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长白之谋
陈无忌不给主人半点脸面,一击而胜,连刀都没有拔出鞘。
朴令正的面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哈哈哈,大夏的木龙山,果然了不起。”
“来人啊,陈少侠大胜,重重有赏!”
陈无忌拱手道:“不敢当。在下多有得罪,太子请勿见怪。”
朴令正大手一摆,“没事。山打根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
只是经过这一战,再饮杯中酒,已是千般滋味。也有一些长白国武者不忿气,蠢蠢欲动,却被朴令正的眼神制止了。
事已至此,宴会只能草草结束。
回去的路上,时无双忍不住责怪陈无忌,说他不应该为了出风头而不分轻重出手不留力。
陈无忌低声反驳道:“我已经留力了啊。不然那个大只佬就要血溅当场了。”
时无双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驻地,时无双将他们四人唤进大营里,屏退闲杂人等,沉声说道:“本来想过两天再和你们说,但看你们傲气太重,我就先将话挑明了说吧。”
众人见他说得认真,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时无双道:“三日后就是长白国的围猎。这个围猎其实和我们的大夏之光争霸赛差不多,就是选拔精英武者的大型活动。”
“只不过是他们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而且没有任何限制。像今年,那个太子朴令正也会下场参加。”
“详细的规则,柳风殇知道甚多,等会让他告诉你们。”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虽然你们是奉旨来参加这一次的围猎,但皇上还下了另外一道密旨。”
“那就是只许败,不许胜!”
傲长空愕然,“什么意思?不是要扬我国威吗?怎么就不许胜了?”
时无双冷哼道:“个中原因,你们不必知道。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傲长空道:“只许我们败?千里迢迢来丢人现眼?靠!”
时无双道:“大小姐,你莫要这么说。你不会真以为陈无忌可以所向无敌了吧?长白国武力鼎盛,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高手呢!”
傲长空道:“不争过又怎么知道?总之我很不爽。”
时无双摆手道:“我也不爽啊,但是有什么办法?你们万万不可抗旨不遵!”
“今晚无忌又捅了个大篓子。这几天你们就不要进城了,免得又生事端。”
傲长空和雨吹雪心有不甘,面上有不忿之色。柳风殇倒是老神在在,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出。
陈无忌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心潮起伏,他终于明白方念璇托邝化传递来的口信是什么意思了。他衡量着得失,陷入沉思中,连时无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留意。
傲长空弯起手肘推了一下他,“无忌,想什么呢?先听听柳风殇说的围猎规则。”
柳风殇清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北人做事,简单粗暴。”
“根据以往的情报,围猎还是有一个限制条件的,那就是只许宗师以下的武者参加。”
“他们会划出一个大范围,然后放进一些猛兽。猛兽体内预先放了标示分数的令牌。杀了这个猛兽,还要取出这个分数牌。就会得到积分。以分数高低来决定名次。”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个规则太简单了。事实上,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这个分数牌是可以抢夺的。”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人与人之间的争夺。”
雨吹雪举手道:“刚才说朴太子也会参加,难道他还没到宗师境界吗?”
柳风殇道:“不错。他目前的武道境界只能算是一品中阶。”
“但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有传言说,他是故意压制着自己的武道境界。”
傲长空撇嘴道:“他贵为太子,那些北人肯定让着他啊,不用想了。第一名肯定是他。”
柳风殇道:“那你就错了。一年一度的围猎对北人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他们有句话叫做,王子参赛,与民同级。也就是说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进了围猎场,就以武道论高低。”
“当然,他身为太子,自然有不少武者依附,优势还是很大的。”
他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压低声音道:“长白国虽然不像我们大夏那样分为八个大门派,但他们一样是有派系的。”
“朴令正是太子没错,但别忘了他上面还有个国王呢。”
“根据线报,现在长白国主要分为两大势力。一是朴令正为代表的少壮派,野心勃勃,非常激进。若是让他上位了,长白国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动。二是深得国王宠信的一帮老臣,他们不愿意看到朴令正崛起得太快,惧怕他的铁腕手段。所以明里暗里都组织了一批人,专门与之对抗。”
“如无意外,三日后的围猎,就是这两帮人的激烈争夺。我们几个嘛,就是去凑凑热闹。”
陈无忌开口了,“柳兄,你怎么对北地的事这么清楚呢?”
柳风殇轻笑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飞雪城有一支秘密小队,叫做雪暴。”
雪暴,就是飞雪城暗卫的代号。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青云观的云海。
傲长空惊讶地说道:“难道你负责掌管雪暴?”
柳风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陈无忌和雨吹雪。“你们几个,一个是山庄的大小姐,啥事不用干。一个被寺里的同门排挤,想管也管不了。一个是山上的大懒虫,能管却不想管。”
“你们啊,对自己宗门的暗卫是一无所知。”
眼见傲长空不服气地嘟着嘴,他又说道:“你知道天火山庄的火种最近干了什么事吗?”
傲长空哑然。
柳风殇又对雨吹雪说道:“你知道雷音寺的雷霆在上个月捉拿了哪个谁吗?”
雨吹雪默然。
他又面向陈无忌。陈无忌笑道:“你不用问我。龙隐的事由我大师姐掌管。”
柳风殇两手一摊,“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只盯着江湖上的方寸之地,却不了解朝廷与天下的大势。”
他话锋一转,“我飞雪城的雪暴虽然由崔家的人掌管,但我也算是雪暴的一员。好歹也是知道些内幕的。”
“切,说了一大堆,我还以为你执掌雪暴呢。原来也是个兵。”傲长空面有不屑。
陈无忌拉开她,彬彬有礼地问柳风殇,“柳兄,你既然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那又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我们许败不许胜?”
柳风殇洋洋得意道:“我当然知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怕的真相
听他说知道其中关键,陈无忌三人忙竖起耳朵细听。
柳风殇作了个靠近来的手势,低声说道:“你们可知我们这次出使的目的是为了跟长白国借兵。”
“借兵?”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柳风殇道:“这次在西域大败,朔州、漠州、庆州三地的精兵已是元气大伤,如今需要调动越州、幽州的部队去换防。”
“失去飞沙关一地已经让皇上震怒,又有此一败,玉门关也岌岌可危。皇上有心调动北面的燕州、泰州的军队,于年底再次西征。但又怕长白国乘虚南下,所以犹疑不决。”
“宰相万信忠大人便献上一计,既然惧怕长白国造反,何不直接宣调长白骑兵西进,借北人之兵来攻打西域。长白骑兵素以剽悍著称,北地武者又多,让他们与西域人自相残杀,岂不两全其美。”
“驱虎逐狼。”陈无忌喃喃道,“竟然行此险着。”
柳风殇又道:“皇上当然也有顾虑,但是万大人说正好借此测试长白国的忠心。欲要平西,必先安北。”
傲长空沉吟道:“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柳风殇嗤之以鼻,“道理是有的。做起来就不容易了。长白国只是名义上的藩国,与大夏有多年仇怨,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不错了。我们飞雪城熟知北人秉性,近年随着他们国力的上涨,已经慢慢地有些不安分。又怎么会听从我们大夏的命令。”
“所以一开始,北人是百般推托。后来我们大夏软硬兼施,才让他们勉强答应了,不过却派来了一个使者,提出了一个条件。”
陈无忌与傲长空对望了一眼,这才明白为何会在京城中遇到长白国的使者朴正希。
但长白国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柳风殇浮现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他们要我大夏下嫁一个公主,两国和亲才愿意出兵。”
“啊!”陈无忌大惊失色,“难道?”他隐隐感到自己猜中了可怕的事实。
“不错。”柳风殇叹道:“万大人提议将三公主方念璇下嫁长白国太子朴令正。”
“怎么这样!”傲长空与雨吹雪异口同声惊呼。他们与方念璇在飞沙关有过交情,自然不忍心听到这样的消息。
柳风殇又道:“北地苦寒,的确是委屈了三公主。但国之大事,总要有人牺牲。”
“所以才让我们出使长白。时副将的真正使命就是来与北人商议结盟示意。至于要我们在围猎中输给他们的太子,若我所想不差,甚至有一道命令,是要我们协助朴令正夺冠。”
“能够击败我们大夏最杰出的少年才俊,这样的太子才衬得起我们的公主吧。”
“因为,用和亲来换取北人出兵这样有损朝廷脸面的事当然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只有让朴令正大放异彩,给他一个提亲的理由,才能让后面的事顺理成章。”
“这样一来,就能堵住天下万民之口,也能平伏那些不甘心让公主出嫁番邦的大臣。”
“这就是我们许败不许胜的原因啊!”
陈无忌神色黯然。难怪方念璇要告诉他,赢,一定要赢。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两国之间的交易,她不想远嫁北地。所以她要陈无忌赢,要长白国太子朴令正输给大夏的人,让他没有求亲的借口。
但他能赢吗?长白国一定有深藏不露的强者。况且他赢了又能怎样?真的能让朴令正知难而退?真的能让两国高层改变交易的方式?
陈无忌心思百转,愁绪满怀。众人知道他与方念璇关系匪浅,一定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柳风殇继续说道:“无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打败西域人,必须要借助北人的兵力。”
陈无忌冷哼道:“要打西域,号召我大夏儿郎去打就是了。靠出卖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获胜,这算什么?”
柳风殇道:“你也看到了,盛京的繁华不输中原。三公主嫁过来,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了。依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傲长空呸道:“那个朴令正长得像个生番一样,野蛮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体贴人心。三公主嫁过来是活受罪!”
雨吹雪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陈无忌欲言又止。
柳风殇惊道:“你们不会真的要抗旨不遵吧?无忌,你可想清楚了。这要是激怒了皇上,到时没有一个人能保住你。也不单是你一个人的事,连你的宗门也要受株连之罪啊!”
陈无忌扭过脸,一言不发。雨吹雪轻轻搂住他的肩头,同样一脸沉痛。傲长空则不住地冷笑。
柳风殇显得有些尴尬,之前和他们算不上太熟。今晚算是他说最多话的时候,却偏偏让气氛变得这么紧张不安。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决定岔开话题。
他故作惊讶地问陈无忌,“无忌,宴会上你问我的那句话是在哪听到的啊?”
陈无忌虽然情绪紊乱,但也知道他的用意,加上自己心中也有迷惑不解的地方。便调整了一下心态,将自己当时在太子府后花园里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柳风殇怔怔听完,面上的表情十分之精彩。
陈无忌道:“你身为雪暴,有没有这个女子的情报?”
