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尔虞我诈
一片枯叶,自山涧飘落。
轻巧,委婉,富有诗意。
它经由瀑布,覆在水上,点起涟漪。
仿佛有了生命,打着圈,向黄泉转去。
他紧闭双眸,面容静得可怕。
仿佛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没了生气。
甚至呼吸也极为冗长、迟缓。
可就是这么个宛如石雕般的身躯……
——突然就迸发出了黑煞的气息!
这股气息阴郁、骇人,且磅礴无比!
以至他四周围的水波,都不断泛动、跳跃,向外扩散。
池塘里的鱼虾、水草,无不躲避这股气息。
就连那片‘枯叶’都转身逃走。
可最后,那枯叶还是没能躲过这股杀气。
喀拉一声,自叶弧破裂。
沉入水底。
……
离懒猫绒耳一抖。
忙抬起头,转向黄泉,神情肃穆。
他旋即化为懒汉人形,簌簌起落,以“之”字形蹬上山瀑顶端。
他朗声骂道:“鬼三郎,你居然教我徒儿释放杀气?你想害死他吗?!”
只见那鬼三郎正躺在一株枯树之下,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
他缓缓起身,淡淡地道:“不,离大师你误会了。黄岛主若要突破‘阿鼻地狱’的灵域,获得其中的好处,那就得拔出我那柄骷髅太刀,否则别无他法。”
“而拔刀的要诀,就是杀气?”
“没错。如此神兵利刃,自然要以常人所不备的气息开拔。”
“什么‘神兵利器’?我看是‘凶煞邪刀’!”
——离肠就如同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偶的孩子,气吼吼地道:“你明知他乃是炎黄国人,又是‘青灯居士’的后裔,居然在他还未踏入‘灵士’阶位前,就贸然教他释放杀气……你不是明摆着要他误入歧途吗?!”
鬼三郎呵呵一笑,自信道:“离大师此言差矣,请问当世三位‘魔君’——西漠‘无相灭宗’的‘万相王’;东土‘崇明宫’的‘移星宫主’;还有北国‘净世教’教主‘姜往生’,哪一个不是修灵正宗出身?哪一个不是按照数千年的传统,循序渐进修行的?到头来,还不是被‘天魔’收于麾下?”
离肠皱得眉头,霎时默然。
这不是因为他同意鬼三郎的说辞,也并非是因为对‘三魔君’一无所知,而自惭形秽。
相反,他总觉得‘天魔人’、‘三魔君’这些字眼颇为熟悉,就好像是被藏匿在他触手可及的一面窗户纸后,随时都能看见物事模糊的投影。
可他再怎么去费劲摸索,都无法将其捅破,昭然明了。
他就好像姝儿那样,无端失忆了。
鬼三郎淡淡又道:“再者,若是他当真掌握了收放‘杀气’,那对于他日后临阵对敌都是有莫大补益的。大师灵体的‘魂力’如此强横,想必生前的灵阶是在鄙人之上,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离肠呆望向他,摇头叹气,道:“这三年来,我几乎都在抑制这孩子的修灵天赋,企图减缓他升阶的进度,就是担心他步了先人的后尘,误入歧途……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对他是意味着什么吗?”
鬼三郎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不就是唤醒了一头沉睡的凶兽吗?”
“不,大错特错!”
——离肠俯瞰瀑布下的黄泉,郑重其事道:“你是给了他一把,能同时打开‘天堂’和‘地狱’两扇大门的钥匙!”
而打开哪扇门?
只有黄泉自己能做主!
……
剑中灵域,拔舌地狱。
黄泉周身散发的杀意,已然如同漆黑的漩涡,肉眼可见。
他左手持鞘,右手握柄。
刚欲拔刀!
那笑不动便狂吼一声:“小的们,赶紧阻止他!”
青皮鬼群“嗷嗷”直叫,像在称是。
它们随即就向黄泉猛扑而去!
刷刷!
刀光如流,剑气激荡!
黄泉只觉得这柄‘阿鼻地狱’轻盈无比,简直犹如无物一般。
眨眼之间,就将十余青皮鬼削成两截,且没用上一丝灵力!
黄泉高举起这柄通体青乌的太刀,欣赏着那熠熠生辉的刀锷,以及青皮鬼的血液、脏腑从上滑落的瞬间。
一股屠杀快意,顷刻涌上了他的心头!
“吃我一刀!”
黄泉双眼一瞪,提起太刀,左劈右斩!
随着瞬步来去如风,青皮鬼的身躯就如兵败山倒,接连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这就是杀戮的快意!
黄泉似已体会到如‘北冥凛’、‘鬼三郎’这等顶尖剑客杀人的乐趣!
他眼睛布满血丝,愈发凶煞。
瞳孔之中仿佛也映出鬼神般的怖人红光。
笑不动,已经拿他没了办法。
他自己先前挡下‘夜火炎轮’,已然使出了九分实力。
如今再要他与灵气充盈、手持‘骷髅太刀’的黄泉血战一轮……
——他是万万敌不过的。
眼看黄泉的衣物,都被鲜血浸染,如同红袍。
所向披靡的太刀,正向他破空逼近!
“我……我认输!”
笑不动怂了,他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他道:“黄、黄泉是吧?我这‘拔舌地狱’的一关,你闯过了!”
黄泉手中凉飕飕的骷髅太刀,已经架在他的脖颈。
就差顺势一抹,就能削落笑不动的脑袋。
可黄泉收住了杀气,问他:“闯过第一关?”
“嗯,这‘阿鼻地狱’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是一关。”
“第二关在哪?”
“在……就在那块刻有‘拔舌地狱’的石碑背后!”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笑不动比出诀法,口中默念梵文咒语。
未过两口茶的功夫,那斜插石碑之后,原本混沌的浓雾便向两旁散开,露出一条狭长的铁索悬桥。
“此后,便是‘阿鼻地狱’的第二关?”
“对,在这铁索悬桥的另一头,就是第二关的所在。”
——笑不动拱手拜服,道:“黄公子的刀剑本事,在下敬佩之至。我自觉不是您的敌手,只得让您通过拔舌地狱,去闯下一关。”
黄泉眼眸沉凝,良久才问:“我听‘鬼三郎’说,闯过你这‘拔舌地狱’,是有什么丰厚奖赏,快交出来!”
“奖赏的确是有,而且还是对修灵有莫大的好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拔舌地狱’的奖赏,得到下一个地狱,才能获得。”
“为什么?”
“因为只有黄公子您走过了这座陡峭的‘铁索悬桥’,到达第二层地狱,才算完整地闯过了我这‘拔舌地狱’啊?”
黄泉刀锋一转,在那笑不动的脖颈上划出了血。
“你没骗我?”
“我、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公子您啊?”
黄泉瞪着他,注视良久,才收刀道:“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要是你不老实……”
还没等黄泉说出重话,笑不动便义正言辞道:“要是我不老实,就叫我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黄泉这才转过了头,扬长而去。
迎面的阴风,居然带着一丝甜味。
钻进了笑不动的口腹,也钻进了他的心坎。
“黄公子,一路平安!”
他表面虚与委蛇,恭送黄泉。
但等他走到‘铁索悬桥’正中,最晃荡、陡峭处时……
——“小的们,给本判官把铁索砍断!”
黄泉猛然回首,忽觉大事不妙!
嗙嗙嗙嗙!
四根粗壮的‘铁索’就被青皮鬼斩断。
只余下了脚底的两根,勉强支撑黄泉的身体。
黄泉啐道:“言而无信!你还算男人吗?!”
拔舌判官咯咯发笑,道:“你前头都骂我是‘孤魂野鬼’了,我还能是个人吗?”
“你这畜生!”
“还嘴硬?给我再砍一条!”
嗦罗罗!
又一条铁索被砍断,如长蛇般滑落下坠。
黄泉一个踉跄,险些跌落。
好在他身法轻盈,伏了下来,这才稳住重心。
笑不动道:“为表达本判官对你的歉意,在你永世被我奴役之前……我给你瞧瞧这万丈深渊底下有什么!”
话毕,他又念起梵文。
独一道的铁索之下,浓雾渐散。
只听底下叽叽喳喳,如同进了猴山。
望深处一瞧才知道,底下是密密麻麻的青皮鬼,足足有万余只!
黄泉问:“这些……全是战胜了你,但中你这个圈套的修灵者?”
笑不动抖了抖肚皮上的肉,自豪地道:“那是自然,全是像你一样,没脑子的蠢驴笨猪!”
黄泉笑了,摇头道:“你真是无药可救,该死……该死啊。”
“我该死?哼哼,那也是你先死!”
——笑不动手一甩,喊道:“小的们,送他一程!”
几只青皮鬼一拥而上,那最后一根生命之链顷刻断裂。
黄泉如同被割掉鱼鳍的鲨鱼,无助地坠落……
笑不动,这回是大笑特笑。
笑得整个人都前俯后仰,差点别过气。
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而且,还是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死了,你开心吗?”
笑不动的身体,就整个僵住。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股,能将空气凝结住的肃杀之气!
“黄、黄公子,您您……”
黄泉吹散了一抹桃色的‘苦麻毒粉’,举起‘骷髅太刀’。
刀锋直对准笑不动的背脊正中。
“欺我者,莫猖狂……”
——黄泉凝起周身火之灵气,灌注于太刀之刃。
——轰地一声,刀锷燃起青焰!
笑不动还在苦苦求饶。
可这时候就算是求得‘哭不动’了,也是徒劳!
黄泉大喝一声:“欺我者,必要你亡!”
刷!
青色焰刃,划出燎亮的弧度!
将笑不动自天灵盖,至裆下会阴,一劈为二!
那夜火如同黄泉的杀意,许久不散,将那笑不动焚成灰烬!
嗡嗡——
那炎气余势强劲无比,一路将墓碑、枯树、青皮鬼众,统统诛尽!
最后斩在那‘拔舌地狱’的石碑之上!
嘎喇!!
那足有十丈高巨碑,顷刻崩裂、垮塌!
扬起一团三人高的尘雾。
等雾气渐散,黄泉就扑通一声,累倒在地……
心想着‘一场恶战总算结束,总算闯过第一关了’。
窸窸窣窣!
突然,百余只的青皮鬼,又再度聚拢过来!
黄泉虽不情愿,却又是一记鲤鱼打挺,翻起身来。
喝问:“你们,是要替主子报仇吗?”
那些青皮小鬼只盯着黄泉,却一言不发。
唯独一头‘青皮大鬼’拍了拍圆肚皮,嘭得爆开!
一个笑嘻嘻的胖头陀,又再度重生,钻了出来。
笑不动狞笑数声,病态地道:
“惊喜吧?意外吧?哈哈!!”
第152章 七日之谋
黄泉杀气陡现。
噌地一声,再度抽出‘骷髅太刀’!
刀锋耀起青芒,直指笑不动的咽喉!
这一回,笑不动并没求饶,也没让黄泉求饶。
他不卑不亢地道:“黄公子,你已斩杀过本判官一次,还要杀第二次吗?”
黄泉提了提气,道:“我灵气所剩虽不多,但若搏命,你也未必能活!”
笑不动轻笑一声,问:“奇怪,你为何要搏命?”
黄泉瞪眼道:“因为你要杀我!”
笑不动摇了摇手指,叹道:“本判官既已输给你,你也已经闯过了这关‘拔舌地狱’,我怎会再为难于你?”
黄泉不置可否地盯着他,心中仍不相信。
笑不动仰天叹道:“鬼三郎这家伙,也总算找了个有本事、也有脑子的人进来。你很不错,区区‘天阶行者’就能突破我这层地狱,难得……难得啊!”
说罢,笑不动指了指那碎裂的‘拔舌地狱’石碑,道:“这石碑之下,便是进入‘十八泥犁’的第二层——‘剪刀地狱’的入口。”
黄泉眯眼问:“在下面?”
笑不动坦然道:“这‘十八重地狱’,自然是向下延伸的了。”
“当真?”
“千真万确!”
——笑不动忽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不过以你当下的灵阶,千万别妄想战胜镇守第二层的‘剪刀判官’。你起码得……再晋升两级灵阶,方才有与他一战之力。”
黄泉见他句句真诚、字字恳切,与之前阴险狡诈的状态大相径庭,便问:“你为何一会儿又这么好心了?”
笑不动道:“因为你胜过了我,我便服你。”他转身遥望虚空,又道,“咱们这‘十八泥犁’中的守将,都是如此。在你未能斩杀我等时,我等必然处心积虑要你的命,但若你能斩杀我们……那我们必将尽心相助于你!”
黄泉皱眉,随口一问:“我能信你吗?”
笑不动带着笑意,拍了拍肚皮道:“你不信我,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得也是,若是这‘拔舌判官’无法斩尽杀绝,那他也不必和我装模作样。只需再和我鏖战几个时辰,我必定灵气耗竭,任他宰割。’
——想罢,黄泉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放心,本判官说得都是老实话。”
“对了,笑大师,说好的奖赏呢?”
“哎呀,我还差点忘了!”
笑不动从坦胸露乳的衣襟里,摸出了那只啃不完的油腻鸡腿,丢给黄泉。
黄泉为难地接下,问:“这、这就是奖赏?”
笑不动颔首笑道:“没错,此乃我‘拔舌判官’的信物——‘叫花鸡腿’。你若吃了它,不但会灵气大增,还能在实战之中唤出本判官和青皮鬼,相助与你。”
“随时随地?”
“嗯,随你乐意。不过……”
“不过什么?”
笑不动语重心长道:“你所召唤出的,将是我等的‘灵气虚影’。但凡你的灵气供给不足,那我们就无法维持实体。所以你要对自己的灵气有相当准确的估量,方再召唤我等,千万不要趁一时之勇,贸然为之。”
黄泉颔首抱拳,谢过笑不动。
“还请问‘笑判官’一件事。”
“你我已是朋友,但说无妨。”
“我现在,该怎么离开这‘十八泥犁’呢?”
笑不动指了指‘骷髅太刀’,笑道:“当然是‘自裁’啊!”
“什么?赢了也得自裁?!”
……
“嗷啊!”
远在数十里外,那‘皇甫城’中。
西门世家包揽下的酒楼地窖内,惨叫声响彻整条甬道。
“快!海云大人撑不住了!”
数名头戴斗笠的‘西门世家’奴仆,手端滚水、毛巾、针线、麻布,引着烛火向甬道深处疾行。
地窖内,油灯之下。
西门海云嘴唇惨白,粗气不接,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下。
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仍紧盯着地上的一个木盆。
那木盆子里盛有一指深的鲜血,腥得让人发怵。
在这鲜血之中,还有躺卧有一条‘断臂’。它兀自仍在抽搐、做劲道,仿佛想捏碎哪个人的脑壳,可如今却只能在血水里扑腾。
显然,这断臂是刚斩下不久的。
四周围,所有西门世家的重要人物都在场。
有些胆量小的,不禁捂住了口鼻,但还是受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连连恶心干呕。
“别墨迹,赶紧把‘那东西’取出来!”
——这人从之中,唯独一人不是‘西门世家’麾下的。
——他正是双手沾满鲜血,手持锐利小刀的‘赤脚大仙’。
西门追命冲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将一口‘黑棺’摇摇晃晃地抬到火光之下。
此棺,正是那黄泉也曾见过的、置于‘九重九阁’最顶层的‘四像黑棺’!
咕噜咕噜!
这黑棺之内的东西不停顶撞棺盖,是急切地想要出来!
众人齐心一抬,一股漆黑的雾气顿时充斥整间地窖。
只听有个家奴“啊”的惨叫一声!
里头那只‘枯手’紧扼住了他的喉头,吮吸他的精气、灵力。
几乎就在眨眼之内,他浑身的肌肉迅速萎缩,皮肤皱得像个百岁老人。
他的骨头吃不住力道,便蜷缩、错位。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成了蜷拢的骷髅。
谁都不敢去救人,就连有着另一根‘千年枯手’的‘西门薄云’都不敢!
赤脚大仙吼道:“快!再等片刻,海云都督必死无疑!”
众人无一敢动。
西门追命见状,虽心有余悸,但也一咬牙,提起灵气就上前捉住那‘枯手’!
哪知这枯手像是长了眼睛,知道是灵力强横的‘西门追命’前来,便立马松开了那具骷髅,转而抓住后者的手掌,疯狂吮吸灵力!
“喝啊!!”
