可能被突然到来的死亡条件团灭的。

    “我可是跋山涉水把关键人物带来了,你们应该也有线索吧?”卡洛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众人。

    他仿佛在问:你们应该不会这么废物吧?

    虞幸眼前都快模糊不清了,他强撑着看了周庆海一眼。

    又看了蜡烛身上,刻下的“陆”。

    然后,他撩起上衣衣摆,把别在裤腰带上的锋利匕首抽了出来。

    “san?”看到他的动作,肖雪宸疑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快……让他点亮……”周咏笙催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虞幸手起刀落——

    将蜡烛一刀斩成了两半。

    “你干了什么!”周咏笙惊叫起来,同时,所有人都听到黑棺里传来“咚”的一声,仿佛里面的人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随着这声响,虞幸脑子一片嗡鸣,喉中涌出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见他摇摇欲坠,肖雪宸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可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的重量朝她压下来,她根本扶不住,眼看着要一起摔到地上,魏凡拽住了虞幸的胳膊,勉强将人架住。

    卡洛斯看着这变故,诧异地挑了挑眉,手里出现一个纸人。

    他把纸人摆到烛盘里,纸人摇摇晃晃抱住了一半的蜡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哦?”卡洛斯不再看烛盘,而是充满兴趣地看着几乎晕厥的虞幸。

    “怎么会这样?”肖雪宸完全没想到,大佬这是因为切蜡烛而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吗?

    只有虞幸知道,切蜡烛根本屁事没有,他只是承受不住身体的负面状态了而已。

    平时,这些负面的东西似乎没大事,可像这种推演,直面灵异源泉的时候,就能体现出身体给他拖了多少后腿。

    明明可以靠脑子完成的事,身体要是跟得上,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不行啊……

    真是烦人。

    肖雪宸稳住身体,抬头看向虞幸近在咫尺的、被冷汗打湿的脸。

    令她这个女人都羡慕嫉妒又惊艳的容貌失去了色彩,反而透出源自灵魂深处的诡谲气质。

    他眉头紧蹙,双眼紧闭,睫毛颤抖,嘴角的血液越流越多,可与那愈发微弱的生机同时显露的,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恐惧感。

    肖雪宸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她感受到的灵魂是什么样,对方就一定是什么样,因为,她面具上的两件祭品之一,叫做【生之眼】。

    【祭品:生之眼】

    【形态:项链】

    【佩戴者:肖雪宸】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夜”融合,融合能力为:①抽调佩戴者15%的血液,为视线内任意物体(包括活物)增加一个隐藏护盾,该护盾能给予降低存在感、降低受到攻击的严重程度等能力,五分钟后消失。一场推演最多使用三次。②(被动)有几率看到视线目标的真实一面,效果随机】

    此刻,毫无疑问,【生之眼】的被动被触发了。

    肖雪宸突然感觉自己抓住的这个人本身就像是地狱来的厉鬼,披着好看的皮囊,混在生灵中窥视人间。

    厉鬼睁开了眼睛。

    不,是虞幸睁开了眼睛。

    肖雪宸呼吸差点停止,下一秒,她听到虞幸低沉磁性地声音响起:“小姐姐,拜托你件事。”

    “你,你说!”她微微睁大眼睛。

    虞幸紧握着手里的匕首,虚弱地递到肖雪宸面前。

    在肖雪宸接过匕首后,他笑了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道:

    “杀了我。”

    “什么!?”肖雪宸和周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虞幸舔了舔嘴唇,舌尖尝到了浓郁的血味。

    他重复:“杀了我。”

第十五章 状态回档

    黑棺里传来敲击的声音,尸体像是已经苏醒,棺材盖在这种冲击下一颤一颤,似乎马上就要被掀开。

    许宏急忙用身体按住棺材板,同时关注着画家san那边的情况。

    太吓人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死呢?

    有一说一,这绝对是他成为推演者一来听过的最硬核最不可复制的要求!

    虞幸模糊的意识中仍能听到周咏笙的质问和怒吼:“你为什么要毁掉蜡烛!你不想离开吗?你不想破除诅咒吗!?”

    他丝毫不理会这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睁着开始流血泪的眼睛,用一种接近蛊惑的目光鼓励着茫然的肖雪宸:“动手。”

    要不是没力气了,虞幸可能都懒得让别人帮忙。

    “不是,你……”肖雪宸握着刀不知所措。

    认真的吗?

    她茫然看着虞幸一副随时都可能原地归西的样子,那命令般的语气却仍然很有分量。

    好看的眼睛与血泪的冲击给了她灵感,这一瞬间,她福如心至了。

    结合她眼中看到的,虞幸厉鬼一般的形象和场景,加上虞幸此时荒唐的要求,肖雪宸有了一个大胆猜想。

    虞幸身上是不是有那种,借助鬼物力量复活的那种强大祭品?

    虽然会和他分到同一场推演游戏的人,最多就只能是高级推演者,拥有那种强得不讲道理的祭品的概率极小,但是san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意外太多了。

    说不定对方手里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呢?

    该动手吗?

    黑棺里的敲击声越来越急促,许宏和许源死死按着棺材板。

    他们知道,这一定就是这次推演的“boss”了。

    现在村长以旧换新,葬礼被中断,照理说这个推演的结局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他们只要找到对付棺内鬼物的方法应该就能结束推演!

    肖雪宸也是这么想的,她认为san一定已经知道真相和解决方法,又触发了诡异的受伤条件,要借助祭品的力量摆脱困境。

    不能拖延。

    她相信大佬会有后手!

    卡洛斯看好戏中,手里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把小刀,小刀身上并无什么特殊气息,就是普通的物件:“你敢动手吗?要是犹豫的话,我也可以来嘛。”

    普通人,或者说大部分推演者在游戏里要做的都是寻找真相、生机,对抗鬼物,鲜少有人直接杀人。

    尤其是初级、中级、高级这三个等级的推演者,“鲜少”的概念如果除去对抗类推演,那就更罕见了。

    所以看肖雪宸的样子,一定是没有杀过人的,不少人初次杀人都会留下深刻的阴影,在之后的日子里与噩梦为伴。

    这样的人,在接到杀戮的请求时,就会犹豫。

    “你走开,我可以!”没想到肖雪宸低声对卡洛斯说了一句,手里的匕首对着虞幸比划起来。

    “别刀脸……”虞幸仿佛回光返照,强撑着发出了最后的诉求。

    “明白。”肖雪宸对着这张脸也下不去手,她把匕首放低了点,然后刀尖对准了虞幸脆弱的喉管。

    “轰!”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黑棺里的击打力度骤然增大,将措手不及的许宏和许源掀翻在地,厚重的棺材板缓缓移开,一具尸体从里面坐了起来。

    “诈尸啦!!!”周庆海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不妨碍他在看见尸体坐起时就一声惨叫,想往后逃窜却被卡洛斯一只手拽住,然后拉着后退了几步。

    魏凡和肖雪宸也同样警惕地后撤了一段距离。

    周咏笙还是那副浮肿僵硬的样子,坐起来后,像多年没有上润滑油的机械般,一顿一顿地扭过了脑袋。

    它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攻击,而是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先落在了痛苦到半死的虞幸身上,然后又落在了扶着虞幸的肖雪宸身上。

    它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声带居然还能用,嘶哑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要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要害我的意识从这具尸体中醒来?我不想看到我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一边说着,它开始用几乎无法弯曲的胳膊扶住棺侧,看起来是想爬出来。

    肖雪宸愣了一下。

    难道san切蜡烛的行为让他们本来可以结束的推演难度增加了?

    不,一定有原因。

    昨晚站在窗外乖巧的周咏笙的形象她还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黑棺里透出的气息变得危险了很多,但她也知道现在没功夫犹豫,眼神坚定起来。

    鬼和大佬,当然相信大佬!

    “快……”恰在这时,虞幸又呢喃了一次。

    她扭过脸,略有一丝心疼地看了眼虞幸,手里的匕首用力划向了他的喉咙。

    血,顿时如同一朵迅速绽开的花向四周飞溅。

    几片血溅到肖雪宸脸上,她微微躲闪避开眼睛,随后松了口气。

    挥匕前表现的茫然忐忑,挥匕时倒是干净利落,姿势不像个新手。

    卡洛斯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倒是看走眼了,这个女人狠起来也还算挺有用的。

    尸体周咏笙对这个操作感到难以理解,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活人“自相残杀”,先是呆滞,随后反应过来,开始暴怒。

    “谁允许你们——抢走我的东西!”

    这声意义难以理解的吼声是虞幸耳朵里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喉咙被割开后,他感受到了体内飞速流逝的生机。

    这与负面状态的折磨不同,负面状态如果说是在他灵魂上给予刑罚,那这种来自外界的致命攻击就是在身体上断绝了他的活路。

    很疼。

    非常疼。

    伴随着一股喉咙漏气的感觉,他再也吸不到空气,温热的液体从伤痕中一股股涌出,将他白色的毛绒上衣染成血红。

    不过与此同时,体内冰冷的气息潮水般退却,像是随着生机一同离去了。

    他的瞳孔涣散,呼吸停止,不管从哪方面看,虞幸这个人,都死了。

    肖雪宸和魏凡继续扶住虞幸,担忧地看着。

    卡洛斯一边分出注意力关注虞幸的尸体,一边对周咏笙的话表示了质疑:“你的东西?san是你的东西?”

    他自然也看见了盘子里蜡烛被分成两半前的样子,那个“陆”的解释浮上心头。

    不是姓氏,是数字!

    大写的六!

    而他们几个推演者的数目,也正是六人。

    “原来如此。”卡洛斯思维的灵敏度决定了他卓越的反应力,“不只是san,你把我们六个人都当成你的东西,请允许我猜测一下——如果周庆海点燃了蜡烛,我们六个就相当于被献祭了,对不对?”

    “什么?”

    “献祭?”

    爬起来的许家兄弟异口异声的表示了惊讶。

    “哈哈哈哈哈……这蜡烛若是真燃起来,燃的就是我们的命了吧。”卡洛斯这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周咏笙动作又是一顿,他悲愤地吼道:“你在说什么!蜡烛明来路,只要点燃它,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自作聪明……”

    就在这时,风把虞幸额前的碎发吹动了。

    那涣散的瞳孔,在某一瞬间,重新灵动起来,闪过一抹令人惊心的光泽。

    瞳孔中倒映着祠堂两侧的烛光,虞幸动了动,从肖雪宸和魏凡的搀扶中挣脱。

    他站稳了。

    脖子上狰狞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消失,瞬息间,虞幸的脖颈就恢复如初,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肖雪宸愕然看着伤口迅速愈合的虞幸,震惊之情冲破内心束缚写在了脸上。

    只见虞幸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对肖雪宸说:“做的不错。”

    然后,非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由于此处环境未变,灵异源头还在,那股阴冷之意又一次缠上来,附骨之蛆般继续吞噬虞幸的活力。

    不过,如果把负面状态比喻成一块钟表,那么死亡之后的重生,就是让钟表的指针重新拨回了起点。

    刚才的虚弱让虞幸动弹不得,思维也几乎停滞,而现在,他距离这种无法反抗的状态还有几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

    他用一次真实的死,换来了一次状态回档的机会。

    而现在,时间就够用了。

    此时虽然没一个人不好奇他这死了又活了是哪个祭品的能力,但这明显是秘密,不能问。

    被夸奖的肖雪宸揉了揉脸,将匕首交还给虞幸,然后问出了现在真正的关键问题:“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卡洛斯说的没错,那支蜡烛如果点燃,我们六个就会成为这场'葬礼'的陪葬品。”虞幸语速不慢,抬眼看了眼正在往他们这边缓缓接近的周咏笙尸体:“它不是说么,不想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他温和地笑了,附近的人莫名打了个寒颤:“它想看到的……是自己如同活人一般的样子。”

    “是吧?我们的生命能给你带来活着的特性,现在特意准备的蜡烛没了,你就只能亲自动手,杀掉我们,把我们身上的活性一个一个抢走……为了这一步能轻松点,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还在伪装你那无辜者的身份。”

    他手里的匕首遥遥指向周咏笙:“你恨周发财掐死了你是真的,于是你把周庆海约到镇上,如果他被我们其中的谁带来了,对你来说是意外之喜,不来也没有损失。”

    周庆海懵逼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在卡洛斯背后冒了个头:“这这这里面还还还有我的事呢?”

    “有的哦,小家伙,你仔细看看这具尸体……”虞幸转头朝周庆海笑道,“他像不像约你进镇上玩,却推说有事要迟来一两天的同学,周咏笙?”

    “周咏笙!?他是周咏笙?”周庆海一下子瞪大眼睛,窒息地看着诈尸的尸体。

    他一直不知道这具尸体的身份,现在才听虞幸提起。

    这么一看……确实长得挺……

    周庆海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十六章 失常与腐烂

    经过虞幸诈尸后的一番诉说,众人基本搞清了事情真相。

    周咏笙与周发财立场大概是不相同的,周发财把周咏笙当做普通的年轻人,打算举行与其他村民一样的葬礼。

    可周咏笙知道这一点,他并不想被禁锢自由,反抗无果,被掐死后化成了鬼魂,开始想着别的阴招。

    首先,他与周庆海恰好是同学,所以死后发短信把周庆海约到镇上,为杀死周发财做准备。

    然后,他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偶像”,画家San和魔术师Carlos,再加上两个风水师和两个调查员,以及一个为了找男朋友主动过来的女孩,打算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养分。

    每个村民、每具尸体、每场葬礼,都会有无辜的外乡人被骗留下,然后被点燃的特殊蜡烛吞噬生命,给予棺材内的尸体活的特性。

    人数越多,葬礼结束后尸体的力量也就越强。

    这就是周咏笙给虞幸和肖雪宸提示,让他们躲过了第一夜晚上的厄运的原因——并非好心,它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养分被其他村民截胡罢了。

    而现在,蜡烛被虞幸毁掉,它必须趁葬礼还没结束,亲自把外来者杀掉。

    听着虞幸把自己的计划一点点暴露出来,周咏笙本就可怖的面容更加阴森了。

    “既然你这么想第一个死,我就成全你!”

    它终于不再装成受害者,双腿一蹦,整个人朝虞幸所在的地方跳来。

    活脱脱像民间传说里的僵尸!

    虞幸灵活地闪过去,手里的匕首呈防御姿态反握。

    “去灭蜡烛!”他提高声音对旁人喊了一句。

    “哪些?”魏凡问。

    “所有。”不需要虞幸回答,肖雪宸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冷静下来,语速极快,“周咏笙说了两次蜡烛明来路,我们就把它的来路断绝,在场所有蜡烛,包括祠堂两侧和村民手里的,全部熄灭。”

    “好!”魏凡对肖雪宸的话几乎是无条件信任,他立刻和同样行动起来的许家兄弟分别前往了团蒲后的蜡烛架前。

    周咏笙的眼眶骤然睁大,几乎快碎裂:“不!去死吧!”

    它调转方向向肖雪宸扑去,虞幸眼睛凉凉一扫,冷哼一声,侧步拦下了它,顺便一匕首插进它脑门。

    鬼物无法直接被杀死,必须找到正确的方法才行,但有一点好,就是靠攻击可以拖延和干扰鬼物。

    正常人与鬼物对峙几乎讨不了好,还容易送人头,但有能力的推演者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根据自身祭品完成各种正面攻击的方案,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显然,在这时,虞幸选择做那个阻拦鬼物的人。

    匕首在周咏笙脑袋上留下一个破洞,里面没有血,只有着不可名状的恶心事物,虞幸几步贴身绕到周咏笙身后,匕刃一扭,让周咏笙痛苦地嚎叫起来。

    “哼。”一旁的肖雪宸见虞幸帮她拦下了攻击,嘴唇一勾,手里突然多出一把黑色袖珍手枪。

    她伤口对准被虞幸露出来的周咏笙的头部,果断扣下了扳机。

    “彭!”

