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牧云的回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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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前，海外幽冥域。
幽冥域也被称为幽冥大陆，九域之一，由散仙血煞仙君统御。
据说幽冥域存在着连接幽冥的入口，整片大陆上阴气弥漫，所以幽冥域的修真者，大多擅长鬼道之法。
鬼道毕竟是鬼修法门，身为人族修真者，修炼鬼道法门极其不易，并非所有人都如同白易，鬼道之法能信手沾来，若非不是散仙的经验，即便天赋再高的修真者，也很难将鬼道之法修炼到大成。
鬼道有着与道法同样惊人的威力，却比道法的修炼要艰难许多。
幽冥域的气息，极其适合鬼道修炼，于是大多的修真者，都以鬼道为主修的法门，对于这一点，出生在幽冥域的牧云也不例外。
牧云并非天生目盲，至少在二十岁之前，她的眼睛还能看到这片大千世界。
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造成了牧云的双眼尽盲，而且是永远都无法恢复的重创。
修炼鬼道之人，免不得要与阴魂鬼物打交道，幽冥域的修士，为了提升自身的实力，许多人都会携带炼魂或者强大的鬼体，久而久之，这些主修鬼道的修真者，身体上必定会被鬼气所沾染。
被鬼气所侵的下场，对于修真者来说十分致命，于是驱逐鬼气的灵丹，便成为了主修鬼道之人的必备之物。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炼制出驱逐鬼气的灵丹，想要这种灵丹，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加入冥魂宗。
冥魂宗是幽冥域最大的修真门派，掌握在血煞仙君的手里，整个幽冥域过半的修真者，几乎都在冥魂宗的管辖之下。
牧云，便是冥魂宗内的一个普通弟子。
本该是一个普通弟子的牧云，在得到了宗门发放的第一枚驱逐鬼气的丹药之后，她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一个普通弟子，一跃成为了备受那些化神甚至合体强者关注的宗门弟子。
被强者关注，本该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可是牧云被关注的下场。却是等待着成为傀儡的命运。
因为她的体质，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禁魂之体。
禁魂之体，简单来说便是不惧阴魂鬼气的体质，不但不惧，反而还会禁锢其他的阴气。来滋养本体的魂魄，拥有禁魂之体的人族，可以真正的踏足幽冥，也被称之为半鬼之体。
禁魂之体对于冥魂宗来说十分重要，因为一旦出现一个禁魂之体，冥魂宗就相当于多了一位堪比合体的鬼王，所以发放给宗门弟子的第一粒驱逐鬼气的丹药，实际上都是吸引鬼气的假丹而已，冥魂宗终年来一直在用这种办法筛选禁魂之体，如果吃掉第一粒灵丹的弟子们被阴气侵袭的症状加重。才会被排除在外，从新得到真正的灵丹用来驱逐鬼气，反之，就必然是禁魂之体。
奇异的体质，能让冥魂宗多出一位强大的部下，却为牧云带来了灭顶之灾。
冥魂宗的手段，不在于全力提升禁魂之体的修为，而是借助禁魂之体的特征，开启幽冥，引一头鬼王进入牧云的本体。从而达到双魂共生一体的效果，只要冥魂宗能彻底控制牧云，那么就相当于控制了她体内的鬼王。
可怜的牧云，自从被确认为禁魂之体。就成了一个等待着鬼王来临的躯壳，以她低微的境界，冥魂宗这种有散仙坐镇的庞大宗门，拥有许多种彻底控制她神魂的手段，比如说炼魂。
被祭炼过的魂魄，如果是无意识的阴魂鬼体。自然不会出现多少痛苦，可牧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她被炼魂之后，那种痛苦几乎让她生不如死。
祭炼牧云魂魄的，是冥魂宗一位叫做庞籍的化神长老，这位庞籍也是血煞仙君上百个儿子中的一个，牧云从此只能听命于此人，一旦鬼王入体，她这一生，将彻底成为冥魂宗的傀儡。
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没人想成为傀儡，更没人想与一只强大的鬼物同存，当一只堪比合体境界的强大鬼王被冥魂宗从鬼域引来的时候，牧云毅然做出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决定。
同归于尽！
倔强的女子不曾认命，她要和那些祭炼她魂魄的仇人，同死在鬼王的爪下。
以自掘双眼为代价，牧云暂时将本体炼魂的禁制挣脱，失去双目的巨大痛苦，让她的灵魂能在短时间内脱离炼魂之法的控制，而那只强大的鬼王，也在牧云拼死的抵抗下终于融魂失败，转而暴怒成狂，在冥魂宗内大开杀戒。
本该得到一只强大鬼物效力的冥魂宗，在鬼王的肆虐下损失惨重，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庞籍，他被暴怒的鬼王撕裂成了碎块，只有元婴勉强逃脱，惨死在这场融魂仪式中的冥魂宗门人，更多达数以万计，其中被鬼王吞杀的化神强者就有三人之多，甚至一位合体强者都因此被鬼王重创。
小小的牧云，以必死之心引动了这场浩劫，她低微的境界，注定了之后的惨死，幸好鬼王的肆虐，带给了牧云一个难得的逃命机会，被毁灭了肉身的庞籍，暂时无法以炼魂的禁制控制她，于是趁着混乱，牧云逃出了冥魂宗。
金丹境界的牧云，即便逃离了冥魂宗，也无法真正的脱离危险，双目尽失的女子，一路磕磕绊绊，几番险象环生，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量之前，甩掉了追兵，逃进了一处破庙。
禁魂之体不但有着拘禁阴魂的能力，还存在着禁锢本身魂体的效果，这种效果对于人族来说，便是与生俱来的悠久寿元，即便没有修炼过的禁魂之体，也能活过千年之久，加上魂魄被祭炼成了炼魂，此时的牧云，获得了相当漫长的寿元，只不过她已经不能算人了，可以说成半人半鬼。
不人不鬼的本体，双目尽盲所带来的黑暗与压抑，被炼魂的痛苦折磨，还有那份来自与冥魂宗的恐怖追杀，在重重的压力之下，再坚强的人，也会彻底崩溃。
牧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景象，睁开眼，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她金丹境界的灵识，还不足以构建出完整的感知，外界带给她的感觉，只能是朦朦胧胧，压抑得让人发狂，尽管暂时摆脱了追兵，牧云却十分清楚，仅存元婴的庞籍，依旧会凭借炼魂的禁制追杀而来。
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求死之心，就会在人们的心底升起，逃进破庙之后，这位被命运压迫得几乎无法喘气的女子，决定就此葬身佛前。
死在这里，总好过被冥魂宗寻到后的惨烈报复，那个本就眦睚必报的庞籍，决不会放过她这个冥魂宗的叛徒，然而踉跄着冲进破庙的牧云，模糊的感知中，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佛像，而是佛像前的一个背影。(未完待续。)
第640章 牧云的回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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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蔼与庄严并存的佛像下，男子带着淡淡的浅笑，就那样有些好奇，也有些不羁地望着佛像，这种感觉很怪异，不像是一个敬佛之人的礼拜，倒像是将自己与佛陀放在同一地位的对望。
那是个凡人。
当牧云感知到对方存在的第一时刻，就得到了这个推断，因为她感知不到对方的身上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牧云冲进破庙的响动，男子已经听到了，只不过并没回头，依旧那样望着佛像，嘴角上的浅笑也丝毫未变。
对方的沉稳，让牧云有些吃惊，她来不及多想，因为魂魄中的炼魂禁制已经被人催动，她此时正被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所折磨，瘦削的身子卷曲在破庙里，不断的扭曲，眼眶里流淌的血迹刚刚结痂，就被再次撑破。
安静的破庙，濒死的女子，那位看佛的男子这时候好像才听到动静，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痛苦不已的牧云，脚步却一动也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牧云的痛苦渐渐消失，想必是庞籍以元婴形态无法催动太久炼魂禁制，在这段非人般的痛苦折磨之下，牧云已经将双唇咬透，竟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即便明知必死，倔强的女子也不愿在一个凡人面前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是修士的自傲，也是修真之人的觉悟与坦然。
“走……”
单手撑地，强撑着仰起头来的女子。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低吼着说道。她已经感知到了自己被无数道灵识锁定，冥魂宗的大批强者即将来临。
一柄锋利的匕首被抵进了心窝。迟迟没有刺下去。
不是牧云不想自尽，而是她面前的男子，并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自裁佛前，罪孽深重么。”男子的轻语渐渐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我无罪……”牧云漆黑的眼眶里，鲜血迸溅：“有罪的，是老天！”
“哈！”
男子洒然的短笑传来，带着一种调笑的口吻说道：“佛前咒苍天，何人与相怜？”
“腐儒……”
牧云的刀尖已经刺出了血迹。她凄然一笑，虚弱道：“走，这里没有佛陀，再不走，你会死，这里，是鬼域！”
尽管被人嘲笑，牧云仍旧不想这个迂腐的书生被自己牵连而死。
“哈！”
又是一声男子的短暂笑声，那人道：“仙与鬼。有何分别么，一念仙佛，一念天，百世轮回。半世缘，炼魂而已，杀了禁制你灵魂的人。不就自由了么。”
被人点出了炼魂真相的牧云，被惊在了原地。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清瘦如书生一般的男子，居然能轻易看透她被炼魂的真相。
瞬间的惊诧过后。牧云虚弱的说道：“杀不掉了，没机会了，如果能杀掉那些恶人，我愿意用这条命去换，可惜，在幽冥域，没人能杀掉他们……”
“愿来世……”牧云将剩下的全部力量聚集在握着匕首的手腕，怒喝而起：“不再为人！”
生为人，是幸运，也是痛苦。
经历过太多苦难的女子，已然厌倦了人生，然而那柄刺进心窝的匕首，却再无法前进半分，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
佛前的男子，彷如世家公子般自语道：“家宅太大，苦于无人把守，千豪那家伙总是偷果子，百年也结不出几个，经不住他那么吃啊，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说着，男子的脚步停在女子的面前，声音渐渐凝重了起来：“替我看家护院吧，你的命，我买了。”
你的命，我买了……
来自万年前的低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站在仙府外的牧云，紧紧捏起了双拳，陷入回忆中的卫队长，好像被什么勾动起心底的执念，身上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了庞大的威压，草地周围那些被禁锢在牢笼中的海兽，在这股合体强者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贱人！”