西门追命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另手比诀,以自身高强灵压之力,牵制住那如同深渊般的狂躁吸力。
两者比力期间,地窖的桌椅、石壁皆破碎开裂,就连烛火都左右晃动不已。
等西门追命制衡住那‘千年枯手’,他已大汗淋漓。
他喝到:“来,给他接上!”
言语之间,西门追命已将‘枯手’对准断臂。
赤脚大仙执起铁针,穿上特制的灵线,再以火灵力烧红针头。
嗤嗤!
几乎没人看清那娴熟的缝合手法。
那‘千年枯手’就被牢牢嫁接在了‘西门海云’的断臂之上。
赤脚大仙又以两根手指,从桌上的瓷罐里挖出少量墨绿色药膏,敷在西门海云的断臂缝合处。再以绷带裹紧、扎牢后,这才松了口气。
“结束了?”
“差不多了。”
赤脚大仙抹去汗滴,边整理瓶罐医书、药石针灸,边道:“和接‘薄云都督’的左手时一样,西门家主你只需以灵力贯通‘千年枯手’的灵脉经络,在十日之内,这只右手必能行动自如了。”
“需要十日?”
“嗯,若是恢复得快,兴许八、九日就够了。”
西门追命掐指一算,问:“我要他七日内好透,成吗?”
赤脚大仙摇了摇头,道:“就算他七日内完全康复,也来不及参加明天的‘夺魁大典’啊?为何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西门追命眼睛一眯,问:“听先生的言下之意,想必是有高风险的办法咯?”
赤脚大仙道:“办法有是有的,可是……”他的食指和拇指搓了搓,道,“那相应的酬劳是不是也该增加呢?”
西门追命笑道:“那是自然,我这‘西门世家’上下,有什么先生看得上的宝贝,尽管拿去。只要你答应我,能尽快让海云的手好起来。”
赤脚大仙咯咯一笑,心里又打起如意算盘。
他从毒娘子、银月、笑靥鬼、丧门佛身上一个个瞧过去,可始终咂舌摇头,显然是一样东西也看不上。
唯独他把头转向了‘西门追命’时,才露出了笑意。
“我要‘西门家主’你身上的一件宝贝,就怕你舍不得。”
“你要什么宝贝?且说来听听!”
赤脚大仙的手指摇啊摇,点在了西门追命的下腹丹田之处。
他道:“我要你的‘暗影邪风’,你肯不肯给?”
所有人一怔!
就连西门追命都没想到——这赤脚大仙竟会狮子大开口,要自己最为宝贵的‘灵风’!
要知道,西门追命能在一年内突破、晋升成‘地阶灵尊’,在很大的程度上都仰仗了这道‘暗影邪风’。况且他只炼化了‘暗影邪风’的五成,就得到了如此丰厚的益处,叫他哪肯轻易放弃?
这就好比要一头壮年的老虎,吐出吃到一半的驴肉,那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但是,这大千世界奇怪得很。
那些越困难、越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总有人能办到!
赤脚大仙见他犹豫不决,便浅浅一笑,继续整理医具,道:“买卖是双方自愿的,要不然就成了强买强卖咧!既然西门家主不肯,那就罢了……罢了!”
道完,他见西门追命还不答应,便背起‘灵瓮’转身走向甬道。
“且慢!”
“西门家主,还有何事?”
西门追命眉头一蹙,下了个决心道:“我答应你!事成之后,将‘暗影邪风’转赠与你!”
赤脚大仙摇了摇手,道:“先交货,再医人。这是行规。”
西门薄云见家主面色有些为难,便拍桌大喝道:“你这庸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赤脚大仙却浑然不惧,只望向西门追命。
过得良久,西门追命叹了口长气,道:“可以,现在我就给你。”
毒娘子道:“家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暗影邪风’乃是‘德川隆之’阁下……”
西门追命眼珠一瞪,那毒娘子便不敢多讲。
“答应我,必须在‘七日’之内,让‘海云’他恢复作战能力!”
“那是一定,本大仙一向信守承诺!”
西门追命右手翻转,一股黑紫、带着电光的龙卷风……
——正像一枚陀螺般,在他掌心打转。
第153章 再遇仇敌
翌日,渊海之巅斗技场。
夺魁大典,第二轮:‘乌山岛’对阵‘西门世家’。
“墨灵秘术……”
——银月纵身高跃,判官笔沾上周身‘墨之灵气’,向下挥洒点皴!
“四景山水,宿墨重山!”
他飘然的银发在日光之下染成金色,笔尖的紫金墨汁,如洪涛般冲向‘青石擂台’。
铁狮子运起灵气,想以矫健灵动的步伐躲过‘宿墨’。可谁知到那墨汁的流速,完全不比他的‘瞬步’慢,再者墨量之大,又能从四周将其团团围困。
从高处的看台望下去,就如同未完成的水墨峻岭,正由画师银月在不断排布、晕染。
“宿墨山牢!”
银月笔杆一转,打了个圈。
那些墨汁就顺势打转,愈团愈浓。
直至最后,墨汁聚成一座高耸巍峨的墨山,将铁狮子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铁狮子本想尝试提气起身,可无奈那‘墨之灵气’重如泰山。
他只好叹得口气,认道:“银月兄,你胜了。”
见他认输,银月立即撤去‘宿墨山牢’,抱拳笑道:“擂台之战,各为其主。银月多有得罪,还望兄台包含啊?”
铁狮子摆了摆手,道:“技不如人,吃尽当光。还多亏银月兄手下留情,肯饶我一命,我铁狮子已感激不尽!”
道完,两人便下了台。
短暂的议论声后,胖竹竿宣布第一战‘西门世家’获胜。
第二战由‘刘公公’对阵‘毒娘子’。
刘公公经过上一轮的出色表现,刚一上台,就受到了全场看客们的欢呼起哄。
“哟,这不是那个光着屁股,干翻对手的老太监吗?”
“没错,就是他!我记得他这张红润有光的面孔!”
“你们还真别小瞧他,敢情他和‘东方世家’的丹侍实力相当啊!”
……
刘公公虽有羞怯之情。
但在铁狮子第一战落败的情况下,他是只许胜,不可败!
“妖女,当日你伤过我主子,看咱家不好好教训你!”
刘公公二话不说,以那目不暇接的脚步、爪功攻去,逼得毒娘子节节败退。
可那毒娘子也并非能随意捏揉的柿子!
“黑蝰,童子!”
她唤出自己得意的两匹‘尸奴’,与刘公公近身肉搏。
自己却拉开距离,保持在最安全的位置。
接下来的二十余回,刘公公就像是在徒手抓苍蝇似的,招式凌乱、颇为狼狈。
他刚找到空当,想要出杀招撕烂尸奴时……
——黄泉忽喊道:“不可!这些‘尸奴’体内皆藏有剧毒,只能与其周旋!”
刘公公应了一声。
凌空的飞爪,这才慌忙收回。
他转而左右劈叉,踢开这两具缠人的尸奴。
可这尸奴并非活人,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才跌到,便又迅速跃起,扑向刘公公!
“冰灵诀,冰霜吐息!”
刘公公腹中凝起‘冰之灵气’,从口中喷射而出!
将这两具尸奴牢牢冻住!
毒娘子一怔,双手指型突变、再变,可却都无法操使尸奴破冰!
反而她的手指……
——居然冻住了!
——那操纵尸奴的灵气之线,居然将‘冰霜吐息’的寒气引向了她!
“吃我一爪!”
毒娘子根本猝不及防。
那充斥灵气的‘混元爪’,转瞬就将她撂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场,刘进喜获胜。两方战成一比一平!”
——胖竹竿朗声言道:“有请双方第三场参战人员上台!”
黄泉解下披风,斜侧一甩,身着一袭劲装跃上擂台。
他眼中恍如窜出火星,想必是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而阿瑶则慢了一拍。
她不置可否地望了眼在二楼看台的鬼三郎。见后者带着笑意、缓缓点头,这才勉强地颔首回应,上得擂台。
在一旁的南宫燕见之,好奇问:“鬼三郎先生,你在今早究竟和阿瑶姐姐讲了什么话?她怎生到现在还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鬼三郎含笑回到:“也没讲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教了她一手,必能赢下这仗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恐怕就恕在下不能明言了。”
——鬼三郎眸子闪着神秘的光,道:“总而言之,是输是赢,就得看阿瑶姑娘了。”
南宫燕眉头一聚,紧盯向黄泉与阿瑶,由心祈祷二人能平安获胜。
西首一方,却只剩下一人能登场。
此人正是与黄泉交过一次手的‘地阶灵士’——西门薄云!
他施施然地登上擂台,矫首言道:“这第三战,就本督一人出马!”
黄泉拱手,笑问:“怎么令兄‘西门海云’都督……他今日没来?让尊驾以一敌二,岂不是吃了大亏?”
西门薄云哼道:“你们一个方才踏入‘苍阶行者’,另一个也只在‘天阶行者’初期,怎可能是我堂堂‘灵士’的对手?”
黄泉前笑一声,问:“哦?都督你怎么晓得,我还停留在‘天阶行者’初期?”
西门薄云不削地道:“哼!你我皆是修灵者,自然都知道汲取灵气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三日前,我观你才初入‘天阶行者’,是绝不可能……”
嗡!
西门薄云话到一半,心里便一记咯噔。
因为刹那之间,黄泉周身腾起了浓郁的灵气!
从这质与量来推断……
——已决然不是区区‘天阶行者’初期,能够拥有、驾驭的!
黄泉眼波平静,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西门都督?”
西门薄云当即灵识一开,探测黄泉的灵阶。
他心里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这小子三日前还在‘天阶行者’初期,怎么灵气会提升如此迅猛?’
没有碰过‘阿鼻地狱’的人,是绝不会猜到:黄泉能有如此迅速提高,这全是那‘笑不动’所赠‘叫花鸡腿’的功劳!
可西门薄云,毕竟还是老江湖。
手段之多、实战经验之丰富,就连‘火裳龙王’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他很快就从惊讶,转为冷漠,道:“你们的修灵速度再怎么快,始终还与我有抹不去的鸿沟!就连那‘苍阶灵士’火裳龙王,还不是中了本督的‘七道奇毒’,死无葬身之所了?”
“你说什么?!”
——阿瑶心头一紧,追问:“你胡说,银月先生明明讲他还活着!”
西门薄云瞟了一眼银月,眼珠一转道:“哼哼,是死就活不成。那狐狸脸又不是我‘西门世家’的族人,咱们家族里的重要秘密,他也配知道?”
阿瑶的身体颤抖起来,周身的灵气也开始不稳定地流窜。
黄泉见势不妙,忙上前搀住阿瑶,轻声提醒道:“阿瑶,我与此人交过手。他狡诈无比、攻于心计,你万万不能受他言语挑拨!”
阿瑶没有理睬他。
西门薄云又恶毒地道:“本督特制的‘七道奇毒’,乃是萃取了渊海内外的七种毒虫毒草,以不同配比炼制而成。中我‘暗目毒’者,会双目失明;中‘失聪毒’者,耳朵就得聋掉;中‘奇味毒’着,就连尝海水的味道,都会是淡的……总之,本督剁下那个‘火裳龙王’的脑袋、泡酒喝时,他已经和人棍没什么区别了。”
“住口……”
——阿瑶的口中的气息,愈来愈急。
——她全身的青、蓝双色灵气,相互缠绕扩张。
她原本靓丽无比的明眸,忽然蒙上了一层怒气。
“我今日……今日就要替我哥哥报仇!”
“阿瑶,你千万冷静!”
她胳膊一甩,将黄泉推开!
唤起两条‘水鞭’,径直就往西门薄云的面门招呼。
刷刷!
西门薄云邪魅一笑,道:“哦?原来如此,你就是那头火龙的妹妹?”他边轻松躲开破金断石的水鞭,边又挑衅,“那敢情好啊!今日我也砍下你的脑袋,和你哥哥的放到一起泡酒喝?”
“你敢碰她一根汗毛,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黄泉一听他要杀阿瑶,怒火也将理智压下。
他嗖然一声,拔出‘骷髅太刀’!
就冲着西门薄云的脑门劈下!
当!
——西门薄云只是手指一勾。
青石板之下,就猛地蹦出个巨硕的身躯!
以晃亮的银质宝刀,挡下这一斩!
“这……这是!”
这柄银质宝刀虽平平无奇。
甚至已经被‘骷髅太刀’震出数道裂痕!
——但那使刀的‘尸奴’,黄泉却再熟悉不过!
那白色的鬃毛,如山般的体格,以及那死后还充满邪念的恶毒双眸……
正是那‘蒙戈海贼’的头领——白狮子!
西门薄云咯咯一笑,道:“这个半人半兽的家伙,你应该认识吧?听闻他奴役、苦刑了你三年,最后死在你的手下。没错吧?”
黄泉咽了口唾沫,双眼发直。
他面对白狮子,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憎恨和恐惧。
“还有一个人,你应该也认得。”
——西门薄云第二根手指一拽。
——灵线喀喀作响,从青石板下又拉起第二具尸奴!
他眼珠一瞪,喊道:“张老头?!”
这具尸奴,黄泉当真认得!
因为它就是在去‘冥府岛’取火路上,那位向导‘张阿生’死去的老父亲!
“他、他的尸首,怎么在你手上?!”
“只这一个人,你就大惊小怪了?”
——西门薄云的四根手指,相继一勾。
嘎啦啦!
四匹让黄泉心脏都骤然停止的‘尸奴’,破地而起。
他瞳孔一缩,纵声惊呼!
第154章 无辜枉死
“阿……阿生,阿生嫂?邹婆婆?小宝!”
眼望这四具尸奴空洞的双眸,黄泉忽念起数月前,在‘酆都岛’的种种经历。
那时候的这一家子,表面虽阴阳怪气,但个个都是热心肠的善人。
黄泉鼻头一酸,喝问:“是你杀了他们?!”
西门薄云哼笑道:“他们本就该死,而且早在三十年前就该死了。本督只不过是送了他们一程而已,黄岛主无需言谢!”
“呸!”
——黄泉的拳骨捏得嘎响,义愤填膺道:“他们该死吗?可笑,可笑至极!张阿生忠孝两全;阿生嫂贤惠大方;邹婆婆慈悲心善;小宝……这孩子才会在地上爬啊!你就舍得杀他?!”
西门薄云啧啧道:“黄岛主你说得不错,若是单看他们四个平常人,的确不值得让本都督亲手宰了他们。”他望向那具‘张老头’道,“但这‘张老头’却和咱们‘西门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黄泉不予理睬,只怒视着他。
西门薄云道:“这‘张老头’本是我‘西门世家’的驭尸使,且职位不低、待遇不薄。但他在三十年前,于一场我族与‘南宫世家’的岛屿纷争中,出卖兵力分布给‘南宫端木’,以致我族大败,损失惨重。你说说,他该不该死?他的一家子该不该死?!”
黄泉哼了一声,喝道:“该死的是你们!像你们这种整天与尸体为伍,不敬重先人前辈遗骸的歪门邪道,早就该被天诛地灭、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阿瑶也道:“不错!张老先生一定是实在看不过你们‘西门世家’的卑劣行径,所以才弃暗投明的。老先生他的决断,正确得很!”
“多说无益,今日我黄某就要替阿生一家四口报仇!”
说罢,黄泉提起‘骷髅太刀’,向西门薄云侧身横批!
阿瑶也娇喝了一声,甩出‘水龙卷’攻向对手下盘。
谁知西门薄云右手五指一变,那张阿生一家老小五人,便向后聚拢。
将他自己牢牢护住,严丝合缝。
黄泉眉梢一紧,他不想破坏这五具尸体。
只得凌空变招,转批为刺!
直击西门薄云的目上眉心!
噌!
嘭!
两声。
西门薄云的左手——那缠绕绷带的‘千年枯手’已经抬起。
指尖牢牢夹住了‘骷髅太刀’的刀锋,呲呲作响。
而阿瑶所击出的‘水龙卷’,则被尸奴白狮子以壮硕的肉身挡下。
‘怎么可能?!’
——黄泉凌空再度腾起灵气,灌入太刀。
——喀拉拉!
西门薄云脚下的青石擂台,已然豁裂开来。
但他本人,除了手指略微颤了两颤,其余并没受到丝毫伤害。
面对黄泉那一脸懵然的表情,西门薄云忍不住就发笑。
他道:“就算你有鬼三郎的配刀加持,但你却始终不是鬼三郎,没有灵力的支撑,怎能驾驭如此要命的武器?这简直就是让八岁的孩子,耍八十斤的青龙刀,可笑,可笑!哈哈!”