    枪响声震的虞幸耳膜轰鸣,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祭品?”虞幸低声喃喃了一句,从那把枪身上感受到了独特的气息,与许家兄弟的羊皮纸一样。

    周咏笙头部中枪,被子弹射中的地方浮现出一缕缕黑气,黑气像是有意识般分成锁链的形状,将它的头包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周咏笙的喊叫声弱了下去,动作也缓慢不少。

    可以禁锢鬼物?虞幸眼睛一亮,对这把枪产生了一丝兴趣。

    可周咏笙也并不好惹,它好歹是游戏里boss一样的存在,仅仅两秒,锁链就碎裂消散,它一手抓住了虞幸,坚硬变形的手抓向了虞幸的心口,虞幸抬腿一踹,不似常人的力气让周咏笙被踹飞两米,指甲偏离位置堪堪划破了虞幸的胳膊。

    毛绒上衣被撕出一条口子,两道血痕出现在虞幸结实的手臂肌肉上,虞幸感受到了疼痛,随意投去一瞥。

    这伤……并不致命。

    而不致命的伤对他来说……

    下一秒,在周咏笙落地的时候,这两道血痕已经开始愈合了。

    他留了个心眼,没让别人看到伤口的情况。

    一次必要的死亡已经是他能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最多的东西了,可以用限制很大的祭品功能掩盖过去。

    可如果别人发现他受的伤都会很快消失的话……他可就不好办了呀。

    手里的匕首反射着跳动的光芒,虞幸露出兴奋的神色。

    在他和肖雪宸正面硬刚周咏笙的同时,卡洛斯也没闲着。

    “周庆海,让那些村民别动。”眼瞅着好些村民都有站起来像他们进攻的趋势,卡洛斯对周庆海下达了命令。

    周庆海表示害怕:“我我我怎么让他们别动?”

    “对他们说出来就行。”

    “哦哦,那个!”周庆海伸长了脖子对祠堂外跪着的村民喊道,“你们都别、都别乱动啊!”

    村民们不满互相看看,碍于村长这个职务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

    卡洛斯跑到村民中间,握着手里的小刀,对着燃烧的灯芯就削了过去。

    “噗。”

    一个小小的声响,蜡烛应声而灭。

    他看了眼周咏笙、虞幸和肖雪宸,立刻继续手上的动作,顿时,星星点点的烛光接连消失。

    祠堂两侧的蜡烛也在被许家兄弟及魏凡快速熄灭着。

    事情似乎可以平稳结束。

    而周咏笙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的计划毁掉,它见虞幸比他还不是人,肖雪宸则离它较远不好杀,当下借着位置优势返回了黑棺旁。

    它双手按在棺材壁上,口中重复起周发财之前念的词,声音嘶哑难辨:“逝去者不见徘徊,生死外不灭不熄……”

    在场的所有人类心中都升起了一股股难以言喻的心慌。

    之前掀飞棺材盖时,盛放特殊蜡烛的烛盘也掉在了地上,烛泪撒了一地,脱离了烛盘的烛泪很快凝固冷却,在地上留了几道疤。

    随着周咏笙的吟诵,烛盘和黑棺都震颤起来,仿佛达到了某种共鸣。

    肖雪宸的第二发子弹蓄势待发,却突然发现手脚冰凉,视线不受控制地往烛盘那儿看,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而且她的小臂位置,肉莫名开始松软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烂掉了。

    这个情况让她大惊失色,她知道自己身上中了诅咒,立刻动用了【生之眼】的第一个能力,抽调全身15%的血液,给自己加了一个没人能看见的护盾。

    顿时,肌肉腐烂的速度减缓,她顶着失血的眩晕,咬牙抬枪,再次开枪。

    这一枪不可避免地打歪了,打在了周咏笙腿部,可惜周咏笙此时不需要移动,腿部的迟缓没有打断他的吟诵。

    卡洛斯握着刀的手一顿,差点往自己身上刺去,他碧色眼珠深沉些许,及时停手,然后伸手取出了一个新的小纸人。

    他小声道:“挡灾……”

    纸人一出现就胡乱挥舞了一会儿手臂,然后迅速腐朽,化为一滩纸灰。

    “控制扰乱加上腐烂吗?”牺牲了纸人后,卡洛斯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他没有耽误一分一秒,更加迅速地掐着烛芯。

    被灭了蜡烛的村民在夜色中一个个变得不似人样,眼中的恶念也逐渐增强,好在他们大多仍然听从周庆海的话,没有做出攻击。

    可有那么一两个,被黑棺和烛盘那儿的力量突破了意志,爬起来就扔了蜡烛朝活人跑去。

    其余人的行动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效率大幅降低,许宏有点倒霉,他的位置离祠堂外很近,又因为对身体失去了控制不小心跌坐在地,恰好被暴起的村民抓到,顿时,疼痛穿透了他。

    几个村民围住许宏,坚硬的手爪在许宏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许宏惨叫起来,引得许源一阵撕心裂肺地怒吼:“哥!!”

    他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抽出一张符纸,符纸开始剧烈燃烧,将他的手烫得疼痛难忍。

    许源忍着剧痛,强行控制着动作,把符纸甩向了这几具村民。

    村民对此有所畏惧,放开了许宏,许源趁机把哥哥拉走,看着哥哥浑身上下处处重伤,顿时乱了心神,连自己颈部开始腐烂都没管。

    他们那一侧的蜡烛架上只有三根蜡烛还亮着了。

    虞幸甩了甩手腕,在肖雪宸开出第二枪后就已经跟到了周咏笙身后。

    分出一些注意力关注其他人的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腿上也有腐烂迹象,只是不断被他的身体修复,腐烂又完好,虽然使他经历了更多的疼痛,但好歹没法儿给他带来实质性伤害。

    而那控制干扰……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必须快一点了。

    魏凡出乎意料的稳健,黑棺和烛盘的无差别攻击似乎给他带来的伤害比较小,当下,他快速掐着烛芯,一侧蜡烛即将全部熄灭。

    周咏笙得意地看着这一切,继续吟诵着:“以生者之眼,死者之息,见证……”

    “见证从根源解决问题的正确性。”虞幸一匕首抡到周咏笙脑袋上,打得它本就断裂的脊骨一歪。

    然后,虞幸没有趁机继续捶它,而是一个翻滚来到地上的烛盘旁,伸手拿起。

    “我的了。”他捏住烛盘,顺利打断了其与黑棺的共鸣,让那种无形的诅咒被迫中断。

    一股股让他难以忽视的阴冷从烛盘上进入他的身体,虚弱感飞速袭来。

    他颤抖起来,抬眼看了会儿四周。

    祠堂外的最后一根蜡烛恰在此时被卡洛斯掐灭。

    祠堂右侧的蜡烛被魏凡全部熄灭。

    可……

    左侧蜡烛架那边,许源许宏明显情况不好了,一个身受重伤,估计被刺穿了要害,一个腐烂位置在脖子上,同样致命,而且还有几个村民摆脱了燃烧的符咒朝两人扑去。

    蜡烛还剩三根。

    “去死吧哈哈哈哈……”周咏笙望着现场的一片狼藉,觉得自己胜利在望。

    它一跃跳到蜡烛架前,守着三根最后的蜡烛。

    它现在只要等着这对双胞胎先死,被它所干扰了意识的村民在这一刻属于它,杀掉外来者后它的力量就会增强,而其他人也绝对因为腐烂和控制力偏差而战斗力大幅下降,基本就跑不掉了。

    它的葬礼将完美结束。

    然而,一个被它忽略掉的人让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庆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许家兄弟前面,手里还拿着个大团蒲。

    他的身份是“村长”,在这里受到了规则的保护,周咏笙的诅咒对他半点用都没有。

    望着袭击过来的村民,他一边大喊着“啊啊啊给老子死”,一边闭着眼睛一通乱砸。

    虽然他的力气在村民面前不算什么,但的确是给许家兄弟争取到了一点存活时间。

    虞幸嘴角一勾:“不错嘛。”

    他闪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手里匕首扬起,在周咏笙惊骇的目光下脱手飞出,直直朝三根蜡烛飞去。

    他现在三根蜡烛连线的延长线上,这匕首很有可能一穿三!

    周咏笙怒吼着飞身一扑,终于在匕首飞过去之前把匕首打了出去。

    “艹他妈的!”看到这一幕的魏凡恼火地爆了句粗口,然而下一刻,三根蜡烛齐齐熄灭!

    怎么回事?

    失去了最后三根蜡烛的照明,祠堂里陷入一片黑暗,在昏暗的空间中,众人只看见什么东西在空中划着大弧飞了一个来回。

    冰冷的触感被虞幸伸手接住,他望着被自己当回旋镖使的烛盘,心情颇好。

    匕首是诱敌,在甩出匕首的下一刻,他就将烛盘以另一种手法甩了出去,在飞出的轨迹上准确命中了蜡烛们。

    计划通。

    周咏笙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逐渐定格。

    ……失去了“来路”的它,已经变成真正的、没有活性的尸体了。

    而那些村民,也一个个倒在地上。

    【葬礼已经中断】

    【由于葬礼的循环被打破,棺村诅咒破除,所有尸体恢复正常】

    【休息一晚,于明早八点离开棺村】

    几个接连到来的推演提示出现在众人脑海里,当下,任务宣告完成。

    可……伤势并没有消失,有些人仍在死亡线上徘徊。

第十七章 关系网建立

    葬礼终止之后,烛盘与黑棺之间的共鸣被打破,黑棺腐化成了一块脆弱到一碰就掉皮的不知名物体,而完好无损的烛盘则是被虞幸抱走了。

    据他猜测,黑棺是诅咒源头,而烛盘则是一个祭品。

    诅咒被打破,祭品身上的阴冷气有所收敛,虞幸将烛盘随身带着,也已经没有多大害处。

    棺村的所有村民都已经被解决掉,一行人回到了村里,随意找了几间房子休息。

    虞幸还有些可惜,村里有些村民,例如腿脚不便的那个老太太,连葬礼都没去,就随着其他村民一起消失了。

    不过转念一想,它们的存在就是有违自然法则,而且当初转化成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的时候,一定也主动或被动的害了无辜者,消失是对它们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比较难办的是许家兄弟的伤势,当时两人伤的太重,好在魏凡虽然是工程师,却出乎意料拥有着治疗类祭品,在肖雪宸的授意下帮了许家兄弟一次,然后众人半扶半抬着将那两人弄回了村。

    两人命好歹是保住了,离开游戏之后就可以在现实里活蹦乱跳了。

    虞幸隐约觉得魏凡与肖雪宸的相处模式不像是单纯的同事,反倒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

    不过这与他倒并没有什么关系,危机解除后,他在原村长房子的空房间里……也就是实际上的墓洞里,又舒舒服服睡了一个晚上,并且忘了定闹钟,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肖雪宸过来敲门他才悠悠转醒。

    “San,起床了吗?”门外传来肖雪宸那御姐嗓音,经过葬礼上的战斗,几人关系都近了不少。

    “啊……”虞幸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昏沉的脑袋,他上身没穿衣物,那件沾了太多血的白色绒毛上衣在昨晚被莫名勤俭持家的魏凡拿去洗了。

    不洗的话,今天虞幸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翻过山头进入镇子,可能会被当地警察当场抓起来询问。

    不只是他的衣服,基本上其他人血迹明显的衣服都被魏凡洗过了,这个健硕的中年男人就像个保姆似的,十分有反差。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手里拿着已经干了的毛绒上衣的肖雪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啊~一天的好心情从看到美男的那一刻开始!

    “进来吧。”虞幸反正是不避讳这个,只是上身而已,他检查了一下裤子,嗯,穿得好好的。

    门被推开,肖雪宸小心翼翼露出个脑袋,然后才把整个身体移了进来。

    太阳将屋内照得很亮,她一眼就瞧见虞幸坐在床沿,身上的肌肉结实紧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腹部居然有八块腹肌,整个人白的发光。

    她心中的小人已经开始流鼻血了。

    呜呜呜,她好像真的馋他身子肿么办!

    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肖雪宸表面上维持着正经,把衣服递了过去:“这个……血印子还有,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就是胳膊上的撕裂没办法弄好,魏工说,可惜了他没带针线……”

    虞幸:“……”魏工的技能点分配得也很新颖啊!

    “那我等会儿看见他了得好好谢谢他。”他冲肖雪宸一笑,把衣服套头上穿好,肖雪宸艰难地、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摸了摸耳垂。

    这时,她看见地上的角落里飘了一页没人管的油画。

    看色调,那好像是……San之前画的吧?

    对哦,当时San还把周咏笙画得那么美好,后来发现周咏笙其实不怀好意,一定很难过吧……

    她走过去,想把画捡起来。

    下一刻,再看到画面时,她呼吸一滞,伸出的手指抖了一下。

    画中,那个暖色调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原有基础上又添了几笔,画出了一个狰狞的,被重重枷锁缠绕禁锢的鬼物。

    和暖色调混合在一起,让这个鬼物更有一种隐藏起来的心悸与恶意。

    “这个画……你什么时候改的啊?”肖雪宸还是将其捡了起来,转头问虞幸。

    虞幸已经穿好衣服,顺带观察了一下袖子上的裂缝,还好,缝不大,放在他身上就算是说这是故意撕出来的穿衣风格也不会有人质疑。

    听到肖雪宸的问题,他随意道:“昨天葬礼之前修的,别看了,扔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早知道它是……?”肖雪宸睁大了眼睛。

    “当然。”虞幸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画它只是为了逗逗它,让它以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了……”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这样,发现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失败者的时候,它才会感到更加愤怒和绝望呀~”

    肖雪宸:……好可怕。

    亏她当时还觉得San内心深处也是柔软的,对不起,是她天真了。

    虞幸猜到肖雪宸心里在想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真当他有这个闲心去给一面之缘的鬼物画画?