破败的庙门被人砸了个粉碎，一道化神程度的元婴第一个冲了进来，盯着牧云恶狠狠地喝骂，其后随着无数冥魂宗的高手，为了追杀牧云这个叛徒，冥魂宗居然动用了数位化神强者。
鬼王所造成的破坏，犹如浩劫一般，失去了肉身的庞籍，更是将牧云恨之入骨。
牧云这具禁魂之体已经废了，毁去了双眼，牧云的本体将再也无法禁锢住强大的鬼物，但是庞籍可没打算放过对方，他打算将牧云碎尸万段！
“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庞籍咆哮着抓向庙中的女子，虽然他只剩下元婴，但是对付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小蝼蚁，仍旧手到擒来，又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化神境界的高手。
在庞籍的眼里，越来越近的牧云，忽然间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修长的手，确切的来说，他的去路，被一只手给挡住。
很普通的一只手，看样子连刀剑都没有拿过，可就是这样的一只普通的手，一把，捏碎了化神强者的元婴！
噗！
气球碎裂般的声响中，庞籍的元婴被一把捏碎，没有半点的灵力外泄，他居然被佛前的那个男子在顷刻之间炼化成了一团精纯的灵气团。
浅笑着的男子，挥手将灵气团扔进了佛像的嘴里，看起来就好像随手摘下了一朵花，而后又随随便便的扔掉，简单得令人感到心悸。
跟随庞籍而来的冥魂宗强者，一个个被彻底震慑在原地，即便死意已决的牧云，都被男子这种惊天的手段惊得目瞪口呆。
佛前的男子，依旧在看佛，只不过嘴角的浅笑变得越来越冷。
恐怖的灵力在此刻轰然而起，无论冥魂宗的化神强者，还是这座残破的小庙，周围的一切全都在瞬间灰飞烟灭，空间中遍布着折叠的波纹，灭世般恐怖的景象毫无预兆地突然降临，在这股天地崩塌的异象中，空地上除了浑身血迹的牧云之外，只剩下那个看佛的男子，与那尊笑容可掬的佛像。
“既然装佛，就要有佛陀的慈悲，看来你并无慈悲。”男子淡漠的话语在震颤的天地中传来：“连食子都无动于衷，果然是以冷血著称的血煞仙君。”
“敢在幽冥域撒野，万年来，你，还是第一个。”笑容可掬的佛像突然传出沙哑低沉的话语：“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横扫九域八荒么，战仙，白亦！”
被称为战仙的男子微微笑了笑，抬手握住从虚空中遁出的那柄散发着龙威的长剑，轻描淡写地说道：“战过，才会知道！”
散仙强者的恶战，在牧云模糊的感知中出现，她看不到天崩地裂，也听不到海断山移，此时此刻，在她的心底，只停留着那一句话，和一个名字。
你的命，我买了……
战仙，白亦……
第641章 等到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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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牧云所踏入的破庙，原本就是散仙强者的战场，她只是碰巧撞了进去而已，自此，她的命，卖给了那位青空之主。`
特殊的体质所带来的悠久寿元，让牧云在万年的岁月中，能始终跟随在仙君的身后。
她见到了仙府中的女主人，那个叫做蝶儿的女子，她也见到了仙君在墓前的沉默身影，她还见到过仙君弃战之道，改修逍遥时的无奈与孤寂……
万年了，牧云可以说成是除了烛龙之外，最为了解逍遥仙君的人，所以才会对仙君的脚步声如此熟悉。
得知仙君陨落域外之后，从无尽的悲意中重新振作的女子，下了与青空域共存亡的誓言，而此时，牧云却听到了只属于逍遥仙君的脚步声。
疑惑、欣喜、期待、迷茫，无数种情绪跌撞而来，冲击着牧云那颗冷静得犹如雪山冰崖般的心灵。
沉重的心跳始终急的跃动，本该从回忆中挣脱的卫队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另一场刻骨铭心的回忆。
那场回忆中充满了疯狂的涟漪，失去了蝶儿之后，身为一域之主的逍遥仙君，曾经被心魔所困，之后凭借着散仙的心境挣脱。
除了牧云之外，没人知道那一天，仙君除了心魔之外，还被梦魇困住了神智，而守在仙君身边的牧云，被误以为陨落的蝶儿……
一夜癫狂，魔退梦醒，心甘情愿代替了一夜蝶儿的牧云，从那副温暖的怀抱里起身，依旧守护在一旁，而沉睡的仙君，醒来后仿佛丝毫未觉。`
竟是被梦魇截去了一夜的记忆。
越是强大的生灵，所遇到的心魔与梦魇就会越加恐怖，仙君能醒来，牧云已经欣喜万分了。她不想加重仙君的心魔，自从蝶儿死后，牧云能感觉到仙君变得越沉默，虽然在外人看来并没什么不同。但她却知道，知道仙君心底的苦楚，也知道仙君的心魔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难以抵御。
既然把自己卖给了青空之主，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那个男人的一根丝。一次浅笑，一句轻语……
战栗的身躯，渐渐恢复了平静，站在草地边缘的女子终于从回忆中醒来，周围飘过无边的云层，巨大的云龟在云雾中飞翔，龟背的边缘狂风呼啸，清丽的短在风中猎猎飞舞，那句轻语，却在风中久久的旋转。从来未曾飘散。
“为你牧云，一生无悔……”
跨越了万载的承诺，承载着一份永恒的心念，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都不曾有半分更改。`
流云阁，仙府中一处宽敞雅致的阁楼。
阁楼里挂着些笔墨书画，每一副放在凡间界都堪称宗师之作，阁楼里充斥着淡淡的墨香，闻之能让人心安神静。
站在一副自己所画的沧海图前。白易的神色看似平静，可是心底始终无法真正的平静下来。
不想将分身引来仙府，他才没有表露身份，本以为能被仙府卫当成海兽扔回海里。竟不想被牧云囚禁在了流云阁。
苦笑了一声，白易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责怪牧云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从海里捞出来一个修真者，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其离开，正如牧云所说。仙府还要在北海逗留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仙府离开北海，或许才能放他离开。
乾阳仙府中的灵气，比星辰岛还要浓郁，而且乾阳神木的特殊气息，对于修真者更有着极大的好处，在这里修炼的话，其他的修真者恐怕求之不得，可白易却无奈不已。
心神相连的感知，让白易能断定自己的分身并没有死去，那么对方早晚都会寻来，如果是独身一人的话，只要境界在提升一些，白易并非没有逃脱的手段，可唯独不能停留在仙府，这样一来可真就应了那句老话。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回到了仙府，却陷入了两难之地，流云阁中的白易，一时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在想是否要将真正的身份告知牧云，如果被囚禁在仙府的时间太久，无论分身所带来的杀生劫，还是动荡的青空域，局面都会变得更加麻烦。
流云阁始终被一层强大的禁制笼罩，以白易如今的境界，不可能逃离仙府，与其被囚，倒不如表明真身，至少他还能命令仙府卫远离自己，免去分身所带来的劫难。
轻声的叹息中，白易撤去了易容之法，现出自己原本的样貌，依旧是那副略显清瘦，而永远笔直得犹如磐石的身影。
在白易现出真身的同时，流云阁的大门被人推开，牧云的身影缓步行来，笼罩在流云阁周围的禁制，也在此时彻底消失。
宽敞的阁楼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白易没有开口，而牧云则始终闭着双眼。
许久，牧云仿佛自语般低声说道：“阴云横空，还会有晴天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易的眼里闪过一道了然之色，果然，即便自己不想承认，眼前这个跟随他万年之久的女子，一样能猜到仙君归来，只是白易无法断定牧云的推断是来自何处。
“云有尽时，到时候，自然会海阔天空。”白易轻声答道。
“我会等到天晴。”牧云紧闭的眼帘动了动，轻语道。
“或许雨会很大。”白易望着面前的女子，眉峰微微蹙起。
“我会，等到天晴。”女子再一次重复着之前的话语，话很短，但是语气中遍布决然。
在旁人看来，两人好像在谈论着天象，可是白易和牧云心里都清楚自己在说着什么，那是种心意相通的默契，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一丝欣慰的笑意，出现在白易的嘴角，简短的谈话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证明什么，而牧云也没有询问其他的问题。
作为仙君的卫队长，能确定仙君重生就已经够了，白易不说，必然有自己的苦衷，牧云也不会去问个清楚，既然心意相通，再多的话语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你走的时候，便是仙府离开北海的时候。”
说出最后一句话语，牧云转身离去，当流云阁的大门被再次关起的时候，阁楼周围所剩下的，完全是牧云以合体境界所布下的强大禁制，这份禁制能抵御外界的任何窥视，而禁制之内的白易，则可以随时离开。
第642章 化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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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纹甲的反噬之力，至少需要数年才能恢复，在道果的奇异药效之下，不到半月的时间，白易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如初。
又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调整灵力与心境，来到仙府半月之后，白易开始正式冲击化神。
霸元丹这种三品巅峰灵丹，对于不久前才服下一枚道果的白易来说已经再无用处，有道果之力辅助，要比霸元丹强出了太多，在冲击化神的时候，他连一粒丹药都没用。
道果生道根，在于这种乾阳神木的果实里，存在着一份天地气息。正是这份天地气息，能让修士们感悟到大道的存在，从而生出道根。
白易的战之道根以生，道果所带来的天地气息被他压制在了体内。此时那份奇异的气息被他彻底催动，在识海内形成了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心，元婴正盘膝而坐，运转着化神境界的道决。
化神期。真正迈入高阶修士行列的境界。
化神修士不但能获得言出法随的天赋之力，本体的寿元更能暴增两千年之久，施展出高阶道法的威力，更不是元婴境界可比，化神修士的元婴不但凝实如实体，其凝聚出的灵力也能当做强力的攻击或者防御手段。
超越了元婴境界太多的强大实力，预示着化神境界的可怕，在一洲之地，化神修士的存在，才是那些修真宗门里最为强大的威慑力量。如果没有上百的元婴修士汇聚，根本无法抵挡一位化神强者。
外域强者的来临，加上分身的威胁，白易不得不将修炼的速度一再提升。
元婴出海，三十多年之后冲击化神，这种修炼速度可谓闻所未闻了，如果换成旁人，即便能提升到如此境界，也会被境界提升太快而带来的心境不稳所困扰。
并非所有修士的心境都能跟得上境界，一旦心境与修为相差悬殊。就变成了舞着大刀的孩童，看似气势汹汹，杀伤力也足够，但是早晚会因为拿不稳刀。而伤到自身。