黄泉啐了一声。
他本想运起‘幽冥夜火’伤敌,但碍于阿生一家的尸首,不得不先撤身后跃、拉开距离,再作打算。
此时阿瑶也与‘白狮子’战得不分上下,灵压相互碰撞,炸开了数丈之远。
“阿瑶,你没事吧?”
“没……没有大碍。”
“这些‘尸奴’体内皆藏有剧毒,千万不可近身重伤它们。”
“嗯!泉哥,我俩以灵诀远距离阻击,先干掉‘白狮子’!”
两人相视颔首,各自使出‘流’、‘炎’的二阶灵诀,轰向尸奴‘白狮子’!
嗙、嘭啪!
身中水火双诀,白狮子的正门冒起黑灰的硝烟。
可它已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丝毫痛觉。只以水之灵气冷却烧焦的死肉,再度提刀斩向黄、瑶两人。
他俩再以灵诀连击,企图逼退白狮。
可白狮子纵使中招、膝盖一弯,眨眼又起身呼号着冲刺而来。
黄泉心里知道:若是没有一招制敌之法,是绝然限制不住它的!
“阿瑶,你赶紧退到我三丈之外!”
“啊?为什么?”
“不要多问,赶快!”
阿瑶虽有迟疑,但仍灵气凝足,三步蹦出三丈远。
黄泉体内的‘火之灵气’,已蔓延上了‘骷髅太刀’的刀刃。
“看我自创的刀术……”
——他从嘴里吐出一口炙热的炎气,喝道:“新月青炎破!”
话音刚落,黄泉周身灵气呼啸!
他顺势正劈,击出一弧充满‘火之灵气’的气刃!
轰地一声!
那幽冥夜火,又凌空点燃了这弧气刃!
青色的火焰,如同一弯燃烧的新月,划过暗淡的夜空!
直掠向白狮子!
那白狮子手中的银刀,哪能招架得了此招?
眨眼功夫就化为了银水,滴在青石板上。
他那偌大的身躯也被青炎焚烧,体内埋藏的毒素,也一并化为紫烟,向东飘散。
在场的所有看客,眼底无不泛起青色的波澜,对此诡秘的火焰心存敬畏。
此间没人有功夫议论,因为谁也不敢。
就连夸赞黄泉本事大,也只在心中默念,绝没胆子说出口。
人,不总是在未知的强大面前,显得格外敬畏吗?
眼下,也是一样的道理。
就连二楼观战平台上的刀剑高手们,都不禁啧啧称奇。
“这……这青色的火焰,该不会就是‘幽冥夜火’吧?”
“应该就是。听闻前几个月,‘幽冥夜火’是被人从‘冥府岛’上强行夺走,原来就是这个黄岛主啊?”
“这位黄岛主,还真是本事通天!竟能从老虎嘴里叼走肥肉,真可谓是智勇双全的少年英才啊?了不得,了不得唷!”
……
北冥凛、鬼三郎,却对‘幽冥夜火’没多大兴趣。
他们眸中都带亮光,不过并非青色。他们周身还下意识地泛起浓浓杀气,就好像是两头成年雄狮在月下山岗,遇到了第三头年轻的狮子。
一种危机。
一种源自本性的抵触,慢慢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鬼三郎问:“你教他的?”
北冥凛摇头,道:“是你吧?”
“不是我。”
“那是谁?”
两人眼珠几乎同时一瞪,心中异口同声道:难道是他自己?
他们显然都猜对了。
这招‘新月青炎破’,正是源自黄泉在‘拔舌地狱’之中,对笑不动劈出的最后一斩。
事后,他又推敲、改良了出招手法,以及掺入‘火之灵气’的量与度。
当然,他也为自创的招数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新月青炎破’!
此间并没获得旁人半点协助。
这就是才能,就是修灵至圣‘青灯居士’的血脉!
黄泉舒了一口长气。
将躁动的‘火之灵气’压回腹中丹田。
本以为西门薄云会有所忌惮,可是……
啪啪啪。
——只听西门薄云拍着手,哼笑道:“不错不错,能一招毁了我的‘灵尸’,还把本都督精心熬制的毒素一并焚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
黄泉眸中杀气不绝,狠道:“西门都督过奖,下一个要被烧成黑炭的……恐怕就是你了!”
“哦?”
——西门薄云指向另一方的阿瑶,笑道:“要被烧死的,应该是她啊?”
黄泉忽是一愣,嘴上还没问:什么意思?
阿瑶就轻喊了一声!
“阿瑶?!”
当黄泉转过头时,阿瑶已被一个浑身窜火的‘女尸奴’挟持住!
她,生前应当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相比阿瑶,不会差上太多。
而且灵力之强,恐怕渊海之内寻不出敌手!
她正是授予黄泉‘幽冥夜火’、‘浮屠宝轮’,和一本《炎凰真传》的恩师……
——灵王‘炎凰’!
黄泉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恩师来。
他猛地一拳,砸烂了块青石板,大喝道:“你这畜生!赶紧放了‘阿瑶’和‘炎凰婆婆’!”
西门薄云冷笑道:“这‘炎凰’生前非但是位灵王,更是个婀娜多姿的大美人。本都督还没享受够她的遗体,怎能就这么放了她?还有这位龙族美人,她死之后,必定也将成为我的‘尸奴’,到时候本督就可以一龙戏二凤……嘿嘿!”
“够了,你够了!!”
黄泉怒不可遏。
眼看阿瑶的处境已十分危急……
——他胸前的‘血契’忽就如烙铁般炙热!
——将他的劲装上衣尽数烧光,只留下他精瘦的躯干!
“炎灵诀……”
大量的‘血色灵气’蚕丝般地裹住黄泉的周身。
让他看起来,宛如沐浴在鲜血汇聚成的湖泊之中。
他随即单手比诀,将灵力灌注于‘骷髅太刀’中,堕入地面!
“青炎爆流破!”
——嘎啦啦!
两道裂痕,自黄泉足下崩开,向西门薄云、炎凰处撕扯而去!
轰、轰!
迅雷不及掩耳,两条青色火柱自两者足底喷射而出!
虽然那炎凰身为主修‘火灵力’的灵王,自身对‘幽冥夜火’已有些抵御能力。但还是被夜火奇袭,不甚灼伤双臂,让阿瑶有脱逃之机。
而西门薄云则只能以‘千年枯手’和自身灵压向下抵挡。直到被这火柱喷得数丈之高、衣袍与绷带全都烧毁后,才巧巧挡下如此猛烈的一击。
但令人最为称奇的是:张阿生一家老小的尸首,还有阿瑶,并未受到火柱的一丝灼烧。
这都是连月来,黄泉苦练‘控制夜火威力’的成果。
“五灵尸阵,尸牢!”
就在黄泉收招刹那,西门薄云指型突变!
那张阿生一家五口,如五匹饿狼般将黄泉团团围住。
黄泉眼看情势不妙,本想脱逃。哪知尸奴化的‘张阿生’和‘阿生嫂’速度如电,像豹子般扑咬在前者身上。
还没眨眼,小宝、邹婆婆和张老头这三匹也抱住了他的手脚。
黄泉根本无法动弹,又不舍得施展‘幽冥夜火’焚毁他们。
就在他犹豫之际……
“噬灵大法!”
千年枯手,已然扼住了他的喉头!
第155章 杀心成焚
那只‘千年枯手’犹如黑洞漩涡般,吞噬黄泉的灵气。
且与那口黑棺中、还未炼化的枯手相比,吸力强上了数倍。
黄泉本想仿效上次的破解之法,以嘴吸回灵气。
可他的喉咙被牢牢扼住,根本无法张嘴。
西门薄云狞笑道:“纵使你有这身血色灵气加持,充其量也就算个‘玄阶大行者’。你怎么可能斗得过本都督?还是趁早放弃抵抗,乖乖做我的‘尸奴’吧!”
“你……你休要痴心妄想!”
黄泉呸了一声,企图运起腹中灵气相抗。
可那灵气一经提起,就被卷入‘千年枯手’的漩涡之中。正好比是盐巴洒进了清水里,瞬间消失无踪。
西门薄云有恃无恐,哼道:“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本都督就把你彻底吸干!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快放开泉哥!”
——远在三丈开外。
阿瑶惊呼一声,纵身冲来!
可谁知西门薄云右手手指一勾,尸奴炎凰又再度阻挡在她面前。
并以强劲的‘炎灵诀’轰得阿瑶连番撤步,只得以‘水灵力’防御自保。
不出半盏茶的时分。
黄泉的脸,逐渐变得惨白。
他的手脚已然脱力,那柄‘骷髅太刀’也哐当坠地。
“你……你休想让我……”
虽然黄泉仍旧坚持信念,可事实上他早已意识不清了。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皮也如灌了铅般沉重。
直到最后,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西门薄云见黄泉差不多即将昏厥,便松开控制炎凰的灵线,凝起灵气……
——向后者的心脏刺去!
看台之上,有胆小的看客已经捂住了双眼,不忍再看。
南宫燕更从二层跃下,准备冲上擂台阻止。
唯独‘鬼三郎’与‘北冥凛’均眼波如常,平静止水。
更巧的是:他俩都没在注意黄泉,而是凝望向擂台另一侧的活人……
——阿瑶!
她周身青绿灵气一闪,耀起刺眼的光芒!
一道狭长的青龙之影,眨眼晃过半座青石擂台!
嗤!
当光芒逐渐暗下时……
——阿瑶的后背,已被西门薄云的手掌贯穿!
鲜血如潮水般,从伤口涌出。
那充满情意的热度,也自血泊传到了黄泉的膝盖、脚踝。
黄泉那模糊的视线中,是红茫茫的一片。
他只觉有一对温润的玉手,挽住了自己的脸庞,并柔声附耳道:“谢谢你……做的一切……”
最后,一缕轻柔倒在了他的怀中。
“阿瑶!!”
——黄泉忽就狂吼一声。
他恍然大怔,就如被惊雷劈开的顽石。
从那‘血玉灵玺’内涌出的血色灵气,不断增强。
嗙!!
那股灵气之浪,最后竟把‘尸奴一家’和‘西门薄云’统统冲退!
他双眼发昏,痛心疾首。
如秋夜的寒蝉般,魂断人间。
他每轻抚一下阿瑶犹如凝脂般的肌肤,心窝就像被狠狠扎了一刀。
眼看阿瑶挂着血丝的嘴角,竟还残留欣慰的笑意。
黄泉的恨不得能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阿瑶的平安!
可如今一切都太迟了,黄泉声嘶力竭地呼叫“阿瑶”的名字。
而她,已然成了一尊永远沉睡的玉像……
此时的黄泉,凄然无声。
他心中只有满腔怒火和永无止境的绝杀之意!
他的周身,漆黑的杀气向外延伸、散布,就像是一道目不可及的万丈深渊!
可他的眼睛却异样的寂静,看来格外骇人。
“阿瑶,你放心……”
——黄泉安放好阿瑶的胴体,淡淡道:“泉哥答应你,一定去‘幽冥海域’找到你哥哥;也一定会到渊海海底,封印海妖王,保护渊海龙族的安危;还有……我一定会娶你,就算你……就算你……”
黄泉始终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从未体会过心爱的女人,为自己送命的那种无助、自责和痛苦。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这是他三年以来,第一次哭泣!
不知为何,阿瑶的眼角也留下了泪珠,想必是她也听见了黄泉的真情告白。
黄泉抹去眼泪,缓缓站起,道:“不过在做这三件事情之前,泉哥必须……”他浑身的杀气与血色灵气融合,又燃起了青色的‘幽冥夜火’!
“必须先宰了这个畜生,替你和阿生全家报仇雪恨!”
带着长啸,黄泉如猛虎下山,一路奔袭向西门薄云!
西门薄云左手一翻,企图唤回‘炎凰’阻挡黄泉。
可哪知黄泉的速度奇快,萦绕夜火的铁拳已砸在他的脸颊之上!
喀喇一声,他那半张枯脸就被捶得凹陷下去!
西门薄云吃了一拳,欲要抬手架招。
但黄泉此时出招之快,已经由不得西门薄云还手!
他双眼犹如鬼神般红亮,凶煞摄人!
一连数十记青炎铁拳,烧得西门薄云浑身起烟!
“千年枯手!”
西门薄云哪肯任打?
他伺机挥舞枯手,试图反击。
可黄泉脚下瞬步一挪,便避开枯手!
反而绕到了西门薄云的背后,一把揪住了后者的头发!
嗙!
硬生生就把这可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头砸向地面!
这还不能解气!
黄泉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起身!
一路捻碎青石板,拖到阿瑶的胴体前。
“磕头!”
“去,去你娘的!”
黄泉拽起西门薄云的脑袋……
——嗙、嗙、嗙!
——三记,坠地有声!
随之,他又将西门薄云捻到张阿生全家前。
“再磕三个!”
“磕你……磕你祖宗十八代!”
黄泉眼冒浊火,往他后脑连跺了三脚。
那头都被踩得拧曲,陷入地里。
可还没结束!
最后,黄泉把他拽到了‘炎凰’的尸首前。
“辱我师尊,磕头!”
这回,黄泉没等西门薄云再出言再侮,就强按着他的脑袋磕了三下!
随即将后者高高抛向空中……
“夜火炎轮!!”
黄泉祭出‘浮屠宝轮’,绕上夜火,投掷向天!
那西门薄云浑身蜷缩、多处骨折,但他还有求生欲望!
他抬起‘千年枯手’,与那青色炎轮相触!
呲呲——
两股灵气相互激荡,一时间难分胜负!
黄泉杀意已决,哪能再给他活命机会?
“去死吧!!”
黄泉抽出‘骷髅太刀’,提起浑身灵气,高高跃起。
刀尖直刺向再无抵抗手段的西门薄云……
噌!
日光下,有人影窜来。
他以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骷髅太刀’。
又顺势揽住西门薄云、擒住黄泉,轻轻落地。
黄泉激奋抬首一看……
不禁惊呼:“鬼三郎!”
鬼三郎轻声浅笑,道:“黄岛主,你已获得此役之胜,又何须赶尽杀绝呢?”
谁都没有料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上擂台,保住西门薄云性命的……
——竟会是鬼三郎!
鬼三郎将‘骷髅太刀’端回黄泉面前,并亲自抵刀入鞘。
黄泉却全然不顾缘由,只指向西门薄云喝道:“鬼先生,此人作恶多端!不仅杀了我朋友一家老小,还夺走心爱女子的性命,我岂能让他苟活!”
他越说,火气越盛。
手中的‘骷髅太刀’,又噌地拔出刀鞘!
“冷静。”
——鬼三郎按住刀柄,向下一送。
黄泉是再也抽不出刀,只得皱眉喝问:“鬼先生,你为何要阻止我?”
鬼三郎笑道:“你那朋友一家,也是因为那‘张老头’背叛在先,你若要以这理由杀他,恐怕有些牵强。至于这位‘炎凰’大人……她已魂归天外,只需将其尸首好生厚葬,不再作为‘尸奴’即可。是也不是?”
“这……”
——黄泉满脸愁容,道:“即使如此,他也杀了阿瑶,我必须……”
鬼三郎抢道:“你怎么知道,阿瑶姑娘就一定死了呢?”
“什么意思?”
“你再瞧瞧她吧。”
黄泉再转过头,只见阿瑶面容惨白,十分虚弱地望着自己。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所以狠狠地扭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黄泉立马扑到阿瑶身边,又惊又喜问:“阿瑶,你……你还活着?!”
——阿瑶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慢悠悠地颔首点头。
黄泉忙点住阿瑶的周身大穴,并以苗灵诀替她作简单的止血医疗。看后者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丝丝生气,他不禁笑得像个孩子般问:“鬼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鬼三郎啧啧笑道:“不是鄙人看出来的,这场戏本就是鄙人事先和阿瑶姑娘商量好的。”
“什么?”
黄泉转向阿瑶,阿瑶颔首称是。
阿瑶本想解释,可鬼三郎见她身受重伤、不便开口,就代为说道:“你还记得,在这场比试之前,鄙人曾和阿瑶姑娘有短暂的交流吗?”
黄泉点头,猜到:“我记得,难道你们就是在那时候商量的?”
鬼三郎拨了拨刘海,道:“嗯,不是……当时只是提醒她按照计划进行。其实之前几日,鄙人就与铁狮兄弟、刘公公、海伯等商量过,要以阿瑶姑娘的假死,来激发出黄岛主你体内的潜能。”
黄泉不置可否地转向铁狮子,见他东张西望吹着口哨,眼睛不敢正视黄泉;刘公公扑通一声,跪地磕头赔罪;海伯则在看台上装腔作势,与图巴分析下一场的胜负盘口。
“难道……就只有我和离大师被蒙在鼓里?”