    不过是无聊消遣,顺手在埋个线罢了。

    很快,他们收拾好了东西,所有人在村口汇合。

    肖雪宸还是把那幅画带上了,折叠起来塞进包里。

    她打算之后再扔掉,她知道虞幸不在意,但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万一画留在村中,后来的该世界官方势力来查看,发现了这副画,对San这个角色将有未知影响。

    阳光下,几个推演者,加上迷迷糊糊被绑架过来的周庆海,从村口大槐树边经过,打算翻山前往归途。

    村子的诅咒没了,周庆海自然不需要承担村长的责任,即使他的出身很诡异,但他是无辜的,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或许在这个推演世界中,他未来会成为一个有故事的“NPC”。

    前提是他没对卡洛斯的行为产生什么阴影。

    不过看他一大早乐呵呵的样子,想必是已经不在意了,虞幸觉得周庆海精神方面也不是个经典的正常人,总之,心挺大的。

    许家兄弟的脸色终于能赶上虞幸平时那么白了,他们唇色灰败,说话有气无力,但言语中还是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几人互相道了个别,虽然还会“一起”爬山,但他们都知道这应该只能存在于剧情角色的记忆中了,推演系统不可能让他们这些推演者做这么无聊的事。

    “几位,出去后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以后走南闯北,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寄些各地的特产呢。”许宏全身多处都被绷带紧紧裹住,他和许源相互搀扶,对其他人展示了最大的善意。

    或许是因为村里的灵异力量消散不就,信号仍然不太好,电话和社交软件都用不了,只能到镇上再说了。

    “可以啊,出门在外,能多交几个朋友当然好。而且,你们一开始的警告是对的,如果我们是普通人,说不定真的就能逃过一次灾难,你们是善良的风水师。”肖雪宸洒脱地拍了拍许源没受伤的肩膀,“可惜啦,我和魏工是调查员,当时肯定不能不进村的呀,反倒让你们操心了,抱歉抱歉。”

    “那就互相都留个联系吧,对了,干脆建个群,以后有什么有趣的经历还能在里头分享一下呢。”魏凡大手一拍。

    虞幸点头,一旁抱着胳膊的卡洛斯也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这局游戏,进来七个人,居然活下来了六个,这生还率绝对算高的,也要归功于游戏本身并不难,死亡点只有两个,第一夜和第二天的葬礼。

    所以大家心情都不错,决定利用这番话将角色命运牵连到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荒诞推演游戏称作“游戏”,也有着游戏系统,但是它并没有好友选项。

    茫茫世界中,短暂的碰头,又会经历长久的离别。

    通俗一点说就是……这次一起组队,下次想在游戏里碰到,就是难上加难了。

    其他类型的游戏想固定队友,还可以用现实组队进游戏的方式实现,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在推演者不在的时候,角色也在跟着这个世界的运转而四处辗转,就算是现实里组了队,一进游戏就会发现角色们已经天南海北,很难见面了。

    这就需要一个小技巧,在能控制角色的时候,把关系网建立起来。

    比如他们几个现在在做的……达成了建群的共识,系统就会默认在他们的角色各自回家之后仍有联系,说不定平时还会串串门,或者出来一起旅游,亦或者喝杯咖啡什么的。

    就比如肖雪宸和魏凡,他们两的角色就是“同事”关系网,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作,想一起进行游戏简直不要太简单。

    荒诞世界似乎一切都在跟随一个诡异的逻辑运行,在“好友”这方面给予了自由度,让推演者也体会了一把不确定性带来的刺激感。

    将关系网开了个头,剩下的就交给系统了,几人踏上山,又开始了疲惫的爬山工作。

    走了十几米,虞幸往后看了一眼,被群山包围的那个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不见了,只剩下一棵槐树,和槐树边破破烂烂的大洞。

    那应该就是墓穴入口。

    果然,整个村子不过是一个群体墓,他们这两天的所见所感都是被扭曲的。

    手里的登山杖戳在山地上,传来真实的力。

    emmmm……魏凡用来洗衣服的水龙头里的水,是什么东西变化的呢?

    他突然想到这么一茬。

    算了,不重要,他又没洁癖。

    眼前的景色很快模糊起来,几人轮流回答叽叽喳喳的周庆海的疑问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下一刻,推演后续和结算出现在虞幸脑海里。

    【你成功离开了棺村,与同行者进入小镇后,将这件事通报给了相关部门。】

    【有关部门介入调查后,发现棺村所在地阴气浓重,地下有一座规格奇怪的大墓,里面竟然还有人类活动迹象,于是将消息封闭,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你没有管后续进程,只在群里听留在当地修养的许家兄弟提起,引起大墓变异的源头是山上的祠堂,祠堂年份比墓穴建成还要久,隐隐指向更加可怕的历史。】

    【你的表现被某两位同行者大加赞扬,回家没多久,你就被一个男子拜访,他自称是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合伙人及成员之一,邀请你成为工作室的一员。】

    【你认为这重身份有利于你调查自己家族的阴谋,便同意了,从那之后,你成为了一名调查员。】

    ……

    【推演提示:调查员类推演游戏“棺村”已结束】

    【案件真相还原95%】

    【人格异化度增长幅度:0】

    【评分:S】

    【获得推演积分:701(剧情通晓)(评分加成)(探索加成)(推演贡献)】

    【已完成主线:1/4】

    【获得祭品:冥烛泪】

    【正在退出推演】

第一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再次睁眼,虞幸还是坐在他卧室的大椅子上,姿势随意,状态懒散。

    调查员类推演不消耗现实时间,现在仍是阴云密布的傍晚,他想起游戏里第二天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就叫了一下。

    正好也到了饭点,虞幸揉了揉头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就走出卧室朝厨房去了。

    冰箱里储备粮充足,他看了看食材,决定做糖醋排骨、宫保鸡丁、番茄炒蛋、土豆泥,在来一碗紫菜蛋汤……全部小份。

    单身这么久,厨艺是日渐提高,虞幸经常觉得就算自己没有这张脸,也能凭厨艺勾引——啊不是,捕获很多女孩子。

    他熟练地戴上围裙,一边用各种刀处理不同食材,一边在脑海里看人格面具上有变动的地方。

    其实棺村结束后他的面板变动不大,无非是推演积分从233提升到了934,离晋升到中级推演者只差66分,除此之外,人格祭品那一栏多出了冥烛泪的名字。

    【人格祭品:&#*|*^(数据错误)、冥烛泪(已佩戴2/6)】

    进棺村之前,曲衔青跟他提了下祭品的能力规则,同一个祭品,与不同的人格面具融合后,所拥有的形态和能力都会不同。

    这他也是刚知道,因为在成为推演者之前,他只能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一些【荒诞】大致的信息,具体信息碍于规则束缚,推演者是不能告诉普通人的。

    当下,他也想看看那只烛盘变成了什么样子。

    得到冥烛泪后,它就自动佩戴在了虞幸的人格面具上,在面具左颧骨出多了一个黑色的棱柱形小图案,上面还燃着一道只有光影的火焰。

    他在围裙上擦擦手,心念一动,就把这个祭品从面具上剥离开来,手中顿时一沉。

    一盏古朴精美的封闭六棱柱中式手提烛台出现在他手里,他两指捏着烛台上方的硬环,将烛台提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烛台样子变化太大,就像是制作精美的走马灯,六个侧面雕刻着不同的复杂纹路,说不好是什么材质,黑色的,像竹,像木,甚至还有一点像铁。

    入手微沉,从纹路中间的细密的镂空面里可以看见里面插着一只蜡烛,或许是光线原因,虞幸一时间辨认不出是红烛还是白烛。

    他集中意识看过去,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件祭品的信息。

    【祭品:冥烛泪】

    【形态:中式手提烛台】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幸”融合,融合能力为:①点燃白烛,持有者将进入伪鬼化状态,在该状态里,气息等同于僵尸类鬼物(可欺骗低智商鬼物),身体僵硬腐化,攻击力略微上升。无时间限制,一次推演最多使用一次。②点燃红烛,光芒笼罩范围内所有可思考事物将无差别进入逐渐腐烂、精神恍惚的状态,持续十秒,一次推演最多使用一次。①②能力可分别使用。】

    【描述:与推演者虞幸的人格融合后,该祭品外貌变成了一只古色古香的雕花手提烛台,烛台里时刻有着一只蜡烛,颜色跟随使用的能力变化,十分强大。】

    【注:虽然它的逼格提升了很多,但请不要在夜里身穿白衣提着它,否则人们可能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史上最帅的一位鬼差,隔天热搜头条就是你了。】

    虞幸:“唉呀~”我知道我帅,倒也不用连注解都夸我。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能力①上,伪鬼化和时间不限勾起了他的兴趣。

    也就是说,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一进游戏就用能力①,然后顶着一副尸体一般的身体完成整个推演吗?

    好像挺有趣的……

    而且,虞幸有点别的想法。

    如果是白烛点燃的状态,他……他身体的负面状态还会有吗?毕竟……

    “咚”得一声,将他从思索中惊醒。

    他低头一看,自己右手拿菜刀左手提烛台,而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将菜刀狠狠剁在了砧板上,刀刃深深嵌了进去。

    用意识将烛台收回,虞幸用空了的左手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砧板,其实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买个新的。”

    砧板:wdnmd。

    ……

    “我愿意接受你的委托。”

    花两小时解决完晚饭,虞幸掏出手机玩了会儿,刚退出去就接到了赵谋的语音通话。

    通话那头,赵谋的声音听起来从容又温润,不熟悉他的人绝不可能把他和与赵一酒相处时的“相声演员”联系在一起。

    “赵谋先生心情似乎不错?”虞幸坐在书房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书,当然,他刚才在玩手机,书也就摊了个寂寞。

    “嗯,有件事找到了头绪,家里那边让我赶回天津,小酒这儿,他已经完成了面具评估,你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虞幸听出赵谋周围有杂音,似乎正在机场,看来的确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连夜飞走。

    “会的。”

    不过是初级中级的阶段保护一下赵一酒而已,他相信以他们的能力,主线任务做完再加一个推演,也就差不多可以晋升高级了。

    赵谋此时正西装革履地在候机厅舒舒服服坐着,听着广播里通报航班时间:“对了,你要我留意的事,我有些信息可以给你。”

    虞幸瞳孔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不过仅仅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是单棱镜?”

    “没错,伶人的信息我暂时得不到,不过,今天上午我倒是有了个很有趣的启示。”

    赵谋之所以最近名声大起,除了他的智商和布局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的某一个祭品给他带来的占卜能力。

    谁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个祭品让赵谋得到了这种稀有能力,不只是占卜,连预示、气运他都沾一些,有人甚至猜测他的相关祭品不止一件,否则不会在这方面这么强。

    虞幸也是在曲衔青口中了解的这一点,这才把合作对象定在了赵谋身上,因为单论调查能力,他自己就不差,还有祝嫣这个帮手,唯独占卜,这种特殊力量是他没有的。

    “什么样的启示?”他问。

    赵谋无聊摆弄着自己行李箱握把上面系着的人偶挂件:“明天,弥今市西南方向,庆典,你要的单棱镜成员将在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我记住了。”虞幸感谢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西南方向,庆典……

    他眉头一挑。

    那不就是睿博大学么?

    单棱镜的某个成员,明天会在睿博大学出现?

    想到这一点,他目光冷淡下来。

    单棱镜的所有成员都是疯子,反社会人格反人类人格比比皆是,几乎所有成员都是堕落线,一般只要他们出现,必然会引起死亡和灾难。

    睿博大学有祝嫣在……

    看来,他明天必须尽早到场,免得出了什么事连累到祝嫣。

    毕竟,她只是普通人。

    ……

    睿博大学,校庆。

    作为一年一度的节日,睿博的校庆一向颇受欢迎。

    每年的这一天,睿博都会在校园各个角落开设游览区、小游戏区、并且开放校园,让游人进来游览,愣是把校庆办成了一个大型展子。

    据说,最开始的校庆,本意上是宣传睿博的校园文化,结果学校太大,负责人管不过来,就把举办活动的权利交给了各个社团,这下可好,事实证明,我们永远不能低估大学生玩儿得能有多花。

    几届活动下来,睿博的校庆已经成为弥今市人民的小节日了,当天不少校外人都会去凑个热闹,导致学校里人流量爆满。

    虞幸本来是不太喜欢往人堆里凑的,尤其是夏天和冬天,夏天人一多就能热死,而冬天则像一个个球体挤在一块儿,搭讪的要微信的也是不胜其烦。

    他原本打算从头到尾陪着祝嫣逛逛玩玩,给祝嫣在她的同学面前撑撑场子,不把人弄丢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他还得去查单棱镜的动向。

    一大早,与祝嫣确认过时间之后,虞幸特意收拾了一番。

    他穿了件大号白色印图T恤,在网上的全名是“五分袖韩版男生潮牌宽松学院风T恤”,虽然他看不懂这么长一大串前缀后缀有什么用,但名字劝退,衣服本身倒还可以,随便搭了条五分牛仔裤,戴了个粗版运动手链后,的确赏心悦目,看着心态都年轻了不少。

    嗯……这是祝嫣根据她的个人审美在网上买给他的,虞幸估计这样穿比较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品味。

    起码祝嫣应该会挺高兴,就像以前他给她开家长会时一样。

    虞幸戴上鸭舌帽出了小区,买了四个包子,在路边扫了辆小单车,晃晃悠悠就朝睿博大学的方向去了。

    到学校大门的时候,祝嫣正和几个朋友在阴凉处待着说话,似乎是在等他。

    虞幸停好车,发现才不过九点钟,人已经很多了,他无视掉周围人的各种眼神,脚步放轻朝祝嫣走去。

    “真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吗?你不是说家人都不在弥今市的嘛~”他听力好,可以听见祝嫣身边的淡妆妹子正在开玩笑。

    “别闹了。”祝嫣头发扎成马尾,穿着十分有设计感的露肩T恤和高腰热裤,衣服下摆塞在裤子里,将她纤细的腰身展露无遗。

    她一听这个问题就脑阔疼,解释也不好解释,只能随同学猜测:“你天天秀恩爱就算了,不要老以为别人都脱单了好不好。”

    “切,我哪有秀恩爱嘛。”淡妆妹子一边说着,一边挽住了身旁男朋友的手臂。

    祝嫣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些都是她音乐社的社友,早上没事做,跑过来好奇她邀请了谁。

    话说虞幸怎么还没到呢……

    正想着,她就从社友突然变化的目光里猜到了答案。

    下一刻,装着油乎乎的包子的塑料袋被套在了她手指上,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早餐,粉丝馅的,赶紧吃。”

第二章 凶案现场

    接过包子,祝嫣嘴角一翘。

    她的确还没有吃早饭,肚子都要叫了。

    “这个是,这个是你哥哥?”几个女生凑过来,局促中透着点兴奋,眼睛亮晶晶的:“这也太……那个了吧……”

    “你们好。”虞幸一脸的温和,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学长。

    祝嫣点头,趁着有些胆子大的还没来得及要虞幸微信的时候,提前把这个可能性断掉:“嗯,我哥哥,就不给你们介绍了。你们看也看了,好奇心满足了吧?那我们就走咯。”

    原本她就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在这,忍受一早上的八卦目光已经是她维持风度的极限了。

    “怎么没开车来?”她朝四周望了一眼,全是缓慢的车流,部分汽车开进学校的停车场,还有一部分就停在校门口,导致场面越发拥挤。

    “就这啊?”虞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无奈道,“这我要是还开车来,我脑子是被门挤了吧。”

    “噗。”祝嫣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拉着虞幸往学校里走,“走吧走吧,我们音乐社下午在大礼堂有表演,我给你留了张票,上午我带你好好玩一下!”

    音乐社其他人被她落在了原地,有个女孩子想跟上去混个脸熟,才刚动,就见虞幸回过了头。

    那眼神准确无误地定在了她身上,其中透着一丝阴沉与警告。

    瞬间,女孩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吓得懵在原地,几秒后才缓了过来,有些茫然:刚才那一眼是错觉吧?

    祝嫣和虞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睿博大学的各个社团真的是在校庆活动里卯足了劲儿,一大早活力满满,祝嫣带着虞幸绕了小半个学校,看到了各种小游戏。

    可惜,虞幸对这种小游戏完全没兴趣,祝嫣也是同样,她考虑到虞幸这弱鸡体力,没过多久就把虞幸带到了学校奶茶店二楼,点了两杯奶茶后在靠窗位置坐下。

    “你看看你,体力还没我一个女孩子好。”瞅着虞幸摘下鸭舌帽,那脸色跟大病初愈似的,祝嫣幸灾乐祸地吐槽。

    “得了吧,一般男人体力也不一定比你好。”虞幸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这纯粹是被热出来的。

    “切,就是虚!在这么下去我都能把你直接抗走。”

    哟,这小姑娘今天挺叛逆啊。

    虞幸狭长的凤眼扫过祝嫣有恃无恐的笑容,眼神危险起来,他唇角勾起,阴森道:“你可是我训练出来的,不够强的话,你已经死了。”

    “你这种眼神在我十七岁以后就没用了,吓不到我,我是不会怂的。”祝嫣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今天真帅。”

    “喔。”虞幸听着对方熟练的认怂,一只手撑起了下巴。

    “你要是认真起来,把我吓到了,到最后哭的还是你。”祝嫣眨眨眼,表情确信,“你得哭着掐我人中让我不要死。”

    “我不会的,你会被我无情地丢到垃圾场。”虞幸随意道。

    “呜呜呜(┯_┯)……”眼看着虞幸对她冷言冷语,祝嫣表情委屈起来,开始撒娇,“我错了嘛,你体力一点都不差,大战三百回合不带歇的那种!”