化神境界，最为主要的一点已经并非灵力多寡，而是心境的感悟。
随着时间的流逝，流云阁中的白易，本体的灵力始终在盘旋波动，仿佛在冲击着无形的壁垒。而他的心神，则渐渐侵入到另一个天地当中。
这里是他的灵魂深处，也是破境的最初之地，只有透彻到极致的感悟，才能将魂化万千，一念通神！
本体正在全力冲击着境界，心神也在全力的感悟，双管齐下，才是冲击化神最为有效的办法。
境界的心法，白易早已熟悉，本体破境不成问题，至于心境，又有谁能比得过他这位散仙呢。
在元婴巅峰冲击化神，又有道果之力，可以说白易的这次冲击境界，十拿九稳，只不过化神境界的突破，所耗费的时间很长，在修真界甚至出现过破境数十年才成功的例子。
按理说以白易的经验，冲击化神用不了多少时间，在开始破境之前，白易估算自己这次突破化神，至多月许足够，可是他这一坐，就是整整五年！
并非经验不足，也不是灵力不够，在准备冲击境界之前，白易将这些年在海底收集的所有灵石包括灵脉精髓全都放在了身边，数以千万计的灵石，足够消耗多年，而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一层毫无灵力的灵石碎屑。
五年的时间，耗费了全部的积蓄，白易这次进阶化神，看似有些缓慢，可是没人知道，他已经陷入了一份凶险万分的劫难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在元婴之下的境界，提升之时并没有任何的劫难，即便进阶失败，也是修士们心境不足或者心法不熟而导致，对于白易来说，几乎并不存在这种问题，可是化神境界的突破，却带来一份无人能避开的劫难。
心魔！
元婴之后，化神之初，一旦修真者们抵达化神境界，必然会遇到心魔劫，那是种修真之人逆天修行所带来的劫难，没人能改变，只有渡过才能成功进阶化神，失败之人，将终生被心魔控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天道法则，自然规律。
人间界的规则，无人能违背，修真之人既然想要成仙，就必然会修炼，而修炼所带来的自身强大与寿元的改变，无疑是一种挑战天道的举动，于是，化神之时的心魔劫，便成了天道惩罚修真者的手段。
修真界的元婴修士很多，但是能突破化神的，却十分稀少，其中很多人的结局，并非成为化神强者，而是被心魔控制，从此被排除在修士之外，虽然这种修真者还能存活，但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族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魔修！
臣服于心魔，遁入魔道，魔修的存在，几乎九域中每一域都会出现，而魔修，也被称之为魔族后裔，
与邪修类似，魔修是邪恶的化身，他们保有自己的神智，却受到心魔的控制，不断的制造杀戮，不断的挑起战火，与远古的魔族一样，成为世人眼中的恶魔，在修真界，魔修的出现，基本就是一场浩劫，魔修比邪修所造成的破坏都要可怕百倍，而此时的白易，正徘徊在人与魔之间……(未完待续。)
第643章 化神（二）
元婴巅峰的境界，散仙强者的心境，道果的余力，仙府的灵气……如此完全的准备之下，冲击化神本该十拿九稳，可是白易却陷入了化神境界的心魔劫，无法脱困。
并非白易小看了化神境界的心魔劫，而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冲击化神境界所引来的心魔，居然不是化神境界，而是散仙程度的心魔！
天外心魔，随念而生。
心魔是一种古老的天外魔头，无形无质，如同一缕意念，一旦被心魔控制的修真者，将陷入另一种被心魔规定好的心境，永远都无法自拔。
无迹可寻的特征，才是心魔最为恐怖的地方，冲击境界的白易，终究引来散仙程度的心魔，于是陷入了心魔所布下的永恒幻境……
五年来，白易的心神始终游走在一片血色的世界，这片异界对别人来说无比陌生，但是白易却十分熟悉。
六道之一，修罗道！
心魔的幻境，与真实的修罗道丝毫不差，在这片由幻境构成的修罗界中，白易遇到了数不胜数的修罗，他迷失了五年，也恶战了五年，始终无法找到心魔的藏身地。
如果不能斩杀这头心魔，白易将永久被困在幻境之中，直到肉身枯萎。
血色的世界中，一身白衣的身影提着一柄残破的长剑，步履虽然缓慢，但始终在行走，境界的差距，让白易很难冲破心魔的幻境，可他的心神，依旧强横无匹。
本该是化神程度的心魔，如今变成了散仙程度，白易由神魂凝聚的身体苦笑了一声，长剑挥起，一头修罗被一剑砍成了两半。
好在心境依旧坚固，白易硬生生撑了五年，可是一天找不到心魔，就会被始终困在幻境。
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白易再次举步前行，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幻境中，寻找心魔的踪迹，在那副由心神凝聚的身体中。战之道根所形成的血脉筋骨，在五年的搏杀中变得更加凝实。
还好，白易已经感悟到了战之道，等到体内的道根彻底成长为道心，他才能借助道心之力。将那头阴险的心魔彻底斩杀。
流云阁里，白易肉身的周围再次出现了无数的灵石，牧云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紧蹙的柳眉，预示着女子此时的担忧。
五年来，牧云始终守护在白易的身边，她已经断定白易在破境的过程中遇到了凶险，否则以仙君的经验，突破化神根本用不了五年之久。
破境时的劫难，外人无法插手。牧云能做的，只有为白易的肉身提供足够的灵石，然后，便是让人心焦的等待。
五年之后，又是五年。
阴险的心魔，躲在暗处狞笑了十载，它在等待猎物被幻境消耗完最后的力气，才会出现在白易面前，只要耗尽了对方的心神之力，心魔就能真正控制这位散仙的灵魂。
十年的幻境。白易连自己都记不清斩杀了多少修罗，虽然那些修罗全都是幻境形成，但是深陷幻境之后，依旧会耗费他大量的心力。即便是散仙的心境，也终有一天会被耗空。
看了眼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手中的残破长剑终于不堪重负，断裂了开来，于是白易手持断剑，再度前行。
当白易的心神被心魔耗费了大半的时候。十年来，亿万里之外的那片大地上，被天劫肆虐后的深坑中，那节骨指再次动了一下，沙土被狂风卷走，现出了一张青年人的面孔，虽然那张脸残破得不忍直视，但也能隐隐看出应该是一位十分清秀的青年。
陌生的大地深处，那张被天劫洗礼了万载的脸睱上，嘴角处渐渐弯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那是种蕴含着万古恨意的冷笑，那副残破的身躯，正在以一种无比缓慢的速度渐渐恢复……
白易提剑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
来自灵魂深处的感知，是另一份神魂所带来的恨意，深陷心魔幻境的白易，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宫殿。
手中的断刀，已经没有了刀刃，被白易随手抛开，而后神色淡然地踏入了陌生的宫殿。
宫殿十分华美，穹顶印着飞天的画像，四周立着十八座琉璃盏，灯盏上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十八名少女。
少女们摇摆的身躯，与火苗十分相似，而那种灼热的气息，又会让人觉得那并非十八名在灯盏上舞蹈的少女，而是十八道少女形状的火焰。
究竟是火中的少女，还是燃烧着的少女形状的火焰，没人能分得清楚，即便白易也分辨不出，于是，他的目光便错过那些诡异的琉璃盏，望向大殿深处。
高大的座椅上，静静地坐着一副隐在黑暗中的身影，看不出样貌，只能看清一副人形的轮廓，但是探出的枯萎双手，却预示着对方并非人族。
“疲惫的仙君，我们，又见面了……”
非男非女的声音，从黑影的身上传来，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这道声音在几十年前，白易斩杀火煞之后曾经在朝天礁上出现过，当时白易的心绪纷乱，从而出现了心魔，那个时候的心魔并不强大，以他散仙的残魂之力可以轻易驱逐，可是如今这道随着心魔劫而来的心魔，可怕的程度，比当初朝天礁上的心魔强大了不止百倍。
“是啊，又见面了。”
白易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没有任何的悲喜，好像在与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朋友打着不咸不淡的招呼。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嘿嘿，哈哈哈哈！”心魔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仙君大人，与我同魂如何，从今天开始，你我将不分彼此，这大好的人间界，将彻底被我们所掌控，哈哈哈哈！”
“很有把握么，我的魂魄，可不太好对付。”白易笑了笑，望向对方的双眼里始终淡然。
“十年心魔劫，耗费你太多的魂力，难道你以为这次还能逃出我的手心么？”
阴影中，心魔探出了一张非人非鬼的脸，苍白而无情：“你我终究是一体，难道你不想重回散仙么，难道你不想杀了那五大散仙么，难道你不怕你亲手炼制的那个怪物分身么！”
高大的身影，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投下的一片阴影将白易彻底笼罩，十八座琉璃盏上的少女在此时通体燃烧了起来，剧烈的扭动中，带着一种怪异的痛苦与疯狂。
“山穷水尽，仙君大人……”心魔走向白易，阴冷地说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未完待续。)
第644章 化神（三）
白易的确没有退路了，因为大殿已经变成了一座钢铁的牢笼。n∈頂n∈点n∈小n∈说，
牢笼里，随着心魔一步步的逼近，一股异界气息汹涌而来，将白易死死地笼罩。
魔界的气息！
“没想到吧，化神境界的心魔劫，才是你真正的劫难，几十年前的相遇，只是一场戏而已，嘿嘿嘿嘿！”
高大的心魔如同凶鬼一般停步在白易面前，低头俯视着渺小的人类，无比阴冷的说道，原来在朝天礁上，这头狡诈的心魔竟然是有意压制了能力，为的，就是迷惑白易，好让他在化神境界的时候，也误以为心魔并不太强大。
“原来如此，好深的心机啊。”白易有些感慨，论到心机，恐怕人类的确没有心魔更加狡猾。
虽然重生，但是上一世的化神，白易所遇到的心魔劫也不过是化神境界的劫难而已，重生之后，所有的经验他几乎全都拥有，唯独没有以散仙的心境渡化神心魔劫的经验。
一步错，便步步错，小小的疏忽，终于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灾难。
“这么早就现出本体，等不及了么。”平静的白易，看不出任何的惊慌，背起了双手，仰头问道。
“我已经等了万年，耐心这种东西，心魔从不会缺少，不是我等不及，而是你挺不住了，我的仙君大人。”
心魔猛地踏出一步，两双干枯如树枝的大手按住了白易的肩头，那张恐怖的大脸狞笑着吼道：“交出你最后的魂力吧，与我彻底融为一体！”
血色的牢笼里。魔气弥漫，在心魔散发出庞大的力量之际。白易倒背着的手中，一缕缕细碎的尘埃正在流转而来。在他手中组成了一柄利刃。
锵！
清脆的剑鸣，带着高昂到令人胆寒的战意，震开了心魔的禁锢，也震碎了周围的牢笼。
举剑向天，白易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以道心所凝聚而来的战之剑，将成为他斩杀心魔的真正手段。
“道心之剑！”
心魔惊恐的怒吼传来：“十年幻境，你已道心大成！”
白易的确在不久前才真正道心大成，做出这种虚弱的姿态。为的，不过是引出心魔本体而已，否则在无边无际的幻境里，想要找到心魔，几乎是不可能了。
心魔能在几十年前做戏，减少白易对它的忌惮，白易又何尝不能在道心大成之后装出一副即将消融的虚弱姿态。