“不不,本大师岂能被蒙在鼓里?”
——离肠睡眼惺忪地飘出‘血玉灵玺’,笑道:“谁叫你一门心思只知道闭关修灵,咱们都是在吃饭时候,摆在台面上讨论的。你自己没长心眼,怪得了谁?”
黄泉苦笑了两声,只觉得自己傻得像只猴子。
他不禁感念:师尊、朋友、兄弟、爱侣,还能合起伙来诈我?事后反倒怪我自己参不透?呵呵,真是东玄奇闻,东玄奇闻呐!
鬼三郎又道:“阿瑶姑娘乃是‘渊海龙族’,体质自然与凡人不同。受到刚才那种贯穿伤势,还不至于要了命。所以她便将计就计,躺尸装死,以求激发你体内潜藏的灵气!”
……
黄泉已经不想再听这些人满口胡诌了。
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哪句是真,哪句假。他也懒得去分辨。
只要阿瑶没死,那一切还是充满光明的。
就像头上那金光万丈的太阳,温热、富有希望。
噗通一声后。
他就与地面平行,正对这颗太阳。
因为,他累瘫了。
第156章 挖眼之谜
皇甫群峰,渊海之巅。
一只黑羽海雕自斗技场东首的飘窗飞出。
它穿过山林瀑布,越过皇甫城楼。
还躲开了几发顽皮孩子的弹弓,最后落在一间酒楼的后院。
咯咯一声,门扇轻启。
一个矮胖子贼头狗脑地走了出来。
这胖子,正是西门海云的心腹——笑靥鬼。
他四下一望,无人。
便一把抓起了这只海雕,拴上门闩,跑下楼梯。
他穿过幽暗深邃的甬道后,在地窖密室的门口立定,恭敬地道:“启禀家主。”
西门追命问:“何事?”
笑靥鬼道:“黑羽海雕来信。”
西门追命灵气一涌,隔空推开千余斤的铁门。
只见‘西门追命’与‘赤脚大仙’二人,正一前一后、闭目运功,替‘西门海云’炼化他右臂的‘千年枯手’。
西门追命兀自闭目,道:“念。”
笑靥鬼瞧了瞧赤脚大仙,口中“这这、那那”显得有些为难。
西门追命令道:“‘赤脚医仙’他并非属于我渊海任何一个势力,你但念无妨!”
赤脚大仙悄悄地咽下唾沫,像是松了口气。
笑靥鬼看在眼里,却不敢抗命。
他运劲捏碎了‘黑羽海雕’,飘零的羽毛化为灵气文书。
“家主大人,信中如此写道——今日‘夺魁大典’第一场,贵方不幸落败,诚感惋惜。若不是因‘西门海云’兄缺阵,那姓黄的小子必不能胜。不过还请‘西门家主’放心,陛下说只要我等双方按照原定计划施行,日后‘渊海海域’的西面一半,定当属于‘西门世家’的,绝无变数。”
赤脚大仙听到此处,眉头微蹙。
但他运输出的灵气仍旧平缓如常。
西门追命面不改色,道:“替我回信给‘黑鸦’,就说——我方定当遵循与陛下的承诺,里应外合,杀得渊海群豪一个不剩!还有,再次谢过陛下赏赐的‘暗影邪风’,让在下达成突破‘灵尊境’的夙愿。”
笑靥鬼躬身称是。
就在他转身想走时,他忽又看见了一段灵气文字。
“家主,此信还有一段。”
“念。”
“信上又写——此外,陛下还请你留意那个黄泉、黄岛主,千万别误杀此人。只需将他活捉,交予我便是。其余的‘渊海权贵’,家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鸦’敬上。”
西门追命道:“黄泉,我记得此人。便是他,将‘幽冥夜火’取走了吧?”
笑靥鬼答道:“家主明察,正是他!”
“他除了有些修灵天赋,还有什么值得留他一命的?”
“难不成……是那位陛下他爱惜英才?”
“不,‘桑元岛国’人才济济。又有黑鸦、阿影这等精锐部下坐镇,他手底绝不缺人。”
“那……他便是贪图‘幽冥夜火’?”
西门追命轻哼一声,道:“不可能,他都舍得将‘暗影邪风’给我,助我突破。怎可能还对‘幽冥夜火’感兴趣?”
笑靥鬼啧道:“那究竟是看中‘黄泉’什么呢?”
西门追命和笑靥鬼还在思索。
可那赤脚大仙,却都已经参透。
他心念:若是那‘桑元君主’要留黄岛主活口,那目的只会有一个!
——血玉灵玺!
※※※
那半块‘血玉灵玺’,依旧挂在黄泉胸前。
而黄泉,则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睡得安详。
倏尔,他眉头一蹙。
缓缓睁开双眼。
“主子,你醒了?!”
——刘公公连忙绞干毛巾,替黄泉擦拭脸颊。
黄泉谢过后,先问:“刘公公,阿瑶怎样了?”
刘公公笑道:“瑶贵人她无恙。医师说只需静养一周,按时服用‘灵药’,就可痊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的。”
黄泉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坠下了……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问:“这是哪儿?”
刘公公道:“这里是‘渊海之巅’三层的大医馆,先前受得重伤、身中剧毒的伤员,全是在此治疗、休憩的。”
“原来如此……”
——黄泉眺望窗外,见日头渐渐西沉,忽惊道:“现在未时了?”
刘公公答:“是啊,主子你昏睡了四个时辰了。”
“那、那上午和下午的两场比试,进行的如何了?”
刘公公道:“‘碧云岛’对阵‘北冥世家’的那一场,是‘碧云岛’认输投降,‘北冥世家’获胜。”
“‘碧云岛’投降认输?”
“正是。”
黄泉大笑了两声,道:“哈哈,北冥兄还真有一套啊?竟能将那四位‘青衣教’的使者,都整得服服帖帖!”
刘公公双手连摆,道:“主子,这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他们‘青衣四使’是比都没比,就一致举手投降了。”
“比都没比,就认输?!”
——黄泉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疑云。
他问:“是不是他们觉得……即使动手也绝没胜算,所以就罢手了?”
刘公公道:“咱们起先也是这么推想的,可听那‘鬼三郎’说来,却不是如此。他说这‘青衣四使’虽各自实力平平,但只要四人齐上,就连‘地阶灵尊’都对付得了。若说绝没胜算,不大可能。”
“那鬼先生他,有自己的见解没?”
“有。他说可能是‘青衣教’来渊海的目的,已经达到。否则不可能就此罢手。”
黄泉颔首同意,但又猜想道:“他们既不是为了在渊海扬名立万,也不是要争权夺位……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刘公公也想不通,他叹了口气道:“哎,莫名其妙的还不止他们一家。”
“别卖关子,赶紧说来听听。”
“遵命。”
——刘公公细细道来:“刚才下午的第二场,那‘海王岛’对阵‘皇甫世家’的比试也颇为古怪。那四个‘海王岛’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按时出现。那‘胖竹竿’按照规则,等了他们约莫半个时辰,还是没人来。最后,就顺理成章地判了他们‘皇甫世家’不战而胜!”
黄泉听得也一头雾水,心想:难不成是‘南宫东明’和‘三臂毒手’知道东窗事发,怕我寻仇?不像啊……而且那‘长白’、‘狂铁’也并非泛泛之辈,怎可能临阵退缩?
“只怕是他们,心里有鬼!”
——离肠打了个哈欠,死乞白赖地躺在黄泉对过的病榻上,接着道:“而且还是不一样的鬼,品种不同。”
黄泉一想,问:“大师是暗示……他们因为内斗而罢赛?”
离肠颔首道:“极有可能。”
“何以见得?”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他们体内有异样吧?”
“嗯,是有黑、灰色的,像是蠕虫般的生物……”
——黄泉抬头问:“难不成,大师你知道这是什么虫子?”
离肠眉头微皱道:“虽然本大师见多识广,但还真没见过这种怪东西。我也问过‘鬼三郎’,西漠大陆是不是存在这种能‘增益灵力’的虫子?他说‘虫子大多是害人的,从没见过对人有益处的。’他自己也对寄宿在这两个人体内的蠕虫,颇为犯疑……”
连鬼三郎都不晓得的蠕虫,那恐怕这世上不会有几个人晓得了。
离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过西漠,自然也不晓得。
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
——在东玄世界,获取任何力量,都是需要相应代价的。
——不是时间、福缘、尊严,那就得是性命!
他道:“所以,这些‘蠕虫’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在短短数月之间,有如此长足进步的缘由!而且,这些‘蠕虫’一定会要了宿主,也就是‘南宫东明’和‘三臂毒手’的命!”
黄泉面容凝重,只听不答。
离肠顿了顿,又道:“既然咱们这些局外人都能想到,他们这两个浑身爬满‘蠕虫’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黄泉接道:“就因为他们看出来情况不妙,所以干脆溜之大吉?”
离肠嗯了一声,眸中泛光道:“而且以‘三臂毒手’之狡猾,哪肯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攥着什么要紧的‘救命稻草’在手里,好日后留作保命符。”
什么东西,是他们俩的‘保命符’呢?
黄泉细细琢磨起:那晚在山涧瀑底,二者之间的隐晦对话……
“难道是……”
“小子,你想到什么了?”
“灵眼,是图巴祭司被杀害后,挖出的‘灵眼’!”
离肠到底反应迅敏,他一想便通:“对!既然他们不远万里,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废人。其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挖走图巴祭司的那对‘灵眼’!而这对‘灵眼’,必然也是‘长白’和‘狂铁’所需要的东西!”
经由这么一捋,黄泉脑中的线索更为清晰,他分析道:“所以整件事情,应当是如此发生——在我们联合‘乌山岛’岛民,诛杀‘白狮子’后,三臂毒手侥幸不死,遇到‘长白’、‘狂铁’二人。
他们给以三臂毒手那种‘蠕虫之力’,让其成为棋子,替他们办事。而后当我再度击败‘南宫东明’时,三臂毒手则利用了南宫东明的复仇心理,以‘蠕虫之力’为诱饵,让后者成为他的棋子。从而一并去杀掉图巴祭司,挖走‘灵眼’。”
离肠和刘公公,不禁都呆了。
没想到数月前还涉世未深的黄泉,时至今日,心智已有如此成长。
黄泉脑海中不断翻起思潮,叹道:“只是还不知道这‘长白’和‘狂铁’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要这‘灵眼’又有何用处?若是知道了这两个问题……那也算盘清了一根渊海中的疑蔽之线啊……”
就在两人一魂细思之际。
整座‘渊海之巅’斗技场轰然震动!
喝彩如潮!
“这是,第四场比试?”
“对,这是今日压轴之战——‘东方世家’对阵‘南宫世家’!”
第157章 镜诀神隐
当刘公公搀扶黄泉,迈上观战平台时……
全场又再度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第一场,‘血玲珑’对阵‘龙木’,平手!”
龙木全身满是抓痕,血流如注,显然是被‘混元爪功’伤得不轻;血玲珑左肩烧伤,前胸被风刃撕裂,下腹以及左脚上还凝结有牢固的冰壳,想必是被龙木的‘五行灵诀’轰成重伤。
这两人皆昏迷不醒,被皇甫家奴以担架抬出了场。
“第二场,丹侍‘罗’对阵‘半藏’!”
随着胖竹竿朗声宣布,青石擂台上的双方便即反向奔绕。
半藏下身摆幅虽大,但躯干上肢却稳如松柏。
他眼疾手快,双掌轮甩!
掷出数枚桑元暗器——手里剑!
那每一发都精准无误,向‘罗’的死穴、软当打去!
当当当!
可丹侍‘罗’却有恃无恐。他全身皮肤上都包裹有铁衣,再有浑厚的‘铁之灵气’护体,轻而易举地就弹飞了所有手里剑。
丹侍‘罗’哼笑道:“就算你在暗器里注入灵气,也无法伤我分毫的!在我看来,这简直就和秋末的蚊子一样,叮人都没力气!”
直面挑衅,半藏不削一顾。
他忽止住脚步,纵身跃起!
丹侍‘罗’也跟着离地腾空!
噼噼啪啪!
两人又在半空中拆了数十招,再落到地上。
嗙!
双掌一推,炸出一轮冲击波浪!
他们各自都如浪中小舟,被推向擂台边沿。
稳了好几步,方才止住。
半藏忽觉双手发抖,下盘酸痛。想来要以近战击败身负铁衣的丹侍罗,似乎不太可能。
丹侍‘罗’顺捏拳骨,发出带有金属音的正骨声,挑衅道:“怎么?你们桑元国的男子,都如此手软腿软吗?是不是在床上的时候,也都是软弱无能的啊?”
半藏冷哼道:“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中之妖,还有脸和我提‘床上’二字?”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丹侍都是自宫的太监!”
这丹侍的秘密,虽是人尽皆知的。
但就和很多秘密一样,大伙都碍于‘东方世家’的牌面,选择心照不宣。
可如今有个胆肥的主儿,竟敢当着万余看客的面说出实情……
——那就和当众拆下‘东方世家’的府门牌匾并无区别!
丹侍‘罗’眉角抽搐,脸上既是愤怒,又是羞愧!
他故意压粗了尖锐的嗓子,暴喝一声!
周身灰亮的‘铁之灵气’顷刻疯涨,化成最为坚固的‘斗战铁衣’!
“敢辱我东方世家,我要你以命相赔!!”
他旋即挥起铁拳,向半藏脑门砸去!
刷刷!
半藏单手一挥,两枚黑针弹射而出!
嗤嗤!
丹侍‘罗’的双眼,凌空就爆成血浆。
“哇啊——”
他捂住两团血疙瘩,嗙嘡一记摔到地上连打了五、六个圈,正巧滚到半藏的脚跟前。
半藏的脚顺势就踩在了他的脸颊上,砰砰地点了两下,问:“认不认输?”
丹侍‘罗’虽已去势,可身为修灵者的气概仍在,他大喝道:“认你娘的屁!刺眼掏裆……这极下流的招数你都用,有违武道!”
“意思就是……你不认输?”
“废话,去你娘的!”
半藏不再多问,足下一起劲!
那丹侍‘罗’面部的铁壳就喀喀地碎裂开,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他的鼻子已经被踩烂,塌陷下去……
——呼!
——一阵劲风自台下卷上,推得半藏连步后撤。
无形空气之中,那头套麻袋的‘魍魉’逐渐显现。
挡在那已然昏厥过去的丹侍‘罗’面前。
魍魉道:“这第二战,算你们胜了。我替他向你们投降。”
半藏方才感到那绵延有力的风劲,已知对手很强。
他便拱手作揖,向后翻了三个跟头。
如一条鲤鱼般跃下擂台。
胖竹竿依照规则,宣判了‘南宫世家’获胜。
并且试问两方:这第三场生死战,是要派谁上场?
魍魉淡淡道:“眼下我‘东方世家’一负一平手,所以这一场我等势在必得。所以第三战,当由我‘魍魉’亲自出马!”
南宫燕心想:‘这一场,我上比较合适。就算我斗不过这个‘魍魉’,至少也是‘一胜、一负、一平手’。若加赛一场,鬼先生定能打败那丹侍‘修’,咱们必胜无疑!’
想罢,南宫燕轻笑一声,道:“这第三场,就由本……”
话刚到半,鬼三郎身形虚晃,便站在了擂台之上。
“鬼、鬼先生,这场由我出战保险啊!”
“不。”
——鬼三郎神色笃定道:“此役,鄙人出战更保险!”
这句话,说得坚决。
且言下之意,便是他必定能胜!
这无疑封住了南宫燕的唇齿,也刺进了‘魍魉’的心。
那魍魉啐道:“鬼三郎,你虽剑术了得,但要说必能胜我……你未免也太过猖狂了吧?何况你的‘骷髅太刀’不在身边,你仅凭这柄‘黑曜铁剑’又能兴起什么风浪?”
鬼三郎轻笑两声,道:“若是放在平常,我的确得以‘骷髅太刀’配合全部实力,才有五成把握击败你。可今天不同,今天你必输无疑!”
“有何不同?”
“灵气不同。”
“哦?”
“前几次照面,你的灵气充沛、精神抖擞。若是算灵阶,当是有‘天阶灵士’巅峰!”