柳风殇吞了一口口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子应该是朴令正的妹妹,也就是长白国的公主,朴银花。”
“素闻她作风豪放,性格大胆,是盛京有名的男人婆。”
傲长空重重一拍陈无忌的肩膀,“好嘛,无忌。我发现你是不是对公主这种身份的女子特别有吸引力。”
“哎哟,我的表姑奶奶。”陈无忌苦笑道,“当时我是喝醉了,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才敢那样做。”
柳风殇道:“北地女子性格豪爽,没有我们中原女子那么扭捏。此事是利是弊,还不得而知。不过无忌,你真的要听时副将的话,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了。”
陈无忌点点头,“我知道了。哎,我现在真是头大如斗。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夕
自那夜之后,陈无忌、傲长空、雨吹雪三人都没有离开过使团大营。时无双经常会进城,听说长白国国王接见他了。
柳风殇也隔三差五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时无双不管他,陈无忌等人自然也不会过问。
到了九月十五那天,时无双带着他们去参加开始围猎前的典礼。
这个典礼的举办点也不在城里,是在城外十里一处空旷的地方。
长白国满朝文武都来了。陈无忌看到了一些熟面孔,比如说曾经出使夏朝的朴正希。两人对上了眼,朴正希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陈无忌把嘴一撇,主动将视线移开。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的女子,也就是长白国公主朴银花。朴银花今日头戴金饰,身着盛装,北地的礼服大异于中原,脖子下有很大的空隙,露出了她深深的沟壑。
朴银花感应到陈无忌的注视,微微侧了侧身,精确地在人群中捕获了陈无忌的身影。
两人无言对视。朴银花忽地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自己的红唇上缓缓地从右至左轻抹了一遍。陈无忌嘴角一歪,轻轻笑了笑,扭开头去。
他终于看到了长白国的国王,年纪似乎不是很老,样貌和朴令正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他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子。
今年长白国参加围猎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先是进行了冗长而沉闷的祭祀仪式,陈无忌等人看得昏昏欲睡。然后才由国王宣布今年的围猎地点是在哪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今年的围猎设置在一座孤岛上。
盛京东去两百里,就是茫茫大海。离岸边不远,大约几十里吧,海中有一个极大的孤岛,名为济世。岛上有高山奇石,有密林怪洞,景色极佳,平时多有游人。不想长白国王今年好大的手笔,竟然征用了这个岛屿作为围猎的场所。
众人一阵哗然。国王又说出今年将有夏朝的人参加。立即引来密集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在陈无忌等人身上扫视。
纷扰了半天,仪式终于结束了。除了少数人留守京城,大部分的人都起程去海边,包括国王与朴银花。
帝王出巡,大概有上万人跟随,队伍相当之壮观。夏朝使团只来了一百骑,混合在长白国人马里面,就像一粒沙落在了沙漠上。
一直到了半夜,这群人才来到海边。隔着一片海的济世岛肉眼可见,看着只有巴掌大小。但陈无忌等人心中有数,这个岛其实有上万亩之大。
各自扎营不提。
简单地吃点东西后,长白国人的营地里响起阵阵欢呼声,还有音乐声,显然是篝火晚会开始了。
雨吹雪大为惊奇,“这帮人不累的吗?不用睡觉吗?三更半夜还载歌载舞。”
柳风殇笑道:“北人本来就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是在纪念他们的祖宗。”
“围猎也是他们的一种祭祖方式。”
他瞟了一眼陈无忌,又说道:“北人豪放,听说围猎前的一晚就等于我们中原的七夕节,男男女女,饮酒对歌、斗舞,只要对上了眼,就可以马上去附近的空帐篷里成其好事呢!”
陈无忌道:“你看我干嘛?你带二湿去啊。万一有人挑中你们呢。”
雨吹雪涨红了脸,“不当人子!无忌,你别瞎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无忌哈哈大笑,“挑,你又不是和尚,念什么佛!”
傲长空也撺掇道:“二湿你个假和尚。你就去看看热闹呗。说不定啊,那些番女就喜欢你这种结结实实,相貌老成的。”
四人正说着笑,忽然天威府的护卫通报,有人来找陈无忌。
陈无忌一脸狐疑地走出来,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宫女站在月光中。
不认识啊。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慢吞吞地走近。
宫女充满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他,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我们公主请你过去饮酒唱歌。”
陈无忌装傻道:“公主?我不认识什么公主啊。”
宫女掩嘴笑道:“你们在那天晚上见过的。”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陈无忌就不敢再装下去了,怕她越描越黑。索性两手一摊,“我不会饮酒,也不会唱歌,不去。”
宫女瞪着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大了,“中原人,你竟敢拒绝公主的好意。你可知得罪了公主会有什么下场?”
陈无忌耸耸肩,“不知道呢。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走。
宫女气得一跺脚,但这里毕竟是夏朝使团的营地,她也不敢造次,气呼呼地回去复命了。
帐篷里,傲长空对陈无忌竖起大拇指,“无忌,好嘢啊。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贪花好色的人。”
“这。。。。。。”陈无忌一时无语。
柳风殇充满可惜地搓着手,“可惜了啊,无忌。去结交一下公主,说不定还能和长白国的上层人士搞好关系呢。”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就去呗。没人拦你啊。特么的搞了一天,无聊死了。我累了,睡一会。”说完他在角落里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了下去,用手臂枕着头,默默看着头上的帐篷顶。
因为和亲这个协议让他很不爽,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方念璇的事情,当然没有心思与那位长白国公主虚与委蛇。
柳风殇嘟囔着,“人家找的又不是我。”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傲长空和雨吹雪相视一眼,却是在帐篷里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长白国那边的营地却是欢声笑语,还有阵阵喝彩声,似乎这聚会要通宵达旦。
到了下半夜,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黎明的时候。时无双派人来唤他们,说是要准备出发了。
柳风殇急匆匆地跑进来,竖起食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急促地低声说道:“我搞来了济世岛的地图,大家快看一下。”
“我收到消息,参加围猎的人将会分批从不同的方向上岛。”
“快来熟悉一下地形走向。”
“我们得定个集合点,万一走散了也能有个目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逃杀
陈无忌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挤到正在灯光下看地图的他们中间。
这份地图明显是匆忙间画成的。济世岛的形状画得像一条头大尾小的鱼,简陋的线条标识着岛上哪里是山,哪里是林,哪里是洞,哪里有路。
傲长空沉吟道:“这外围的沙滩与中部的高山顶太显眼,肯定不方便等人。”
雨吹雪道:“可是假如不选一个比较高的参照物,很容易迷路啊。”
陈无忌道:“那就折中一下咯。”他伸出手指在岛的中部点了点,“目测这里是全岛最高,无论在哪个方向都看得见。”
他的手指往旁边划了划,“这里有一片小树林,应该适合隐蔽。”
“就定这里吧。”
“记住了,岛上最高点西侧山坡的小树林。谁落单了就马上赶去这里。不管输赢,我们都要齐上齐落,一起杀上去,一起撤下来。”
傲长空道:“无忌,你还没有想通该怎么做吗?”
陈无忌沉声道:“见机行事吧。我管不了那么多。胜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我能无愧于心。”
傲长空和雨吹雪同声开口,“好,我会与你共进退。”
柳风殇被他们庄严肃穆的神情所感染,也握拳道:“好,就让我们同进退,共生死。”
傲长空白了他一眼,“不要说死死死。多不吉利啊。”
柳风殇尴尬地笑了笑。外面的护卫又开始催了。
他们一起走出去,正遇上时无双骑着马过来。
看见他们一脸雀跃兴奋的神情,时无双皱眉道:“你们几个怎么了?不会是在商议什么坏事吧?记住,万万不可抗旨不遵!”
傲长空大声道:“知道啦,时将军!不要这么长气啦。”
长气,是越州话里嫌弃人啰嗦的意思。
陈无忌道:“哎哟,表姑奶奶。你最近好像学会了很多越州话呢。”
傲长空得意洋洋地说道:“跟鸡姐学的啊。怎么样?还可以不?”