与心魔这种界外魔头，用不着任何的留手，互相算计而已。散仙的心智，并不亚于散仙程度的心魔。
道心之力，心魔真正的克星，以道心凝剑。未必能斩杀如此强大的心魔，但是只要将其逼退，这场心魔劫也算平安度过。
“狡猾的仙君。你以为道心凝剑，就能逃出心魔劫了么？”
心魔退后了几步。将自己隐在漆黑的披风里，阴冷地说道：“忘记你的初衷了么。这里可是修罗道，没有找到你的蝶儿，你会心甘情愿离去么，你看，你的蝶儿来了……”
随着心魔的呢喃，周围的血色世界变得更加殷红，在白易的一侧，出现了无数巨大的修罗，这些修罗正在拼杀，并非攻向白易，而是在围杀一个白衣白裙的娇美女子。
“蝶儿！”
心魔劫的幻境中，白易再度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幻觉，依旧无法控制的喊出声来。
仿佛听到了白易的呼喊，被修罗围杀的白裙女子豁然转过那张俏脸，凄凉地喊道：“夫君！”
凶险的恶战，被围困的妻子，这番景象并非第一次出现在白易眼前，在万年前，这种让白易撕心裂肺的场景，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无法摆脱的梦境，才是逍遥仙君开启六道，孤身进入修罗界真正的缘由，在修罗界里，白易游走了无数年，也斩杀了无数修罗，却始终没有见到妻子的身影，反而在修罗王的餐桌上，救下了年幼的姬红莲。
带着姬红莲离开六道的时候，白易封印了这段修罗道，禁锢在烛龙腹内，自此，那种让他心碎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
为了梦中的妻子，孤身入六道，看起来好像个笑话一样，却没人敢嘲笑逍遥仙君的深情。
那只是一个孤独的男人，对于亡妻的怀念而已……
促使白易入六道的梦境，再一次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前，即便手持道心之剑，白易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那种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围杀的感觉，即便散仙也无法忍受，于是，道心之剑在暴怒的咆哮中斩向了心魔。
巨大的心魔狞笑着继续后退，避开了凛冽的剑锋，在心魔的狂笑中，被修罗围攻的蝶儿居然冲出了围杀，奔向白易。
周围的一切，都是心魔的幻境，这一点白易十分清楚，万年前的梦境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接近梦中的妻子，可是如今，蝶儿却冲出了包围！
被心魔改变的梦境，即便明知是假象，白易持剑的手，依旧微微一顿。
“夫君！”
迎面跑来的女子，张开双臂，扑进白易的怀里，俏脸上，带着幸福与怀念，轻声唤道：“亦哥哥，我们终于团聚了……”
刹那间的恍惚，为白易带来了致命的威胁，那句情人间的轻语最后，发出了陌生而低沉的声调，仿佛在蝶儿的体内，住着另一个阴邪的女子！
听到蝶儿声音被改变的同时，白易的眼中精芒闪烁，反转剑锋，切向了怀中的女子。
“你……好狠的心！”
断成了两截的女子，发出陌生而怨恨的低吼，随后竟诡异地再度融合，那张白易所熟悉的俏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温柔，而是遍布着阴冷的杀机，与心魔一前一后，将白易困在了当中。
“道心之剑只有一柄，仙君，你要如何斩杀我们两人呢？”
心魔怪笑着说道，与蝶儿拥有同样容颜的女子更发出一阵凄厉而阴险的长啸，在怪异的长啸里，听不出任何的高昂，反而令人觉得昏昏欲睡。
听到女子的怪异长啸，白易的神智一阵模糊，沉沉的睡意随之涌来，若非道心大成，他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手中的长剑散发出慑人的寒芒，战之道心所凝聚出的战意之剑，将白易的神智从昏睡中扯了出来，当确认出那个与蝶儿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女子究竟是何物之际，白易不由得厉声暴喝。
“梦魇！”(未完待续。)
第645章 化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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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极为空，海之极为洋，人之极为帝，梦之极……为魇！
梦魇，不弱于心魔的异界凶物，能困人神智。
上一世的逍遥仙君，在蝶儿陨落之后，不但被心魔乘虚而入，还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引来了凶魔梦魇。
以蝶儿的形态出现的梦魇，与强大的心魔同时现身，围住了白易疲惫的心魂，这一次的心魔劫，是白易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危险的时刻。
“怎么样，仙君大人，我与梦魇联手，你，还有活路么？”高大的心魔桀桀笑道，干枯的手掌猛地一挥，周围立刻出现了无数巨大的修罗幻象，将白易团团围住。
“一柄道心剑，可斩不断心魔与梦魇，仙君大人，你，舍得么？”与蝶儿容貌相同的梦魇现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柔声说道，看起来楚楚可怜，而下一刻，无尽的迷雾从她身上散出，一场永恒的梦境，就此与心魔的幻境彻底融合。
幻境与梦境相融，心魔与梦魇联手，手持道心剑的白易尽管战之道心大成，在这种被双重压制的时刻，也很难发挥出道心剑的全部威能。
一柄道心之剑，的确是心魔的克星，然而梦魇的出现，将白易的优势彻底消弭，除非他的道心之剑出现两柄，否则，这场心魔劫，必然是失败的结局。
恐怖的心魔与梦魇，只要白易以道心之剑斩杀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一定会趁机偷袭他这副疲惫的心神之体，如果被成功侵蚀，白易将再也无法醒来，就此陨落在梦境当中。
绝险之局！
为了引出心魔真身。白易已经被幻境消耗了整整十年，他以道心之剑作为斩杀心魔的后手，却没想到梦魇也会同时出现，而且还是一只不亚于心魔的强大梦魇。
流光闪动。清冷的道心之剑上，散发出凛冽的寒芒。
既然战之道心在心魔劫中凝聚，那么这场心魔劫，便是白易的道心之战，胜。则道心大成，败，则道心崩塌。
退路已尽，此时唯战而已……
消瘦的脸睱上，渐渐浮现起一丝洒然的笑意，白易举剑向天，低声喝道：“九域十方，横剑天下！”
九域十方，横剑天下，这是战仙在上一世道心大成之际所喝出的豪言。时隔万载，再一次被白易喝出，话音一起，一股壮阔而锋利的气息从白易持剑的手中弥漫而至，直到遍布浑身。
那是战意，精纯到忘我境界的滔天战意！
剑在手，即可斩天灭地，九域十方，唯我横剑天下！
剑光流转，战意纵横。随着道心之剑的翻转，整整十道剑气在剑体上轰然升腾，从模糊渐渐转变为凝实，从残破。渐渐汇聚成锋利，十道庞大的巨剑轮廓之内，出现了闪烁的星辰，而后便疯狂斩出。
十方剑道，只属于战仙的强横剑诀！
“斩！”
一字轻语，剑至十方。
以道心之剑所催动的剑道。将心魔幻境的天地震动得出现了裂痕，仿佛天空即将破碎一样，不过很快，那些裂痕就被梦魇的梦境之力所修复。
天地依旧血红，那副白色的身影显得有些刺眼，身影飞旋之间，与心魔梦魇恶战在一处。
流云阁。
枯坐了十年的身影，腰背依旧挺拔，静静的坐在那里，与十年前看不出丝毫的不同，除了消瘦了一些之外。
白易在流云阁枯坐了十年，牧云也在流云阁静立了十年。
白易身边的灵石被耗费了一批又一批，地面上的灵石碎屑多了一层又一层，每当灵石被耗尽，牧云会在第一时间重新布置灵石，直到十年后的今天。
始终闭着双目的女子，一如既往的陪伴在白易身旁，那是她的习惯，而今天的牧云，则睁开了那双空洞洞的双眼。
牧云看不见，但她能感知得一清二楚，白易身边的灵石，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消融。
柳眉微动，牧云抬手散出大量的灵石，乾阳仙府，可不是缺少灵石的地方。
白易消耗灵石的速度一直十分缓慢，经过了十年的消耗，今天的速度却徒然提升，十方剑道的施展，让白易肉身中的灵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减少。
此时的白易虽然在渡心魔劫，但他的本体依旧是元婴巅峰。
以元婴境界施展出十方剑道这种绝杀，白易已经孤注一掷，他十分清楚，自己本体的境界，根本无法支撑十方剑道的出现，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在心魔劫中，或许只有十方剑道，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不但身边的灵石在快速的消耗，白易的肉身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
散仙程度的剑道，开始消耗他本体的生机！
本就清瘦的脸睱，变得越发消瘦，如果时间一长，即便白易渡劫成功，斩杀了心魔与梦魇，他的本体肉身也将被耗成一幅空空的皮囊。
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出现在白易本体的嘴边，轻轻将一枚奇异的果实喂进了白易的嘴里。
那是牧云拿出的第二枚道果。
道果入腹，白易的本体很快恢复了正常，道果的药效，终于抵消了白易庞大的消耗。
喂食的过程中，牧云的手触碰到对方的唇，目盲的女子，一时间定在原地，虽然她看不见，那双空洞的眼，仍旧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男子。
幻境中，十方剑道的出现，终于逼退了心魔与梦魇，道心之剑的可怕，让心魔与梦魇同时忌惮不已。
他们的确是联手，却不是真正的同盟。
心魔想要彻底控制白易的神魂，将这位逍遥仙君当做自己在人间界重生的躯壳，而梦魇，则要让白易的心神永久的沉睡在梦境当中，以散仙的神魂来增强她自身的能力。
并不同心的两个强大的凶魔，谁都不想被道心之剑重创，这种貌合心离，终于让白易寻到了难得的时机。
九道恐怖的剑气被白易反手推出，攻向身后的梦魇，剩余的一道剑气被白易一把抓在手中，合身冲向前方的心魔，这番决然的拼杀，使得梦魇只能全力防御，顾不得盟友，心魔却好像看到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十方剑道，十剑同出。
十道剑气威力相同，既然其中九道攻向了梦魇，自己只面对一道剑气，心魔的双眼里顿时流露出狰狞，不退不避，张开两只干枯的大手，一手抓向剑气，一手抓向白易。
挨上一剑还死不掉，可是心魔只要抓住白易的神魂之体，他就能将这位散仙虚弱的神魂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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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化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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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分十方，十方剑道的一道剑气，的确无法斩杀强大的心魔。
心魔的两只大手，一只被剑气斩中，变得暗淡了一些，而另一只，则死死地抓住了白易的神魂之体。
“仙君，你的神魂，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幻境中，心魔狂笑而起，黑洞洞的大嘴里，出现了无数怪异的余音，幻境的天空在心魔的笑声里出现了数之不尽的人脸，有的愤怒，有的茫然，有的在大哭，有的在冷笑。