——鬼三郎话到此处,故意停顿。
只等全场看客为‘天阶灵士’四字震惊一番。
接下来的话,鬼三郎以灵识密语道:‘你今日灵气不纯、气量不足,方才出手击退‘半藏’时也绵软含蓄,有故作高深莫测之嫌疑。想必你……近日耗损了不少灵气吧?’
魍魉心头一怔,但语气仍旧平静:‘呵呵,当真瞒不过你这等高手的慧眼。’他又扬起了头,周身银、红、黄三色灵气流转交融,道:“即使我灵气不足,你也未必能笃定胜我!”
话毕,魍魉指法迅疾变幻。
“镜灵诀,神隐!”
一团银亮色的‘镜之灵气’覆盖上了魍魉的全身。
眨眼过后,他便消失在了青石擂台上,以及所有人的视野里。
人一消失,看台就热闹了。
他们有的狐疑,有的干脆发懵。
更有甚者不懂装懂,说这是巫术、秘术,还头头是道。
而渊海群豪们,则聊得内行门道。
“镜灵诀……诸位听说过吗?”
“没有,从没听过有什么镜灵诀高手。”
“银月先生,你见识广,见过不?”
就连皇甫琼、北冥凛这等人物,都不禁顺着话题,将眼角余光扫向银月。
——银月显然知道!
因为他眉宇微皱,表情踌躇。
只等黄泉、刘公公、铁狮子这帮熟人凑拢……
——他才缓缓开口:“这……这也是源自于我‘西漠大陆’的特殊灵气!”
“什么,‘镜之灵气’也是西边过来的?”
“嗯,我敢肯定!”
——银月眼望擂台上一动不动的鬼三郎,道:“鬼先生他……兴许遇到大麻烦了。”
见识广的人,总有敏锐的洞察力。
不但银月如此,熟知‘西漠大陆’凶险的鬼三郎也是如此。
鬼三郎眼往右斜,身子就往左面一挪。
嗙地一声!
右侧便是有青石板碎裂,炸得飞石四溅!
这还没完,鬼三郎又觉不妙,接连翻滚、腾挪!
每每一经躲避,身边就有石板爆破,且速率愈发加快!
嗙嗙嗙嗙!
一连躲过十余记连爆,鬼三郎才张开灵识,搜寻敌手。
‘什么?’
鬼三郎的灵识之中……
——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灵气!
——对手真的就像‘魍魉’一般,变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魍魉以灵识笑道:‘你不是常年浪迹于‘西漠大陆’吗?总该知道‘血色荒漠’之中,有个叫‘银之湖’的地方吧?’
鬼三郎沧桑的眼睛一亮,道:‘难不成,你喝过‘银之湖’里的水?’
魍魉浅笑道:“自然是喝过了,否则我哪来做镜子的银料呢?”
鬼三郎已然明了。
他哼哼一笑,道:“没想到啊……‘银之灵气’能折射灵力的属性,在融合成‘镜之灵气’后,居然还能得到保留。多谢,鄙人长见识了!”
魍魉笑而不语,仿佛开心得很。
“可惜啊,你还是忍不住自傲之心,说出了这个秘密……”
——鬼三郎周身杀气如漩涡般张开!
——就像一面直径二十余丈的巨大蜘蛛网,将所有在范围之内的事物,统统捕捉!
当然,也包括了那五步开外、以‘镜灵诀’隐遁的魍魉!
二层观战平台,众人正听银月讲得起劲。
银月道:“我听族中长老提过,位于‘血色荒漠’中部有一座‘银之湖’,离我们‘灵狐族’部落也不是很远。这‘银之湖’虽面积不大,但形态颇为古怪、神秘!”
“怪在哪里?”
“整片湖水,都是像银子般闪亮!”
“那又如何?”
“若是只谈本身,的确没什么了不得。”
——银月咽了口唾沫,扫视了一圈众群豪,又道:“可若是修灵者喝到了一口这‘银之湖’里的水……就能获得特殊灵气——‘银之灵气’!”
在场的所有修灵者,无不眼珠发绿!
他们谁都知道,特殊灵气来之不易。
他们更清楚地知道,拥有特殊灵气的修灵者,就如‘父倾朝野,舅掌玄门’,无论是涉足庙堂,或是行走江湖,那都是平步青云、谁人敢欺?
银月眼望这一对对饿狼般的眼睛,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银月兄,你、你笑啥?”
“对啊,银月小哥,你有去找过‘银之湖’吗?”
银月越听越想笑,他道:“我要是身具两种‘特殊灵气’,那还用受西门追命的摆布?纵使他灵阶比我高,还有炼化五成的‘暗影邪风’加持,也压制不住体内有两种‘特殊灵气’的我啊?”
“这倒是实话!”
——离肠在旁打了个哈欠,道:“你既如此痛恨‘无相灭宗’,又知自己寡不敌众,心中必定想要拥有这‘银之灵气’来增强些实力,以便日后复仇的吧?更何况如你所言,那‘银之湖’离你们不远,若有可能,你必要去取的。是也不是?”
银月笑容一敛,并不作答。
离肠扬起头来,望向他道:“所以,你有无法去取这‘银之水’喝的理由!”
“什么理由?”
“无相灭宗!”
第158章 刀山焚海
黑煞的杀气,如漩涡般绽开。
起初就如流水一般,顺畅无阻。
直到在东首五步之外,遇到透明的人形阻碍,方才改道。
远远望去……
——它就像一座孤岛。
——杵在了杀气的湖泊之中,兀立易见。
鬼三郎横剑一劈!
哐仓!
那透明的人形便受力开裂!
但这一剑劈下去之后,鬼三郎就心头一怔。
因为那‘镜面人形’里头居然是空的,就像是蛇蝎褪下来的壳,有形无实!
而随着外壳片片剥落,里头那团灵气原本安稳的灵气……
——忽然变得极度狂躁!
鬼三郎大喊一声:“不好!”
嘭!
一记爆破!
他虽步伐轻盈,已然向后疾退了数步。
可还是被那强有力的冲击震伤,弹出了十余丈外!
好在他手中有‘黑曜铁剑’,剑犁裂了五、六块青石板子,他才勉强止住。
魍魉哼道:“鬼三郎,你不是想出破我‘镜灵神隐’的办法了吗?怎得自己却如此狼狈?”
面对讥讽,鬼三郎并不动气,反倒是轻笑了两声。
他淡淡道:“你这招诱敌之法,着实巧妙。以隔绝灵气的‘镜面人形’佯装真身,实则其内藏有暴戾的灵气,的确是一手高招。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能破你的招!”
鬼三郎起身掸了掸前襟上的灰尘,眼睛一闭。
仿佛周遭的世界,都静止住了。
所有人都跟着他屏息凝神,就连热议着‘银之湖’的渊海群豪们,也都闭上了嘴。
刷!
当他再度睁眼!
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因为他那肉眼可见的杀气,又向外扩张了数倍!
覆盖住了整座‘青石擂台’!
甚至远在在看台上的观众,都能用鼻子闻到死亡的气息……
“这、这黑不溜秋的是毒烟吗?为什么又扩张开了?!”
“不行了,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啊!”
有些胆小的看客,都向后蜷缩、捂住口鼻,生怕吸入这些骇人的杀气;还有甚者,已经喘不过气,忙起身挤开黑压压的人群,向外逃窜。
那是一片犹如‘幽冥地狱’般,让人惊惧到绝望的凄惘场景!
黄泉见之,不禁心叹:‘这、这难道就是杀气的压迫力吗?简直能让人的心脏都停止跳动啊!若是我在擂台之上,只怕连迈开步子都难!’
北冥凛的眼睛已经发了光,他表现得异常兴奋,道:“就是这种杀气,我找的就是这种人!”他像是渴了三年的旅者,终于寻到了沙漠绿洲!
至于其余的渊海群豪,除了皇甫琼外,无不向后退避,生怕被杀气误伤。
而飘满腾腾杀气的青石擂台上。
是有数十个‘镜面人形’来回奔走、纵跃。
其目的自然是要迷昏鬼三郎的视线,让他寻不到魍魉的真身!
——可鬼三郎似乎早就料到对手藏有后招!
他反举‘黑曜铁剑’,将腹中灵气提取、灌注其内!
那剑身由黑转红,耀起红芒!
“鬼剑十三绝,鬼山焚海!”
话音刚落,他便将‘黑曜铁剑’插入足下混沌杀气之中!
轰!!
那杀气瞬间沸腾、爆燃!
就像是被点燃的沼气,转瞬燎原!
这还没完,从这片圆形焚海之中……
——如雨后春笋般,又有数十柄两人高的‘黑曜铁剑’自下戳起!
——将那数十个‘镜面人形’烧炸、刺裂!
砰砰砰砰!
连声爆破过后,火势未消。
青石擂台上全是剑痕、炸坑,以及散碎的闪亮镜屑。
鬼三郎的面前,那‘魍魉’也现了形。
让人称奇的是:他虽衣衫稍有破损,还有些皮外伤,但仍未伤及筋骨。
他浅笑道:“鬼先生以杀气、灵气催生而出的剑诀,威力当真惊人。竟能在一招之内,就破了我的‘镜人阵’,实在是位难能可贵的对手。佩服,佩服!”
鬼三郎也恭谦地道:“鄙人只是长年旅居‘西漠大陆’,从许多当地的奇人隐士口中,得知过些许破招之法。其中就有对付‘镜灵诀’一类的妙法,便是以‘杀气’代替‘灵识’,感知敌手方位。说来这也并非鄙人自己想出来的破招,哪里值得兄台佩服?”
“此言差矣,鬼先生过谦了。”
——魍魉反驳道:“就算知道破解之法,没有傲人的杀气漩涡,又怎能顷刻间逼得在下走投无路,硬吃下你这招剑诀呢?”
鬼三郎抱拳道:“若是没有这方寸擂台,兄台大可纵跃到‘杀阵’之外,躲避鄙人的剑诀。那非但毫发不损,还可以趁我出招间隙,置我死地。更何况足下硬吃剑诀,居然只受了轻伤,魍魉兄修为之高,三郎当真钦佩!”
魍魉笑道:“呵呵,既然你我互相佩服,何不罢手?让晚辈们决一胜负?”
鬼三郎摆手道:“这恐怕就不必了。”
“为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在下受了‘南宫商会’的赏钱,就必须奋战到底,绝不含糊!”
——鬼三郎拔出黑曜铁剑,剑锋直指对方,道:“三招。三招之内,占优之人获胜!”
“好!”
“得罪了!”
鬼三郎挺剑进步,以磅礴灵气顺由剑锋刺出!
魍魉双手一展,面前突然树立起一块‘银之镜’!
晃荡!
那如山洪般涌来的灵气剑势,一接触到‘银之镜’……
——居然顷刻峰回路转,反向鬼三郎扑还!
鬼三郎眼神兀自笃定,他不攻不守,杵在原地。
当剑势将他吞没、看客们以为魍魉得手之时……
——噌!
魍魉背后,一柄利刃耀起黑芒!
正是鬼三郎手持通体乌黑的‘黑曜铁剑’,刺向前者的后心。
魍魉身子一侧,单掌催劲,拍击地面!
嘭——
一记闷声,擂台大震。
成千上万的镜壳碎粒悬停在半空。
就如千军万马踏过沙漠,扬起的隆隆沙尘一般。
“镜尘雷暴!”
魍魉周身,是有风旋疾速升起!
它将闪烁的颗粒卷入风中,瞬间形成了能吞噬整座青石擂台的风暴!
噼噼啪啪!
那镜面碎粒在风中连续冲撞、爆破,闪出雷光霹雳、火光灼炎!
一时引得渊海群豪皆继屏息,众看客不无瞠目结舌。
就连至高看台的渊海权贵们,也不由得聚精会神,紧盯擂台。
嗤!
只听是有利刃穿刺之声。
那‘镜尘雷暴’缓缓坠下。
镜尘颗粒叮叮咚咚地落在青石擂台之上,清脆悦耳。
黑曜铁剑,已然刺穿了一面‘银之镜’。
针芒般的剑锋,距离魍魉的麻布面罩不足半寸,仿佛即刻就要将他的假面揭下来。
若是魍魉没有带面罩,此时一定能看见他下巴上挂着的汗珠,正欲滴不滴地悬在那儿。
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眼看就要大白天下。
那‘魍魉’叹得口气,道:“鬼先生,你胜了。”
鬼三郎旋即剑尖转下,抱拳道:“承让!”
至此,第二轮的‘夺魁大典’,已然落下帷幕。
最终晋级的四强为:乌山岛、北冥世家、皇甫世家,以及南宫商会。
胖竹竿舒得口长气,抹去了汗珠,道:“本次‘夺魁大典’的两场半决赛,将在五日后的辰时举行。而最后一场决赛,则是放在同一日的午后举行。也就是说,咱们‘渊海之国’的高祖皇帝花落谁家,就将在五日后揭晓!”
此言一出,在至高看台上,除开西门追命并不在场、北冥凛需得参战外。作为晋级方的皇甫连城、南宫端木皆面露喜色;而东方询的表情未变,但脸色早已暗如死灰;至于空相神僧、青衣坛主两位,则都不卑不亢地恭喜起晋级双方来。
落败的渊海群豪们,大多自叹技不如人,拱手道喜。
阿蛮笑道:“黄岛主,你若是做了咱们‘渊海之国’的皇帝,可别忘了小兄弟我啊?给我留个一官半职的,让咱威风威风?”
黄泉还未搪塞,那刘公公已经喜不自胜,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咱家主子做了开国皇帝,一定少不了诸位的好处。保准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装作展开手中“圣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铁狮,封镇南大将军,官拜一品,赏‘资源岛’三十座、‘庶民岛’五十;阿蛮,封骁骑校尉,官拜三品……阿瑶,封‘纳海贵人’,赐红大袖衣、鸾凤霞披,戴金坠、持玉圭,择日上告天帝、太皇,便可大婚!”
铁狮、阿蛮、海伯、图巴等,无不配合做样,接旨领赏。
阿瑶则别过了羞红的脸蛋儿,走向一旁。
黄泉心中虽欢喜,可嘴上还需客套:“哎,刘公公啊。今日我能侥幸击败西门薄云,已是万难,五日后无论是面对皇甫琼,还是鬼先生和北冥兄,我都胜算极微。咱们啊,还是莫要想得太多,老老实实相助北冥兄、南宫兄两位夺得头筹,取缔了‘渊海之国’这个痴心妄想才是。”
刘公公淡淡一笑,拱手称是。
谁都瞧得出,黄泉对方才刘公公那番说辞,赞许有加。
尤其是说到最后,封阿瑶为‘纳海贵人’时,他脸上难掩笑意,就像是个三岁娃娃一般,乐得纯真,乐得毫无隐瞒。
所有人都笑了,鼓起手、吆喝起来。
他们真心地祝福有朝一日,能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宫燕也是。
她虽不能真心实意地将笑容挂在脸上。
但她可以将眼泪都咽回肚中。
她甚至想象过,若是在黄泉与阿瑶大婚之日,她也能强忍泪水、装作无所谓,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敬上一杯。
正如黄泉并没注意她一样。
南宫燕也并没注意到……
——那四个‘青衣使者’的目光,已牢牢锁定了她!
第159章 大劫先兆
冗夜漫漫,蔽不见月。
皇甫内海之上,又笼罩起浓浓冷雾。
一叶扁舟荡在水央,若隐若现。
仿佛是故意披上这身朦胧雾气,在黑夜里潜逃的贼子。
船上有两人。
那划船的是三臂毒手,而坐在船尾操舵的则是南宫东明。
虽然背后浓雾重重,五步开外绝不见光。但南宫东明仍三不五时地向后打量,生怕‘长白’和‘狂铁’像海怪一般追猎而来!
“毒手,你觉得咱们这一次,能顺利逃出去吗?”
“当然能啊!”
——三臂毒手边卖力划船,边气吁吁地回答:“咱们三天在五个密洞中来回转移,行踪全无,长白和狂铁定然以为我们早已出逃,势必会追出远海。他们一定料想不到,我俩会等这夜色最黑、雾气最浓的今天方才行动!”
南宫东明点了点头,又道:“那咱们为何要向西走?若是向南走,可以回我‘南宫商会’得到庇护。若是向东海而去,也可以投靠我在‘东方世家’的舅父大人啊?”
三臂毒手哼笑道:“你想得到,我想得到……他俩会想不到?”
“你的意思是——”
“长白和狂铁必然兵分两路,一个向东,一个向南。就候在那里,等着咱们两个去送死啊!”