陈无忌竖起大拇指,“相当的可以。”
见这两人又开始插科打诨,时无双面色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领着他们往长白国的营地走去。
篝火猎猎,照得人油光满面。长白国的参赛者已经集合完毕。孔武有力的朴令正站在前排,几十个体态各异的武者簇拥着他。另外又有几十个武者挤作一团。两帮人泾渭分明。中间零星站着些貌似中立的武者。
看到陈无忌等四人走了过来,朴令正露出大咧咧的微笑,对陈无忌点了点头。
陈无忌一看到他就想到如花似玉的方念璇可能要嫁给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抿着嘴,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有个武官站出来,大声地说着话。柳风殇低声给他们翻译,原来是要所有参赛者上交自己的武器,不允许携带铁器,每个人只能领一根三尺长的木棒防身。比赛将在明天日落时结束。
陈无忌等人照做了,将自己的武器交给天威府的护卫保管。
然后在黑暗中,这一百多名参赛者被打乱了次序,懵里懵懂地挤上了三十条小船里。
跟着这三十条小船拼命往济世岛划去,绕着岛屿航行,分布在不同的方向。
陈无忌在船舱中盘腿坐着,与他同行的还有四名参赛者,都是他不认识的北人。划船和操舵的都是精壮的士兵,还有一个宗师级高手坐镇。
正当陈无忌暗暗忧心这种小船会不会被海里的大浪打翻时,船只放慢了速度,调整了方向。那个宗师级高手指着坐在最外的参赛者,大声吼了一句。
那个参赛者二话不说,拿着他的木棒,扑通跳到水里。很快就听到了他手脚划水的声音。
陈无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居然是要人游泳上岸,太粗暴了,这季节的海水好冷的啊。
船只继续前行了四分一柱香的时间,那位宗师又指着第二个人吼了一声,第二个人也立即跳了下水。
估计他吼的那个词是“下去”,陈无忌这样想着。如此类推,他坐在船舱的最里面,所以最后下水的是他。
随着他跳到水里。小船立即调整方向回去了。
陈无忌张开手脚,浮在水面上,随着浪潮起伏间,看见不远处就是巨大的阴影。原来已经离沙滩不远了。
他用力划着水,像一条有着优美线条的鱼那么灵活,不一会就靠近了岸边,从水里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沙滩上。
陈无忌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运转火之武意,用炽热的真气烘干了衣裳。
感觉身体又恢复了清爽,他掂了掂手里的木棒,看看天色,如一团墨汁,这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
他推算了一下,假如之前下船的那四个人上岸后立即追着船行的方向跑动,那么现在应该已经汇合在一起,而且很快就会到达他这里。
虽然陈无忌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和北人起冲突。
按照柳风殇所说的围猎规则。一上了这个岛,所有人都是敌人。除了可以尽情猎杀提前运到这个岛上的猛兽外,人与人之间也可以进行无情的掠夺和争斗。尽管规则里说了不可故意杀人,可是没说不能打伤人啊。而且重伤也是伤,伤到还剩半条命是伤,伤到还剩一口气也是伤。
可想而知,这个所谓的围猎有着数不清的黑暗又血腥的故事。
还是先找到傲长空他们吧。
现在视线不好,方向不明,只能等到天亮才知道约好的集合点在哪里。
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陈无忌作出了决定。他提着木棒,施展轻身功夫,在沙滩上不留下半点痕迹,飘然进入了一片林子里。
海风强劲地吹着,咸咸的腥臭味无所不在,陈无忌捂住鼻子,快步走到山岩下。他摸索着摸到一处突出的石头,手指用力,身体扭动,像只壁虎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岩壁上游走。
大概往上爬了几十尺,陈无忌一个筋斗翻上去,来到一处倾斜的山坡上。周围是一簇簇幽暗的矮树丛。
陈无忌轻轻吐了一口口水,潮湿而腐臭的空气让他很难受。正当他要继续往上爬去,树丛里哗啦声响,夹杂着浓重的腥气,一头狂暴的野兽扑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猛兽与敌人
陈无忌身形如风,往旁边一闪,定睛看去。原来跳出来的是一只金睛白额虎。
这种老虎当然不会是在海岛上生活的,而是被长白国的人送到岛上来的,充当围猎的目标。
这只老虎大概饿得很了,扑了个空后,侧头看着陈无忌,张着血盆大口,目露凶光。它也不转过身子来,直接退了两步,摇动着尾巴,以尾当棍,猛地横扫。这一扫劲力十足,又快又猛,任你是武林高手,被扫到的话也要皮开肉绽,骨头断裂。
陈无忌连忙纵身跃起,将木棒抡了个半圆,敲向老虎的头顶。
那老虎比他想象中要敏捷,在最后关头往右边跳了开去。陈无忌的木棒注满了真气,坚如铁器,砰地砸到岩石上,顿时石头碎裂飞溅。
老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后足蹬地,几乎直立起来,两只前足露出锋利的爪子,呼呼生风地抓向陈无忌的肩头。
陈无忌刚才太过轻敌,让老虎躲过了一招,心中也有几分懊恼。又见这只畜生不依不饶,更是心头火起。身体旋转着,一边闪过老虎的来势,一边将木棒划了个圆圈,重重地敲在老虎的耳朵处。
毕竟是与动物交手,他不忍出尽全力。可这五成的力道也打得老虎的头骨都碎了,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跌落,在陡坡上滚了几圈,四肢乱划,才堪堪止住下落之势。但也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快要活不成了。
陈无忌拖着木棒走近,凝视着那双凶性未退的虎眼,叹了一声,“也罢,送你一程。”
木棒敲在老虎的天灵盖上,如石头砸瓦片。响声过后就是死亡。
这时候天开始亮了,像是黑夜忽然睁开它的眼睛,刹那间就有了光亮。黎明的阳光提醒着天地万物,太阳正在海面下方冉冉升起,即将破浪而出。
岛上骚动起来,各种叫声此起彼伏。有虎的叫声,有熊的叫声,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也有人类愤怒或兴奋的叫声。
陈无忌用木棒拨动老虎的尸体,这时才发现老虎的颈间套着一个铁圈,圈上有一块小铁牌。牌上刻着一个十字,代表着杀死这头老虎的人可获得十积分。
陈无忌面无表情地扯下这块分数牌,收到口袋里,随即离开此地。
有了光线,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济世岛的地图他已熟记于心,四处观察了一会后,他确认自己身处岛屿的东侧。
想要到达集合点,需要翻过贯穿全岛的山脉。陈无忌望着山峰的最高点怔怔出神,那里似乎有着人影闪动,看来有人迫不及待地在登顶。
时候还早。假如自己是朴令正,应该采取什么战术呢?当然是先让参赛者们尽可能地猎杀有分数牌的动物,然后再将分数牌从他们身上抢过来。
陈无忌这样想着,觉得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于是他决定直接翻过这座山。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陈无忌觉得自己的身法够快了,几个起落间就到了山腰,正想着要不要大大方方地喊几嗓子,说不定能快点找到雨吹雪等人呢。
然后他就看见傲长空在一处平坦的坡地被五六个北人围住了。
陈无忌从天而降,落在傲长空身边。傲长空正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擦着手,原本洁白的手帕现在变得血迹斑斑。一条粗大的巨蟒就在她脚边,已经被开膛破肚。
“鸡妹,你没事吧?”陈无忌问道。
傲长空甩甩手掌,又呼呼吹了几口气。“没事。就是脏死了。这什么鬼围猎,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无忌道:“那这些番邦人围着你又是什么意思?”
傲长空踢了踢脚边的一块沾满蛇血的份数牌,“可能是为了这个吧。”
陈无忌看到上面刻着五十分。
傲长空用脚尖一挑,这块代表五十积分的份数牌分了起来,落在一个眼神冰冷的北人脚下。“拿走!拿走!特么的脏死了。哎,我就是太好奇了,想看看他们的分数牌是咋样,没想到还真的是塞到蛇肚子里。”
陈无忌道:“那可不一定哦。我刚才杀了一头老虎,分数牌是系在老虎脖子上的。”
傲长空道:“是吗?那我太倒霉了,出门遇到蛇。”
两人东拉西扯了半天,那些面无表情的北人无动于衷,仍然围着他们不动。
陈无忌道:“看来他们不是为了你的分数牌呢。”
傲长空道:“不管了。打吧。”
她双手执着长棍,摆了个剑势,蓄势待发。
见她好似雌豹一样矫健,那六个北人立即动了起来,同样用木棒做兵器。隐隐约约像是布了个阵。
陈无忌试探性地挥出一道水气森森的刀意,刀意化虹,正中离他最近的那个北人。
那个人闷哼一声,身子飘了起来,飞向他左侧的同伴。他的同伴急忙发力,身体一经接触,立即将那人的身形稳住,而他自己则弹向下一个人。
如此类推,到了第六个人,那人正好接替上第一个被击飞的人的位置。看起来就是陈无忌的力量被他们六个人一起吸收了。而且通过变换位置,继续保持着阵型。
这是什么鬼功法啊。“真够笨的!”傲长空大喝一声,双手平伸着木棍,像是托着沉重的山岳一样。她的身体飞快地旋转起来,棍影重重,随着她武道之意的释放,棍影渐渐变成剑影。
可这木棍毕竟不是她用惯了的大剑,直接用于肉搏意义不大。傲长空身形一顿,幻化出来的剑影却去势不减,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变为一个骇人的龙卷风卷向那六人。
那六个人各展武艺,奋力抵挡。他们个人的武道境界远远比不上傲长空两人,只是擅长合体防御攻击之技。
而傲长空这一招“风来灵山”,乃是天火剑法里最霸道的一招,大范围无差别攻击。
虽说不是大剑的实体攻击,但也凝聚着傲长空的八九成武道之意,其势之猛,非一般人可挡。
而且,陈无忌也非常及时地划出第二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对劲
那六个长白国人在傲长空的倾力一击下,身不由己地在剑气中飘摇。
机不可失,陈无忌手腕一转,凝聚着月光与江水的武道之意注入木棒中,再随着陈无忌的大力挥动,这磅礴的刀意矫若游龙,飞快地在那六个人的身上绕了一圈。准确地在每个人的心口处重重击打了一下。
由于有规则限制,不能故意杀人。所以陈无忌是控制着这一击的力量,不轻不重,刚好让这些人的一口真气被打断。
那六人几乎同时跌落在地上。
傲长空将木棍举过头顶,大力斩下,分出六道真气,重重地劈在那六人的胸膛。
这下可差点要了他们的命,惨叫声接连响起,这六人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敬酒不吃吃罚酒。”傲长空呸了一口。
陈无忌走过去,在那些人身上搜索了一阵,搜到了三五个分数牌。加起来也有一百多积分吧。
他犹有不解,“没理由啊。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怎么那么快就开始人抢人了。你身上的分数又不多。”
傲长空翻了个白眼,“无忌你是不是傻?他们是番人,我们是中原人。这就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怨。再说了,和我们有过节的番人还少吗?”
“瞧他们这么心急,看见我就想下手。我看多半是朴正希的手下。不信你问问。”
陈无忌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懂北地话,怎么问?”他心里已经信了九成九。也只有朴正希的人才会抢在朴令正前面对他与傲长空出手吧。
他踢了踢地上其中一人,那小子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另有两个叽里咕噜地喷着口水,不用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无忌怒从心头起,对傲长空打了个眼色,低声道:“鸡妹,要不要杀了他们?”
傲长空大为意动,立即看了看四周。
正当两人蠢蠢欲动之际,一个张开双臂似鸟儿飞翔的人影飘然落在他们面前。
陈无忌与傲长空大惊失色,赶紧竖起木棒严阵以待。
那人比他们高了两个头,就算在北地的番人中也是少见的高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无忌两人,抬起手掌往下一压,强大的宗师气息喷薄而出。
宗师巅峰境界!
纵然是实力强大的陈无忌在这股威压也变得谨慎起来,神色惊疑不定。
不是说只允许宗师高手以下的武者来参加围猎吗?
正在不解之际,咻咻咻,旁边的树林里窜出十几条人影。这些人穿着鲜艳的红绿相间的服饰,来到跟前,二话不说,抬起地上的六人就走。
那个宗师高手冷冷地看着陈无忌与傲长空,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拂衣袖,跟着飞下山去了。
原来如此。岛上除了参赛者,还有裁判的啊。也有救护的人。
看样子只要双方一分出胜负,确定了胜利品的归属。宗师级的裁判就会马上带着救护队进行清场。这样可以让围猎不受影响继续比赛,也会让人生出忌讳之心,不敢轻易下死手。
陈无忌叹道:“看来还是要快点找到柳风殇。语言不通真的好烦。我感觉还有很多事情都弄不懂。”
傲长空非常赞同这个看法,“是啊。那个时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围猎的规则都不对我们说清楚。特么的,难道真的当我们是在江湖上卖艺的吗。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两人收拾一番,立即动身去翻山越岭。路上见到不少豺狼虎豹之类,明显是围猎的目标物。但他们无心理会,一概装作看不见。就算是那些动物追过来,他们也飞快地摆脱,并不想再出手。
后来又遇到几拨番人。他们两个也将木棒收起来,示意自己没恶意。
虽然从服饰上就可以一眼看出他们两个是讨厌的中原人,但这几拨番人只是怒视着他们,也没有主动出手。毕竟,陈无忌在太子府一刀击退山打根的威风事迹已经流传开了。人的名,树的影。现在围猎才刚开始,犯不着碰硬钉子。
就这样。陈无忌和傲长空有惊无险的翻过了岛上的山脉,来到了昨晚约好的集合点。
雨吹雪比他们到得更早。
“二湿,你可以啊。来的这么快。”傲长空说道。
雨吹雪摸了摸头上的短发,“惭愧,我只是运气好,坐的船刚好停在这边不远。”
陈无忌道:“二湿,你得了几分了?”