    虞幸面色古怪了一瞬:“你成年之后,说话方式倒是比以前少儿不宜了不少。”

    “嘿嘿嘿,这叫话术,你教过我,面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交谈方式控制对方的话题。”祝嫣委屈一收,狡黠地喝了口奶茶,“而你嘛,不喜欢我对着你开黄腔,所以肯定会纠正我,这样的话,就不能摆出那副阴森森的表情了!我是不是学有所成?”

    听到这里,虞幸若有所思:“嗯……有进步。”

    他目光望向窗外,在奶茶店外的空地上,不少社团摆了摊子,卖东西的做表演展示的都有。

    “行,算你合格,没有奖励。”虞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吧?外哪一个是你想给我介绍的目标,现在可以说了。”

    “啊,果然,我怎么想的最后还是会被你猜到……”祝嫣撇了撇嘴表示不满,然后目光锁定了外头调酒社的摊子,几个青年正在给游人表演花式调酒。

    “看到那个男的没有?”她指的是正在调酒的那一个,一身名牌,长相不错,五官比平常亚洲人要深邃立体一点,似乎有点混血。

    “看到了,你说。”虞幸盯着那个青年的调酒手法看了一会儿,那青年一直笑容满面,整个人开朗得如同一朵向日葵。

    祝嫣道:“他叫王绝,王诚的侄子。”

    谈起这个话题,祝嫣的表情就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她高昂的状态明显被压下去,露出一种同学从来没从她脸上看见过的沉稳神色。

    “你之前让我注意王氏集团的王诚,经过我一周的调查,我发现这个人的确有犯罪的可能。他这两年一直在投资同一个导演的三部电影,而那位导演,曾经面临过杀人指控,不过后来证据不足被撤诉了。”

    虞幸:“继续。”

    “那个导演叫向孝群,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之后发给你。王诚对向孝群的投资在杀人指控前就开始,两人私交甚密,资金方面往来频繁。而且他们非常谨慎,我得到的聊天记录里藏着很多意义不明的词汇,我想,他们应该约定过暗号,或是有其他方式传递信息,就是防着我这种黑客偷证据。”祝嫣说得坦然,提起种种猜测就跟提起“包子很好吃”一样语气平常。

    “嗯,之后你把你查到的所有证据分成两份,完整的一份给我。”虞幸听后也不奇怪,他理了理松软的刘海,“还有一份你自己看着筛选,把能用的交给刑侦支队那边。只要让他们注意到王诚就行,后面的事由他们自己查。”

    “诶?”祝嫣歪了歪头,“这个案子也交给警方介入吗?”

    虞幸看着她,笑了一声:“别整天搞得你自己跟见不得光似的,你可是弥今市刑侦支队队长的线人,手里掌握了犯罪证据,当然要交给他们。”

    “……”听到他这么说,祝嫣想开口说什么,终究还是把话还是咽了回去,说回调酒社的青年身上。

    她看着青年的目光冷冷淡淡:“这个王绝表面上性格单纯,典型的人傻钱多阔少爷,在学校里交友范围很广,实际上他有没有牵扯到王诚的事里去,谁也不知道。如果你想与王氏搭上关系,可以利用他。”

    “嗯。”

    就在这时,虞幸隐约听见一声惊叫,随后发现底下的人群似乎出现了骚动。

    一开始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茫然的,而随着从西南方向传来的消息,人们逐渐从不敢置信变成了好奇和忐忑,许多人都开始往西北方向涌。

    “怎么回事?”祝嫣奇道,“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出事了。”

    吵嚷声越来越大,调酒社的王绝早已停下动作,与其他人一起往西南角跑。

    虞幸冷眼看着,脑子里响起一句话。

    西南方向,庆典,单棱镜成员将在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他早料到今天这里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站起身,虞幸顺手带上自己的奶茶,笑道:“有事做了。我们也去看看。”

    ……

    乒乓球馆旁的体育器材室门外,一圈人围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像一只只长脖子尖叫鸡。

    几个保安艰难地维持着现场秩序,汗如雨下:“不要挤了!往后退退!”

    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努力劝不退围观群众,在场的不只是睿博大学的学生,还有不少外来游客,学校保安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威慑力。

    赶过来的校方人员急急忙忙想把器材室半开的门关严实,却从门上摸到一手血。

    他们脸色难看地对视着,都觉得学校这次要承受无妄之灾了。

    是的,死人了。

    一个中年女人被发现死在器材室内,具体时间不明,需要等警察来之后再做判断。

    虞幸飘飘忽忽从人群后方幽灵一般飘到了最前面,轻而易举看到了门里的场景。

    死者躺在器材室的地板中央,一身张扬的红裙,与浑身上下多处刀痕中流淌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使红色变得深深浅浅。

    在死者四周,血液被颇具艺术性地挥洒向四处,地板上、墙壁上、甚至是门上,形成了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涂鸦。

    很明显,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凶手还十分嚣张的用了被害人的鲜血进行涂鸦,要是不多加控制地被传出去,怕是要引起轰动。

    “彭。”

    门终于还是被关上了,虞幸的视线被阻隔,他眉头一皱,指示同样挤到前面来的祝嫣直接打电话给刑侦支队。

    “杀人案……手法里透着精神不正常的预兆,果然,是单棱镜的人忍不住出来犯罪了吗。”他心里喃喃道,目光审视地朝人群看去。

    正当他想通过心理推导判断凶手现在在哪里时,很少主动出现的推演系统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检测到周围发生现实犯罪事件,凶手为推演者,符合荒诞映射条件】

    【正在生成推演游戏】

    【已生成映射类推演游戏,该推演符合你的主线任务】

    【该推演为六人游戏,推演不占用现实时间,将在案件附近拉取最近的六名推演者自愿进入,非自愿者名额向后顺延】

    【推演者虞幸,是否自愿进入?】

    “什么?”虞幸一怔,他还不知道荒诞推演游戏会有这种操作。

    下一刻,推演提示再次出现。

    【已有三名推演者同意进入,四名拒绝】

    【推演者名单(该名单仅显示人格面具之名):恒、鬼信、冷酒】

    enmmmm……

    看到冷酒这两个字的时候,虞幸就知道即使单棱镜的人不在这里,为了向赵谋承诺的条件,自己也最好还是要进去一下了。

    指向性略明显。

    赵一酒家离睿博大学本就不远,会因为距离原因被拉进来,实属情理之中。

    虞幸心中默念确认进入,然后往角落里站了站。

    不占用现实时间,他倒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消失又出现。

    【已有六名推演者同意进入,六名拒绝】

    【推演者名单:恒、鬼信、冷酒、幸、王爵、泽】

    【推演即将开始】

    【六名推演者中,有一名为该现实案件的真正凶手】

第三章 蒸汽朋克风的爱丽丝乐园

    是啊,只有真正的凶手也被包含在玩家之中,这场推演在现场直接开启才有意义。

    虞幸眸光一闪,眼中的点点疯狂被极致的平静所压抑,他只感觉眼前景色一颤,视线所及之处如同玻璃般片片崩解。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这次的推演提示是深红色,就像凝固的鲜血。

    【中型推演:爱丽丝乐园】

    【类型:映射类推演游戏】

    【解析:该种类推演以现实案件为基础,扭曲规则和秩序后形成荒诞空间,游戏内容与现实关联程度有高有低,最终指向部分现实真相】

    【该推演游戏为六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不占用现实时间】

    世界崩解成碎片后,又以一种杂乱无序的排列重构组合,形成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空间。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虞幸在这两三秒中无法动弹,就像一个看电影的观众。

    “太好了,这次总算不是眼前一黑意识剥离的套路了。”他小声逼叨一句,踏着世界构成的那一刻走出禁锢,朝四周大致一扫。

    学校、学生、保安、游人……这些全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游乐场,在他视野中就有旋转木马、碰碰车和远处高耸的摩天轮等常驻项目,以及随处可见的广播喇叭。

    比较奇特的是,这里没有天空。

    或者说,原本的天空,被一层半圆形穹顶严严实实罩住,穹顶由一块块的金属拼接而成,缝隙处露出许多精密美观的齿轮,正不停转动着。

    金属面上伸出许多大圆环,挂着一个个巨大的挂饰,起码有三十多层楼的高度。

    穹顶最中间的地方镶嵌着一颗巨型圆球,圆球正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温暖明媚的光芒,类似太阳,却比太阳柔和得多。

    “这是什么诡异的蒸汽朋克风……”虞幸仰头看着上方,眼底露出惊艳。

    他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风格的环境,只在某些游戏和电影中看过,此时不禁感到新奇。

    而光是这么看着,这里与凶案现场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性,不愧是【荒诞】,扭曲形成的推演空间一点都不讲常理。

    欣赏了几秒,虞幸对此处的兴趣丝毫不减,对凶案的兴趣也水涨船高。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他穿的衣服与现实相同,但是兜里诸如手机、钥匙、身份证等物品都消失了,连餐巾纸都没给他留下。

    浑身上下,也就剩一副好看的皮囊了……唔,还有一个善良美好而纯洁的灵魂——虞幸不禁这么感叹道。

    可能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对后半句实在忍不了,于是选择用广播的方式将他不要脸的感叹打断。

    众多喇叭里同时传来空洞的女声:“各位游客朋友请听好,请在十分钟之内跟随箭头前往爱丽丝广场进行身份牌抽取,美丽的爱丽丝小姐已经迫不及待与你们玩游戏了哦~”

    随着通报,一道暗红色箭头在虞幸脚下的地面上出现,直直指向摩天轮方向。

    虞幸新奇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欢快地向前走去。

    他路过了碰碰车和旋转木马,经过几株造型浮夸前卫的金属植物,这些植物呈深棕色,枝干上的齿轮快速运转着,偶尔两块透明的玻璃圆球暴露了植物内里的机械构造。

    “有意思啊……”观察几眼,虞幸逐渐想把这种两人高的树抱回家当装饰品了。

    然而时间只有十分钟,他也不清楚爱丽丝广场离这儿有多远,只能遗憾地放过了植物,继续顺着墙上和树干上出现的箭头走。

    没过多久,他又看见了镜屋和旋转咖啡椅,这些设施都在现实基础上加入了蒸汽朋克元素,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而爱丽丝广场,也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个圆形小广场,被高度到膝盖的石砖围了起来,石砖为红黑相间,四个方向都开有入口。

    在石砖围栏的里面,有一座高耸的模型塔,虞幸远远就能望见塔上大大的红桃标志、红桃下方直径得有两米长的哥特式钟表表盘,还有塔身上插满的红黑格子小旗帜。

    他跨入广场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在场了。

    其中两人似乎是一对情侣,男的身材匀称,表情温和,二十五六的样子。

    女的十分漂亮,五官精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就是空气刘海好像长了点有些戳眼睛,她时不时就得伸手理一下。

    女生亲昵地挽着男朋友,一直在找话题和男朋友说话,而男人则话不多,只是顺着女生的话随便点点头笑一笑。

    另外一个人是个青年,带着虞幸熟悉的阴郁表情,瘫着张注孤生的冷漠脸,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我不好惹,别理我”的冰箱气质,朝虞幸瞥来视线。

    哦豁。

    虞幸驻足看了看,那对情侣和赵一酒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壁,简直是泾渭分明。

    赵一酒:“……”为什么来了还不过来,我真的不想站在情侣旁边。

    他见虞幸那一脸想笑的样子,懒得废话,直接迈开步子朝虞幸走过来。

    “我就知道幸是你。”

    “所以呢,有没有很高兴?”虞幸朝他挑了下眉。

    赵一酒表情动都没动:“还好,有熟悉的人的确好过单枪匹马,换作任何一个认识的推演者我都会比较高兴。”

    “行~行~”

    这场推演的规则还没有宣布,不过虞幸能确定赵一酒不是单棱镜的人,所以,无论怎么玩,他都几乎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因此当前心情颇好。

    头顶上的钟表发出清脆的走动声,虞幸抬头看去,时针在12,分针差一点到2,秒针刚过6。

    想必,这里的时间从他们进入游戏才开始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分三十秒。

    “最后两个来了!”情侣中的女孩注意力一直分散在各处,此时别人刚出现,她就一眼看见,并且声音大了点。

    同一时刻,从两个方向同时走来一人,虞幸扫过去,目光在左边来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无他,因为此人一身名牌,五官立体,正是祝嫣跟他介绍的,王诚的侄子——王绝。

    看来不是巧合,名单中的王爵就是他了。

    有趣哦?

    祝嫣调查出了王诚的疑点,恰好侄子王绝就是个推演者,而且本次杀人案的凶手,也被系统认定为推演者,死者死亡时间不确定,但王绝当时就在睿博大学里。

    虞幸的思维在脑子里转了个弯,然后隐藏起来,没露出一点异常。

    “认识的?”赵一酒敏锐察觉到他视线的停顿。

    “不认识。”虞幸随口一答,又看向右边的来着,这同样是一名三十不到的青年,穿着考究的西装,似乎原本正在很正式的场合活动。

    六人都在规定的十分钟之内完成了任务。

    最后一人的脚踏入广场以后,模型塔上的时钟突然敲响,带着巨大的回信。

    而表盘上的所有指针,在这一刻拨转回去,全部逆时针转回了原点并定格。

    “叮咚叮咚~”

    模型塔一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门上装饰的红黑色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仅能容纳约九个成年人的塔身中走出一个女人来。

    她体型比正常人类大了一圈,足足有两米三,但身材比例十分完美。

    她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穿着红黑相间的洛丽塔,头饰、项链、蕾丝手套一个不少,腰封上纤细的蝴蝶结优雅又可爱,裙摆蓬蓬的,一双白皙长腿自小腿开始被黑色丝袜包裹,再往下,是一双暗红色圆头皮鞋,上面同样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不过……很明显,除了大小问题以外,在场的也都一眼能分辨出她不是人。

    在她完美的脸蛋轮廓下,好听的齿轮声一刻不停,猩红的宝石眼珠里毫无生气,几条仔细看就能分辨出的细小金属缝隙对称分布在左右脸,除此之外,手肘、手腕等关节处也都是球形关节的处理。

    就像一个1.5倍大的机械人偶娃娃。

    “欢迎来到爱丽丝广场,我是你们最好的朋友爱丽丝,今天的游戏有我为你们主持,大家开心吗?”自称爱丽丝的大人偶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这模样,首先她自己就不太开心的样子。

    “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呢!”情侣中的女孩捧场地拍了拍手,被男朋友敲了一下头。

    “接下来,我们先来抽取身份牌,之后我再宣布游戏内容和规则。”爱丽丝猩红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下一刻,她从腰上挂着的宝石装点的精美小包里拿出一叠厚重的卡牌。

    卡牌背面向上,黑底,刻印着繁复的花纹,爱丽丝用灵活的机械手指将牌洗了一遍,六张牌冲推演者们扇形摊开:“请按照我叫到的顺序进行抽取,牌面不可被别人看到,否则我会执行刑罚。第一位,恒。”

    她念出的是名单上第一个同意游戏的人格面具之名,只见情侣中的男子上前,完全没有挑,顺手抽走了一张牌。

    “第二位,鬼信。”

    唯一的人类女孩笑意满满凑过去,挑挑拣拣,最后抽走了最下方的牌。

    唔,这么奇怪的名字,虞幸还以为会是个男人……

    接下来,赵一酒、他、王绝和最后一个西装男分别认领了冷酒、幸、王爵和泽的名字,完成了抽牌。

    “抽牌完成,现在你们都拥有了自己的身份,请看牌。”爱丽丝优雅地提着裙摆行了一个贵族礼仪。

    虞幸捏着牌看了一眼,上面用纯白的哥特式字体标出了三个字——嫌疑人。

    爱丽丝继续做着她的讲解:“六张牌中,有一张凶手牌,一张侦探牌,三张嫌疑人牌和一张死者牌……其中的凶手牌,必然被现世真凶抽中。”

    “什么什么?”王绝也属于看起来很开朗的类型,他好奇地问,“是我学校的那个案件吗?”