“东、南两个方向走不得,那也可以向北,从‘寒冰北洋’绕行啊?为何偏偏……”南宫东明眉头一皱,“偏偏要去那要命的‘幽冥海域’呢?!”
三臂毒手轻笑两声,问:“在下人送外号是什么?”
“‘三臂毒手’啊?”
“那便是了!”
——三臂毒手哼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能往凶险万分的‘幽冥海域’去?”
南宫东明惊道:“难不成,你早就留有后招?”
“没错。”
“什么招?”
“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苦禅寺!”
南宫东明疑惑不解,确认到:“在‘幽冥海域’与‘寒冰北洋’交界处的那座寺庙?”
三臂毒手哼笑道:“不错,只要到了那里,就有可能逃往‘西漠大陆’!到了西漠大陆,这群渊海的高手们……就只能算作蝼蚁之辈了!哈哈——”
嗤!
三臂毒手的笑声,刹那间止住了。
他只觉得背后一凉,有一只手掌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手掌很细嫩,显然年纪不大,且不干粗活。
其上还嗡嗡地绕着青绿色的‘风之灵气’。
不用猜……
——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
南宫东明用脚抵住了他的后背,将手掌一拔!
洒喇喇!
那空洞的伤口内,并没有血液涌流。
只有些浓稠的黑褐色浆液,顺由洞眼缓慢地滑落。
而可让南宫东明咂舌的是……
——三臂毒手的体内,竟是有成千上万条黑褐色的小虫钻出!
它们个个都有手掌般长,浑身布满了鳞片。头部长着三排狭小的眼睛,但似已完全退化、没了用处。它们还有一对强健的双颚,能轻易地撕扯开皮肉和筋骨,远比刀子还要锋利。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啊?!”
——南宫东明猛地抖落这些小虫,想要踩死它们。
——可他无论是用脚踩,还是以扇子劈,都无法穿透它们灰褐色的坚固鳞片!
南宫东明打小养尊处优,哪见过这么恶心的场面?
他憋住阵阵干呕,猛拽起三臂毒手还在抽搐的胴体,想要推他下海。
“啊!眼睛,那对眼睛!”
他险些忘记了那根“救命稻草”!
南宫东明立马从三臂毒手的衣兜里,搜出了那只精致的雕花锦盒。
打开一瞧:那双“灵眼”还在!
他长吁口气,安下了心,赶忙将奄奄一息的三臂毒手推入海中。
只见那一条条褐色的小虫,如腐蛆一般啃食起三臂毒手的尸身;还有些便如水蛇一样,直向海底深处流窜。
而那三臂毒手却死不瞑目,眼珠子亮得发青!
他紧盯着南宫东明脸上,那阴险狠辣的笑容!
他终其一生,愣是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暗算!
“杀了你,我活命的机会才会更大……”
——南宫东明将那些恶心的虫子,统统丢到海里。
自己缓了好几口气,才握起船桨,向西航行。
不久,便没入了冷雾之中……
这片海域,很快就充斥起血腥之味。
许多血脸鲨、魔钳蟹、海刺鲳等带肉的鱼骨和外壳,慢慢浮上了海面。
还时不时地冒起水泡,翻涌起令人作恶的腐臭之味。
此外,还有两个人钻出了海面。
一个是‘长白’,还有一个是‘狂铁’。
他俩下身潜在水中,似是各有一条极长的尾巴,泛着灰褐色的光。
长白、狂铁相视一眼,向身后冷雾中问:“杀?”
“不必。”
水波潺潺。
一艘双桅帆船,航出冷雾。
船首有个男子,脸蒙黑纱,手提灯笼。
他道:“这两个‘灵虫巢’里面,留下一个就已足够。我等只需尽快将剩余的普通‘虫巢’尽数散布于皇甫内海各处,就已事成大半了。”
“遵命!”
那船身甲板之上,一排排地站立着眼神空洞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是有皇甫世家的兵丁;也有渊海商旅、保镖;就连大肚子的孕妇,也有好几人。
他们虽外貌迥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皮肤,他们的皮肤之下都布满了灰褐色的小虫!
那蒙面男子打了两记响指,左右船舷便各有一具‘虫巢’跳入水中。
就像两根筷子,笔笔直地插入腥臭的海里。
很快,这两具‘虫巢’的衣物、人骨就漂浮上来,还连带着些许没啃干净的内脏。
蒙面男子咳嗽了两声,道:“心脏、眼睛、两只手,只要这五件东西寻到……不出一个月,这渊海无论是海上还是海底,全将被我们‘海妖族’统治!”
“不错!”
“大人所言极是!”
蒙面男子朗声大笑数声。
冥冥之中,脑中忽浮现几张面孔起来。
他心头微颤,兀自盘算:‘鬼三郎、北冥凛……还有那个黄泉。希望这几个人,别在这节骨眼上有任何动作,让我等的计划……顺利进行!’
长白问:“大人,有何难处?”
狂铁也附和道:“若是要追杀,属下义不容辞!”
男子摆摆手,语气苍凉:“没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咱们向南面绕行,去那里倾撒‘虫巢’吧!”
长白、狂铁抱拳遵命。
只听铁索嘎啦啦,嘎啦啦——
两人身子一转,牵着这艘‘二桅帆船’,向南方航去。
※※※
转眼三日。
皇甫金殿,楼梢之巅。
今夜冷月如钩,星寒似针。
月光云影,洒在鬼三郎那不再年轻的脸上,显得格外苍凉。
他扬起头,倒光了最后一滴酒。
才舍得丢掉酒葫芦,嗝了一口嗳气,淡道:“不要着急嘛,再等两日。”
呼呼——
一阵寒风卷来,杀意渐浓。
北冥凛乘风而起,在三丈之外的另一弯楼梢站定。
他腰间的‘白鞘宝剑’已然出鞘,惨白的剑锷在紫夜下闪烁着夺命的冷光!
北冥凛道:“你未张开灵识与杀气,何以得知我在附近?”
鬼三郎笑道:“唉,北冥少侠杀意如洪、剑气如雷,鄙人若是连这些都察觉不到……那早活该死上千回百回咧!”
北冥凛哼道:“今日你佩刀不在身边,我自然不会与你决战。你的脑袋,就先寄放在你的脖子上吧!”
鬼三郎不卑不亢,挠了挠胡子拉碴的脖颈,道:“那鄙人就多谢‘北冥阁主’不杀之恩,让我还能多喝两天酒,多舞几招剑了。”
噌!
北冥凛,收剑回鞘。
他首付背后,遥望月下之海。
良久才道:“三日来,皇甫内海时有异变……这,是你们干的吧?”
鬼三郎捉着胡子,道:“非也,非也。原来‘北冥阁主’你也注意到了海中异变,所以才前来这个四面通达之处查探的吧?”
北冥凛斜眼瞧他。
见他轻松自在,好似并非在撒谎。
北冥凛又道:“不错。十日之前,我便察觉海中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数量并不是太多,我就没再留意,只顾专心备战……”
鬼三郎抢他话道:“可这最近五日来,整片‘皇甫内海’愈发古怪。非但四处瘴气弥漫,海中还时不时地翻腾起人兽骸骨、鱼虫残肢,还伴随着阵阵恶臭……简直像极了‘幽冥海域’!”
北冥凛敬此人剑术高明,便不计较对方插话。
他点头称是,道:“我总觉得两日后的‘夺魁大典’决战……不会太平。”
鬼三郎叹道:“鄙人也是有同样的忧虑啊!别说是不太平了,我觉得可能会有一场……大浩劫!能颠覆渊海未来、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此事,当真和你无关?”
“当真无关!”
——鬼三郎略显吃惊地问:“你为什么怀疑我?”
北冥凛道:“近几日来,有个‘神秘人’一直暗中窥探黄岛主与我的动向。他以为自己身法高明、动作迅敏,就能避过所有人,可他最后还是败露了行踪。”
鬼三郎哈哈大笑,道:“你……你该不会怀疑是我跟踪你们的吧?记得那几日,鄙人都正大光明地和你们一块儿喝酒,哪需要暗中观察?”
“我知道那人不是你。”
北冥凛余光忽而转向了背光的阴影处。
唰!
无形剑气,快如雷霆!
五丈外的阴影处,溅起了一串血珠!
那人以桑元话喊了一句:“岂可修!(可恶!)”
便即向后连续翻跃数周,没入冷雾之中……
这身形与音色,无疑是那桑元忍者——‘半藏’!
北冥凛转向鬼三郎,眸光一敛。
仿佛是在无声质问。
第160章 剑指北冥
苍穹之上,飘有厚云。
日头的亮光,也被遮蔽。
她仿佛晓得今天是‘夺魁大典’的决胜之战,所以将万丈金芒收敛。
好叫所有的辉煌溢彩,全都倾注于擂台之上。
祭拜天帝后,胖竹竿朗声宣布:
“渊海‘夺魁大典’第三轮的角逐,即将展开。首先,恭请现任‘渊海盟主’——皇甫连城大人金口致辞!”
浩荡如海的呼声之中,皇甫连城从那‘紫金宝座’移步而下。
他虽连日来饱受‘内海异变’的搅扰,但此人修为之高、城府之深,始终能保持一副精神抖擞、器宇轩昂的姿态。
“在此,本盟主先要感谢诸位权贵、豪侠、商旅、岛主莅临敝岛,见证这一空前的盛世!
按照百年来的规矩——凡任‘渊海盟主’者,可号令渊海五大世家、三十二商会、七十四支部族势力,以及五千余座岛屿及其岛主、岛民。所有渊海子民必须恪守臣服,违者必遭诸岛海捕,放逐北方冻土,永世不可再踏足渊海半步!”
“绝对服从皇甫盟主,皇甫世家万岁!”
“誓死追随皇甫盟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
全场欢呼示忠,震耳欲聋。
他们那种毫无理智的盲目崇拜,就和身中蛊毒的疯子一样,无药可医。
皇甫连城心中大喜,脸上却只微微含笑。
他双掌一抚,示意全场安静,道:“今日三战之后,便可决出本届‘夺魁大典’的最终胜利者。他不但将是渊海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更能当选新一任的‘渊海盟主’!届时老夫将会卸下这身金丝荣袍、紫金玉冠,再交出盟主令旗,传位给那名年轻有为的后生晚辈!”
说到谁能最终夺魁?
那这万余看客之中,就分成好几派了。
“喂,最后三场赌局了,你们押宝哪一家?”
“还用问?能让皇甫老爷卸甲归隐的……当然只有他的亲生儿子——皇甫琼喇!这届一定是老子卸任,儿子接班。要不是这样,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耍!”
“你们还会赌‘皇甫琼’胜?前一场对阵你是梦游了吗?那‘魍魉’有如此神鬼难测的本事,这‘鬼三郎’照样逼得他举手投降,依我看啊……南宫世家必胜!”
……
反正赌鬼们的盘口里,是绝不会算上黄泉的。
毕竟就量黄泉本事再大,他能侥幸闯过‘西门世家’这道坎,也绝不可能是北冥凛的对手。
就连黄泉自己,也都不相信能战胜北冥凛,觉得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打还是得打一场。
而且还得全力以赴!
毕竟他俩互相欣赏,惺惺相惜。
若不拿出全力……那岂不是辱没了对方?
二人矗立擂台,一南一北。
北面忽有夹着雪子的冷风溜溜吹来,扬起两人的衣袍与长发。
北冥凛道:“黄岛主,怎么比法?”
黄泉道:“一对一,一战定胜负!”
“有种!”
“那是自然。我不但有种,而且绝不是孬种!”
“好得很……”
——北冥凛抽出腰间‘白鞘宝剑’,辉煌尽显!
他本可不必拔出此剑,将它留作制胜法宝。
但眼前的这个对手,却是他唯一的朋友!
一个以杀人为艺术的巅峰剑客,对待真朋友的态度……
——那就是招招致命!
北冥凛眼波如三月春阳,口气却冷若冰霜道:“刀剑无眼,生死由命……看招!”
说时迟,那时快!
那“招”字还未脱口,白芒已闪到黄泉三步之内!
黄泉眼珠一瞪,下意识向后疾退!
咻咻!
可北冥凛剑快,身法更快!
他未出三步就已后发先至!
“可恶!”
黄泉本想抽刀格挡。
可那柄‘阿鼻地狱’的骷髅刀鞘内,像是长满了铁锈,被牢牢封死。
只因他面对自己的朋友,竟是连一丝杀气都提不起来!
当当当当!
北冥凛则毫不客气,灵气御剑,攻势破竹!
黄泉只得以刀鞘左挡右避,连连败退。
“再不出剑,你就得死!”
“我、我是想出啊!”
嘭地一声,两人灵压相冲!
愣是将两人皆弹开十余步。
北冥凛淡淡道:“你提不起杀气?”
黄泉颔首,嗯了一声。
“那……我来帮你!”
——北冥凛舒了口气,将‘白鞘宝剑’竖于胸前。
只见周遭的盐巴、雪子无风转起。
北冥凛的周身,忽就翻腾起浓郁的雪白灵气!
“北冥剑诀……”
他唇间吹出寒气,那柄白鞘宝剑嗡嗡作响,愈来愈亮!
最后他双眸发青,向黄泉一斩!
“寒海吞鲸!”
黄泉心头大惊!
他万万没想到,北冥凛竟然会对自己用出杀招!
并且使的还不是‘无形灵剑’,而是他赖以成名的‘白鞘宝剑’!
这‘寒海吞鲸’的威力,黄泉自当清楚。
他眼睁睁地见过一艘五桅商船,被剑气劈成两半;也见过那四海灵兽之一的‘独角座鲸’被白鞘之剑劈成重伤。
见那辉煌皎白的剑气,如同能撕裂空间般劈来。
黄泉的耳朵忽就嗡鸣起来,身后南宫燕、刘公公、铁狮子等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还有越离越近的死亡!
死?
现在绝不能死!
纵使手指发颤,黄泉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刹那间没想这招是谁劈出的,只知道自己要活命!
就算像一条路边的野狗那样,也得活下去!
“青炎爆流破!”
伴随着长啸,黄泉刹那释放出近三丈的杀气!
那被青色炎气包裹的骷髅太刀,应声出鞘、挥砍!
犹如一条青炎巨龙,直扑‘吞鲸剑气’!
呲呲——
两股剑道绝技相互绞杀,宛如两头猛虎恶斗撕咬。
坚持了片刻……
嗙!!
两道剑气皆吃不住力!
一东一西,竟向看台上飞袭而去!
吞鲸剑气如虹。三五个‘皇甫世家’的高手侍卫以灵压相抗,也消减不了丝毫威力。最后十来人相抗,才勉强将这道剑气弹向斗技场的穹顶……
哐啷啷!
原本遮雨挡风的顶檐被轰出了个大窟窿,石渣伴着雪子、细雨飘入看台。
而那条‘青炎长龙’,则正巧扑向至高看台,不偏不倚。
皇甫连城眼珠一瞪,提起灵气,灌注指间。
企图以两根‘金手指’强行抵挡此招!
“什么?”
——可让皇甫连城意外的是:黄泉的这招‘青炎爆流破’后劲十足,远非区区两根‘金手指’就能接下!
‘可恶,老夫岂能被一个‘天阶行者’逼得动了真格?但倘若真被此招伤到,那我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渊海称帝、号令群臣呢?’
他再三思量,终究浑身金光笼罩。
他化作了一尊金像,将‘青炎爆流破’撕成两半,抛向乌云渐密的苍穹之上!
遥望破空的青炎之龙,众看客受惊之余,无不赞叹黄泉、北冥凛剑诀之强横,以及皇甫连城金身之坚固。
在《东玄经·修炼百门》之中,对‘杀气’亦有解释:
‘杀气,与‘灵气’截然不同。它并非在修灵者体内客观存在,而是一种来自于修灵者主观的意志。只有意志越顽强、求胜之心越重的修灵高手,方才能散发傲人的杀气,从而使出极意的剑诀,或是究极的灵诀奥义。’
而在全书之中,关乎‘杀气’的修炼与收放,则提及甚少。只寥寥数笔说:‘每位精通‘杀气’的修灵者,皆有释放自己杀气的独门妙招,有的会臆想对手是憎恶的仇敌;有的则会以自残、疼痛催化。其手段之繁复,不比灵气种类要少。’
北冥凛精研剑术,自然对‘杀气’收放十分熟悉。
他方才就是将自己修炼杀气的妙法——死亡恐惧法,言传身教给了黄泉。
见黄泉杀意腾腾,且未被‘寒海吞鲸’的剑气所伤。
北冥凛心感宽慰,舒得口气:‘这一逼,看来是恰到好处……’
黄泉当然也瞧得出!