雨吹雪道:“在树林里闲得无聊,捏死了几条蛇和一只大雕。好像得了六十分吧。”
“得,你一个人都赶上我们两个人了。”陈无忌笑道。
傲长空道:“柳风殇那小子还没来吗?你有没有看见他坐那条船了。”
雨吹雪道:“我感觉他比我先上了船,比我们都早出发。理论上他应该第一个到这里才对。”
傲长空道:“算了,那小子机灵得很。我们就在这等吧。”
三人便在这个小树林里等待。日头渐渐地升高,经过阳光的过滤,咸咸的海风都变得清爽起来。路过这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其中不乏一些周身武意外泄气势惊人的强者。只是陈无忌三人聚在一起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扔下几句北地粗口就扬长而去。
只是柳风殇迟迟没有出现,三人也开始焦灼起来。留神听着岛上的动静,可以分辨出人与兽的战斗正在减少。这说明围猎的分数牌大部分已经名花有主,下一步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了。
直到正午时分,神色凝重的柳风殇才来到这里。
没等大家问他,他自己先开口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傲长空大是奇怪,“哪不对劲了?”
柳风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切都不对劲。”
他望着大家,叹了一口气,“昨晚我能弄到这个岛的地图,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在长白国是有些关系的吧?”
大家点点头,飞雪城以一派之力,常年与长白国武者周旋,肯定会想办法在长白国埋下眼线之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风殇又道:“那你们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到处找人,非要将我塞进大夏使团,要我参加这个围猎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危机与转机
柳风殇的爷爷,柳无涯,是飞雪城目前仅存的唯一一个大宗师。因此就算崔家的人占据了飞雪城的大部分职位,柳风殇也沾了他的光,多多少少保留着一些特权。
傲长空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对你门派的破事没兴趣,赶紧说。”
柳风殇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忍住气道:“好吧。我长话短说。”
“长白国最近突然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飞雪城潜伏在这边的雪暴有好几个失去了联系。”
“宗门里貌似很着急,却没有派人过来查探。”
“虽然执掌雪暴的人是崔家的人,但我爷爷还是有不少心腹的。他感到此事太过奇怪,就疏通关系,得到了一个使团名额。”
“然后将这个名额给了我,美其名曰是让我镀镀金,挣点功勋点。”
“事实上我的任务是联系盛京里幸存的雪暴,重新恢复通讯渠道。”
“这几天,我悄悄地在盛京里查找,总算找到了一个雪暴。他也参加了这次的围猎,昨晚我才与他接上头,叫他画了这个岛的地图给我。”
“昨晚他说他正在查证一件很可怕的阴谋,不过当时我们不便久谈,而且他说有些细节还需确认。”
“就约好了今天到了岛上,我们再偷偷地会面,交换情报。”
“我一上了岸,就去和他约好的地方。但没看到他,等了很久,我决定去找他。我悄悄地跟在那些番人后面,偷偷地点算了一遍岛上的人数。”
“结果是他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我怀疑他身份暴露了,没办法上岛来。”
傲长空道:“会不会他一大早就被人淘汰了啊。”
柳风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感觉他的身手挺强的。而且以他躲过了大清洗的心智,一定不会这么快和人发生冲突。”
陈无忌道:“那他既然没上岛,我们也帮不了你啊。还是你要我们故意淘汰出局,快点上岸去找他?”
他眺望着远处的沙滩上,那里开始有船只靠岸,做好了撤离被淘汰者的准备。
柳风殇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是啦!”他紧张地搓着手,神色不安地在树林里走来走去。绕着他们转圈子。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陈无忌等人看出一定是有非常大的压力在困扰着他,也就不再催迫他,让他自己决定。
柳风殇纠结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决定开口,他招手示意大家靠过来,并且不惜损耗地在四周划出数道气墙,防止有人在暗地里偷听。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陈无忌等人也提高了警觉,凝神留意着周围。
柳风殇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出来了。你们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要发誓。”
“发誓?”傲长空道,“发什么鬼誓?”
柳风殇道:“跟着我说,若我泄露柳风殇今日所讲,愿受天打雷劈,天诛地灭,直落十八层地狱!”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太狠了,太毒了。大家互相交换了眼神,到底是内心的好奇压下了对这个鬼誓言的不适。
三人跟着柳风殇说了一遍誓言。
柳风殇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小声道:“我爷爷,快要死了。”
“啊!”三人同时发出惊诧不已的低呼。
什么。一代大宗师柳无涯就要兵解了?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就算它是从他亲孙子口中说出来,大家都迟疑地不敢相信。
柳风殇道:“我们飞雪城的独门心法太过霸道,练到了大宗师境界,虽然威力极大,但对身体的伤害也极大。”
“因此我们门派的大宗师太容易陨落,经常只有一个大宗师坐镇。”
“我爷爷到达大宗师境界已经五十年,自知大限已到。”
“大家都知道,当某一个门派失去大宗师后,如果没有新的大宗师在一年内继任,这个门派就会被天威府除名。”
“现在的飞雪城,崔家的势力最大。要是能有一个新的大宗师,我爷爷又死了,那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好事。”
“可笑的是,他们崔家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内诞生一个大宗师。他们的家主,飞雪城现在的掌门,崔烈,都不知道停留在宗师巅峰多久了。始终不能突破境界。”
“现如今,知道我爷爷即将兵解,他们可比我这个亲孙子更上心,更害怕呢。”
陈无忌等人默默无语,原来飞雪城已经陷入了如此严重的危机,难怪那么高调地和万贵妃的势力勾搭在一起。那是在为自己铺后路啊。
柳风殇继续道:“这些本来是门派丑闻,我不应该说的。”
“但是通过和那个雪暴的接触,我感觉到这次的事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长白国并不是单单针对我飞雪城。”
“我怀疑飞雪城里有人偷偷和朴令正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今那个雪暴失了踪,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傲长空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协议?”
柳风殇叹气道:“假如我爷爷死了,飞雪城没有了大宗师。你觉得飞雪城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天威府除名?”
陈无忌道:“换做是我,既然宗门内没办法在一年内诞生新的大宗师,那就只有从外部想办法了。”
雨吹雪也沉声说道:“不错。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动长白国南下,燕州立即变成两国前线,飞雪城的地位也会随之稳如泰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培养一个新的大宗师。”
傲长空大奇,“二湿,你开窍了啊!”
雨吹雪挠挠头,“大概是跟你们久了,好像我也变聪明了。”
傲长空莞尔一笑,“不错,口才也有进步。”她又望向柳风殇,“事到如今,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吧。”
柳风殇沉吟道:“记得我和你们说过,朴令正虽然贵为太子,但是长白国朝中还有好些重臣是不支持他的。”
“这些老臣子,深得国王宠信,安于现状,并不愿意和我大夏开战。所以与激进的朴令正时常有摩擦。”
“他们长白国的朝廷可与我们大夏大不相同,太子的地位并不是那么稳固的。如果那些老臣子说动了国王,随时都可以废而另立。”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和这些保守派大臣联手,打击朴令正的威信。”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易
陈无忌笑道:“那可简单了。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雨吹雪道:“啊,那可是要出去抢分数了?违反皇命哦。”
傲长空一掌击在他肩头,“二湿,你又犯傻了啊。皇命算个毛。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为朝廷解除危机。要是让朴令正掌了权,他一定会挥军南下。”
陈无忌沉声道:“不用怕。我会全部揽上身。”
傲长空激动地说道:“无忌,你不必如此。”
“不。”陈无忌道,“有人叫我一定要赢。”
“那我就为她赢一次!”
“这种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万一真追究起来,救我一个人,比救我们四个要简单吧。”
他说得很决绝,众人知道不可让他动摇。
傲长空闷闷不乐,“好吧。就让你再做一次英雄。不过你放心,到时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一定会竭力替你开脱。”
陈无忌平静地说道:“到时再说吧。现在先想想我们怎么才能抢到比朴令正更高的分数。”
现在日头过天,已经是午后时分。隐约传来零星的打斗声,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爆发了。
柳风殇道:“据我观察,目前在岛上的,朴令正一派大概有五十多人。保守派的人约莫有四十多人。剩下的二三十人是相对中立,或者还没想好站哪一队的。”
雨吹雪道:“这样看来还是朴令正占优啊,相信他手下一定会将所有的分数牌都上交给他一个人,这样可以确保他拿到第一名。”
“二湿,你说得对。这个围猎真是一点公平性都没有,就看谁人多。靠单打独斗是赢不了的。”傲长空呸了一口。
陈无忌说道:“柳师弟,走吧。既然说联手,我们先去找保守派的人。”
“好的,无忌师兄。”柳风殇倒也干脆。
四人走出树林,在柳风殇的带领下,潜踪匿影,一路往山脉的最高点走去。
柳风殇解释道:“我之前听到他们说,他们的集合点定在山的最高处。”
陈无忌道:“看来他们实力不弱啊,充满自信。”
柳风殇道:“没有两下子也不敢和太子作对啊。我留意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是武道一品中阶,半只脚踏入了宗师境界。”
陈无忌不以为然,“哦,那还行吧。”
来到山顶,有一处比较平缓的斜坡,密密麻麻地站了几十个人。看样子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五六个中立的武者被打倒在地。作为评判的宗师高手带着救护队及时出现,将伤者送下山去。
看到陈无忌等人现身走近,那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宗师高手停下脚步,抱手观察。
柳风殇张开双臂,慢慢走近那帮长白国武者。他的北地话说得极为流利,叽里咕噜地交流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笑吟吟地走回来。
傲长空不耐烦地问道:“谈得怎么样?”
柳风殇道:“基本谈妥。他们果然是受命来阻拦朴令正夺冠的。只是他们现在已经落在下风,抢到的分数离朴令正还差一大截。”
“我们愿意出手,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关于这个交易,他们有个条件。”
“他们会选出最强的一个人来和无忌师兄交手。”
“北人尚武,想让他们不战而退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忌师兄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们才会合作。”
“只要无忌师兄能打败他,他们愿意将身上所有的分数牌叫出来。”
陈无忌淡淡一笑,“所以说了大半天,归根到底还是要打打杀杀。”
“来吧,叫他出来。早点打完好收工。”他提着木棒走了出去。
柳风殇朝对面做了个手势,又冲陈无忌喊道:“师兄,他叫哈赤儿。不用给我面子,给我狠狠地揍他。”
陈无忌一时无语,举起左手向后摆了摆,示意他不用多说了。
对面的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干巴巴的瘦子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相对于番人来说,他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赤裸的手臂上,皮包骨头,青筋毕现。紧凑的五官挤在一起,还要在唇上留了两撇老鼠须。一个字就可以形容这个人:丑。
陈无忌皱眉道:“你就是哈赤儿?”