    虞幸朝他看了一眼。

    人格面具为鬼信的女孩子也举起了手:“咦,请问这位物体,什么现世真凶?什么案件?”

    爱丽丝猩红的目光锁定了她。

    这位物体?

第四章 有嚼劲的跳楼机

    爱丽丝两米多的身形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朝鬼信移动,鬼信表情诧异了一瞬,非常自然地躲到了恒的身后。

    之所以用移动这个词,是因为爱丽丝的鞋底似乎有滑轮,她腿弯都没弯,就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平移了过去。

    “我是爱丽丝,你们最好的朋友,不是物体。”爱丽丝的嗓音也有一定的机械感,空洞生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情侣。

    恒一脸无奈,把闯祸了的女朋友护在身后:“抱歉爱丽丝,她不是故意的。”

    说实在的,爱丽丝除了身高上的压迫力,还给人一种独特的恐惧。

    这应该就叫做……恐怖谷效应吧。

    恒面对着她,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对不起哈,爱丽丝,嗯嗯爱丽丝最好看了。”鬼信一点儿都没有自觉,嬉皮笑脸地顺着道了个歉。

    “哼,好好陪爱丽丝玩耍。”爱丽丝眨了眨猩红的眼睛,又平移回了一开始的位置,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一颗小宝石被她的金属手指从裙子上拍落,她浑然未觉,“下面介绍游戏规则。”

    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推演者们脑海中也由推演系统给出了更加清晰明了的规则。

    【死者,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获胜条件为“未被凶手杀死”,且游戏结束时剩余五人中知道死者身份的人不可多于三个(包括中途死亡玩家)。】

    【凶手,知道自己和侦探的身份,可以杀死侦探。获胜条件为“找出死者并再一次杀死死者”,凶手杀死侦探将直接得到死者信息,游戏结束时剩余五人中知道凶手身份的人不可多于两个(包括中途死亡玩家)。】

    【侦探,知道自己和死者身份,获胜条件为“找出凶手”,且自身需要获得五条以上的线索。】

    【嫌疑人,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获胜条件为“确认凶手、死者、侦探中任意两个身份”,且自身需要获得四条以上的线索。】

    虞幸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未对规则做出评价,而是听着爱丽丝的声音,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住。

    “我的乐园里有十二个游乐项目,现在免费提供给你们游玩。完成一个项目,你们将得到一条随机线索,指向死者、凶手或者侦探。不能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爱丽丝嘴角上扬,原地转了一圈,“游戏时间为四小时,所有游乐项目的最低开放人数为两人,希望你们与同伴玩得愉快~”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她再次行了一礼,朝后平移过去,隐没在塔身里,门砰的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钟表重新开始转动,嘀嗒、嘀嗒,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也就是说,四小时之内,不同身份的人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王绝摸着下巴,感叹道,“还好还好,这次不是我最怕的灵异推演,我觉得还行。话说,你们之中……”

    他故意慢慢地扫视一圈:“有一个是杀人凶手啊。”

    “什么情况啊?”虞幸迷茫地挠挠头,表情困惑,“那个,现实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场也就王绝表现出了对现实里的凶案有了解的样子,但如果王绝不是凶手,那么在场肯定还有人曾经到过案发现场,此时却装作没有去过。

    这事儿现在也没法求证,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肯定是能演则演。

    赵一酒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管虞幸在推演中以什么性格骗人,赵一酒都不意外,并且,他莫名有点期待别人被骗得团团转的样子——反正他知道虞幸的真面目,他不亏。

    “我叫王绝,绝对的绝,是睿博的学生。今天我们那儿不是校庆么,就听说好像死了人,我跟着人流去看的时候没挤进去,知道的也不多。”王绝回忆了一下,然后把他早上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完完全全的路人视角,虞幸听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他见到王绝的时候王绝在做调酒表演,与他所说对得上。

    “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凶手,所以当时你们中肯定有人在现场,那就趁现在大家都在,做个自我介绍顺带聊聊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吧?”王绝怀疑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地落到每个人身上。

    “可以啊可以啊,刚刚我和我男朋友正逛街呢,突然提示有游戏出现,反正我俩也无聊,就一起进来了。”鬼信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我叫陈玖,这是我男朋友凌恒,我俩八点多才起床,然后就上街了,你们呢?”

    “我叫谢泽,如你们所见……”人格面具为泽的西装男指了指自己考究的打扮,“我正在进行一个商务酒会的筹备工作,不过酒会筹备已经进行了近一周了,今天早上只是收尾,我就同意了进游戏。”

    “收尾工作也需要穿这么正式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凌恒却是在此时微笑着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谢泽解释道:“公司事务太忙了,怕中途来不及换衣服。”

    “这样啊。”凌恒不置可否,那表情让谢泽皱起了眉。

    “赵一酒,游戏拉人时我在家。”制冷机赵一酒同志回归了人狠话不多的状态,说完就抿着唇,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我证明!我叫虞幸,当时我也在他家。”虞幸死皮不要脸地拉着赵一酒做了伪证,他还一本正经补充道,“我刚到公司实习,工作报表我不会,让前辈教教我,正好我们住的近,今天又是下午班,我就趁早上去前辈家里了。”

    赵一酒:“……”

    不愧是戏精,背景故事真是不用思考,信手拈来啊。

    但是这玩意儿早上在做什么,需要撒这种谎,还拿我当挡箭牌?

    意识到这一点,赵一酒冷冷道:“你太笨,教不会,还是尽早辞职吧。”

    虞幸大惊失色,狭长的凤眼都瞪圆了:“啊~前辈不能仗着自己计算机厉害就欺负实习生啊!你看,之前我俩都不知道彼此是推演者,你凶我也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了,以后好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行了嘛,能不能热情一点?”

    “不能。”

    见虞幸一副有点委屈的样子,陈玖笑出了声:“你们好有意思哦,什么公司啊员工颜值都这么高,我也想去。”

    赵一酒朝她瞥了一眼。

    这女孩看起来挺傻白甜,乐呵的跟个二傻子一样,问题却和男朋友一样提得尖锐。

    他言简意赅:“娱风传媒。”

    娱风传媒是弥今市有名的公司,由于工作性质,对员工的外表确实有一定要求。

    这下,陈玖耸了耸肩:“哇,你们公司招聘要求可高了,我是废物,我不配进。”

    话音落下,谁都没再挑起话头。

    因为六人都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轨迹,除了王绝,没有一个待在睿博,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其中有人说谎,除开谢泽,剩下四人是两两佐证,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说谎,一大半可能串通好的,这比一个人说谎很难办。

    第二种,就是睿博的案件并非发生在早上,而是更早就有,只是今天校庆开始,有人恰好推开了体育器材室的门,这才发现死者。这样的话,众人就算都没有说谎,也没一个人能摘掉嫌疑。

    又沉默了一会儿,赵一酒转头对虞幸说:“浪费时间,走吧。”

    游戏时长四小时,不同身份的人除了需要拿到不同数量的线索外,还得考虑怎么完成推理任务。

    而凶手和死者和侦探,更是要考虑如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杀人,以及如何保护自己。

    时间还是挺紧的。

    由于赵一酒表现出了不想所有人一起行动的意思,虞幸好脾气地对其他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跟着他离开了。

    剩下四人想了想,的确没有必要一开始就与陌生人一起走,还不知道游乐设施里有什么样的危险,万一下绊子导致自己遇险怎么办?

    只能先与信任的人同行,拿到一些线索后,再逐步缩小目标范围,与别人接触。

    小情侣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沉稳随意,留下两只男性单身狗,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

    虞幸辨认了一下方位,跟着赵一酒略过儿童乐园和鬼屋,走向了跳楼机。

    “一上来就玩儿这么刺激的?”眼瞅着赵一酒毫不犹豫往售票处走,虞幸插着兜感叹。

    “你恐高?”

    “不啊。”

    “那就好。”赵一酒走到无人售票处的牌子前,“我有预感,暴露在视野内具有一定危险性的项目,要比鬼物镜屋旋转木马这些设施好过一点。”

    他看着牌子上的指示。

    【该项目开启人数最低两人,最高四人,请心脏不好的游客自觉换其他项目体验。】

    “心脏呢?”

    虞幸反应了一秒,才听出赵一酒是在问他心脏怎么样,不是在要他的心脏,他探头看了眼指示牌,随即了然:“心脏特别好。”

    他们推开白色后金属围栏,朝跳楼机本体看去。

    跳楼机应该比爱丽丝广场的中心塔还要高一些,是仅次于过山车和摩天轮高度的设施。

    圆柱体表面坑坑洼洼,制作出了原始巨树的感觉,在扭曲盘绕的枝节中镶嵌有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眼睛,眼珠在眼白中灵活转动,密集恐惧症患者应该会当场暴毙。

    外侧的座椅也是树枝风格,安全带长得向血筋,摸上去弹弹的,虞幸觉得这应该很有嚼劲。

    舔了舔嘴唇,他安安分分同赵一酒坐在相邻位置。

    “对了,你早上到底在哪?”

    坐上座位系好安全带,赵一酒突然想起来,于是问了一茬儿。

    虞幸检查了一下用于固定游客的U型扶手,理所当然道:“睿博大学啊。”

    赵一酒:?

    你再说一遍?

第五章 人头那么可爱!

    赵一酒突然生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因为以他的视角来看,他不能排除虞幸的嫌疑。

    虞幸这个人吧……说白了,与他也不过见过两面,彼此之间并不了解,更别说信任。

    短短两次接触,他反正是觉得,这个人说不定真能干出杀人之后若无其事参加游戏的事儿,万一这人真是凶手……

    “别瞎想啊,我今天陪一个熟人参加校庆,出事的时候在奶茶店喝奶茶呢。”

    虞幸嘿嘿一笑,感觉到座椅震动了一下。便知道设施即将启动。

    被虞幸戳中心中所想,赵一酒沉默着扶住扶手。

    下一刻——

    座椅骤然上升,带着从脸边呼啸而过的风,升到了中间位置。

    虞幸都能看见不远处正在摩天轮入口处那边的小情侣了。

    但与此同时,除了风,虞幸还敏锐地听到了一些其他声音。

    很微小,像小动物破壳时蛋壳碎裂的——

    唰!

    一根手臂粗的粗壮树枝突然擦着他手臂伸向前面,速度之快仿佛刺出的利刃,让虞幸骤然眯起眼睛。

    “小心!”他立刻提醒了一句,因为这样的树枝不止一处,第一根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无数枝丫疯了一般暴虐地刺出,赵一酒那边也未能幸免。

    “呼——”

    跳楼机猛然向下坠落,失重感让虞幸感觉有点爽,不过此时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他是看不见的,不过可以望到旁边的空座椅后面。

    画面很清晰,也很猎奇,破裂的,是跳楼机上镶嵌的眼睛们。

    眼睛们的眼珠里凸出嫩芽一样的鼓包,停顿片刻,就迅猛刺出,似乎只要虞幸和赵一酒运气差一点,下一秒就是被刺个对穿的下场。

    这场面,简直没法儿用语言去描述,难以名状,还带着莫名的精神污染,估计换个普通人来san值当场就掉没了。

    “别动,我观察过,眼睛全部在座位的缝隙间,做端正一点不会被伤到。”赵一酒语速极快地回应了他,虞幸闻言乖乖坐好,同时心里嘀咕:

    这观察力不错嘛,好像比上次推演有进步。

    然而,这个设施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椅子降到底部,仅仅两秒,再次升空,这次更高,直直升到最高处。

    一根根纠缠盘结的树枝从虞幸脑袋边掠过,不断有新眼球破裂刺出枝丫,虞幸一动不动,等待着后续。

    从跳楼机内部传来爱丽丝那僵硬空洞的声音:“每一根树枝顶部有一张纸条,纸条内容相同,那就是线索。”

    线索在树枝顶部?

    虞幸伸脑袋看了看,果真,所有已经伸出的树枝的尖锐前端都刺着一张不大的白色纸条。

    也就是说,想拿线索,就必须碰到树枝前端才行,可树枝太长,完全刺出后距离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他们太远,肯定是碰不到的。

    当下的选择,似乎只有在树枝伸出的那瞬间趁机从前端把纸条拿到手,可按枝条的速度来算,基本上可以宣布整个手掌被捅穿了。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虞幸嘀咕一声。

    赵一酒盯着枝条,手里出现一把小刀。

    一瞬间翻涌的气息让虞幸身体一顿,他往赵一酒手里看去,那把柄部镶着暗色石头的漂亮小刀与之前有所不同,石头通透了不少,蔓延出去的纹路也更像血脉。

    看来当初的祭品,在赵一酒成为正式推演者之后,被激活了。

    不过还好,别人的祭品对虞幸影响不大,他仅仅感到一阵短暂的凉意,就重新恢复了舒适。

    小刀锋利的刀刃切割在最顺手的枝条上,枝条应声而断,从半空掉落在地。

    “掉落的枝条上,线索将自动消失。”爱丽丝的声音再次响起,虞幸从中听出一丝高兴。

    “那不是必须受伤了吗。”砍断枝条不行,赵一酒眉头皱了起来。

    “正常,这个推演看起来有点特殊,弄些不危及性命的伤,方便某些身份牌搞事情。”虞幸完全不在意,对这个结果也有预料。

    跳楼机不停的上上下下,虞幸在风中伸出手,赵一酒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逮住一支刚出来的枝丫,面不改色用手抓住了上面的白色纸条。

    尖利的树枝前端毫无悬念地刺穿了虞幸的手。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快速把手收了回来,没有让跳楼机本身的运动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只留下手上碗底大的血洞。

    场面其实有点血腥,虞幸的骨头被戳烂,小指摇摇晃晃垂落。

    “你!”赵一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小事的青年。

    “别慌,我不疼。”虞幸看了眼自己的手,尤其是拇指和食指上捏住的纸条。

    “死者不是情侣之一。”

    他用手部的重伤换来了短短八个字。

    “线索拿到了,死者身份牌不在凌恒和陈玖身上。”虞幸随意把纸条丢掉,纸条在空中就化为灰飞,半点残骸都没有。

    “知道了。你手——”赵一酒试图组织一下语言,然后发现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个人要想拿到线索,或许的确一定会有一个人受伤,可虞幸这种推脱一下都没有的行为,却让他震惊了一下。

    还有那过于平静的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说,眼睛都没眨一下。

    虞幸:“呵,小事。”

    赵一酒这次没接话,恰好跳楼机也开始减缓,几秒后停了下来。

    他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U型扶手推到上面,随后立刻帮虞幸做了同样的事。

    “啊哈~”看到赵一酒的举动,虞幸就知道这个面冷心热的家伙有点难受了。

    他跳下椅子,把受伤的手向前伸着,免得鲜血打湿衣服:“别太感动,真不疼,我习惯了而已。”

    说话间,手上的巨大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这是什么,什么祭品?”赵一酒见状,一向冷淡的语气难得磕磕巴巴了一下。

    “嗯……断肢重生?类似的吧,一次推演只能用……”虞幸思索了一下,“三次吧。”

    赵一酒听着额角一抽。

    那语气里的不确定这么明显,当他是聋子吗?