他拱手拜道:“多谢北冥阁主提点!”
北冥凛哼了一声,道:“既然你已拔剑,我便不客气了!”
话毕,后者步伐如舞。
恍如在青石擂台之上,幻化出了六道虚无的身影!
黄泉眉头一皱。
他虽分不清那道才是真身,但已决意以守为攻,先挡下这一招再反击。
“北冥剑诀,六仙踏海!”
那六道仙影皆以不同的招数,或刺或劈、或挑或戳,向黄泉的软当要害攻来。
黄泉凝起火之灵气,将‘骷髅太刀’堕入石板。
“炎灵诀,青炎炼狱牢!”
嘭嘭嘭嘭!
——黄泉周身一步之外,是有八道‘青之炎柱’从石板下爆射而起!
将那六道虚影尽数灼烧,化为烟气。
唯独余下北冥凛的真身,以灵压抵御热浪,踏入炎牢与黄泉近身对招!
噼噼啪啪!
一白一青,两柄利刃交相辉映,拆得十余手。
两人一会儿腾挪十丈开外,接力再战。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灵气的剑痕。交手之精彩,绝不亚于前一场‘魍魉’对阵‘鬼三郎’。
谁都没注意,就连黄泉都没观察到……
——北冥凛的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去舞剑。
更是此生少有的,能与朋友一起如此畅快地对招!
他满足了,乐意了。
忽然就加快了出剑的速度!
唰唰,唰唰唰!
原本一次出剑的时间,现在北冥凛可以出四剑!
撞得那‘骷髅太刀’火星四溅,锵锵发颤!
噌地一撵!
骷髅太刀被高高挑飞。
在半空一转,插入了擂台上的石板之中。
而白鞘宝剑的森寒剑锋,已然点在了黄泉那突起的喉结上。
黄泉的手,脱力地战抖着。
但他仍抱起了拳,恭贺道:“北冥兄剑术无双,黄某甘拜下风!”
第161章 巾帼让局
“本场由‘北冥世家’获胜!”
黄泉、北冥凛二人相互抱拳拱手,下得擂台。
比赛间隙,斗技场中议论云云。
看客甲问:“这黄岛主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和‘北冥凛’缠斗如此之久!”
看客乙道:“哼哼,我早就听闻过这‘黄岛主’的名号了。他年纪轻轻、智勇双全,三个多月前就击垮了‘蒙戈海盗’,干掉了无恶不作的‘白狮子’,拯救了‘乌山岛’百余子民!”
看客甲惊道:“这么厉害?”
看客乙道:“还远远不止呐!就在前两天,我在皇甫城里的小酒馆喝酒,听几个‘西门世家’的驭尸使说——这黄岛主,两个月前还曾登上‘幽冥海域’的‘冥府岛’,取走了天下灵火之一的‘幽冥夜火’!”
周围的看客一听,不禁扭过脑袋,狐疑地望着他俩。
他们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西门世家’这匹恶虎的口中夺食吃。
就在他们困惑之余,左手边几名裹着裘袍的北洋汉子搭话道:“非但如此啊,咱们‘寒海北洋’的大冰灾,也是拖了黄岛主的福气,方才能化解的。”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童叟无欺!咱们这回就是前来报恩,替黄岛主摇旗助威的!”
——道完,那群以‘完颜阿留山’为首的毛族人,都站到了长凳之上,用毛族土话高喊:“黄岛主,你是我们心中永远的英雄!”其声之响,如雷贯耳。
人人都夸,那必定就不会差。
这群看客,无不揉清眼睛,再重新打量起这个身材偏瘦、一脸萧索的少年。
心中皆对他有了莫名的敬仰与尊重。
就连‘至高擂台’上,刚刚挡下‘青炎爆流破’的皇甫连城,也暗自感叹:‘这臭小子,倒是块好料子。若日后能为老夫所用,那便最好,若不能……就得趁早除之,以绝后患。’
可对他而言,眼下的首要大事,却是另外两件。
其一,便是期待儿子‘皇甫琼’能连胜两场,取得‘夺魁大典’的头筹,建立‘渊海之国’;其二,则是要清查近半个月来,在‘皇甫内海’发生的古怪异变……
“皇甫盟主。”
——楚盈香在台阶下报道:“属下有要事禀报。”
皇甫连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隔间来报。
楚盈香颔首,向左右六位渊海权贵蹲安后,方才转去隔间。
“盟主,当真是那东西入侵进来了。”
“你确定?”
“千真万确,属下昨夜去查看‘独角座鲸’伤势之时,就遭到了它们的袭击!且还都是长满灰鳞的成年体。”
皇甫连城眉角一颤,兀自沉思。
楚盈香分析道:“它们‘海妖族’繁衍虽快,但从‘卵体孵化’到‘灰鳞成年’最少也需要一个多月,莫非……之前就有成年海妖混入内海了?”
皇甫连城道:“应该不会。连月以来,除了你早被委任出使‘四大世家’外,没有一人进出‘皇甫内海’,就连琼儿都没有。”他老眸一挑,瞥向楚盈香问,“是你吗?”
楚盈香从容摇头,冷冷道:“盟主你该知道,属下与‘海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岂会做这些畜生的走狗?”
皇甫连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
他才蓦然颔首,道:“那些家伙一定是想了什么妙计,将‘海妖卵’带进了内海,真是防不胜防啊……总之,等今日大事一成,你就负责彻底排查此事!”
楚盈香道:“是,属下定当负责到底。”
“嗯,不过你现在还是全力以赴,协助琼儿拿下这一场吧!”
“遵命!”
……
再当整个斗技场安静下来时,皇甫琼已经赫然立于擂台东首。
他一眼望去,台下只有南宫燕、鬼三郎和龙木三人。
不禁心头笃定:哼哼,三对三或者一对一,我方必胜无疑!
他拱手抱拳,朗声言道:“请问南宫姑娘,尊下是想如何比法?”
南宫燕虽一袭女装,但改不了假小子的气魄。她扬起脑袋,道:“怎么比?当然是一对一,比三场咯!”
“好,那第一场便是本少盟主亲自上阵!”
——皇甫琼最为自信的,就是一对一单挑。
他都没与楚盈香、梅行之二使商量,就已独断独行。
南宫燕追问:“君子一言,可不能反悔哦?”
皇甫琼袖袍一甩,金芒灿灿,道:“那是自然,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骗你一个小姑娘。”
“那好!”
南宫燕嗖的一声,跃上擂台。
她浅笑道:“既然‘皇甫世家’首战,上场的乃是少盟主你。那咱们‘南宫商会’就一定得派身为少会长的我,来对付你!”
‘弱质女流……还妄想对付我?荒唐,荒唐至极!’
皇甫琼强忍住怒火,沉住气道:“南宫姑娘豪气冲霄,堪比巾帼丈夫!在下万分钦佩……”话到此处,他周身金芒大作,衣袖无风飘动,“为表尊重,那就让本少盟主,亲自来领教南宫姑娘的高招!”
“我认输!”
南宫燕嘻嘻一笑,高举手掌。
认输?
什么,南宫燕认输?
——万余看客,无不连声咂舌。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一场气势如虹的对垒,竟会结束得如此之快!
至高看台上。
皇甫连城见苗头不对,笑问:“南宫世兄,令嫒她此举……意欲何为啊?”
南宫端木叹道:“唉,我也正纳闷呢!自从小女接手‘南宫商会’会长一职后,南海的大小事务,皆由小女一力承担。愚弟则只顾自己安心养病,不再过问商会的一切。所以,这排兵布阵、对弈计谋,全是她来决断的。”
‘这老狐狸,倒是把一切推得干净。此次若非有你从旁指点,哪能从‘桑元岛国’请来像半藏、鬼三郎这等修灵高手来?’
——皇甫连城心里虽在咒骂,可脸皮仍旧绷着笑容,他道:“噢,原来如此。那咱们就静观其变,看看南宫世兄的掌上明珠,是如何‘巾帼不让须眉’的!”
非但皇甫连城不信,就连东方询、西门追命也都抛出了鄙夷的目光。
他们都推测此乃南宫端木下的圈套。
全场唯独黄泉一干人,晓得真相。
他们有的暗自偷笑,有的藐视向皇甫家臣,总之是一副‘你中计了’的表情。
南宫燕转身,昂然离场。
她头也不回,搞得胖竹竿也一头雾水。
可规矩早已说定,他也只好判皇甫琼不战而胜。
直到皇甫琼也走下擂台,他才意识:“不妙!”
对方是把战斗力最弱的‘南宫燕’,来白送自己一胜。
接下来的两场……他们的把握可就大了。
在皇甫琼思考之际。
鬼三郎已然肩架‘黑曜铁剑’,放浪不羁地迈上擂台。
他左看梅行之,右瞧楚盈香,道:“你们俩,谁来与我一战?”
梅行之面如石雕,但左脚却向前跨了一步。
皇甫琼立马抬手拦住了他,道:“此人最难对付,你别上。让‘盈香’去会会他,若是能赢下固然最好,若是输了……你还能在第三场胜过那龙木!”
梅行之不动声色,那左脚就收了回来。
楚盈香宝伞一开,顺着碧绿的‘风之灵气’飘上擂台。
她蹲安道:“小女子楚盈香,拜见鬼三郎先生。”
“免礼,免礼!”
——鬼三郎眉花眼笑,道:“楚姑娘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三郎能与你比试一番,即便败在了你的石榴裙下,也心甘情愿呐!”
楚盈香扑哧一笑,问:“哦?那鬼三郎先生是打算手下留情,放小女子一马咯?”
鬼三郎叹道:“哎,鄙人也是想啊……可眼下雇主已经输了一场。要是再输一场,鄙人就得还她一半赏钱,那些可是我今后十年的酒钱啊!输不得,输不得咧!”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只好全力应战了!”
话音还在半空,楚盈香的‘象牙宝伞’已经飘满灵气,戳向鬼三郎。
鬼三郎上身不动,只是足尖轻轻点地……
——喀喇喇!
一道三丈高的敦厚岩壁,从地里升起!
嘭!
那岩壁虽巨硕,但也经不住象牙宝伞的灵威,顷刻碎裂坍塌。
可岩壁后,鬼三郎的人已经不见了。
忽地一声!
一道黑影从石屑之中掠过。
当众人定神细看时……
——鬼三郎早已横握持剑,刃口从背后抵在了楚盈香那香嫩的脖颈上。
全场惊呼不绝,谁都没想到这第二局的情势,也进展奇快!
“认不认输?”
“小、小女子认输……”
鬼三郎哼哼一笑,又问:“真话假话?”
楚盈香抹了把干燥的额头,支吾地道:“当、当然是真的……反正小女子输了这一局,还有……还有梅右使可以出战。”
鬼三郎眼眸如刀,再盯住了她的鼻尖与胸廓,良久……
他忽然道:“你撒谎!”
楚盈香惊道:“什么?小女子哪敢说谎?”
“你告诉我,一个紧张得话都说不清的人,呼吸怎能如此平缓?”
“这……”
“还平缓得几乎听不见吸气的声音,甚至连心跳都没了?”
……
嗤地一声,刀锋削过!
鬼三郎利落地割下了她的脑袋!
全场万余看客无不瞪大眼睛,张圆了嘴。
谁都不敢相信,鬼三郎的下手会如此狠辣!
第162章 自吞苦果
黑云渐密,闷雷轰隆。
整片皇甫内海翻涌着滚滚血潮。
腥臭的海底,到处漂浮着肉块残骸。
时不时还有五丈余的灰鳞流影,来去游窜!
嗖,嗖!
它们钻下海底,在礁石、珊瑚中搜寻一切可以吞下的食物。
血脸鲨、旗首海马、青甲龙虾……只要是活物,都躲不过那张嗜血大颚!
唯独有一团黑影,它们不敢去碰。
隐约能看清:那团“黑影”是个人,且是个男人。
他的两只眼珠子正射出青光,就像是寂夜苍月下的头狼!
他捂住贯穿胸腔的孔洞,似是惊魂未定。
缓得片刻,心里才啐道:‘他娘的,幸好老子早有防备!要不然,还真让这心狠手辣的臭小子暗算成了!’他揉了揉这双发亮的眼睛,颇感宽慰,“好在我估计得准,这‘灵眼’当真与‘海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他将意念灌注在这对灵眼上时……
这对眼睛忽然就‘咣’地一声,闪出夺目的白芒!
照耀出了他那张丑陋的嘴脸!
他,正是‘三臂毒手’!
‘什……什么?’
——三臂毒手东张西望,表情由错愕转为狂喜。
——他就像是开了看透一切天眼,得到了掌控渊海的神秘力量!
‘哈哈?这对‘灵眼’居然能洞悉到如此之多的讯息?!’
嗷嗷!
就在他欣喜若狂之余,周遭的灰鳞海妖、黄鳞海妖统统向他掠来!
他猛然一怔,刚想游到大礁石中躲避……
——哐嘡一记!
一头蛮横的‘黑鳞大海妖’,疾掠而来!
它块头之大、力道之足,竟在刹那间就冲散了周遭所有的海妖兽。
咔嚓咔嚓,那三对铁镰般的大颚接继开合,将那‘三臂毒手’连人带礁石,一并生吞入腹。
……
渊海之巅。
毛毛细雨,蒙于半空。
那楚盈香的脑袋还未落地,她的胴体就化作了一股涓流,向四周扑散。
紧接着,脑袋一碰着地。
便像个装满水的皮球,嘭地爆开!
众看客还未反应过来。
楚盈香已然一声娇喝,手挥‘象牙宝伞’,赶起滚滚洪流向鬼三郎扑去!
鬼三郎嘴角一挑,从容不迫地提起‘黑曜铁剑’。
剑锋直指那道洪流正中……
“鬼剑,破流式!”
说完,他右手食中二指凝起灵气,自剑脊底部向剑尖一贯!
纵!
一道形同‘黑曜铁剑’的灵气剑锋斜冲而上!
瞬间,将那洪流一削为二!
就像是把磨得锃亮的大剪刀,将靛青色的布料裁成两匹!
且剑气余势未消,嗙地一记撞在‘象牙宝伞’的伞茎之上!
楚盈香顶不住这强横的灵力,双掌一震,宝伞脱手而出,飘于细雨风中。
鬼三郎提剑,轻身一跃!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刺杀之际……
——他剑锋一转,避开楚盈香。
反而搂住了她的蜂腰,将其揽入怀中。
他俩顺着势头,向上飞升。
鬼三郎轻轻拿住了‘象牙宝伞’的伞柄后,两人便徐徐飘落回青石擂台之上。
淅淅沥沥。
鬼三郎退离伞檐,淋入细雨中。
他沧桑的眼中带着温柔关切,笑道:“楚姑娘,你的宝伞。”
楚盈香不是豆蔻少女,本不该羞涩。
可一个女人,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是渴望被关怀、呵护的。
她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脸颊就泛红了,口中虽有呢喃,但也说不清楚要讲什么。
“哟,敢情这俩是一对啊?难怪鬼三郎不舍得下狠手咧!”
“嘿,你别说啊……他俩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仙配’呐!哈哈!”
直到耳畔响起万余看客的起哄声,楚盈香才推开鬼三郎,夺回‘象牙宝伞’。
鬼三郎笑问:“呵呵,楚姑娘,还要继续比吗?”
楚盈香撑起宝伞,侧过身子,嗔道:“还比什么比?你都这般羞辱小女子了!”
“哦?如此说来,你是认输了?”
“哼!”
楚盈香扭转过头,望向皇甫琼。
皇甫琼一摆手,示意她下场认输。
前者得令,宝伞一浮,随风荡下擂台。
鬼三郎抱拳颔首,连声道歉:“楚姑娘,像你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鄙人实在不忍心伤你。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请姑娘莫要介怀。”
楚盈香脸颊仍带着红晕,眼眸更是转向它处。
一副‘看见你就讨厌’的表情。
鬼三郎呵呵一笑,抬起了头,朗声催道:“胖竹竿,还不赶紧报胜负?”
胖竹竿捉耳挠腮,显得有些为难。
可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胜负已分。
他也只得憋足了气,宣布道:“鬼三郎获胜!”
“这桑元第一剑客,果真不同凡响啊!”
“没错啊,就连‘皇甫世家’的右使,都未能伤他分毫!依我看啊,这一轮‘南宫世家’必要取胜晋级决赛了!”