那人显然不会说中原话,只听得懂哈赤儿三个字的发音。只见他嘿嘿笑了笑,举起瘦骨嶙峋的拳头,示威般摇了摇。
陈无忌见他两手空空,想了想,便把手中的木棒向后一扔。就以拳脚对拳脚吧!他向前平伸着左臂,手掌弯起招了两招,示意哈赤儿攻过来。
哈赤儿摸了摸自己的老鼠须,发出一声怪叫,一个箭步冲过来。
快,真是太快了。旁观者只看到他刚迈出步子,下一个刹那他就来到了陈无忌面前,双拳连环出击,一口气打出了几百拳。
陈无忌的反应也快,他半步不退,以拳对拳,同样一口气打出了几百拳。
两人的拳影万重,拳风凛冽,一时间两人站立之处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两人的身形动作又快,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声又一声连绵紧凑如炮仗的脆响清楚地在山坡上荡漾。
哈赤儿久攻无果,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扬起一脚,踢向陈无忌的腹部。
陈无忌却不去理会,而是大力打出一拳,径直打向哈赤儿的头顶。你的脚快,我的拳更快。
哈赤儿不敢怠慢,收腿沉腰,以拳相挡。
砰!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对撞在一起。哈赤儿紧紧闭着嘴巴,双目圆睁,竹竿似的手臂竟似粗壮了一圈。
陈无忌嘴角轻笑,他的丹田气海经过改造,有着汹涌澎湃的真气与武意,自问宗师以下无人可与自己对拳。他运转真气,才加上两三成的力气。哈赤儿已经被弹飞出去。
陈无忌在拳脚功夫上的修行,如今以在南宫家的遗忘之地得到的怒火冲天拳法为主。
他看了一眼对面,哈赤儿飞退五丈后一个后空翻,单手撑地,重新稳住了身形。
陈无忌收拳于胸,左脚先出一步,右脚再大步跨出,身体前倾,拉成弓步的样子。右拳随之直直地击出。
怒火冲天拳法第一式,以拳问路!
汹涌炽热的火焰武意如咆哮的巨龙,直直地扑过去。这等威势,宗师以下,无人可挡!
然而就在傲长空等人以为胜负已分时,哈赤儿的身影消失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怕了我吗
就在陈无忌的拳意快要打到哈赤儿身上的时候,哈赤儿身上冒出一团烟雾,然后他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隐术。北地最神秘的一种功法。修行此术的人可以在瞬间移动,瞬间消失,快如鬼魅。是一种让人防不胜防的刺杀术。
陈无忌感到后脑风起,立即侧身扬拳。哈赤儿的身形在身后闪现,匆忙地与他对了一拳,立即又消失不见。
陈无忌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出鬼没的对手,再也不敢托大。他将武道之意散发出四周,竭力感知气流的变动。
想不到哈赤儿将气息收敛得无形无声,就像他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观战的傲长空等人也面露迷惘,别说看见和听见,就连感应都什么也感应不到。
陈无忌保持着拳架,目光在周围一掠而过。这段比武的斜坡视野开阔,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哈赤儿根本没有藏身之地啊。
他冷哼一声,身上武意流转,作出坚固的防御。他迈开步伐,缓缓地转了一个小圈,将周围的景况全部扫视了一遍。然后沉腰扎马,闭目凝神。
气氛变得诡异,几十个人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小石子滚动的声音都变得大声起来。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可能是过了一个刹那,也可能是过去了漫长光阴。陈无忌动了,他双足一蹬,用腰发力,左手向下,右手的拳头高高朝上轰出。
怒火冲天拳法第二式,以拳问天。
拳风浩荡,劲道之大,让拳头所指方向的空气都变得动荡不安,主动分出一条大路。这些气流随即化为大风,吹得山石震动,树木倒伏。周围旁观的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头发飞扬,衣衫乱舞。
这一拳又被陈无忌渗进了日光之武意,攻击的范围大幅增加,目光所及,无所不在。
哈赤儿的身影在半空中闪现,立即中了六七下拳风,身子摇晃,挣扎着要再次隐现消失。
陈无忌不再迟疑,这次他早作好准备,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弹起,再扭动。
鱼龙变,同样是精妙无比的身法。
这一次陈无忌施展得出神入化。
砰,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跌落地上,泥土沙石四处飞溅。
当尘埃散去,众人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哈赤儿双脚陷入土中一尺,两股战战,像是就快要站不稳。陈无忌骑在他背上,两腿从他腋下穿过,将他双手往后别住。大概是施展了千斤坠的功法,让他像背着一座大山般,腰骨都快要断了。更气人的是陈无忌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锁住他的喉咙。这下子就算他是隐术老祖也无计可施了。
“好!”傲长空拍手道。
哈赤儿喘着粗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句北地话。
柳风殇耳尖,笑着对陈无忌说道:“无忌师兄,他认输了。”
陈无忌便松开了手脚,退开五六步,呸了一口,跺跺脚,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又搓了搓,“这番人可真是太油腻了。差点锁他不住。”
哈赤儿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回人群中。
柳风殇跟着过去和他们一番交涉,最后美滋滋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回来。
他拍着袋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他们的分数,大概有三千分。”
雨吹雪问道:“总分一般是多少啊?”
柳风殇道:“按照惯例,通常是一万分。”
傲长空皱眉道:“那至少要五千分在手才有点把握。”
陈无忌道:“再去抢一点。”
那个袖手旁观了半天的宗师高手显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勾当,但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纵身跃下山坡。
四人也开始下山,路上见到落单的武者就冲上去群殴,以他们四人的功力,自然是无往而不利。这样到了山下,又多抢到了一千多分。
陈无忌仍有不解,“你们说那个哈赤儿的隐术是怎么回事?竟然能收敛气息到那种地步,还可以来如如风,神出鬼没。关键是那地方也没什么藏匿之处啊。”
雨吹雪道:“嘿,我倒是想明白了。说穿了也简单。那就是他仗着身快,一击不中马上遁回人群中。他们之中有数人修行的也是这种功法,他压低了气息,我们自然感知不出。”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隐术到底还是要靠障眼法才能出其不意。
这时候日头西斜,快要到黄昏了。几十艘小船停泊在岛的西侧沙滩,静静等着围猎结束。前呼后拥的朴令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滩头,犹如鹤立鸡群。
柳风殇低声道:“无忌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陈无忌道:“简单。对付这些四肢发达的番人我最拿手。把那个袋子给我。”
他领着三人大摇大摆地往人群走去。两者相距十丈的时候,迎着众多充满敌意的目光,他收住脚步,将那个袋子往朴令正脚下扔去。各种款式的分数牌叮叮当当地从袋口蹦出来。
朴令正沉下脸,冷冷地盯着他们。
陈无忌叉着腰,下巴一仰,“太子殿下,赌一把?”
朴令正举起手往下压了压,制止住骚动的手下。他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来,与陈无忌对视,“赌什么?”
陈无忌道:“我这里有四千分,你也拿四千分出来对赌。我们一局定输赢,你可以叫你那边最强的武者出来。”
朴令正笑道:“我现在稳拿第一,为什么要跟你赌?”
陈无忌道:“这就是你们番人的待客之道吗?请我们来看热闹?不与我们交一下手,你这个第一名未免胜之不武吧?”
他换上一副夸张的表情,大声道:“你不会是怕输吧?还是怕了我?”
“要不,我不上场,那边三个俊男美女,你随便挑一个。”
朴令正的手下中,听得懂中原话的早已怒不可遏,听不懂的看陈无忌的神情也能猜出他没什么好话,顿时群情汹涌,叫骂声四起。
陈无忌视若不见,双手抱拳在胸,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冷笑。
朴令正喝住激动的手下们,面沉似水,心里对陈无忌恨之入骨。这些夏朝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互相合作,助成他夺冠,帮他在夏朝扬名吗?现在跳出来挑衅是怎么回事?
陈无忌继续火上加油,“要不,你挑十个能打的出来。”
“我一个打你们十个!”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要打十个
朴令正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中原人,你太狂妄了!”
“哼,只是打败了山打根就敢如此嚣张,欺我长白无人!”
陈无忌收起笑意,冷冷地看着满脸横肉的藩国太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你们这些生番,野蛮人,不知教化。还想向我大夏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猪油蒙了心!”
这句话一出,就像泼了一瓢水进沸腾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武者跳出来,指着陈无忌嚷道:“中原人,受死!”