人世百态，魔由心生。
本源的力量被心魔催动，那是炼化之前的征兆，只要以心魔之力吞噬掉白易的神魂，那么人间界的仙君，就会变成魔君！
“吞我，不怕咯牙么？”
被心魔的大手掐得几乎失去人类形状的白易，忽然低声轻语，脸上始终看不出丝毫痛苦的表情，当他开口之际，一道厉芒从口中喷出，直接穿透了心魔的心口。
“道心剑！”
心魔惊恐万分地咆哮了起来，远处的梦魇此时也发出愤怒的吼叫。
“剑影！”
攻向梦魇的九剑，的确只是剑影而已，不单梦魇看到的九剑是剑影，刺中心魔大手的那一剑也是剑影，十方剑道已经被白易凝聚到了神魂之内，只等待着此时的一记绝杀。
十方剑道的存在，与其他剑法不同，即便是剑影，也拥有一定的威力，否则心魔那只暗淡的手掌，也不会由此而受伤，只是剑影毕竟不是道心剑的本体，心魔也伤得不重。如果刚才他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抢在梦魇之前吞噬白易，忘记了手掌上并不严重的剑伤，他该早就察觉才是。
对于仙君神魂的贪念，让心魔吃了大亏。道心剑透体而过的下场，是心魔的重创。
高大的心魔，此时就连身上的黑色披风都变得暗淡了起来，手中的白易在剑出之后终于挣扎而出，心念一动。道心剑瞬间回到了手中。
身剑齐动，风雷相随。
当白易再度握紧了道心剑的时候，身体的周围开始出现狂风与雷鸣，他的神魂之体居然也升腾起无边的剑意。
那是人剑一体的感悟，剑道最终的姿态。
身如剑，剑随心！
“斩魔！”
长啸中，白易的神魂之体与道心剑融为了一体，化作一柄擎天的巨剑，自上而下斩向面前的心魔，如山的巨剑之下。即便强大的心魔也感受到无法抑制的战栗。
“战仙……”
死死地盯着头顶斩来的巨剑，心魔的躯体变得扭曲了起来，面对这致命的一击，心魔也不敢硬接，他环抱起双臂，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笼罩在黑色的披风中，下一刻，豁然张开了双臂。
一面奇异的光门，在心魔开合的双手间出现，那门里有高山青草。隐隐还能看到一个登山的少年。
白易以全部的心神之力凝聚的剑意，在这面光门面前戛然而止，颤动的剑身预示着劈斩的力量依旧在持续，只是再也无法斩落分毫。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挡了下来。
那面光门，是白易的记忆之门，封印着他上一世的童年时光。
“好奇么……那就看看吧……看看那段被你亲手封印的童年岁月……”
蛊惑的低语，从心魔狰狞的怪脸上传来，即便明知此时绝险，白易的神魂。依旧无法控制地投入了那道光门之中，心魔的面前，恐怖的巨剑失去了灵魂，只在原地残留下一个巨剑的轮廓……
天蓝草绿，远处有鸟儿清唱。
绿葱葱的高山上并没有路，然而少年十分娴熟地转进一处峭壁下的小山洞，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快到山顶了。
天好蓝啊……
攀住一块岩石的少年，用力一蹬，整个人已经翻上了陡峭的山顶，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少年仰起一张清秀的小脸，懒洋洋地看着蓝天，看那些淘气的云朵不断变幻成各种有趣的轮廓。
青山很高，村里从来没人爬上去过，可是叫做白亦的少年却知道上山的路，更知道下山的捷径，于是这座高高的青山，就成了白亦独自一人的游乐场。
白亦并不是喜欢爬山，而是山顶有一个好玩的蛹。
那是个拳头大小的蛹，白亦不知道是不是蚕蛹，不过一直把它当做蚕蛹来看待，生长在小山村的少年，始终在期待着那只蛹里面能孵化出一只七彩的蝴蝶。
那只是个少年人的梦想而已，十多岁的孩童，正是喜欢梦想的时候。
蚕蛹挂在山顶的枯树上已经很多年了，很奇怪，满山的树木都有叶子，唯独那棵老树没有，干枯枯的长在青山的山顶，与这片青葱的世界格格不入。
“万破，我又来看你啦！”
少年兴冲冲地爬了起来，跑到枯树下，轻轻碰了碰那个古怪的蛹。
“万破万破，万年破茧，你不是真要一万年才能破茧吧，要不然我帮帮你？”
万破这个怪名字，是白亦取的，几年了，怪蛹始终没有孵化的迹象，于是才多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小蝴蝶！你说，我帮万破孵化出来怎么样。”
少年朝着老树顶端的枝桠挥了挥手，那处枝桠是一只白色蝴蝶的家，这棵枯树上除了怪蛹之外，只剩下一只小小的蝴蝶了。
枝桠顶端的白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太小的缘故，白亦从没见过那只蝴蝶飞起来过。
“呀！”
忽然间，少年发现枯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条移动着的红线，仔细看去，竟是一队气势汹汹的红蚂蚁，这种蚂蚁很厉害，大批出现的话，不但庄稼会被啃得一干二净，连山民建造的房屋都能啃出个大洞。
红蚂蚁行进的路线，直奔枯树顶端那只飞不起来的蝴蝶，白亦着急之下，想要爬上树把蝴蝶救下来，可是枯树要几人才能合抱，树干虽然枯萎但没有坑洼，笔直浑圆，任凭少年如何攀爬，也爬不到树顶。
怪蛹挂在很低的地方，可是那只小蝴蝶却在树顶，面对着蚂蚁大军，小小的少年急得团团转，后来心中一动，白亦在树根处点燃了一堆枯叶，很快，浓烟就顺着树干升腾，那些红蚂蚁被浓烟熏得四散奔逃，终于远离了枯树。
“不用怕，我把它们赶跑了！嘿嘿！”
枯树下，被烟火熏黑了脸的少年挥着手，一副很有成就的感觉，看起来十分平凡的一天，就是这个叫做白亦的山村少年平淡而幸福的童年。
“我下山啦，明天再见！”
少年仍旧挥着手，告别着那些并非同类的朋友。
天空依旧很蓝，一朵白云飘过，变化成瞳孔的模样，那是白易的眼，他看着山顶的小小少年，也在看着自己上一世的童年，一种久别的预感此时在白易心中升腾，那预感中充满了恐惧与仇恨，或许那些能让人发狂的感觉，才是他亲手封印自己记忆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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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化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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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上，云龟缓慢的翱翔在云间，仙府内，曾经的仙君紧闭双目，清秀的脸庞上现出一种痛苦的神色。
陷入心魔劫的白易，看到了被心魔强行开启的童年岁月，他亲手封印的那段记忆，如同回忆般展现在眼前……
下山的少年，从半山腰的一片藤蔓中滑了下来，在山脚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顽皮地叼起一根青草，将两手抱在脑后，悠然自得的跳上一块林间的青石。
湛蓝的晴空，是少年放飞梦想的地方，白亦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那些云朵一样飞上高天。
他喜欢看天，尤其喜欢看蓝蓝的天，可是今天的天空中，却出现了不同的颜色。
天空的一角开始出现了乌云，朝着青山卷来。
“要下雨了么？”
少年无聊地吐出嘴里的青草，倒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即便下雨，从这里跑到家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因为小山村就建立在山脚附近。
“那不是雨……是人！”
始终看着天空的少年，此时终于看清了从天边卷来的阴云，那云里竟然有许多许多的人影，一道道雷弧般的光芒在那些人影中闪烁，不时还会有火光出现，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仙人！”
起身站在青石上，白亦惊讶万分地看着那些不断厮杀着的人影越来越近，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修真者，可是那些仙家却没有理会凡人的打算，在恶斗中，冰雨火海此起彼伏，不时还有一些恐怖的大石从天而降。
轰！
不远处的林间，从那些恶战的人影中飞出的一块大石，将几颗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砸成了齑粉，修真者恶战中无意荡出的道法余威。在少年人的眼中亦如天威一般恐怖。
“哥！”
不远处的林间，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蹦跳而来，手里挥舞着刚刚摘下的一朵兰花，眉目间与少年有几分相似。
“打雷啦。哥，我们回家吧！”
巨石砸落的声音，在女孩儿听来仿佛雷鸣，在山脚下玩耍的妹妹，开心地招呼着自己的哥哥回家。这个时候，爹娘应该已经烧火煮饭了，等到兄妹俩回到家，就会有香喷喷的晚餐摆在面前，吃过晚饭之后，她还要缠着哥哥讲山顶那个怪蛹的故事，她爬不上高高的青山，所以对于那只叫做万破的蚕蛹十分好奇。
她叫白怜儿，白亦的亲生妹妹……
远处的打斗逐渐弥漫而至，青石上的少年此时目光变得呆涩了起来。在天空中看着这一切的白易神魂，不由自主地归入了少年的身体，随后少年的眼里出现了短暂，而且疯狂的神色。
“怜儿，快逃！”
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张口的时候，变成了诡异的无声，白易眼睁睁看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女孩儿的身影彻底从这片人世间抹去，除了一截染满了鲜红的小手之外。被抹得一干二净……
“不！！！”
青石上的少年疯癫般嘶吼着冲向那块巨石，他拼命地推啊，推啊，却推不动半分。那副并不强壮的肩膀已经被巨石磨得血肉模糊，依旧不断地撞着那块冰冷的石头。
重回记忆，白易与白亦的心思居然在这一刻彻底重合，不管是那位无忧无虑的山村少年，还是踏足过人界巅峰的逍遥仙君，他们拼命去做的。只是想要顶开那块石头……
力量被渐渐耗尽，气喘吁吁的少年无力地顺着巨石滑了下来，天空真的下起了雨，他眼里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最后铺遍了整个天地……
轰隆！
惊雷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少年听得出来，那不是惊雷，而是巨石再度砸落的闷响，大雨中，叫做白亦的少年，眼睁睁的看着雨幕里那座模糊的小山村的轮廓，渐渐被无数的巨石埋没……
不知何时，雨停了，可是肆虐在心头的暴雨，这一生也无法停歇。
往日里宁静的小山村，此时已经成了废墟，全村的人，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丧生，除了白亦之外。
“仙家……”
站在废墟里的少年，已经看不到那些打斗的强人去往了何处，一双拳头被他捏出了鲜血。
“原来这就是仙！！！”
凄厉而沙哑的咆哮声，在废墟中久久回荡，青山上，少年摘下了叫做万破的怪蛹，回首看了眼枝桠上急急挥动着翅膀的蝴蝶，就此离开了家乡，踏上了修真之路，从此，修真界中升起了一颗永恒的星辰，而托起那颗星辰的，是真正的尸山血海。
血色的世界里，心魔开启的光门已经消失不见，白易全部心神所凝聚的那柄巨剑再度由透明的轮廓变化成凝实。
原来，被自己封印的并非一段回忆，而是一场痛彻心扉的凄悲……
被悲意所笼罩的道心之剑，失去了原本的锋芒，心魔张开了干枯的大手，梦魇流露出得逞的奸笑，很快，那个被称为战仙的强者，将被它们彻底吞噬。
悲伤之后，便是怒火滔天，道心剑上升腾起无边的烈焰，剑体上更是出现了细密的裂痕，这种无法抑制的怒火，能烧断世间万物，即便是道心，也将在怒意中灰飞烟灭。
“愤怒吧，仙君大人，枉杀凡人的修真者全都该死，而你，战仙白亦，则是杀生劫的始作俑者！”