    短短几秒,虞幸的手就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赵一酒心中一滞,心道这人身上的秘密未免太多了。

    “行了,看,好的很快,别纠结了。”虞幸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满意一笑,“去下一个项目吧。”

    ……

    下一个项目,就在跳楼机附近。

    两人在跳楼机上把大半个乐园的布局都看清楚了,当下也知道哪儿有设施哪儿没有。

    离开跳楼机的时候,指示牌上的内容发生变化,提示该项目线索已被拿到,暂时关闭开放。

    然后他们就朝左边走,经过了一座小桥,来到了桥另一头的项目前。

    这项目应该是占地面积最小的,也是除了游乐园外其他地方也能看见的——抓娃娃机。

    几台娃娃机并排摆放,机顶上摆着爱丽丝同款大人偶头,红黑小旗子一摇一摆,还有不知从哪儿放出来的欢快音乐。

    虞幸听了一下,似乎是英文歌“hideandseek”的变调纯音乐,除了欢快,还有一种诡异的尖锐和危险感,在无人的空旷场地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他虽然没悚然,但也悄悄眯了眯眼:“确定玩这个吗。”

    “怎么,你还有'只能和女朋友一起夹娃娃'这种观念吗?”赵一酒纯粹看这儿离得最近,又没有别人玩过的痕迹,他现在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状态恢复平常的冷淡。

    指示牌上是这么写的。

    【该项目需要两人才能开启,上限三人,请暴躁易怒的游客心平气和地体验该项目。】

    【规则:游客将得到十个免费游戏币,一个游戏币可玩一局,十次中夹中三次即可获得线索。】

    在指示牌下面放着一个机械齿轮杯,里面盛着十个游戏币。

    “我当然没有那种古怪的观念,我连前提条件都不满足——好歹得有女朋友啊。”虞幸无奈道,表情有点奇怪,“你会夹娃娃吗?”

    赵一酒没回答他,而是拿上杯子,推开栏杆走到了一个娃娃机前。

    音乐声更大了,娃娃机里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静静地摆在那里,十分有秩序。

    虞幸跟了上来,随意瞥了一眼,倒吸一口凉皮:“天呐,太恐怖了,居然是人头!”

    没错,娃娃机里整齐摆放的,是一个个长相不一、表情不一的人头。

    人头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机械,齿轮、圆环和管道纵横交错,竟然让恐惧与艺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就是有点重口。

    “人头那么可爱,我们怎么可以夹人头!要不还是换个项目吧……”虞幸拔了根娃娃机上的小旗子拿在手里晃。

    “……”赵一酒对此感到一言难尽。

    这家伙的戏精能力,发作得这么突然吗?

    他懒得理会这个人,投下一个币,试着操纵了一下机器里抓娃娃用的金属爪。

    这是他第一次碰抓娃娃机,金属爪移动到一个短发人头上方,他按下按钮,金属爪缓缓下降,把那人头叼了起来。

    刚到半空,人头就掉了下去。

    “很难吧?”虞幸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第一次玩。”赵一酒认真道,“应该已经有手感了。”

    “哦,酒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虞幸靠在娃娃机旁,看着赵一酒再次投币后,精准地夹住一颗一半机械一般腐烂的长发真人头,稳稳将人头送向出口——

    啪的一声,人头掉落,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将脖子上的肉筋和白骨切口对准了两人。

    “……”赵一酒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又投下一个币,“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叫我酒哥了,膈应谁呢。”

    “这是膈应吗?”虞幸惊奇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冰山大佬会比较喜欢这种带点敬仰的称谓呢。”

    “我大佬,大佬的过你?”赵一酒讽刺地反问一句,随后弯下腰,认真地盯着娃娃机里上一把夹的人头,操控着机械臂,表情严肃——

    啪!

    “……”

    那颗人头又被砸在了机面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幸仿佛看见那人头的表情愈发狰狞。

    “你来吧,我……夹不上来。”赵一酒果断的放弃,看向虞幸。

    “哼,夹娃娃机这种东西。”虞幸动都没动,表情透着股过来人的优越感,“你知道,想撩妹的时候,带她去抓娃娃会是个很有效的选择,练习一下抓娃娃技巧,更能在她心中留下很厉害的印象。”

    “废什么话,我不想撩妹,所以请你发挥一下抓娃娃技巧尽快把线索拿到。”赵一酒冷冷道。

    “enmmm……”虞幸移开了视线,“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那优越感从哪儿来的啊!

    等一下,你一直纠结换项目的原因,就是因为不会夹娃娃吗!?

    赵一酒感觉认识了这么个人,自己内心活动都比以前丰富了许多,真是交友不幸。

    嗯,可能还不是朋友。

    虞幸摸了摸鼻尖,嫌弃地看着娃娃机。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抓娃娃的天赋,几年前带着刚初中毕业的祝嫣去商场玩,祝嫣看上了娃娃机里的一个毛绒玩偶,结果抓娃娃这件事差点没把他脾气搞上来。

    那个商场差一点就不存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商场负责人应该感谢小祝嫣当时对他的极力阻挠。

    这东西真的是反人类,唔,也有可能虞幸自己比较反人类,总之他敢保证,赵一酒第一次的抓娃娃技术已经比他强了好多倍了。

    “烦,抓娃娃可以排在我不擅长的技能前三名了。”虞幸要死不活地拒绝了赵一酒想把币交给他的举动,“诶,那先别抓了,刚给你打岔打的,我话都没说完,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

    王绝一路小跑来到抓娃娃机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虞幸和赵一酒这两人如同看到猎物一般的可怕目光。

    他脚步顿了顿,差点原路返回。

    艾玛,凶手不想藏了?

    不对啊,他们是两个人,总不可能两个凶手的。

    想了想,王绝止住了脚步,迟疑地走上前去:“你们好啊,不是,这是什么眼神……”

    “救星啊。”虞幸感叹道。

    “嗯。”赵一酒点头。

    王绝懵逼地看着他们。

    “这个,交给你了,我们夹不上来。”虞幸把剩下五个币的齿轮杯塞到他手里,将人往娃娃机前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抓到人头娃娃。”

第六章 女巫的时光小屋

    空旷的场地上,三个人围着一台抓娃娃机,聚精会神地看着金属爪的动作。

    在王绝到来之前赵一酒又试了两次,均未成功,所以王绝就成了全村的希望。

    “厉害啊!”虞幸看着倒数第二个币被投进去,王绝驾轻就熟地操纵着按钮,抓住一个人头娃娃就往出口送。

    王绝的到来让停滞不前地游乐项目有了活路,底下的通道里已经出了两个人头了,被虞幸捡起来放在娃娃机顶上。

    现在在抓第三个。

    “这个根本不难,固定得死死的,想震下去都不容易,比外面的娃娃机好抓多了。”王绝碎碎念着,无法想象虞幸和赵一酒两人是怎么做到五个币夹不起一个头的,而赵一酒一声不吭,虞幸就在旁边“嗯嗯”的附和着。

    很快,老年模样的第三个人头就被夹了出来。

    “幸好有你啊,不然这项目能被我们搞废了。”虞幸感叹道。

    “嘿嘿,没事。”王绝从通道里拿出第三个头,对着其满脸的皱纹左右看了看,“线索呢?”

    指示牌说三个人头就能获得线索,可却没有提到线索在哪,虞幸摊了摊手,随意向放在机顶的人头摸去,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他眉头一挑,转头一看,之前放的两个头已经不翼而飞——我人头呢?

    我就放在这儿的这~么大两个人头哪儿去了?

    没给他多想的机会,虞幸脖子间一凉,什么东西毛绒绒的,密密麻麻地缠绕了上来。

    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东西立刻缠绕紧了,带起一阵窒息感。

    是头发!

    除了头发,好像还有个东西抵在他后颈,正嘻嘻笑着。

    那应该就是脸了。

    这两个人头的行动当真是悄无声息,虞幸离人头这么近都没听到它们消失的动静。

    他眼神一冷,在越勒越紧的头发中抽空看了眼其他两人。

    三颗人头倒是分配的很平均,其中一颗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而后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每在地上借一次力就会在原地留下几块碎肉,恶心得很。

    弹着弹着,就被赵一酒的刀插中了天灵盖,半边机械与小刀金属相撞,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

    “哇!”王绝还没来得及瞧发生的变故,手里的人头突然睁开眼,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的手腕咬去。

    他离得这么近,将人头口腔内血森森的腐肉,以及不知为何尤其尖利的牙齿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口下去,他手就要废了!

    当下,王绝什么也不管,指尖凭空出现一张黄符,急速贴在了人头的嘴上。

    符纸接触人头后爆发出阴冷的气流,人头痛苦的张大了嘴,被看不见的利刃划出一道道口子,对人体那一半还算有成效,机械那一半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白色划痕。

    好在王绝有了防备后,人头一时半会儿咬不到他了。

    见三人都受到了攻击,娃娃机是的爱丽丝头大人偶终于说话了:“线索在其中一颗人头的嘴里。”

    王绝瞬间反应过来,心情复杂地看着被黄符整的惨叫连连,实际上却压根没有什么事情的人头:只在其中一颗人头嘴里,那肯定不是我这颗咯?

    那口腔,他不想看得更清楚了。

    “不在我这。”赵一酒像拿串烧一样串着人头,扒开了人头的嘴后沉声道。

    那线索只能在缠住虞幸的长发人头嘴里了。

    两人一同朝还被头发缠着脖子,似乎已经呼吸不过来了的虞幸看去。

    王绝瞧着虞幸挺好一小伙子,性格也开朗,还懂礼貌,此刻脸色都白了,跟皮肤下面没有血似的,不由生了帮忙的心思:“你快试试能不能掰开啊!不能的话,我——”

    “能。”虞幸听了,抬手用力把头发往外一扯,顿时恢复了呼吸能力,“我就是看看它发量怎么样,缠了半天,就一小束,连口鼻都捂不住,它是秃子!”

    王绝:“……”

    赵一酒:“……”

    虞幸还贼坏,人头是在他后面把头发分两束勒他的,他就两只手各扯住一束往外薅,用力之大差点没把人头的头发连头皮一起扯下来。

    人头早就不嘻嘻笑了,随着头皮的剧痛,它痛苦地嚎出了声。

    听着怪凄惨的。

    “这人头力气特别大,你居然能徒手扯下来?”王绝经过短暂的无语之后,猛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是啊,你比我想的要强一些。”赵一酒也跟了一句,眼中闪过警惕,“虽然是第一次一起进推演游戏,不过,平时工作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你有这一面。你很会隐藏。”

    王绝看看两人,有些思量。

    这两人现实里据说是同事,但听这意思,赵一酒不太信任虞幸?就是说在赵一酒心里,虞幸有凶手的可能?

    他观察着虞幸,发现对方听到赵一酒这句话后手顿住,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难堪,又被立刻掩盖过去:“啊哈哈哈,没有啦,推演者哪个不擅长隐藏啊。”

    “或许吧。”赵一酒冷淡地瞥了虞幸一眼,目光落在被虞幸抓在手里的人头,“拿线索。”

    虞幸不再废话,把头递了过去。

    长发人头奄奄一息,眼珠滴溜溜直转,赵一酒接过它,强硬的掰开人头的嘴,在两排平整牙齿之后看到了白色纸张。

    他嫌弃地将纸张抽出来,在纸上看到一句话:“侦探目前为止没有和凶手同行过。”

    念完后,他对着其他两人展示了一下纸张,然后嫌弃地把纸塞回人头嘴里。

    手一松,人头就逃难一般,从通道飞回了娃娃机里面,规规矩矩填补了空位。

    这……

    这算什么线索啊?

    赵一酒把线索念出来后,王绝表情有点裂开。

    不过这线索……好像的确对推理有点帮助。

    “王绝,你之前是不是和谢泽一起行动的?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们?”虞幸“后知后觉”想了起来,好奇地问。

    “我和谢泽刚才玩的旋转木马,然后谢泽突然说不放心两人一起走,也就是不放心我——他正好看见摩天轮上那对情侣,就要去那边找他们。”王绝郁闷道,“我本来也跟去了,结果下一个项目他们打算玩大转椅,上限三个人,就把我给扔了。凌恒跟我说,他们在摩天轮上看到你俩去了娃娃机区,让我来找你们。”

    原来如此。

    虞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凶手必然会接近其他人,去寻找哪一个更像死者,侦探则可以接触死者以此保护死者,也可以远离死者,让凶手摸不准谁是死者。

    每个人都在暗自观察别人,除了明面上的线索,每个人的行动意图和行为足以暴露很多东西。

    他们三人各自有了想法,朝下一个项目走去,娃娃机区的指示牌换成了【该项目暂时关闭】的字样。

    ……

    原本想玩鬼屋的。

    可是王绝嚎着说自己怕鬼,不想在非灵异推演游戏里也被鬼吓,愣是到了鬼屋门前不愿意进。

    于是虞幸发挥了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性光辉,十分宽容且怜悯地拍了拍王绝的肩膀,目标从鬼屋改成了其他的室内项目。

    他们走了半天,终于在乐园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比较奇特的设施,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不大的木头屋子,齿轮遍布墙壁,某处还伸出一根蒸汽管子,呼呼往外冒着白气。

    爱丽丝的头像被制作成招牌挂在门上,底下用哥特式字体写着——女巫的时光小屋。

    推开门时,铃铛声空灵响起,虞幸脚步缓慢了一瞬,有些惊艳地打量四周。

    这个地方……很特别。

    特别到三人一进来,就不约而同噤了声。

    一进屋,就能感觉到此处与其他地方的区别,同样是蒸汽朋克风的装饰,这里却比其他地方多了一种肉眼可见的陈旧感。

    这里的整体色调,是一种朦胧的月金色,在灯光的映照下,莫名在温和中透出几缕灰暗来。

    就像本应正常前进的时间……生锈了。

    时间本是抽象的概念,虞幸却一瞬间便有了这种想法。

    在他眼中,时间啊……

    是个太令人无奈的东西。

    他在赵一酒和王绝两人的脚步声中收回思绪,继续打量。

    大厅铺着暗金地毯,除了茶色的硬木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展示台。

    展示台上堆满了各种年代的精致器物,有巴黎铁塔和伦敦大本钟的摆件,也有可以当做礼品的手札本,还有以小齿轮做装饰的笔筒以及哥特城堡的模型……

    数百样物品华丽堆砌,他能叫得出口的也不过大半,这桌上还有一些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

    随意拿起了一支羽毛笔,笔的重量出乎意料,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在大厅四周缠绕着一根根白色粗线,上面用铁夹夹着数张照片,有人像,有景物,也有意义不明的模糊图块和令人不舒服的恐怖画面。

    虞幸看着这些照片,突然感觉到很眼熟。

    他放下羽毛笔,在一张土黄色调的景物照前驻足,照片里,土色是一艘破旧的木船,被冲上了泥巴地,木桨歪歪斜斜靠在船身。

    透过小木船,可以隐约望见不远处的村落。

    “好熟悉……”虞幸喃喃着,似有所感,认真观察着这些照片。

    照片里的一切,好像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应该吧。

    “你盯着一棵树看干什么?”王绝凑了过来,指着那张小木船照片,“话说这棵大柳树我好眼熟,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树?

    虞幸看看小木船,再看看王绝。

    王绝脑子应该没有问题。

    那么,就是说同一张照片,自己看到的和王绝看的不一样。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些照片应该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记忆而生成的。

    突然,虞幸余光瞄到一抹红。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抛下还在感叹的王绝,朝那抹红所在的照片走去。

    这张照片有年头了,已经开始发黄。

    照片里,一个清俊男人身着淡色长袍马褂端坐在花纹繁复的木椅上,天生的笑眼带着难以言说地穿透力望向照片外的虞幸。

    男人左耳上坠着一个很有特点的耳坠,细长琉璃下挂着长长的流苏,而那抹红,正是琉璃与流苏本身的颜色。

    是诡异的血色。

    这个男子身上有着超越性别的美感,虞幸平静地盯着他,手指却不自觉攥紧,几乎陷进肉里。

    “伶人……”他无声念叨了一句,眼中男子脸上的淡笑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虞幸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时光小屋竟然能把他的记忆复刻在这些照片里。

    这些照片将许多被他刻意埋葬的经历勾了出来,尤其是,血海深仇。

    “欢迎光临。”

    突然,大厅内侧的门被打开,先是传出一声清冷顺滑如清泉流过的嗓音问候,接着,从里间走出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大厅中三人皆回了神。

    虞幸从照片上收回视线,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朝这间屋子的主人看去。

    没想到,这儿能看见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正常人类模样的NPC。

    这女人穿着黑色长袍,赤脚踩在暗金色地毯上,白皙的脚漂亮而娇嫩。

    她的脸更加惊艳,完全的素颜,不施粉黛,却比虞幸看见过的任何一个女性都要美丽,尤其是那双泛着暗金光芒的眼睛,注视过来时似笑似冷,似乎能让人陷入陈旧,跌进时间的漩涡。

    不知为何,女人的目光停留在虞幸身上的时间有些长,两人对视着,彼此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淡漠。

    “你好!”王绝咋呼起来,瞪大了眼睛,“请问你是!?”