后面的傲长空为之咂舌,“无忌这波仇恨拉得很满啊。”
柳风殇苦笑道:“无忌师兄最后那几句有点过火了啊。”
雨吹雪道:“估计他是上头了,只管痛快,不理后果。”
朴令正怒极反笑,双掌一拍,止住手下的喧闹,“好极,就让我见识一下中原门派弟子有多了不起。”
他手指在人群中移动,点选战斗力最强的十名武者。
陈无忌将心中积压多日的郁气一吐而光,也冷静下来,左手往后一招,“二湿,借棍一用。”
雨吹雪将手中的木棒扔过去。陈无忌头也不回,轻松接住。两手一分,执着两根木棒,像是拿着两把长刀,锋芒毕露。
对面也很快跃出十名的武者,高矮肥瘦,体态不一,但无不流露出强大的气息。
这十人或眼中有火,或肌肉乱颤,或脚步沉重,或身轻如燕踏沙无痕,瞬间将陈无忌包围在中央。
陈无忌左手平伸,右手斜斜向后,全身武意喷发,在体外形成一层光圈,“来吧。”
那晚他在太子府一战实在太过惊艳,长白武者或亲眼目睹,或有所耳闻,自然不敢轻视。现在又见他张狂的同时还有惊人的气势,更加不敢鲁莽行事。
陈无忌嘴角一撇,“你们不敢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疾冲向前,原地犹有残影,人已到了一个光头武者身前,双棍下劈。光头武者仓促间举棍相迎,却扑了个空。陈无忌身子一转,避过另一名来援武者的棍风,到了光头武者的身后,啪一棍打在他的背上。光头武者脚步踉跄,向前倾倒。陈无忌如影随形,棍舞不停,噼里啪啦不知打下了多少棍,最后一棍正中光头武者的后脑,任他鼓起了武意护身,也不由得颓然倒地,昏了过去。
陈无忌脚步不停,迎面对上三名武者的围攻。他骤然加快速度,直直撞到正面的武者怀里,那名武者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口喷鲜血,整个身子飞起来,正好阻住后面的人。
陈无忌脚尖点地,飞起来如同大鹏展翅,两根棍子往左右一分,朝着另外两名武者斩出炽热的刀意。那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各展武艺来挡。陈无忌已迅速落下,先在右边武者的胸膛踩了一脚,踩得他骨骼断裂。紧接着借这一踩之力,弹到左边,飞起一脚踢在左边武者的脑袋上。那人像是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巨响,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起来,砸到了同伴身上,阻住了三个人的来势。
陈无忌旋转着落在三丈外,流转的真气与武意,刮起一阵乱气流,砂砾腾空迷眼,如同一个大风暴正在形成。他调动天一神功,却是反向运用,不是用来融合武意,而是用来分化武意。这是他在修行过程中得来的感悟。只见他左手棍划出一道清凉的月光与江水武意,如银练泄地,右手棍划出一道炽热的日光与火焰武意,如火龙咆哮。
两道截然不同的武意交织盘旋,横扫方圆。长白武者们也激发出各自的武意相抗,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的武意激烈地震荡,劲风大作,光华耀眼。这片窄小的沙滩上气流碰撞,沙尘飞舞,像是雷雨天的大风暴降临地上,一团混沌,时有惊雷闪电。
观者无不看得惊心动魄,就连远处压阵的宗师高手们都为之侧目。
傲长空叹道:“想不到无忌已经成为我等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柳风殇道:“别说我们这一辈,就是普通的宗师也难是无忌师兄的一合之敌。”
雨吹雪神色肃穆,“在武道境界上,无忌已经一骑绝尘。我们想要追赶上他,还得多下百倍的苦功。”
那边的朴令正看得双眼冒火,陈无忌这不可一世的神威触发了他的杀心。他开始在心里盘算,要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陈无忌这一条命。
风沙稍歇,又有两个长白武者从气团中飞出来,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众人再看场中,如今还站着的只有三个人。陈无忌被夹在中间,双臂张开,手中的长棍各自抵住一个武者的棍子。
左边的长白武者头上编着一根冲天辫子,手臂青筋毕露,全力输出武意压制陈无忌。
右边的长白武者身形矮小,双手持棍,同样倾尽全力压住陈无忌的长棍。
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变成了真气与武意的比拼。变招已经不太可能,无论是谁,只要稍一变力,对方的武意就会滔滔不绝地涌过来。
陈无忌同时对抗两大高手,身上四种不同颜色的武意流转不停,看起来光怪陆离,但也可看出他尚有余力。
陈无忌顶着两边的压力,挪动脚步开始转圈。那两人被迫跟着转起来。三人越转越快,以陈无忌为圆心,卷起强劲的气流。很快三个人的身形都快到模糊不清起来,然后呼地同时旋转着飞到半空。
两两相交的木棍终于经受不住三大高手武意的摧残,几乎同时折断。陈无忌将手中的短棍一扔,双掌合十,全身武意合而为一再发散,变成纯粹的火焰红光。
红莲之狂潮!
空中出现了一幅令人难忘的奇景。数不清的红色莲花骤然绽放,花瓣上散发着丝丝缕缕青色光芒,密布众人头顶。在黄昏的阳光照射下,奇异的色彩如梦如幻,令人怀疑是不是天门突然打开,洒下一片花海。
那两名长白武者被红莲之力包围,再也坚持不住,惨叫着坠下。
至此,十名长白武者尽数落败。
陈无忌如天神下凡,在片片花瓣中飘然降落。就算是敌对的长白国人,都不禁油然而生膜拜之心!
第一百六十章 余波未了
陈无忌大发神威,一举击溃十名强大的长白武者。
众目睽睽之下,朴令正也不好说什么,黑着脸将自己身上的分数牌往地上一扔,也不管围猎还没宣布结束,率先登上了一艘小船。
见到此情此景,负责监督的宗师高手们也是面面相觑,但围猎再进行下去也是无意义,陈无忌风头之盛,无人敢撄其锋。于是领头的不得不站出来宣布今年的围猎结束。
陈无忌哑然失笑,与傲长空他们击掌相贺。那些长白武者垂头丧气地登船,不时对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中,有仇恨,也有敬畏。
陈无忌四人坦然受之,上了最后一条空着的船。
一路无言,回到岸上。
他在围猎夺冠的消息像迅猛的风暴传遍了军营。长白国人大都表现得十分愕然,不明就里的天威府则兴高采烈,扬眉吐气。
时无双相当的恼火,在营帐里发了一通脾气。外面的士兵还在兴奋地庆祝,他不敢惊动手下,只得压低声音,“陈无忌!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陈无忌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忍不住手。”
“你,你,你。”时无双指着陈无忌脸庞的手指激烈地抖动着。他转而扫了一眼其他三人,“你们三个不要以为有他出头就没事!违抗圣旨,是有连坐之罪的。”
他铁青着脸,想了想,扭头就走出去,显然是要赶去长白国人那边,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柳风殇见势不妙,便想追出去解释几句。陈无忌拉住他,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柳风殇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无忌。
陈无忌推开他,“快去吧。”
柳风殇一跺脚,急急忙忙地去追时无双了。
傲长空大是奇怪,“无忌,你和小柳说什么了?”
陈无忌道:“我跟他说,时副将无非是想完成两国联姻的任务,现在朴太子被我们弄得灰头土脸,娶我们的公主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他们也有一个公主啊。我让柳师弟告诉时副将,何不改为替我们那两个王子提亲,这样也可以让两国结成联盟啊!”
傲长空击掌道:“妙啊,无忌,你真聪明。”
雨吹雪也颔首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变通之计,就看柳风殇的三寸不烂之舌能不能说服时副将,时副将又能不能说动长白国王了。”
这是天已入黑,护卫们来请他们去吃晚餐。席间多人对陈无忌表达了敬意,陈无忌也放开心怀,与他们喝了一点酒。
两个时辰后,时无双才和柳风殇回来。当即又屏退闲杂人等,在大营内议起事来。
柳风殇悄悄对着陈无忌轻摇了一下头,似乎事情没有往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时无双叹道:“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长白国现在政局不明朗吗?”
“早就衡量过了,尽管长白国现在是朝臣与皇族相持不下,但目前优势最大的还是太子一系。”
“勉强可以与他抗衡的乃是掌握长白国军权的天海胜三大将军。”
“你道长白国王为何非要让三公主下嫁给朴令正,他就是想借此帮助朴令正抢夺军权啊!”
“至于你们想到的让长白公主朴银花嫁来大夏的李代桃僵之计。我刚才探过长白国王的口风了。”
“结果是换来一笑!”
“我看到天海胜三那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才明白,长白国王一定是与他有过某种协议,说不定就是将朴银花嫁与他的子嗣!”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陈无忌等人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长白国的形势如此微妙。
时无双恨恨地说道:“我也不想再去自讨没趣了。明早拔营我们直接回大夏。”
他对陈无忌冷笑道:“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上报朝廷!”说完拂袖而去。
傲长空哼了一声,“我们大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要看藩国的脸色?”
雨吹雪道:“我观察多日,发现长白国的军队的确有一种剽悍之气,军容鼎盛,随便一队人马都比得上天威府的精兵。”
柳风殇道:“我们若想荡平西域,借助北人的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陈无忌道:“为什么一定要荡平西域?是,我们弄丢了飞沙关。那又怎样?”
“那地方本来就是五十年前我们才从西域人抢过来的。”
“现在西域人势大,将它抢了回去。这也不过是回到五十年前的情形而已。”
“属于中原的玉门关以东一直以来都寸土不失。我们大夏到底失去了什么?”
“打了这么多年仗,死的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啊。所以有什么放不低的仇怨?”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这些话固然是陈无忌在发牢骚,但在这里说说还好,若是让别的人听到,只怕会惹来是非。
陈无忌扬起手挥了挥,“不说了。睡觉。”
他习惯性地在帐篷角落里找个地方躺下。
傲长空叹了口气,正要离去。帐篷外有护卫喊道:“陈少侠,有人找!”
陈无忌不耐烦地说道:“谁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护卫大声答道:“是昨晚那个宫女!”
帐篷内安静下来。
片刻后,傲长空打破沉默,“啧啧,无忌,你真是天生驸马命啊。”
柳风殇的语气带着些艳羡,“无忌师兄风流倜傥,叫人好不羡慕!”
雨吹雪道:“无忌,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你还是去见见吧。”
陈无忌想了想,闷闷不乐地说道:“也罢。就去会她一会。”
他掀帘出去,跟着那个传话护卫来到营门口。昨晚那个身材高挑的宫女冷着脸在等他。见到他出来,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转身就走。
陈无忌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宫女袅袅娜娜地在前面走着,却不是往长白国大营那边走去。越走越僻静,离大营越来越远。
陈无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会是那些番人输不起,故意诓他出来打闷棍吧。
一念及此,他不由提高警觉,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变
那宫女似乎感应到陈无忌的杯弓蛇影,轻笑了一声,“胆小鬼。”
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装作听不见。
他们沿着海滩走出了两三里路。月光明亮,照得水天一色。白色的浪花轻柔地涌上沙滩,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转过一个巨石耸立的大弯后,立即看见孤身而立的朴银花。
月色中的她,衣袂飘飘,曲线毕现,有着随风而去的出尘之姿。这个场面与她那晚的出场大不相同。陈无忌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起了古人诗篇中的那句:绝代佳人,遗世独立。
宫女离她还有三丈远就站定,用北地话禀报,“公主殿下,人已带到。”
陈无忌跟着施了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朴银花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一笑,中和了她五官的野性美,散发出勾魂摄魄的温柔。她招了招手,示意陈无忌走过来。
陈无忌施施然走过去,留意到宫女站在原地不动,心想,你这个翻译不过来,是要我们鸡同鸭讲吗?
朴银花大咧咧地在沙滩上坐下,用手拍了拍旁边。陈无忌硬着头皮坐下来。两人几乎是并肩而坐的姿势。
朴银花抱着双膝,望着月光下的大海,用北地话轻轻地诉说。陈无忌侧着脸,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烈焰红唇。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从她异乎寻常的轻柔腔调,可以猜出她在说一些可以让人感到温暖的事情。
陈无忌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子与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没有半点当初咄咄逼人的霸气。他几乎怀疑是不是某位如水般温柔的江南女子易容改装。
他又留意到朴银花赤着脚。光洁白净的脚掌上,十只脚甲都涂得鲜红,在淡淡的月色中也显得夺目耀眼。他看得出神。
朴银花用肩头轻轻撞了撞他,陈无忌回过神来,尴尬地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公主殿下,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好像体会到了你的心情。”
他指着泛起点点银光的大海,“世间事,就像喜怒无常的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凶险的巨浪。”
“人的心,就像隐藏在大海下的浪潮,暗流涌动。只有在月夜下,被挤逼着赶上滩头,才能敞开雪白的心扉。”
“只可惜,每一朵浪花,吐露心声过后就是消散。”
朴银花同样听不懂他的中原话,但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也猜出了他话中的惆怅与感叹。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无言地看着起伏不定的那片海。气氛渐渐暧昧,陈无忌强忍住内心的悸动,僵硬着身体,不敢挪动分毫。朴银花也咬着银牙,抑制住想把头往旁边靠去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都变得黯淡。朴银花突然站了起来,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往那个宫女的所在走去。
陈无忌扭头看着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迎着陈无忌迷惑不解的视线,用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下。
陈无忌笑了笑,将手掌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再划向她。
朴银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步离开。
陈无忌悄悄回到营帐,出乎他意料之外,傲长空等人并没有等他,早就睡下了。
这帮人居然不八卦了。陈无忌耸耸肩,乐得清静。
翌日一早,时无双果然传令拔营,人马喧嚣,有条不紊中带着嘈杂。
傲长空等人正在取笑睡眼惺忪的陈无忌,说他是不是与长白国公主在昨夜里大战了三百回合。
时无双找上门来了。他铁青着脸,“陈无忌,你昨晚是不是离营不报?”