心魔蛊惑的低语再度响起：“屠戮同族亿万者，需渡杀生劫，一朝万骨枯，万载天雷灭，死在你战仙手中的凡人，究竟是九千万，还是八千万呢，外域人族，也是人族，也与你一样有家人，有兄妹，你屠灭了亿万同族，难道不该用命去偿还么？放弃吧，仙君大人，只有我，才能消弭你心中的痛苦与自责……”
童年的记忆，加上杀生劫的来临，狡诈的心魔，动用了最为阴险的攻心之法，想要将白易的心境彻底击垮！
杀生劫的屠戮所造成的杀孽，与童年记忆中的凄凉往事形成了最为强烈的反差，蝶儿的陨落，造成了战仙的暴怒，在与尸仙的那场恶战，被波及的域外人族多达亿万之巨，尸仙统御的尸魂域由此变得千疮百孔。
白易的这份杀生劫，被狡猾的心魔在此时道出，心魔的目的，竟是想要勾动起白易的内疚与自责，将这种由天劫携带而来的负面情绪，当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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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化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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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内疚同时被心魔所蛊惑，一旦白易深陷其中，他的全部神魂，将彻底被心魔与梦魇瓜分。
道心剑上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剑身上的裂痕却怪异地停止了蔓延，不但不再蔓延，那些裂痕反而开始渐渐的消失。
道心剑的异样，让心魔与梦魇同时疑惑了起来。
“天道所降下的杀生劫，绝不会错，仙君，你的杀戮太重，你枉杀了无数无辜之人！”
心魔的厉吼在这片血色的世界中响起，可是迎来的，是一声轻蔑与冷淡的浅笑声。
“尸魂域么……”
白易淡漠的声音在道心剑中出现：“尸魂域的凡人，以尸魂为生，以尸魂为荣，他们遵循着古老的契约，每个人都只有三十年的寿命，三十年一到，男人，会被更加年轻的族人制成尸魁，女人，会被制成尸魅，妄想以此永久存留在人间界，即便有人反抗，也会被他的族人无情的抹杀，这种被尸仙统御的黑暗世界，难道真的能称之为人间么？”
“那些喜欢将自己，喜欢将自己的亲人们制作成一具具冷冰冰尸体的人，难道真的是我白易的同族么！”
呼！
凛冽的剑意再次从道心剑上散发了开来，剑体上的裂痕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愤怒的烈焰依旧在剑上燃烧，然而这种愤怒，是得知了自己本不愿忆起的那段记忆之后的迁怒。
迁怒于开启了记忆之门的心魔！
童年的记忆，的确凄凉，正是这段记忆促使白易成为了以战为生的冷酷修士，在修为大成之际，白易已经查清了那些摧毁他故乡与亲人的修真者，上千颗的人头。早已被埋在了小山村的遗址。
仇已报，如今只是徒留愤怒，在成为散仙的同时，青空之主也定下了青空域禁止枉杀凡人的规定。而发生在尸魂域的杀生劫，白易所杀的，都是一些本就该死的异族而已。
尸魂域中，并不存在真正的人族，那些被尸仙世代控制的凡人。早已成了邪恶的异族，尸魂域的凡人都是些顶着人类躯体的死人，与尸仙一模一样。
心魔的诡计没有得逞，幻境中的双方，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僵持状态。
道心剑上的怒火之焰，被转化为惊天的战意，巨大的剑影几乎能破裂天地，血色的幻境里开始出现了破绽，天空中遍布起蛛网般的裂痕。
始终没有进攻的梦魇，一双夜幕般的眼眸里闪现出些许星光。龟裂的天空，渐渐被一层漆黑的夜幕笼罩，幻境的裂痕在梦魇的力量下被再度掩盖。
“仙主……”
从夫君的称呼变幻成仙主，与蝶儿一模一样的梦魇开始变幻了容貌，下一刻，一头齐肩短发，眼眸空洞的女子出现在白易的面前，一身武者的装扮，赤着白皙的双臂，修长的双腿缠满了白色的布带。
梦魇从蝶儿的模样。变幻成了牧云，周围的空间也在瞬间变幻成了乾阳仙府，另一个被虚幻而出的白易正坐在仙府外对月独饮。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何等浓烈的灵酒。将一域之主喝得酩酊大醉，天上的弯月，隐去了另一半月身。
那一夜，逍遥仙君一夜白头。
那一夜，心魔与梦魇同时来临。
那一夜，为情所困的男子。如同疯癫的狮王，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他的身后，却扑来了一位女子……
牧云死死地抱着发狂的仙君，任凭她的仙主散发出了散仙的灵力，不肯松手。
整座乾阳仙府都在颤抖，驮着仙府的云龟将头爪缩回了龟壳，那些化神境界的仙府卫全被恐怖的威压崩出这片化外之地，最后，只剩下运转着遁甲决的牧云，空洞洞的眼眶里留着鲜血，依旧死死地抱着那个发疯的青空之主。
“蝶儿……”
被心魔与梦魇遮蔽了神魂的仙君，将面前的牧云当成了以故的妻子，封了她的唇，剥了她的衫，一夜癫狂……
“牧云！”
幻境里，道心之剑已然变幻成普通长剑大小，白易的身影与道心剑分割了开来，轻喝中，他的眼里现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惊诧。
被梦魇幻化出的情景，并非幻觉，白易此时能清楚的感知得到，那就是真正发生过的一场往事，只是他如今才得知真相，梦魇居然偷走了他一夜的记忆！
“痴情的仙君，你要伤了几人心呢？”
梦魇幻化的牧云，如同猫儿般卷缩在幻象白易的怀里，痴痴低语：“你的蝶儿固然可怜，可是我牧云，就不曾被你想起过么，万年了，守在你身后万年的人儿，并不是一个影子，她也有自己的心，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忍心么……”
晶莹的眼泪，从女子空洞的眼眶里流下，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明知是梦魇，白易的心头也为之一痛，而这段瞬间的心痛，让白易的心神出现了短暂的失守，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与环抱着牧云的幻象融合在了一处。
噗！
温存的画面里，迸溅起一片殷红。
怀里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清丽的脸庞上挂起诡异的笑容，那只白皙的玉手已然变成了漆黑，从白易的心口穿过，一颗跳动的心，被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仙君的心呢，味道真好，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变化成牧云模样的梦魇，从白易的怀中站了起来，白皙的身体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犹如精灵一般，带着一种美丽与邪魅，她尖笑着托起了手掌里的心，如同在祭奠。
“我的仙君大人，与我永存梦境吧！”
嚓！
怪异的碎裂声，在梦魇的手中传来，那颗仙之心，被捏成了漫天的流光，漂浮在四周，将这片永恒的夜幕点缀得更加凄迷，好像有无数的流星在坠落。
噗！
流云阁里，白易的本体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那身月色的白衣，与心魔同来的梦魇，用万年前偷走的那一夜记忆，终于重创了白易如今的神魂。
幻境里，随着梦魇的狂笑，巨大的心魔也发出沙哑的诡笑，两只界外凶物的同时降临，将白易几乎逼到了死地。
被封印的童年回忆，带来了一场凄凉，白易以散仙的心境，再一次重温了那场惨剧，然而被偷走的一夜记忆，却让白易始料未及，他从未想到，牧云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陷入幻境中的白易，此时所经历的不仅是心魔与梦魇带来的磨难，还有着一种对于牧云的自责，也正是这份自责，让白易在心神失守之后，即将沉眠于永恒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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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化神（八）
第649章 化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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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心魔劫同至的梦魇，带来了一夜被遗忘的记忆，而这场梦境般的真实记忆，终于撬动了白易磐石般的心境。
面对强大的心魔与梦魇，若非道心剑已成，白易早已沦陷在这场恐怖的劫难当中，然而一柄道心之剑，还难以抵御住两只界外凶魔。
心境的短暂失守，为白易带来了致命的危机，道心剑被暴起的心魔死命缠住，白易神魂所化的本体则被梦魇抓爆了心脉，接着，白易神魂所化的本体，在梦魇漆黑的双手中，被一分为二！
神魂被分裂，接下来，便是心魔与梦魇的一场血腥盛宴。
幻境里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叫，有谩骂，有哀嚎，有哭泣，还有疯狂的长啸，漆黑的天幕上，出现了一轮殷红的圆月，梦境与幻境此时彻底融合成了另一片诡异的世界。
血腥的盛宴已然开始，白易的两半身体，一半被心魔张开的黑洞大口撕咬，另一半，被梦魇红润的小嘴品尝。
那是一幕无比恐怖的场景，以吞噬为主的画面里，诡异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痛苦与不甘的神色出现在白易两张半边的脸庞上，怒意与暴躁将仅存的神魂推向了更深的深渊，面对必死的局面，白易没有喊出任何的咆哮，诡异的两张脸庞上虽然扭曲，依旧无声无息。
散仙的骄傲，不允许他发出丝毫的喊叫，即便被吞噬。
宁受人妒，不受人怜……
仙府内，流云阁。
喷出鲜血的白易本体，双眼紧闭，清秀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痛苦。牙关紧咬，这种罕见的情况，让守护在一旁的女子心头一惊。
守卫了白易整整十年的牧云，深知白易陷入了绝险的局面。可是仙君的强大，在牧云的眼里一直是无敌的存在，她见过仙君横扫九域的威武，也见过仙君黯然神伤的孤寂，却从来没见过仙君现出半分的痛苦神态。
“想起了蝶儿么。还是……”
忽然，牧云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她的灵识无法感知到白易此时在心魔劫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可是她却想起了万年前，那一夜之后，仙君曾经被梦魇盗走的一夜记忆。
除了牧云之外，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仙君对于蝶儿的痴情，所以从来没有说出过这个秘密，她将那夜的疯狂，当做自己独有的一份甜蜜的回忆。至少，在万载的岁月里，那个站在人界巅峰的男子，有一夜曾经属于自己。
“为你牧云，一生无悔……”
略显冰冷的脸睱，缓缓贴上了白易本体的耳边，一句凝重而温柔的低语，响起在白易神魂的深处：“我会，等到天晴。”
我会，等到天晴！
心魔的幻境里。白易被分成了两半的耳边，依稀响起了女子的低语，很熟悉，也很温柔。
半张扭曲的脸庞。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而另外的半张脸上，已然挂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痴情并无对错可言，忘不了蝶儿的男子，将自己自囚了万载，虽然以逍遥为名。却无法触碰到真正的逍遥道。