    这女人画风不对啊喂。

    如果用克苏鲁跑团来打个比方,那就是这女人的app(外貌)绝对在人类最高值往上,属于神话生物的范畴了啊!

    我,我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女人终于移开了放在虞幸身上的视线,对着王绝轻轻一点头:“我是女巫,在这家店……兼职一天。”

    “喵。”她肩头一只黑团子动了动,原来竟是一只融入了黑袍中的小猫。

第七章 厄运气炸了

    那猫虽然小小一只,但眼神中透着灵动,只是似乎有点高傲,连跟主人都不是很亲。

    虞幸眯了眯眼,总觉得那黑猫身上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气场,隐隐似乎牵动了什么东西,让他不想靠近。

    他也不清楚这女巫什么来头,在明显是单独碎片化世界的推演游戏中出现,还用了“兼职”这样的措辞。

    古里古怪的。

    “游戏怎么玩?”王绝问道。

    “非常简单。”女巫绝美的面庞上神色不变,缓缓地念起规则,“你们每个人要进里间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在问题上撒了谎或记不清,将会在这场游戏里被厄运缠身,出错的问题越多,厄运程度越强。”

    听到这里,虞幸感到有一丝不妙。

    他……记忆力可能不是很好,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这个游戏是在针对他!一定是嫉妒,一定是!

    “三个问题都记不清会怎样?”

    虞幸双手插进兜里,虽然内心不太有把握,表面上依然是那副令人看不透的样子。

    “不会怎样,只是厄运笼罩而已。”女巫面向他,缓缓勾起樱红的唇,“出去之后,说不定会被倒下来的爱丽丝牌子砸死,或者穹顶上某个齿轮掉落,命中你的头。”

    虞幸笑了:“听起来好棒。”

    “过奖。”女巫优雅地点点头,坦然接受了夸赞,然后继续对三人道,“问题回答完以后,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把线索告诉你们。如果我喜欢你们的回答,将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她纤细手指点了点王绝的方向:“你先来,其他两位在大厅等待。”

    王绝忐忑地跟着这个一举一动都不像有感情地正常人的女人走进里间。

    里间一片漆黑,竟然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看见女巫身上散发出淡淡荧光,于是王绝紧跟着女巫,生怕黑暗里钻出来什么东西袭击他。

    女巫走了几步,在一处停下,王绝借着她身上的荧光勉强可以看到一个物体的轮廓。

    “现在开始回答问题,你将要对你的答案负责。”女巫没给王绝自己观察那个物体的机会,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变得更加飘渺。

    王绝恍惚一瞬,他看着一身黑袍却尤自发光的女人,一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从小在心中幻想出来的神明。

    当然,他现在是不信神了,只是仍然畏惧于女巫身上那种毫无烟火气的感觉。

    紧张之下,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第一个问题。”女巫并不在意他的精神状态,“你是否记得十四岁那年,母亲被恶意诅咒,精神错乱差点掐死你时,你脖子上的触感?”

    “……记得。”王绝眼角一抽,深邃的混血脸庞上扭曲了一下。

    随着他的回答,他脖颈间压力倍增,仿佛真的有一双手死死禁锢着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画面,母亲平日里温柔的目光变得竭斯底里,从来没有对他显露过的恶毒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记得十五岁那年,用计谋激怒了诅咒母亲的凶手,将其杀死后,利用年龄和谎言脱罪时内心的感受?”

    “……”王绝的眼中浮现出阴戾。

    ……

    大厅。

    虞幸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从展示台上拿到的银十字架。

    他瞳孔微微涣散,一看就在神游天外,以至于摸了好一会儿银十字架,他才发现这是个逆十字,象征着恶魔。

    “恶魔……”呢喃了一句,虞幸继续发呆。

    赵一酒在屋子里闲逛,目光时不时掠过白绳上夹着的照片。

    他眨眨眼,转身看向过于安静了的虞幸,发现虞幸不同于以往的状态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措辞,忘了说啥。

    奇怪。

    虞幸为什么对这地方反应这么大?

    他感觉还行啊。

    压下疑惑,赵一酒表情淡漠地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真的没有指示牌。

    在外面没看见游乐园指示牌,他还以为会在屋子里。

    结果……

    这地方与爱丽丝乐园真的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是氛围还是给人感官上的刺激,就像一群哈士奇里混入了一只狼。

    哈士奇要拆家时,狼高冷地看着,打了个哈欠,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种比喻方式,得得益于赵谋了……小时候赵谋真的是他唯一的快乐源泉。

    正想着,王绝打开门出来了。

    他表情与进去时没两样,冲赵一酒笑道:“女巫说下一个是你,进去吧。”

    赵一酒礼貌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无聊开始研究十字架上花纹的虞幸,收回眼神,往里间走去。

    里间,白茫茫一片。

    女巫身着黑袍站在中央,面前有一团黑色雾气。

    一下子太亮,赵一酒不适地抬手挡了挡眼睛。

    “……”他没看到的是,女巫也微微打量了一下里间,随后才停下来。

    “过来。”女巫开口。

    赵一酒紧绷着脸走近,用看预备boss的目光看她:“可以开始了?”

    见他不愿意聊天,原本也没打算聊的女巫微微颔首,干脆地道:“第一个问题。”

    “你是否记得,八岁时被哥哥带到学医的小叔家里,体验解剖尸体时的感受?”

    “记得。”赵一酒淡淡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赵一酒语气没有起伏:“没杀过。”

    “第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忍受杀人的冲动终有一日会失败,到那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一酒看了女巫一眼:“想过。”

    女巫唇角一弯:“很果断的回答,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种极致的隐忍。”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一次,赵一酒没有直接走人,而是盯着女巫的脸,整个人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就像潮湿街巷里隐于拐角的影子,当别人路过时,将会被影子拖入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眼中的阴郁,是化不开的。

    无论是在惊讶,生气,高兴,茫然,还是别的情感中,他的目光一向如此。

    “这里是时光小屋,你们的过往,我可以看到碎片。”女巫回答了赵一酒这个问题,同样也无视了他身上隐藏起来的气质,“还有一位没有进来,你帮我叫他。”

    ……

    虞幸晃着十字架,十字架中间的红宝石晶莹透亮,血滴似的。

    突然,一个高大身影来到他身前,挡住了他一半的光源。

    虞幸抬头,只听赵一酒言简意赅:“进去。”

    “哦。”虞幸毫无留恋地放下逆十字架,拍拍坐皱了的衣服与赵一酒擦身而过。

    赵一酒视线停留在逆十字架上,半晌,伸手拿起。

    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涵义吗?恶魔?

    虞幸为什么对它感兴趣?

    他回头看了一眼,虞幸已经打开每次都会自动关严实的里间门走了进去。

    里间。

    在第三位游客进入这里后,景色再一次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黑或者白,而是变成了一个布置十分有古韵的空间。

    雕刻出云纹的棕木隔断将小小的房间分裂得精巧自然,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写意画,不知是谁的墨笔。

    花雕屏风,茶盏香炉。

    而屋子的另一面墙上靠满了装裱起来的油画,画框一看就很昂贵,这些画没有挂在任何地方,只是错落有致地堆放着。

    画的旁边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雕,面容栩栩如生,可以看出雕刻它们的人在这方面功底很强。

    这么一看,这屋子又不仅仅是古韵浓厚,而是中西结合。

    屋子中间出现了两张椅子,女巫神色微动,撩起袍尾坐在了其中一张上,肩上黑猫喵呜一声,扑腾下地,窜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于是虞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布置精巧,且好像有点熟悉的屋子里,女巫端坐,身前浮着一个半透明物体。

    他视力好,一下就看出,那物体中心是团黑白相间的雾气,中心外则围绕着数道星轨,一颗颗或晶莹剔透,或黯淡厚重,或璀璨夺目的圆珠顺着各自的星轨转动着。

    他十分悠闲地走了过去,发现小黑猫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猫好不客气。”虞幸挑眉,温和地伸出两只手以托举的姿势把猫抱了起来,这猫也不恼,就睁着金色眼睛静静注视他。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半天,女巫也并未阻止,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

    “喵嗷!”过了好一会儿,虞幸神色未变丝毫,小黑猫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扑腾了两下爪子,又抖了抖耳朵。

    “它叫厄运。”女巫难得主动,“它喜欢你。”

    厄运喵了一声,又扑腾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能从虞幸的手里挣脱。

    “哦?”磁性的声音拉长音调,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问调。

    下一刻,虞幸温和地表情缓缓变化,阴森感在他身上蔓延,他望着厄运地眼神里逐渐戏谑,吓得厄运一下子炸了毛。

    “喵——”在厄运叫唤的时候,虞幸把手松开,厄运一下子跳到女巫腿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虞幸表情恢复正常,对自己的演技以及演技起到的效果很满意,愉悦道:“这样它就不喜欢我了吧。小猫,下次记得别坐我的位置。”

    厄运气炸了。

第八章 你就杀了她?

    猫生气了之后,一般会弹出指甲挠人。

    厄运也想这样做,回过神来被耍了,它毛都炸了,灵活地跳回虞幸腿上,爪子上的肉垫子在他的牛仔裤上踩了两步,往前一蹬。

    虞幸眼看着黑猫差点蹦哒到他不能随便碰的重点部位,也顾不得它眼中它身上逐渐浓烈的黑气,伸手拎住厄运的后脖颈,没好气地把它往女巫那儿随手一扔:“居然不怕我。不过,它这么凶的能力,为什么化了个这么废的形?”

    “我不知道。”女巫接住厄运,心中倒是认同虞幸对黑猫能力的形容。

    厄运嘛,这力量,的确凶。

    她给厄运顺了顺毛,眼神微动:“为什么是猫,或许它的主人会知道。”

    “你不是它主人?”虞幸闲闲地瞥了女巫一眼,大有种完全无视了美色的感觉,“算了,我也不关心,三个问题,你问吧。”

    “好,我开始问了。”女巫把手搭在了不断转动的星轨上,眼睛盯住虞幸,“第一个问题。”

    “你记得你活了多少岁吗?”

    虞幸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当然记得。”

    女巫道:“第二个问题,你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时'被欺骗的绝望吗?”

    “记得。”虞幸翘起了二郎腿。

    “第三个问题。从你决定复仇开始到现在,过了多少年?”

    虞幸歪头想了想:“应该是……七十年。”

    “……原来你是老妖怪。”女巫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比你大很多哦~”虞幸笑容灿烂,“来,叫声祖宗听听~”

    女巫:“祖宗。”

    虞幸:这孩子这么诚实呢。

    ……

    与女巫的交流时间不长,虞幸抬腿走出里间,女巫也一同跟了出来。

    “你们已经完成了本项目。”女巫对沙发上等着的两人颔首,“线索是,现实中尸体被发现时凶手不在场。”

    闻言,王绝是最高兴的。

    因为他早就交代了自己当时就在体育器材室旁边,所以,他绝对算在场之人。

    这一下,起码他的凶手嫌疑被彻底的消除了。

    赵一酒面目毫无变化,这条线索对他来说……没个卵用。

    虞幸则感到索然无味。

    即便身为嫌疑人,他的视角不如侦探、凶手开得宽,但是三个线索一来,他几乎快完成自己的胜利条件了。

    发布线索之后,女巫又道:“你们都很尊重时间,所以,我愿意以个人名义送你们一些小礼物。”

    她在三人注视下,赤着脚施施然走到展示台前,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台沿:“这上面的东西,你们可以一人选择一样。”

    或许是赵一酒的无动于衷表现得太明显,女巫补充道:“它们并非毫无用处。”

    闻言,虞幸就靠过去,从展示台上拿起一只笔杆黑色,刻有青色飞鸟,下坠白色狼毫的毛笔。

    “我喜欢这个。”他话音刚落,女巫就接过他手中毛笔,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黑色礼品盒仔细装好,煞有介事地递给了他——

    “礼物应该要有包装。”

    “哦,还挺孝顺。”虞幸嘀咕一句。

    赵一酒朝他望来,确定自己没听错,对方刚才说的是“孝顺”吧?

    他摇摇头,随意拿了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珍珠,王绝要了个大本钟小模型,也都被女巫好好包起来了。

    他们带着小礼物走出时光小屋,不过几步路,回头一看,整个小屋竟然已经原地消失。

    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好魔幻,这个项目居然真这么容易。”王绝后知后觉拍拍胸口,随即高兴起来,“我们运气不错!”

    “是吗。”虞幸看看四周,打了个哈欠,“我撒谎了。”

    赵一酒:“?”

    “三个问题里面,有一个我撒谎了。”虞幸说得理所当然,这让王绝反应了好半天才确认,虞幸的意思是他要被厄运缠身,而不是早餐真好吃。

    “那……”

    “所以分开走吧,跟我在一块你们可能会被连累,嗯……你们两个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时间浪费得差不多了,我要去找那三个。”虞幸插着裤兜转身冲赵一酒和王绝笑了笑,语气里是通知,不是商量。

    “走了拜拜~”

    “那你就是!?”王绝睁大眼睛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难受了一下,发现赵一酒还在他身边,于是果断换了个目标,把渴望认同的目光对准了赵一酒:“那他就是侦探了吧!”

    赵一酒点点头。

    王绝得到了认同,自顾自说起来:“凶手,死者和侦探中只有后者不需要在意别人有没有猜到他的身份。他是侦探的话,我们都不可能是凶手,但是我很好奇,死者是谁呢?”

    他的眼神移到赵一酒身上:“侦探一开始就和你待在一起,其实我觉得你不会是死者牌,否则,知道侦探身份的凶手一定会注意到你,虞幸应该没这么傻。”

    赵一酒又点点头。

    “出于对死者的保护,侦探也不会直说死者的名字,因为就算大家知道死者是谁,把死者保护起来,死者也会因为身份被三个以上的人知晓,最终游戏失败。嗯……我们最好的选择是找出侦探和凶手的身份,这样即能惩戒凶手又不会伤害到死者。”王绝眼睛亮晶晶的,

    赵一酒再次点点头。

    这位青年自说自话把身份安排好了,他还需要说什么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绝问。

    “既然虞幸是侦探,他去找那三个人有一定风险,因为凶手如果找到机会杀了他,就能直接得到死者身份。我们把该完成的四道线索集齐,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死,我们再去找他。”赵一酒终于开了口,然后朝反方向走去。

    他没看见的是,随着他转身,王绝表情冷淡许多,朝虞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我真的好骗吗。”无声的呢喃在王绝口中消散,他笑了笑,跟了上去。

    ……

    虞幸走向大转椅的方向,希望偶遇其他三人。

    他目前得到的信息中,已经关闭的项目分别是——

    跳楼机,参与者他自己和赵一酒。

    抓娃娃机,参与者在跳楼机基础上加个王绝。

    时光小屋,同上。

    旋转木马,王绝和谢泽。

    摩天轮,凌恒与陈玖。

    大转椅,凌恒、陈玖加谢泽。

    在他们进入时光小屋时,另外三人必然也多进入了一个项目,也就是说,游乐园里剩下的开放项目应该只剩下五个了。

    他走了小半个乐园,爱丽丝的脸简直无处不在,连公共厕所上的牌子都是她。

    路过中央的爱丽丝广场时,虞幸抬头看了看时间。

    一点二十。

    也就是说,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进入四小时找身份做任务的时间,已经一小时二十分钟了。

    他若有所思,一点紧迫感都没,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终于遇到了从过山车上下来的凌恒、陈玖、谢泽。

    那么过山车也已经关闭,剩下的项目就是镜屋、鬼物、旋转咖啡椅、碰碰车和儿童乐园了。

    不过……他挑眉,那三人脸色似乎都有点不好看嘛~

    远远看着三人叉着腰站在一块,虞幸觉得好玩,便走了过去。意识到有人来了,就见谢泽白着脸瞥了虞幸一眼,然后没忍住:“他妈的……”

    虞幸挑眉:“他妈的?”