陈无忌满不在乎地答道:“我朋友多啊,有人找我,我就出去一趟咯。”虽然说这趟北行是受时无双管辖,但他们这几个门派弟子也算是使者之一,又不是天威府的士兵。所以对军令军规漠然视之,不以为然。
时无双大怒,“你们这些门派弟子,骄横成性,将我天威府军令视若无物。一而再,再而三,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违抗圣旨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我再不对你施以惩戒,你还把我天威府放在眼里么!”
傲长空正要为陈无忌分辩几句,时无双却突然爆发出宗师巅峰境界的气势,四人无不骇然。
时无双怒火攻心,一出手就是磅礴的武道之意,帐篷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陈无忌四人如深陷沼泽,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时无双在陈无忌的气海处连点几处大穴后散去武意。
傲长空手握剑柄,怒道:“你干了什么!”
时无双冷冷道:“陈无忌仗着武意高超,四处惹事生非。我今用天威府秘法,暂时封住他的气海,让他不能运转半分武意。”
陈无忌试着凝炼真气,果然不能调动气海,浑身武意艰涩闭塞,难以运用。
傲长空怒气未消,正要继续骂上几句。雨吹雪连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冲动。这种秘法对无忌没有大害,一个月后就会自动失效。”
柳风殇也在旁边悄悄扯着傲长空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再火上添油了。
陈无忌淡淡地说道:“鸡妹,算了。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你们不要埋怨时副将。”
时无双瞪着他,“你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反省自己,回到京城了好好认罪。你态度好的话,我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
陈无忌面无表情地拱拱手,“那就先谢过时副将了。”
时无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出去大声呵斥护卫们快点启程。
这个使团威风凛凛地北上,回程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好在北地路途平坦,马行甚快。不用一个月就回到了燕州地界。
回归故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快要入夜了,便不再赶去附近的城池,就地扎营。
一路上,时无双都不理睬他们几个门派弟子,大家也赌气不和他说话。如今回到夏朝的疆界,时无双可能觉得他们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又顾虑到眼下的境况还不能太扫门派势力的脸面,对他们的看管也就放松了。
傲长空等人就陪着陈无忌,趁着护卫们扎营的时候,在附近散心。
这里是一个平缓的山坡,周围是密林。
傲长空道:“无忌。你想好回到京城后怎么向上面的人交代没有?”
陈无忌摇摇头道:“没有。我现在不爱想太长远的事情。”
柳风殇道:“无忌师兄这种大无畏的心态真是值得我学习。”
雨吹雪道:“无忌,还是谋定而后动比较好。”
四人正说着话,林子里忽然飞掠出一个人影。没等他们作出反应,来者先声夺人,一大片苍劲有力的武意罩住了他们,就像那天时无双施展出来的超强武道之意一样,四人短暂地失去行动自由。
傲长空刚抽出她的大剑,柳风殇刚拔出他的大片刀,雨吹雪刚扬起拳头。目前实力最弱的陈无忌已经被来人揪住衣领带到半空,如惊鸿掠影,瞬间消失在树林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动员
“无忌!”
傲长空悲鸣着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斩下一剑,狂暴的剑气在山坡上犁出一道深沟,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数十棵树木折断,树叶与木屑纷飞。
天威府的人也被惊动了,纷纷赶过来。
人影一闪,时无双飞掠到他们身前,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雨吹雪道:“敌袭!无忌被他抓走了!”
时无双面色剧变,“敌人有多少?”
柳风殇急促地说道:“就一个!功力与将军不相上下,一招就制住我们四个!”
时无双目光闪烁,惊疑不定,但还是迅速下令,命一队护卫分散来追踪。他本人随即按柳风殇所指的方向飞身而去,毫不掩饰地释放出宗师巅峰的气势。在大夏地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战力堪与他并肩的宗师高手,他不得不严阵以待。
傲长空、雨吹雪、柳风殇三人紧跟着追过去。现在最彷徨焦急的就是他们了。
几百个人搜索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神秘的敌人与陈无忌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汇合后,傲长空急得团团转,“靠,这可是我们大夏的地头,谁那么大胆!”
雨吹雪道:“这里是飞雪城的势力范围。柳师弟,快联系你们的雪暴!”
傲长空双眼一亮,用力抓住柳风殇的手臂,“快,用你们的门派紧急召集令。吹鸡,叫人,掘地三尺也要把无忌找回来。”她情急之中,言语里夹杂上跟叶潇瑶学来的不咸不淡的越州话。
柳风殇道:“两位别急,冷静一下。这里可有着一千名天威府的精锐呢。我飞雪城仓促间都凑不出这么多的人手。先看看时副将有什么线索。”
说话间,时无双身形闪现,从半空中落下。他紧皱着眉头,双眼发出毒蛇般的寒光,面色阴森可怖。但见他一言不发,看来他也没有追上那个武艺高超的敌人。
“报!”
一名护卫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我们在北面发现了敌人逃跑的踪迹。”
傲长空一个箭步蹿过去,揪住那名护卫的衣领,“在哪?有没有人去追?”
那名护卫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没,他们进入了长白国的疆土,我们不敢轻易越界。”
傲长空一把推开他,愤怒地说道:“怕个毛线!”她正要迈步,雨吹雪赶忙拉住她,叫她不要冲动。
“北国人吗?”时无双眺望着北方,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在夏朝,还没什么人敢捋天威府的虎须,莫非真是那些番人胆大包天地越境偷袭?
“难道那些番人不忿无忌师兄抢了围猎第一名,当时不敢发作,故意让我们回到大夏才动手将他掳回去?”柳风殇迷惑不解地说道。
时无双哼了一声,“你说的不无可能。但陈无忌近来风头太盛,树敌甚多。到底是何方神圣暗下毒手,尚不得而知。若是牵涉到长白国,目前两国邦交正处于微妙的时刻,你们不可轻举妄动!我会立刻向上汇报,等待朝廷定夺。”
他又对护卫们下令,加快扎营的速度,提高警觉,加强防卫。竟是不再理会傲长空三人,急匆匆地返回大营传讯。一个门派嫡传弟子在天威府的眼皮底下被人掳走,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会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他也有些上火,急于寻找对策。
望着天威府的人四散而去,傲长空气愤不已,握在手里的大剑轻轻颤抖。雨吹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鸡妹,不要冲动。无忌被人抓走未必是坏事。”
傲长空不解地看着他。雨吹雪继续说道:“无忌这次在长白国惹出了不少风波,正不知道回到京城会受到什么处置。现在他下落不明,正好可以躲过一劫,等风头过去再回来,朝廷就算有什么处罚,也会轻得多。”
傲长空道:“二湿你是不是傻,万一真的是长白国的人抓无忌回去,他还能活命吗?”
雨吹雪摇头道:“我觉得那人不像是番人。他如果想取无忌的性命,根本不用抓走他,在刚才直接一击,就可以在我们眼前把无忌杀了。”
柳风殇也道:“对。我也觉得这不是北人的作风。要是介意无忌师兄拿了围猎第一名,他们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早就找个由头把无忌师兄强留下来了。”
“那你们说是谁?那个人的武功路数我还是第一次见!”傲长空急得直跺脚,“偏偏无忌又被那混蛋锁住了气海,毫无还手之力!”
柳风殇安慰道:“傲师姐,你放心。无忌师兄福大命大,在西域只剩半条命他都活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雨吹雪若有所思,“说到西域,我忽然觉得那个神秘人我似乎见过。”
傲长空立即双手扣住他的肩头摇动,“二湿,他是谁?”
雨吹雪苦笑道:“我说不出,刚才发生得太快,我也没看清。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我不知道这感觉是从何而来。”
傲长空松开他,恨恨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总之我信不过朝廷那些人。”
她目光炯炯,指着柳风殇道:“柳师弟,你马上联系长白国里的雪暴,叫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探知无忌的下落。有什么损失,我天火山庄会对你们作出赔偿。”
“我会叫我哥马上调派我山庄的火种赶去长白国。”
火种,就是天火山庄的暗卫代号。
傲长空继续说道:“还有,你马上用飞雪城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无忌的大师姐。她一定也会派出木龙山的龙隐的。”
雨吹雪犹豫了片刻,毅然说道:“我也会联系宗门,事情牵涉到长白国,不应该再有门派之别。我们要同仇敌忾,我会请求宗门派出雷霆相助。”
雷霆,就是雷音寺的暗卫代号。
傲长空道:“二湿说得对,这人是在针对我们八大派。不给点颜色他瞧瞧,还以为我们中原武林好欺负。我要告诉我爹,叫他通知各派掌门,召集八大派精英。若是长白国那些番人干的好事,我们就杀上盛京去!”
三人同时觉得热血沸腾,举掌相击。
如果真能把八大派都调动起来,那能量将是巨大的,惊人的,踏平一个小国家也不在话下。所以他们决心抛开天威府,让宗门出手相助,誓要把陈无忌救回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秘人
陈无忌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在神秘人揪住他飞到半空时,又被点了好几处穴道,他很丢人地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睁开眼,先看到了满天繁星,再看到一堆燃烧着的篝火,以及火堆边那个高瘦的年轻人。那人正在慢悠悠地用柴火烤鸡。那只野山鸡串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已经烤得金黄,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声。诱人的香气飘散在山坡四处。
陈无忌霍地坐起来,运转功力,发现真气无碍,但气海周围被时无双封住的穴道还没解开,只剩下一身蛮力。
“你是谁?”他喝问道。
那个年轻人笑吟吟地看过来,火光晃动,让他的脸明暗交杂,看起来十分诡异。那是一张五官搭配得很奇怪的脸,眉毛画得很粗,眼睛的轮廓很好看,但是长长的睫毛中,双眼像死鱼眼般折射出黯淡的光。鼻梁高耸,脸颊又显得太过丰满,让嘴唇看起来太过单薄。再看他的肩膀瘦削,胸前平平,腰身却很粗壮。只有一双长腿不加修饰,是为数不多吸引人目光的地方。
陈无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个女人!”