情为何物？
这句话白易问过自己太多次了，也得出过千万种不同的答案。
到底是相思相守，生死相许，还是相濡以沫，一世白头，亦或者万载相随，永生不弃，又或许是携手轮回，来世相依？
到底情为何物，思索了万载的仙君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情思不斩，则逍遥无望。
斩情么，或者，将关于蝶儿的那段回忆也封禁成永恒？
不，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白易从来没有想过，所以他的逍遥道，才无法真正的大成。
可是此时，白易对于自己历经了万载才推断而出的关乎逍遥道心大成的答案，好像忽然间崩塌了开来，他好像推断错了，自己无法逍遥的根由，并非与斩情有关。
血色的幻境里，在那轮红月的对面，出现了一颗暗淡的星辰，心魔与梦魇的盛宴，在这颗星辰出现的瞬间变得凝固了下来，来自牧云的轻语，为白易打开了心结，那份对于牧云的自责，在一缕浅笑中化为了虚无。
缘起缘灭，风来雨往，心灵的暗面，存在着太多的执念，可是，天，终有晴时，那些困扰与纠葛，那些如风的往事，存于心底就好，不该时时被祭奠才对……
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有着一间小屋，这里是记忆的坟墓，也是明天的出口。
只属于白易的小屋里，有一棵枯萎的花朵，被栽在青瓷的花盆里，在花盆前枯坐了万载的身影，终于站了起来，他轻柔的摸了摸那朵花儿，随后打开了窗。
窗外，阳光明媚，天蓝草绿，窗前的男子，带着温和的浅笑，推门而出……
怀念，并不等于痴恋，而痴恋，会将人锁在心底的小屋里，永远都无法看到蓝天。
走出房门的身影，回头看去，被摆在窗口的花盆里，枯萎了万载的花儿，好像微微晃了晃，一片枯叶的尽头，仿佛流转着一抹绿色。
浅笑的脸庞微微有些诧异，望着窗口的花儿，白易的笑容更加洒然了起来，清澈的眼底，仿佛洞彻到一丝命运的轨迹，随着长啸渐起，白易的神魂，再度回到了心魔幻境，耳边，也出现了故友的豪语。
“你所追逐的逍遥，在我看来并不存在，又无处不在，在最后的残魂消散之前，能大战一场，对我云空来说，就是真正的逍遥！”
是啊，云空说得没错，在这片被忙碌与恩怨交织的人世间，逍遥其实并不存在，又无处不在，它只是很短暂又十分隐晦，刻意去寻找的时候，没人能找到的，当心灵轻松到极致的时候，它又会无声无息的徘徊在身旁……
情，可以生出逍遥，战，依旧可以生出逍遥！
白易被分隔成两半的身体，并没有凝聚，而是各自生成了一个完整的身体，一个白易手持道心剑，仰天长啸，而另一个白易则倒背双手，温和浅笑，在那份洒然的浅笑中，另一柄略显模糊的长剑在身前凝聚而出。
第二柄道心之剑！
第二份逍遥道根！
必死的心魔劫中，明悟的白易，就此生出了除了战道之外的另一份逍遥道根，无处不在的逍遥道，诡异又自然地与战道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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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终会有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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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万千，道心无限。
所有的修真者，都有可能感悟到道心的存在，然而两种道根所并存的局面，人们闻所未闻。
近乎于神迹般的景象，发生在无人可见的心魔幻境，两柄道心剑的出现，终于让心魔与梦魇惊骇，怒吼与咆哮中，两只界外凶魔催动起全部的威能，如同两片乌云扑向了两个白易。
剑以成，接下来，便是斩魔除魇！
大成的战之道心剑，再度与其中的一个白易融为了一体，迎向巨大的心魔，而另一柄以逍遥道根凝练而出的模糊长剑，则被另一个白易紧紧地抓在手中，斩向扑来的梦魇，一时间，无边的幻境里除了剑鸣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安静的流云阁里，牧云轻轻的环抱着枯坐了十年的青年。
白易的身体很凉，凉得好像冰冷的尸体。
牧云看不到，她却感知得到，白易的生机，在十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失去了双目的女子，没有哭泣，就那么静静的抱着那副有些清瘦的身躯，一如万年前的那一夜，被对方环抱着自己。
归来的仙君，让这位挣扎在绝望中的女子，看到了一份希望，如果仙君这次真正的陨落，作为仙君的卫队长，牧云也决定一同坐化，与她的仙主同游地府……
忽然间，一股奇异的气息从白易的体内爆发了开来，两种道心之力的融合，形成了磅礴的生机，感受到白易发生了异变，牧云触电般的想要松开怀抱。她这种抱住对方的举动，实在有些逾越了。
女子瘦削的肩背处，被一只手缓缓搂住，随后轻轻的拍了拍。低沉而疲惫的声音从白易口中传来。
“终会，有晴天。”
随着这句低语，一股化神程度的气息从白易的身上升腾而起。
十年劫难，终究化神大成！
幻境已然被彻底粉碎，狡诈的心魔被斩成了碎片。从新归于虚无，阴险的梦魇则被覆灭在无尽的梦境当中，永远无法凝聚。
噩梦初醒，一种乏累的感觉遍布了白易浑身，即便如此，他仍旧踉跄着站了起来，在牧云的耳中，再度响起了熟悉了万载的脚步声。
流云阁外，一缕白云从门口飘过，如同仙境般的仙府。充满了一种宁和的气氛，除了淡淡的风声，再无杂音。
蓝天好像触手可及，白易抬起手，修长的指尖从云雾中掠过，划过了白云，便再次淋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轻轻摇了摇头，白易走到仙府的边缘，回首望了眼驻足在流云阁外的女子，温和的笑了笑。随后一步踏出了这座乾阳仙府。
熟悉的气息在牧云的感知中急速的坠向海面，虽然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可是牧云始终冰冷的脸睱上，难得的出现了会心的笑容。不过很快就被这位以冷漠著称的卫队长掩饰了下去。
直到白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牧云的灵识感知里，她才对着远处的仙府卫吩咐道：“启程，南海！”
庞大的仙府在高空中调转了方向，向南飞去，继续在大海里积累着大战之前的力量，那句终会有晴天。为牧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在之前的岁月里，掩盖了所有悲意的女子，早已决定为了保存这片仙君的故乡而战死青空域，可是如今，那个令九域所有强者都为之胆寒的男子，回来了，作为卫队长的牧云，将会更加努力的收拢强大的海兽，为仙君聚集着更多的力量。
海面上，望着高空中的仙府飞往南方，白易的笑意开始渐渐消散。
他的目光，望向西方许久许久，眼神冷冽而淡然，如果白易的视线能穿越亿万里之外，他就会看到一片陌生的大地上，那副被天劫轰杀得残破不堪的身影在这十年来已经恢复了近半。
“分身，残魂，另一个自己……”
呢喃中，白易的身影在海面上仿佛被风吹散了一样消失不见，只留下另一半低语被风渐渐吹远。
“等你来战！”
冰海附近的海底，百万海兽在这里整整驻扎了十年，深知主子陷入心魔劫，又无法帮忙的烛火在这十年来的脾气可不算太好，他这位统御百万海族的首领如果脾气不好，附近海域的海族就遭了殃，于是百万的海族，在十年后几乎又多了一倍，虽说大多都是低阶的海兽，但是数量可十分壮观，尤其在冰海附近栖息的海兽，全都皮糙肉厚，巨大无比，当成炮灰都比别人抗得久。
海底临时建造的大殿里，烛火幻化成人身，正在焦躁不堪地走来走去，几十位六级妖修都不敢触怒这位脾气越来越坏的家伙，虽说是统领的灵兽，可是烛火的强横，依旧让这些归顺的妖修心惊不已。
统领消失了十年，如果说没有人心惶惶，并不实际。
在这十年来，有两位六级妖修曾经趁机带着手下逃离，后来全都进了烛火的肚子，于是如今将近两百万的海兽，全都无所事事地住在了这里，那些六级妖修自从看到烛火现出本体吞杀同阶，其他人就都明白了。
原来大川统领喜欢用拳头说话，他这头灵兽却喜欢用嘴说话，当然了，嘴巴除了能说话之外，还能吃……
焦急了十年，烛火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正当他思考着如何才能混进仙府，看看主子究竟如何的时候，烦躁的脚步突然一停，接着脸上现出了大喜之色，如同哈巴狗一样冲出了大殿。
海底大殿的上空，白易的身影踏海而来，感知着化神境界的气息，烛火急忙迎了上去。
“恭贺主子化神大成！”
围着白易不断转圈的烛火，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这十年可把他憋坏了，每天都面对一群傻了吧唧的大海兽，看得他都要吐了，总算主子回来了，这回自己终于自由了。
化神境界的庞大威压瞬间笼罩了海底，无数感知到这股威压的海兽全都恭敬地趴伏在地，那些达到六级的妖修更是神态恭敬，一个个崔手而立，连与白易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白易的样貌已经再度改变成姜大川的模样，化神境界的威压，相当于真正的七级妖修，在修真界，修士们相差一个境界都如同鸿沟一般，在海族中比修真界还要更甚，即便七级妖兽想要吞杀，六级的妖兽几乎都不敢反抗。
看了眼黑压压无边无际的海兽大军，白易轻轻一挥手，喝道：“出发，珊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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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爬礁石的傻子
十年征战，十年破境，白易已经离开珊瑚海二十年了，离开青州将近五十年。
匆匆岁月，对于那些庞大的海兽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白易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
即将恢复的分身，白易以神魂能模糊的感知得到，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那个与他同魂的怪物必将寻来，到时候便是一场生死之战。
世间不会存在两道同样的魂魄，无论白易还是那具分身，对于对方的敌意，与生俱来。
没人喜欢世界上出现另一个自己，即便白易的心境能容忍那具分身，恐怕分身也不会容忍他这道主魂的存在。
毕竟是分出去的一缕心神，在失去控制之下，白易想象不出那具分身的魂魄会变成什么心智，哪怕对方成为一个善人，也会在万载天劫的洗礼下，对白易这个主人生出无法磨灭的恨意。
分身的劫难是一场无解之局，如今的白易所能做的，除了快些提升境界之外，还有处理完青空域的内乱。
正如十年前对暴怒的烛火说的，有仇报仇，有一些仇恨，终归需要了结。
墨客的狠辣，促使了童灵的惨死，对于隐匿在苍云宗的那对兄弟，白易必然要将其手刃，还有那处打着青空域主意的白骨殿，也必须要在分身来临之前彻底摧毁。
阴云一般的海兽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往珊瑚海。
出发的时候，一旦发现七级妖兽的气息，白易必然会率领着海兽绕路而行，可是返回的时候，这只将近两百万的海兽大军几乎是一路直行，除非发现八级妖兽，否则即便是七级海兽的栖息之地，也会被荡成平地。
以化神境界对战七级海兽，白易在大海中无人可挡，在加上蝗虫一般的海兽大军。这一路行来，通往珊瑚海的海底，几乎出现了一条寸草不生的通道。