    我才刚来,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要这样说我?

    陈玖也看了他一眼,跃跃欲试:“他妈……”

    凌恒皱眉,警告般咳了一声。

    陈玖立刻改口:“他……to,tomato。”

    “tomato你个头,我还potato呢。”凌恒喘匀了气,伸手点了一下陈玖的头,虞幸能听出来他气息不对,似乎是某个内脏受伤了,“不是跟你说了说脏话不好。”

    “我没说,我刹住了。”陈玖用一只手捂着头强调,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正血流不止。

    凌恒无奈摇头,这才带着歉意对虞幸道:“抱歉啊,你是不是有点懵。”

    “是啊,我一边吃狗粮一边懵。”虞幸确信地点头。

    陈玖:“啊这。”

    接下来,凌恒给虞幸讲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三人从大转椅上下来的时候,凌恒和谢泽的胃部都多了个随时随地干扰他们的不知道什么鬼东西。

    状态有所下滑,他们本来想玩咖啡椅,结果咖啡椅需要四人才开启,鬼屋是两人,而他们刚把王绝送到虞幸和赵一酒这边,人数怎么也凑不齐。

    凌恒和陈玖也不太好意思再赶谢泽走,他们这对小情侣脾气还是挺不错的,于是,离他们最近的项目就变成了过山车。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问题——谢泽恐高。

    这时候谢泽十分想念王绝,如果王绝在,他就不用体验这种项目了……所以看见虞幸卡着坐完过山车的点来,谢泽自暴自弃想着为什么虞幸没有早到一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也不是针对谁,可能……针对的是他自己吧。

    而小情侣脸色不好的原因,是陈玖在过山车上受伤了,右臂现在抬都抬不起来。

    几人自然不会分享线索,并且对虞幸的到来原因产生了疑问。

    虞幸勉强笑笑:“我得到的线索里,有一条关于凶手的,我感觉不能排除指向赵一酒,他平时工作就很冷酷,我一直都有点怕他。”

    看见三人变化的脸色,虞幸急忙道:“哦,我不是在说他是凶手,我只是排除不了他的嫌疑有点难受,所以,想来找你们,看下你们这边的情况。”

    “可以啊,你来了我们就能去坐咖啡椅了。”谢泽捂着胃,看上去都快吐了,他还想说什么,最后摆了摆手,“……抱歉,我反胃,我找个地方吐一下。”

    说罢,他就往花丛里跑了。

    “他好可怜哦。”陈玖感叹了一声。

    凌恒立马接到:“我胃里也有东西,我不可怜吗?”

    虞幸看了他们一眼。

    一分钟后,谢泽一边整理仪表一边走了回来,看上去比一开始虚弱不少。

    旋转咖啡椅与镜屋离得近,几乎挨在一起,四人前往咖啡椅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下一个项目玩什么。

    看起来,是都想默认伪装成需要四条线索的嫌疑人。

    咖啡椅的指示牌没什么特别,提到两两分组转够五分钟就能拿到线索,需要四人启动。

    结果在分组时,谢泽一把抓住了虞幸的胳膊,用一种浮夸的“可恶啊为什么这场推演里会有情侣”的眼神盯着全程粘在一块儿的陈玖和凌恒,又望望虞幸,表情悲愤。

    “好了我懂了。”虞幸自觉与谢泽坐进同一个咖啡椅。

    咖啡椅这边的氛围真的挺浪漫,马卡龙色系的装饰是整个乐园唯一一块净土,爱丽丝头像都只是印在了指示牌上。

    咖啡椅是大杯子的形状,里面的座位还加了软垫,虞幸坐上去就舒服的想打瞌睡。

    可惜,这会儿他注定打不了瞌睡了,他看着设施缓缓启动,咖啡椅以一种令人舒适的速度旋转起来。

    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来临。

    “哇,我第一次发现推演游戏里可以这么开心,有种公费旅游的感觉。”结果几秒后,隔壁杯子里就传来陈玖快乐的声音。

    “谨慎一点,别又受伤了。”凌恒操心地劝解。

    虞幸耳朵尖动了动,嘴角一勾。

    谢泽与虞幸距离极近,一边揉着胃,一边叹了口气。

    “怎么啦?”虞幸乐呵呵的,“我猜你应该是有女朋友的,只不过一个推演的时间见不到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谢泽抓抓头发,表情苦恼:“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嫌我工作忙不陪着她,跟我闹分手。”

    虞幸:“你就同意了?”

    “我当然不想同意,好几年的感情呢,可是她很坚持,我就……”谢泽一副不想提了的样子。

    可虞幸哪会这么善良,他听了谢泽的回答,笑容更灿烂。

    声音压低,他凑到谢泽耳边,上扬的语调里透着意味不明地危险:“你就杀了她?”

第九章 内衬里的血迹

    谢泽脸色一下子懵了,半晌反应过来,这人是把自己当凶手了!

    “你别误会,我可没那么变态,女朋友要走我就要杀了她,我还是人吗。”他没好气地反驳一声,对这种毫无证据的指认并不慌乱。

    “是吗?”虞幸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当然,想指认我你得拿出证据啊。”谢泽笑笑,随后一怔,“你怎么知道现实里死的是个女人?”

    虞幸眨眨眼:“我随口猜的,你怎么知道现实里只死了一个?”

    这话听起来已经有些胡搅蛮缠了,谢泽无语起来,另一个杯子里的情侣也纷纷望过来。

    “这么猜测不太好吧,虞幸。”凌恒提醒道。

    虞幸一下子坐好,仿佛如梦初醒,脸上歉意满满:“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我跟赵一酒坐跳楼机的时候中了一个诅咒,情绪会被放大,而且控制不住。我只是……嗯……看谁都有些怀疑而已。”

    反正不要钱,鬼扯说来就来。

    小情侣对视一眼。

    “算了,没事……我理解。”谢泽拍拍虞幸肩膀,下一秒,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好热。

    杯壁开始发热了。

    虞幸脸色一变,惶恐起来:“开始了,我去好热,这杯子是烤箱么?”

    说烤箱并不准确,起码杯子还给他们在上方留了个大缺口。

    “卧槽。”谢泽腾得站起来,短短时间内,杯子热的已经可以煎鸡蛋了。

    虞幸感到一阵热量势不可挡地从他鞋底传到脚上和屁股上,以这种温度来说,如果不采取措施,游戏结束时他和其他人所有与咖啡椅有接触的地方就可以废了。

    他只好跟着站起来。

    “啊啊啊……”那边陈玖也叫着,站起身在杯子里直跳,“好烫好烫!这什么鬼推演,净是些折磨身体的项目,现在是想把我们变成烤乳猪吗!?”

    “只有你是猪。”凌恒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慌乱,他站起身,小心避过陈玖受伤的手臂,“来,我背你。”

    “放屁吧,你背我你怎么办?”陈玖说话特别直,她粗暴地拒绝了男朋友的好意,“我错了,我收回公费旅游这句话,太难了啊啊啊。”

    凌恒摇摇头,仗着咖啡椅杯子里位置小,转过身一撑,强行把陈玖背了起来。

    “你忘了我有隔绝非物理攻击的祭品了吗?”他笑笑,身上多出一股特殊的阴冷气息,瞬间,脚下和四周传来的热意就消退了许多。

    谢泽眼馋地望了过去。

    “能坚持多久啊?”陈玖抓紧凌恒肩膀,担心地问。

    “你说的是哪方面?祭品的话,罩住两个人,撑五分钟没问题。我的话,背一天都没事。”凌恒的话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气息,陈玖放心地舒了口气,谢泽却两眼泪汪汪。

    好嘛,直接把他想蹭祭品的心思给堵死了。

    他也没什么适合隔热的祭品啊,这真是……噫,怎么旁边冷飕飕的?

    灼热中突然袭来一阵冷意,谢泽下意识向旁边望去,只见虞幸的手中,突然多了一盏精致的中式提灯。

    提灯中烛火已经点亮,在穹顶那颗人造光球的照耀下并不明显,勉强能透过缝隙看见莹白的烛身。

    而提着烛台的虞幸,此时却是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堪称惊悚的变化。

    他俊美的脸庞缓缓浮现一抹青灰色,眼底发黑。

    衣物没有覆盖的皮肤逐渐升起一抹诡异光泽,头发一寸寸生长,整个人的气息阴森起来。

    这种变化持续了十几秒,在谢泽浑身是汗,面庞扭曲,感觉自己要熟了的时候,虞幸终于停下改变。

    他成了一只僵尸。

    头发长到齐肩位置,俊脸显得很僵硬,黑眼圈抵得上熊猫,双眸纯黑,散发着鬼气,露出来的指甲也是黑色,像小刀片一样锋利,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这是什么!?”谢泽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虞幸背了起来。

    虞幸缓缓开口,声音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更加低沉了:“祭品,改变形态,帮你个忙。”

    他就想着,这种伪鬼化形态应该能抵御不少热量,让他舒服点。

    顺带着,把旁边的谢泽也捞一手。

    “厉害了。”谢泽的脚终于脱离苦海,他个子不高,被背在虞幸这种高个子的背上一点也不吃力。

    “鬼化?”凌恒在另一个杯子里喃喃出声。

    陈玖察觉到男朋友盯着别人看的视线:“喂,凌恒,你可别又——”

    “你看到了吗,是鬼化!活人的鬼化!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祭品!”凌恒背着陈玖,目光却定在虞幸身上挪不开了,温和的面庞上浮起可疑的热切,声音激动起来,“虞幸,你这是祭品带来的能力吗?”

    “是……”虞幸发觉了凌恒的异常,在杯子的转动间隙看过去。

    他说话很迟缓,停了一下继续道:“鬼化之后,我的思维……会僵硬很多。”

    个屁。

    他好得很,思维像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

    但在这三个人面前,他决定装一波。

    凌恒没再说什么,脸上热切一点没减少,反而随着他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愈发浓烈。

    后面将近四分钟,虞幸都顶着这种目光,到三分钟的时候,还加上了一道来自陈玖的怨念眼神。

    虞幸:“……”

    项目结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咖啡椅迅速冷却下来,在底部出现了一张白色纸条。

    “死者就在你们之间。”

    虞幸僵硬的鬼脸看不出区别,他却敏锐感觉到被他放下来的谢泽瞳孔变化了一瞬。

    “虞幸,你这个状态……是怎么弄的?”一出设施,凌恒就跑到虞幸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腐化的身体,“鬼物!是鬼物啊!”

    “嗯……”虞幸随他打量。

    “那你现在算人类还是鬼?”凌恒兴奋起来,狂热地拉住他的小臂,“我能问你些事情吗?”

    “啊?”虞幸迷茫地看他一眼,完美地表现着思维跟不上的样子,过了两秒才点头,“你问。”

    “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

    虞幸想了想:“三十分钟。”

    “这么久!我们去那边,我想单独问你!”凌恒一指爱丽丝中央广场的方向,“去中间,最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唉,又来了。”陈玖无语看着两人,尤其看向虞幸的眼神中透着怜悯。

    “你男朋友这是……?”谢泽一见凌恒这架势,好家伙,跟之前的温和派若两人。

    “他是生物学家,自从成为推演者,就一直在研究人类和鬼之间的某些,额,我说不出来反正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玖苦恼地看着被拐走的男朋友:“别看他平时很正常,一谈起科研,那简直就是科学怪人本怪,经常整天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所以我说公费旅游也不是开玩笑的啊……平时他好不容易能放一次假来陪我,昨晚终于再次放假回家,我就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儿都行。”她把戳眼睛的刘海理了一下,看着虞幸缓缓点头,然后被凌恒拽走。

    会被她的科研男友追着问,虞幸也不容易呢。

    她狠狠嘀咕一句:“狗子……眼里有工作就没有女朋友。”

    谢泽失笑。

    既然凌恒有抱着研究的目的要问虞幸问题,他和陈玖也不好跟上去,就在咖啡椅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个小圆桌随意坐了下来。

    四个线索已经集齐,除了侦探,谁都没必要再去坐一个项目,除非已有线索太少,嫌疑人没把握推测出两个身份。

    凌恒和虞幸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谢泽才捂着难受的胃,又伸了伸被热量摧残过的腿,开启闲聊模式,对旁边一直叨叨男友科研成绩的陈玖问道:“你这么在意他,一定很爱他吧?”

    陈玖一顿,随即点头:“当然,哼,当初还是我追的他呢。他性格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淡淡的,我当初能感觉到他也喜欢我,不过,要想让他主动告白,我恐怕是想瞎了心了。”

    “哈哈哈,那他也挺有意思的。”谢泽笑了几声,然后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忙于科研冷落了你,好几次承诺的约会都没做到,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工作哪有女朋友重要!而且承诺了就该做到啊。”陈玖朝凌恒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谢泽眼中神色深沉了一些:“你会因为这个跟他吵架,闹分手吗!”

    陈玖愣了一下。

    被问了这么些问题,她突然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个谢泽干嘛对这种问题这么关心?

    陈玖内心狐疑了一下,忍不住朝谢泽看去。

    她现在算是和谢泽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个圆桌,说起来角度与虞幸和谢泽坐在咖啡椅里时有些像。

    她看见坐下来后,谢泽的西装领口被撑起一些,露出站着时看不见的内衬范围。

    而她无意地一瞥,却发现就在平时会被西装挡住的领口处,一片拇指大小的暗红色痕迹静静沾在那里。

    那是什么?

    陈玖疑惑地想。

    “你快说呀,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男朋友分手?”谢泽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而是盯着陈玖的嘴唇,等待着这张嘴里即将说出的答案。

    谢泽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进了陈玖鼻子里。

    那是女性用的香水,由于有些劣质,香味并不优雅,反而有点刺鼻。

    陈玖想,这香水味可能是谢泽的女朋友留在他身上的。

    可是,谢泽不是说女朋友和他闹分手了吗?能将这点香味保存到现在,说明进游戏之前不久,谢泽和他女朋友还见过面。

    嗯,虽然不排除是别的女人的……但是,看谢泽身上的西装,公司应该不错,同事里的女性会喷这种劣质香水吗?

    她又看了看谢泽内衬里的暗红色痕迹。

    是血吧。

    一个想法出现在陈玖脑海中,她眼神微动,响起在咖啡椅里虞幸问谢泽的那个问题。

    由于女朋友要分手,你挽留不住。

    “你就杀了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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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推演游戏介绍:
Q群:850785216
阴森森的宅院里,弥漫着不可知的诡异,活跃着擅于隐匿的犯罪者。
虞幸握着一把匕首,在大佬们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
阁楼响起悉悉索索的拖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临时队友们:“你去探查阁楼。”
虞幸:“好吧……”
生路被怪物堵住,临时队友们:“你去吸引怪物,快点去,否则现在就让你活不了。”
虞幸:“我去我去,别杀我。”
推演游戏结束时……
【推演结束,案件真相还原度100%,本次mvp推演者——虞幸】
【获得称号:幕后黑手、怪物克星、剧情探索者、欺诈专家】
知根知底的固定队友:“队长又跑外面去干了什么啊!”荒诞推演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诞推演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