他凝视着那人的眉目,心中泛起奇特的感觉,“我是不是见过你?”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转动着火堆上的烤鸡,刻意压低了腔调,粗声粗气地说道:“见过又怎样。”
陈无忌道:“装神弄鬼,打死你。”
他两手撑地,借力弹射过去,伸出拳头,激发出一道凛冽的拳风。
怒火冲天拳法。
尽管没有武道之意的加持,但当中的劲力也是相当骇人,激荡出来的疾风吹得火堆的火苗呼地歪向一边。
那女人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掌,一把握住陈无忌的拳头,立时风停力竭,陈无忌难以往前再进寸步。
他感到对方的手掌柔若无骨,但发出来的劲力却汹涌如巨浪,压制得他全身受力,痛苦不堪。
那女人语气中充满嘲讽,脸上却不露一点痕迹,“陈无忌啊陈无忌,这么久不见,你的武功是越来越退步了。真叫人失望啊!”
陈无忌怒道:“老子受了伤!要不然一拳打死你。”
“啧啧啧,说话还是这么嚣张,嘴巴还是这么毒。”那女人摇着头,手腕一转,像炒菜翻锅一样,将陈无忌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不过我心地好,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受了什么伤。”
她施放出强大的宗师巅峰级武道之意,压得陈无忌动弹不得,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指指点点。
“哎哟,我滴个乖乖,原来是气海被人封住了啊。”
她啧啧有声,眼珠子呆滞地转了两圈,从腰间掏出一颗猩红的药丸。
“嘿嘿嘿,别动哦。姐姐帮你疗伤。”
她钳住陈无忌的下颚,用力一夹,强迫陈无忌的嘴巴张开,迅速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又用手掌捂住,按住陈无忌的脑袋大力地往地上敲了两敲。
陈无忌气得双眼发白,她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那颗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流到腹间,腾地爆发出一股炽热之意,像是吞下了一块热烫的火炭一样。
那女人松开了他,收起四溢的武道之意,两手相拍,拍去手上的灰尘。
陈无忌如释重负,手脚并用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拼命地用食指探进去扣自己的喉咙。然而没有用,除了发出几声干呕,吐出一些口水与鼻涕,于事无补。
他痛苦地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滚。那女人就站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似乎还哼起了曲儿。
过了片刻,腹中的滚烫之意消退。陈无忌气喘吁吁地盘腿而坐,试探性地凝聚真气,锁住的气海依然被锁住,没有任何改变。
他呸了一口,“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那女人道:“是毒药哦。”
“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吗?所以我就赏你一颗毒药,让它对付你的伤咯。”
“难道没有用么?”她故意这样说道。
“冚家铲!”陈无忌大叫道,“你知不知道中原还有句话叫做同归于尽!”
他奋起所有气力,朝着那女人扑过去,双手大张,作势要将其箍住。
那女人反迎了上去,双掌一翻,抓住了陈无忌的两个手腕。霸道的劲力一涌而来,顿时让陈无忌如陷囚笼,手脚加镣,不能动弹分毫。
两人正面相对,你眼望我眼,目光有火,视线交缠。
她讥笑道:“想同归于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陈无忌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再细看她的眉头额角,忽然惊呼道:“卧槽,原来是你!”
那女人猛地甩开他的手,劲风震得陈无忌连连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撩了撩鬓角的长发,轻快地回到火堆边,从木架上取下烤焦了的山鸡。她剥开一层烧成了黑炭的鸡皮,皱着眉,撕下一条鸡肉,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陈无忌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知怎的,心里不但如释重负,还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大咧咧地说道:“圣女大人,留条鸡腿给我。”
身份被揭穿但是面目大异于以往的炎教圣女呸了一口,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她原本的那种沙沙的甜糯味道,“想得美,赏你一个鸡头。”
她真的扭下黑炭似的鸡头扔过来。
陈无忌下意识地接住,看了一眼,立即气愤地扔到一边,“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我说圣女大人,你胆子可真够大,居然从西域跑得北方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武功真是一日千里,都到了宗师巅峰境界了。这天下间除了大宗师外,没有几个人能制住你了。”
“厉害啊,厉害,有了这样的武功,的确是能从西域跑到北方的。”
炎教圣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马屁拍得好。赏你一个鸡屁股。”
手起,风动,同样是一块黑炭般的东西扔过来。
这次陈无忌可没有接,把嘴一撇,“圣女大人,你为何将自己打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炎教圣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警告你,我刚才给你吃的可真的是毒药!”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谁是谁的奴隶
陈无忌呆住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炎教圣女慢悠悠地说道:“是我炎教秘传,全名叫做一说谎就肠穿肚烂不听话就七窍流血大补丹,简称诚实小丸子。”
陈无忌一时无语,“什么鬼啊?圣女大人是在开玩笑吗?”
炎教圣女格格地笑起来,她的笑声也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韵律,“对,和你开个玩笑。”
“其实它是我炎教专门用来控制反叛之人的精制奇药,名为夺神丹。”
“凡服下此丹者,每隔三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攻心,七窍流血而死。”
陈无忌哈哈笑了两声,“好久不见,圣女大人除了武功越来越高,说话也是越来越风趣。”
炎教圣女面色一沉,冷冷道:“你看一下你左手的手腕。”
陈无忌见她说得认真,心里先信了几分,挽起衣袖,果然见到手腕内侧,从脉搏跳动处开始显现出一段黑线。
“这是什么鬼?”他脱口而出。
炎教圣女淡淡说道:“这就是夺神丹的药力,这条黑线会越来越长,三个月后就会进入你的心脏,到时数毒并发,神仙也难救。”
“你就别想太多了啊。从今天起,不可离开我半步,听我的命令,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反抗。安心地做我的奴隶吧。”
“********隶吗?”陈无忌不知死活地笑嘻嘻答道,“那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一做。”
炎教圣女为之气结,一巴掌抽过来,劲风之大,抽得陈无忌像陀螺似的转了数圈。
“你!”昏头昏脑的陈无忌扶住额头,心头火起,正要再骂几句,但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过几天老子的气海解锁了再与你计较。他装出委屈的表情,“好好说话行不行,不要打人嘛。”
炎教圣女道:“是谁不好好说话了?是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无忌心态一摆正,立即能伸能屈,诚恳地低头认错,“是我,是我。我再也不敢不尊重圣女大人了。”
炎教圣女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眼睛上明显加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遮住了她原来的迷人的深蓝色瞳孔,所以她的眼神动态是陈无忌看不清楚的。
“再让我生气一次,三个月后就不给你解药。还要把你的尸体挫骨扬灰,撒到大海里。”
“是是是。”陈无忌点头如捣蒜,一边走过来,伸手抓向炎教圣女拿着的那只烤鸡。
炎教圣女也是无语,“陈无忌!你脸皮够厚啊。真不怕我不给你解药?”
陈无忌笑道:“圣女大人心胸广阔,不会不给的。”手已经掂到了流着肥油的鸡腿。
炎教圣女把烤鸡往旁边一收,“特么的,我现在就打死你。”
陈无忌毫不惧怕,继续探手去抓那只烤鸡,“打吧。现在死和三个月后死也没有区别。不过死之前让我吃一口鸡腿。”
炎教圣女真是拿他没办法,手里闪避得慢了些,被陈无忌揪住了烤鸡的翅膀,借着两人拉扯的动作,刷地将鸡翅膀撕了下来。
“滚!”炎教圣女哭笑不得,抬腿蹬在陈无忌的腰间。
陈无忌哎哟一声,飞出三丈远。幸好身体经过改造,铁打般结实,炎教圣女也是留了分寸,脚上的力道很小。他护住手里的鸡翅,稳住身形,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还哼着越州有名的童谣。
“烧鸡翼,我最中意食。但系你老母话你就快要钉,越系要钉就越要食,如果唔食以后就冇得食。”
“莫不是夺神丹把他变成傻子了吧?”炎教圣女嘀咕道,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个烤鸡,“真的有这么香吗?”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烤鸡,一时无言,怔怔地看着剥剥燃烧的火堆。
陈无忌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尽管气海被锁,又中了奇毒,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炎教圣女为何出现在此地,又为何掳了他来威迫,这都是他大惑不解之处。
“圣女大人,可以说说你为何离开西域吗?”
炎教圣女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个不肯安分的主,不透露一些信息给他,他是会纠缠不休暗中下绊子的。于是也调整了一下情绪,酝酿一下语言,挑一些能说的说了一下。
“你们中原人在我西域吃了败仗,主动求和。我炎教上下自然欢欣鼓舞,为了扬我西域之威,也为了看看你们中原风光。我们就派出了一支使团来你们的京城。”
这应该是陈无忌他们出使长白国之后才发生的事,所以他并不知晓西域也有使团来了大夏。
“如今我神功大成,也想要外出游历一下。所以我就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使团中来到了你们中原之地。”
陈无忌暗暗点头,炎教圣女的真面目倾国倾城,颠倒众生。若是显露外人之前,会引起极大的轰动。而且她的身份高贵无比,若是被夏朝知悉她偷偷入境,更不知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易容乔装是最好的办法。
他的目光不禁在炎教圣女身上梭巡,上下打量。炎教圣女气恼地啐道:“看什么,管好你的狗眼。”
“圣女要扮成这么平平无奇的样子不容易啊。”陈无忌嘿嘿笑道,“一定勒得很辛苦吧!”
“你!”炎教圣女扬起手又要打过来。
陈无忌连忙道歉,轻轻掌了自己的嘴,“我衰多口,该打。”他心里也懊恼,不知何故,认出她是炎教圣女后,心里骚动,总是忍不住出言调戏。这时候他也怕圣女一怒之下闭口不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好在炎教圣女似是很快就消了气,继续说道:“你们中原虽然地大物博,景色多变,比之西域大有不同,但看了几天也有些生厌,我就想着来北方散散心。”
陈无忌道:“不对吧。虽然你们是使团,但天威府应该会对你们的行踪严密监控啊。你怎么溜得出来?”
炎教圣女冷笑道:“那又怎样?我炎教的手段又岂是你们天威府所能比。况且宫渺带团,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原人早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陈无忌暗道原来如此,穆宫渺是她的贴身近侍,相貌同样极为出众,又有着中原少见的异域风情。让守卫们看得眼花缭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若有所思,“圣女大人用尽心机,巧计百出,不是来北方散心那么简单吧。”
炎教圣女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不错,我要去极北之处办一件事。正好在路上看到你,你刚从北境回来,想来还有些用处,我就抓了你来为我跑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