两年后，远征的大军。终于回到了珊瑚海，超过两百万的海兽，将珊瑚海周围的三千里海域占了个满满登登，那五万留守珊瑚海的海族起初看到如此庞大的海族军队来袭，吓得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等到它们认出了自己的统领之后，这才放下了心来。
近百位的六级妖修就此居住在珊瑚海，统御着各自的族群，成为了三圣宫的部下，而他们的统领，则在回到珊瑚海的当天，便无声无息地离开这片美丽的海域。
朝天礁依旧高高耸立在大海上，礁石上的珊瑚小屋被风吹日晒了多年，显得有些陈旧，之前的艳丽。在多年后沉淀成了古朴，一如那位如今已经进阶到元婴的少女。
在几年前，白玉终于凭借着哥哥留下的高阶丹药与高阶灵脉精髓，一举突破了元婴，白易曾经说过，只有进阶元婴，她才能进入大海。
这几年白玉时常入海，可从来没有离开过朝天礁太远，白易曾经与她谈论过月之道根的奇异，白玉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海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在那些蛮横的海兽眼里，她就是一份最为美味的食物。
虽然知道自己的道根有些特殊，也知道自己会引来海兽的袭击，可是白玉更加知道。这处怪异的礁石，是她的避风港。
哥哥曾经说过，即便再强的海兽，也不敢接近朝天礁，可是白玉在这些年来始终想不通一件事，为何有个傻傻的胖子却能在朝天礁上一年一年的趴着。头上还插着一朵怪花……
清晨的阳光里，轻灵的女孩儿推开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看了眼朝天礁与海面连接的地方，无奈地将之前的空气吐了出来。
距离珊瑚小屋不远的地方，一个胖子正浑身发抖的抱着朝天礁，也不知是被什么气息给吓的，胖脸上惨白一片，虽然怕成这样，竟始终不松手，而且一趴就是好多天，上不去下不来的，起初白玉还以为是过路的人族修士，当她感知到对方妖修的气息后，这才知道那是个六级的妖修。
没有进阶元婴之前，白玉可被这个胖子吓得不轻，好在对方只能趴在朝天礁上，再也爬不上来一步，等到进阶元婴了，白玉也就不怎么怕了。
元婴与对方同阶，白玉又有一件极品法宝，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在两说，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白玉又苦恼了起来，因为礁石上的那个胖子，隐隐出现了进阶七级的征兆。
苦恼归苦恼，白玉倒是并不害怕，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个傻子。
在进阶元婴之后，白玉曾经离开过朝天礁，在附近海域历练，见过这个海底的胖子，对方见她下海，显得极其高兴，每次都会围着她游来游去。
胖子的确是被自己的气息引来，这一点白玉倒是十分肯定，好在胖子很傻，白玉给他个普通的贝壳，那傻子都能高兴半天，而且从来没有攻击过白玉，到好像一个贪玩的孩子一样，尤其对方载在脑袋上的那朵怪花，让他看起来更傻了。
“翻海，你又趴几天了，快回家吧。”
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女对着下面的胖子喊道，脸色苍白的胖子死命地摇着头，好像要宁死也不松手一样，不过摇头的幅度太大，胖子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这一下直接掉进了海里，不多时，冒出个胖脑袋在海面上嘿嘿傻笑。
章翻海这个名字，是白玉从一个叫做猴子的妖修口中得知的，那个猴子是珊瑚海里的小头目，白玉也知道珊瑚海是自己哥哥的地盘，只不过哥哥在海里的名号叫做姜大川。
出发的时候，白易将手下的猴子留在了珊瑚海，告知对方朝天礁上的少女是自己的亲人，如果遇到，必须好好招待，如果伤了对方，他会屠灭凶手满族。
首领的警告，猴子深记在心，之前遇到白玉的时候也十分恭敬。
“姜大川，哥哥起的名字好难听哎。”
在窗边用双手拖着下巴的少女，眨了眨大眼睛，想起那个在苍云宗管自己叫小姑的满脸胡子的大汉，白玉不由得笑了起来。
苍云宗，几十年没回去了，其实除了那个曹九钱之外，其他人还是不错的……白玉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也难怪，出海几十年，哥哥又时常不在身边，她一个女孩儿，每天除了修炼之外，的确孤独了一些。
正在想着心事的白玉，眼前的阳光忽然被挡住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哥！”
惊喜中的女孩儿，顾不得出门，直接从窗口探出身去，扑向了那个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的哥哥。(未完待续。)
第652章 月之道心
返回珊瑚海之后，白易在第一时间来到了朝天礁。
妹妹已经突破到元婴境界，这一点白易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也十分高兴。
二十年进阶元婴，对于没有任何修炼经验的白玉来说，已经够快了，或许是月之道根的奇异，让白玉的修炼变得容易了一些。
一别二十多年，兄妹重逢，白玉有着说不完的话儿，一边为哥哥准备一顿海鲜大餐，一边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白易就坐在珊瑚小屋里微笑着看着忙碌的女孩儿，心中一片宁和。
无论历经生死的破境之旅，还是劫难将临的阴暗未来，只要回到家，看到亲人，外面的一切风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有家的感觉，很好，那种亲情的力量，看不见也摸不到，却是让人坚强的真正来源。
小小的珊瑚小屋里，传来了兄妹的说笑声，窗外的海面上，也响起了胖子的傻笑，白易看了眼扑腾在海面的章翻海，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白玉的气息能吸引海兽，这一点白易深知，所以才在朝天礁上安家。
师尊钓龙叟所残留的气息，可不是海族能无视的存在，这座朝天礁，即便十级的妖王也不敢轻易接近，这次远征白易并没带着章翻海，但是白易可没有想到，傻乎乎的章翻海居然能接近朝天礁这处海族的禁地。
章翻海这位变异妖兽，妖身极其强横，可是神智混沌，在白易看来，如果对方能神智大开，一旦进阶七级妖兽，将成为海域真正的一方霸主，然而血脉的禁锢，让章翻海就此失去了获得神智的机会，也由此注定他始终停留在六级的程度。即便能进阶七级，恐怕也得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后。
但是如今的章翻海，居然隐隐出现了突破到七级妖兽的征兆，这一点可就让人惊奇了。
吃过妹妹亲手做的晚餐。白易看着仍旧在海面上游来游去的章翻海，心中的不解越来越深了起来，这时候一轮明月从海面升起，四周变得更加静怡。
耳边偶尔出现些章翻海卷起水花的响动，白易收回目光的刹那。眼中忽然现出一丝凝重。
在白易的面前，依旧述说着离情的女孩儿，随着明月的升起，居然隐隐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息，这种气息如光似水，让人感觉格外的宁静，就好像被月光笼罩一样。
白玉并没有发觉自己身上出现了特殊的气息，若非如今化神大成，就连白易恐怕也无法轻易察觉。
“道心！”
轻声讶然，白易望着自己的妹妹。一时间有些失神，过了好一阵儿，珊瑚小屋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月之道心，玉儿果然不凡，区区二十年，居然凝成了道心。”白易笑着说道：“怪不得玉儿这么快突破元婴，原来道心已然大成，这种凝聚道心的速度，恐怕连我这位哥哥都难以企及啊。”
感慨中，白易也猜到了妹妹为何如此快速的凝聚成了道心。
因为白玉接触修真界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到她对于修真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而道心的感悟，随着修真者们常年累积的勾心斗角，或者时常经历的凶悍搏杀。会变得越来越难，像白玉这种如同白纸般的修士，反而更加容易体会到道心的存在。
人心越是简单，就越加能看清大道的存在，这是个很容易猜到的道理，可即便是白易这位修炼了万载的散仙。才在此时真正的明悟。
出海的孤单，的确让白玉显得有些可怜，但也让她远离了修真界，原本为了保护妹妹才选择的出海，白易无意中竟促使妹妹的道心彻底大成，这恐怕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听到哥哥的话语，白玉疑惑地歪着头问道：“道心？难道我的道心已经出现了么？”
“月之道心，自生月华，怪不得章翻海被吓得要死还会抱着朝天礁，他是在你这轮明月的脚下修炼呢。”
白易自嘲地一笑，道：“傻子，哈，看来真正的傻子，恐怕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才对，章翻海并不是真正的傻子，至少他还知道趴在朝天礁上会得到更多的月华，而其他的海兽却被朝天礁的气息震慑，根本不敢靠近。”
生出了月之道心，白玉就相当于一轮落在人间的明月，离着近的妖兽，自然能得到更多的月华笼罩，怪不得章翻海这些年始终徘徊在朝天礁附近，还隐隐出现了进阶七级的征兆，原来是白玉道心之力的功劳。
虽然妹妹的道心出现，是天大的好事，但是这样一来也就预示着白玉无法在海域中停留太久。
大海中的凶险，可不仅仅是六级或者七级的海兽，如果白玉独自一人进入陌生的海域，遇到一些真正强大的海族，她仍旧会被那些海兽当成最为美味的食物，从而将其吞噬，只有白玉在身边聚拢起无数强大妖族的时候，她才能以月之圣女的身份横行海域。
没有强大的力量，或者势力，单一的月之道心，只会成为引来灾难的导火索而已。
将道心的利弊仔细讲给了妹妹，白易告知白玉入海历练，尽量不要到太远的海域，只要在珊瑚海的周围即可。
取出一根银丝般的长线，白易拉过妹妹的手，将这根十级妖王的毫毛系在了妹妹的手腕。
“凉丝丝的感觉，哥，这是什么啊？”白玉好奇地看着手腕上的银线问道。
“一个约定。”
白易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道：“玉儿你要记住，如果遇到必死之局，就以神魂催动这根毫毛，它会带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是一处化境么，能见到哥哥么！”白玉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期待地问道，她以为这件奇异的宝物能将自己带到哥哥的身边。
“那里并非化境，也看不到我。”摇了摇头，白易沉声道：“在那里，你会得到这片天地间，一份最为强横的守护之力！”
白易的凝重，让女孩儿有些心慌，白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担忧地说道：“哥，是不是你有危险了？玉儿不怕，我会陪在你身边。”
郑重的神态，被妹妹的执着消融成了温柔的浅笑，白易拍了拍妹妹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道：“有些危险，不过无妨，你哥哥神通广大，如今又化神大成，这天下还有什么危险能难得住我呢。”
白易说得轻松，但是白玉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女孩儿的敏感，让她心头的担忧显得更重了起来，不过一想到哥哥成为了化神的强者，白玉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化神呢，那可是很强很强的修真者了……白玉如此想着，小脸儿上不由得现出一种骄傲，而白易则走出了小屋，来到海面上那位游水的章翻海近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