——看台上的观众们,众说纷纭、各站一边。
有期待渊海易主的激进一派,自然也有死忠于皇甫世家的保守人士。
“哼,南宫商会凭什么和咱们皇甫世家相提并论?除了‘龙木’外,南宫燕是女人,这个‘鬼三郎’和‘半藏’又都是桑元人。他们即使赢了,也不光彩!”
“没错,咱俩英雄所见略同!况且这第三场,乃是‘龙木’对阵‘梅左使’。梅先生他是何人也?人送外号‘二月红梅’,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皇甫世家每个月都有一位掌舵龙头,需操理要务。一月为首,乃是由‘皇甫连城’大盟主亲自兼任,这无可非议。而二月,就轮到‘梅行之’梅左使独占鳌头、号令渊海。这也就意味着……梅左使的统帅才能与修为实力,绝不在‘皇甫琼’之下!”
所有不甚熟悉‘皇甫世家’的渊海来客,统统打量起那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见他脸如石雕、眸似星海,就像探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便都对他颇有惧意。
此外,就连一向傲慢的皇甫琼,都对他恭敬有加。
皇甫琼一拱手,客气道:“劳烦梅先生,务必赢下这第三阵!”
梅行之颔首。
他足尖轻点,人就鬼魅般地弹上了擂台。
龙木也向南宫燕行礼,跳上擂台另一面。
梅行之首负背后,操起苍凉的嗓音道:“请。”
龙木回道:“请!”
话音未落,那“请”字的回声还未止息……
——双方就如灵蛇出洞,近身对招!
噼噼啪啪!
一时之间,电光火石!
双方出手之快,常人已然难以分辨。
只能看到一绺绺各色的灵气,凌空划出绚丽的弧线!
时而闪电、烧火;时而冰封、铁夯;时而又草木丛生,泥沼升柱!
这两人,远不同于其余‘单修一两项灵气’的修灵者……
——他们皆是精通数种灵能力的修灵全才!
——且绝不会愧对这个名号!
“吃我‘流冰拳’!”
“火……火焰手刀!”
可缠斗时间越久,龙木的出招就越为乏力。
就如同初出茅庐的秀才,在翰林学士面前总有些底气不足。
皇甫琼哼哼一笑,道:“南宫姑娘,龙木先生虽战斗经验颇丰,能与我梅大左使抗衡一时,可二人丹田中的灵气储备,却差之甚多。眼下以一对一,相信龙木先生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南宫燕本还表现得一脸严肃,可经由皇甫琼如此挑衅,却忍不住笑他愚昧。
“哼,不知道南宫少会长,有何可笑啊?”
“谁和你说过,咱们第三场是‘一对一’了?”
皇甫琼眉头一皱,忽就张开灵识……
——他眼珠一瞪,大喊:“不好!”
就在双方斗得如火如荼、全场看客喝彩此起彼伏之时。
忽从融化的冰水之中,悄然钻出了个男子。
此人一席夜行劲装,蒙脸遮面,只露出一对独狼般的双眸。
他,正是桑元忍者‘半藏’!
只见他步伐如猫,身法轻盈娴熟。
疾行之中,竟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就连蚊子叫都要比这步子响上很多!
而万人嘈杂的呼喊,也轻而易举地吞没了皇甫琼的警告。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藏执起桑元短兵——‘苦无’,架在梅行之的脖颈之上!
嘭!
——龙木与梅行之的最后一招炸开。
——两人皆罢手不动,整座斗技场也都随之沉寂下来。
半藏沉声道:“要死,还是要活?”
梅行之眉角一颤,本想出力!
可那薄如蝉翼的刃口,已在他的喉头轻轻一抹……
“我认输!”
梅行之忽然就大喝一声,纵身跃出数丈之远。
他捂住喉头,原本石雕一般的表情,忽然变得丰富生动起来。
“你们胜了,我败了!”
皇甫琼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临危不惧的梅行之,竟也会输得如此仓皇!
他道:“梅先生,你、你怎么能认输?!”
“可笑,可笑!”
——黄泉在二层看台,朗声大笑道:“他若不认输,你叫人家白白送命不成?”
铁狮子跟着附和道:“哼,他对付龙木先生一个人,已经唯恐不胜。再加上这个桑元来的忍者,就算是你‘皇甫琼’亲自上阵,也得嗝屁!”
阿蛮也大声地鼓起掌来,赞同道:“黄岛主、铁狮兄说得不错啊!这技不如人,尚且可以修炼。但脑子不如人……那恐怕只能剁了?再按一个猪脑子咯?”
“哈哈!”
群雄之中,大多都看不惯‘皇甫世家’那高人一等的嘴脸。
见他们吃瘪落败,心中是大感痛快,也终于可以放肆地朗笑一番,再无顾忌!
“你、你们!”
皇甫琼气得掌劈擂台,嘭地打碎了三块大青石板!
他火气一窜,就想跳上看台,杀光这些个杂鱼蟹将。
“琼儿,住手!!”
——就在皇甫琼怒火冲冠之际,皇甫连城喊住了他。
这声呼喝之中,蕴含有难以估量的磅礴灵力!
以致回音之远,响彻了整座‘皇甫内岛’,乃至周遭海域。
皇甫连城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又绵长地吐出……
良久,他才缓缓张开双目,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岂可儿戏?输便是输了,你我父子二人还输得起,大不了下回‘夺魁大典’……老夫亲自上阵!把本属于‘皇甫世家’的一切,再统统夺回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豪言震慑。
就连黄泉、北冥凛之流,都于心中暗生敬佩。
……
隆隆——
就在皇甫连城义愤填膺的说辞过后。
周遭的海域,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居然四面八方地传来闷响、震荡!
“报——”
一名皇甫卫兵,脸色铁青。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至高看台,跪倒在地。
“盟、盟主,大事不好啦!”
“何事?”
“大……大海潮啊!”
“你说什么,大海潮?!”
“嗯啊!四面八方,共有二、三十股大海潮……一齐袭来了啊!!”
第163章 海妖围城
一股大海潮,就足以摧毁‘乌山岛’。
二、三十股大海潮……
——恐怕就算是坚实如‘皇甫主岛’,也只能沦为破壁残垣!
皇甫连城心中咯噔,但面上仍强作镇定。他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渊海权贵、群豪百姓们,我等千万莫要自乱阵脚。既然你们都站在我‘皇甫世家’的主岛上,我皇甫连城必定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性命负责,请各位稍安勿躁!”
五个字的时间。
——皇甫连城这番豪言,只让万余看客们冷静了写五个字的时间。
“去他娘的‘稍安勿躁’,老子要逃命了!”
“是啊!再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给皇甫老贼陪葬吗?!”
“大、大伙儿快瞧啊!那……那大海潮,向咱们这边打来了!”
那些在斗技场最外围的看客,他们转头就能看见:十余道超过百丈高的大海潮,像冥河阴兵那般,携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从四面八方围袭而来!
“快逃啊!”
“赶紧的,不然就得没命咧!”
他们呼号着,零零散散地就往出口逃去。
但更多的渊海百姓,脑袋还保持清醒:这‘渊海之巅’乃是皇甫岛的至高之处。面对大海潮,唯有在此才是最为安全、保险的。
可就在他们这么认为时……
——嘭、嘭嘭!
在斗技场之中,竟是有‘人壳虫巢’接二连三地爆裂!
炸出脓浆、烂肉,以及成千上万条身披黑灰鳞片的‘海妖虫’!
嘶嘶!
那些‘海妖虫’就如漫天黑雨,落到看客们的身上。它们啃食活人的血肉,或是干脆钻进看客体内,把五脏六腑咬成筛子。
“这……这又是什么怪虫子?!”
“我知道!我在幽冥海域见到过这东西……这是‘海妖族’的幼虫!”
“你,你说什么?海妖族?!”
这‘海妖族’三字一出。
再冷静的看客也抑制不住情绪,皆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他们渊海人,有谁不晓得千年之前,这‘海妖族’和‘海妖王’的恐怖故事?
这就如同与‘炎黄国人’谈论‘摩来国君’一般,光是听闻,就足以使人胆魄尽散。
至此,所有看客们都露出了最原始、最蛮荒的嘴脸。强壮的男人踩过女人、小孩的身子,就往楼梯逃窜;有些不入流的‘修灵者’干脆使出灵诀,将挡路的百姓统统推倒、冲开,给自己腾出通路;甚至还有人索性怪叫两声,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来个自我了断。
一时之间,场面乱如蜂巢蚁穴。
……
二层观战平台之上。
众群豪均拔出兵刃,砍杀‘海妖幼虫’。
南宫燕遥望‘至高看台’,心念父亲安危。
她刚想问黄泉:能不能帮自己一块儿去保护‘南宫端木’……
——嗤嗤!
黄泉‘骷髅太刀’左右一挥,十余条海妖幼虫便断成两截。
他底气十足道:“刘公公、阿蛮兄弟,你俩去搭救‘图巴酋长’和‘北洋毛族’的朋友;铁狮兄弟,‘海伯’和‘花剌子岛’的朋友就拜托你了!”
道完,黄泉转身要走。
那刘公公喊住他问:“少主,您、您这是要去哪儿?”
黄泉一摸胸前的‘血契’,眸中闪光道:“自然是去救‘阿瑶’!”
刘公公闭上了嘴,南宫燕也把想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们都知道:谁都无法挽留黄泉的心。
只能见他手提‘骷髅太刀’,一步步登上台阶,没入了昏暗的甬道之中……
刘公公双手一摊,“唉”地叹息摇头,只得按照主子的吩咐,兵分两路救人。
而其余的渊海群豪,也都有各自要守护的对象。
转眼之后,二层的观战平台上,只留下寥寥数人。
龙木战罢,受伤不轻,早已送去医治。
而那桑元忍者‘半藏’在方才获胜之后,便不知所踪。
南宫燕只得向鬼三郎求助道:“鬼先生,我想……请您去保护我爹爹,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价钱嘛……”
“钱不是问题!我多加您一倍的酬劳!”
“没问题,在下保准你父女二人,安然无恙!”
——鬼三郎都没多考虑,便满口地答应下来。
正当他俩要出发之际……
一道让人心头发寒的杀气,自项背逼来!
噌!
无形的剑气,阻隔了南宫燕与鬼三郎。
那出手之人,正是一袭飘然白袍的北冥凛!
南宫燕惊呼:“北……北冥阁主,你、你这是?”
北冥凛沉眸,道:“老冯,护送南宫小姐去至高擂台,不得有误!”
白发老冯早知主子心意,抱拳“得令!”
“你,你要干嘛!”
“南宫小姐,得罪了!”
赔罪过后,他便以细密的电流点麻南宫燕,驮着她向至高擂台纵去。
鬼三郎叹得口气,苦笑道:“唉,贤弟何必如此?眼下海潮滔天、海妖围城,咱们自己都生死难卜、命悬一线。何不等来日良辰,我俩寻个仙踪野岭、琅嬛福洞,再痛快地斗上一番呢?”
北冥凛冷冷道:“你自己都说了‘生死难卜、命悬一线’,有可能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所以,我就更要与你豁命大战一场,决个胜负!”
“认输!”
——鬼三郎向后退了两步,笑道:“鄙人自认打不过你,投降总可以吧?”
北冥凛摇首道:“不成。”
“那你是‘霸王硬上弓’咯?”
“不是……”
北冥凛周身杀气大作,眼波极具颤抖:“是我,要你的命!”
道完,无形灵剑急挺而进!
唰唰唰!
鬼三郎侧身闪避,顺势纵跃而下!
北冥凛身法轻灵,自也不慢半步。
“吃我一剑!”
一经迫近,他便剑尖打圈,就往鬼三郎的腰腹刺去!
鬼三郎执起‘黑曜铁剑’,连连架招后退,只挡不攻!
叮叮当当!
二人你追我赶,半路中还不断斩杀‘海妖幼虫’。
但他们的出手依旧从容不迫,犀利有效。
仿佛就像是命中注定——这两位‘渊海’和‘桑元’的第一剑客,最终还是来到了这方‘青石擂台’之上。
遥望看台上的观众,已然死伤大片、血流成河。
他俩口鼻之中尽是鲜血的腥臭气味,耳畔也满是惨痛的呼吼和悲凉的哀嚎。
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修罗斗技场……
——不正是他们最佳的决斗之地吗?
鬼三郎只觉唇齿生津,连连吞咽口水。
就连两枚眼珠子,都布满远观可辨的血丝!
北冥凛问:“血的气味,死亡的气息……你也想与我痛快一战了吧?”
“不。”
——鬼三郎伸长舌头,嗦了一口空气中的血雾,露出颇为享受的表情。
——他随即痴痴道:“本大爷想……想要宰了你啊!!”
哐啷啷!
乌黑的天际,霹雳连闪。
鬼三郎口吐白烟,咧嘴狞笑。
露出他那如同犬牙般交错的锐齿,正如恶鬼降世!
……
正当北冥凛与鬼三郎交锋之际。
刘公公、阿蛮二人,已然杀入遍布‘海妖幼虫’的看台,先护住了图巴酋长与北洋毛族人。其中完颜阿留山也是不弱的修灵者,所以在三人合力之下,总算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铁狮子这边则费劲得多。他孤军一人闯到‘海伯’与‘花剌岛民’身边,并带着这干老弱妇孺奋力拼杀,艰难地向刘公公一行靠拢,以求合流。
与此同时,老冯也驮着南宫燕,抵达了‘至高看台’。
“南宫老会长,在下奉少主之命将令嫒安全送达,总算不辱使命。”
“甚好!多谢‘北冥贤侄’的一番美意,老夫感激不尽!”
“北冥、南宫两家素来交好,老会长无需多礼。”
——老冯拜向东方询、南宫端木、皇甫连城,以及西门追命等渊海权贵,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守卫诸位家主,就此告辞!”
“冯先生不必客气,请!”
“请!”
老冯再一抱拳,便跃下了‘至高看台’。
说起老冯的‘电波打穴’手法,那真是渊海一绝。
他的背影刚从眼前消失,那南宫燕原本酥麻的腿脚,就渐渐恢复。
没过多久,她便可以缓然起身,向四下的渊海权贵们行礼……
“晚辈南宫燕,向诸位叔伯请安!”
几乎没人应她。
皇甫连城、皇甫琼父子,连同梅行之、楚盈香二使正在低声商议现下的对策;东方询兀自稳坐钓鱼台,仿佛事不关己;西门追命以及西门薄云、海云三人,则在暗中窥视众人,似乎在等待什么重大的变故?
那‘青衣坛主’与四位‘青衣使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宫燕,眉宇之间颇有关切之情;而‘空相神僧’与几名小沙弥只莞尔一笑,行了个佛礼;唯独搭她话的,自然就只剩她最为崇敬的父亲——南宫端木。
南宫端木笑道:“燕儿,几位叔伯正在商议要事,你暂且稍安勿躁,小憩一会儿。”
南宫燕点头轻“嗯”。
有父亲温柔的笑容以资鼓励,她脸上的尴尬之色,刹那间就烟消云散。
而南宫端木一见到女儿,什么‘大海潮’、‘海妖族’?任何烦恼也全都抛诸脑后。
此刻他的眼里,尽是欢喜!
他抚起宝贝女儿的玉手,低声问道:“燕,爹问你件事儿,你可得老实回答。”
南宫燕应道:“燕儿绝不敢欺瞒爹爹!”
南宫端木问:“若是爹想将你许配给‘黄岛主’,你愿意吗?”
南宫燕脸刷地一红,嗔骂:“爹爹,你……你好坏!”
“爹爹不是坏,而是在替你的终身幸福着想啊!老实告诉爹,你愿不愿意?”
“自……自然是愿意的。”
南宫端木朗声发笑,摸着女儿的秀发道:“我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哟!等这回大难一过,爹爹一定替你做主,向‘黄岛主’提此亲事。爹爹瞧他个性刚直、威武不屈,有智又有谋,的确是个良才贤婿!”
“爹爹,人‘黄岛主’心里……”
“无妨!”
南宫端木眸子闪着光,他道:“此人胸怀大志,绝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复国大业。只要爹爹设身处地,为他想尽复国之计,他必将娶你!”
南宫端木是何许人也?
渊海第一大富豪,也是商会龙头。
早就对人、对事,看得极为透彻。
所以南宫燕也明白,只要他爹说可行,那必然有戏!
南宫燕虽心里欢喜极了,可又有担忧。
知女莫若父,南宫端木一捋长须,道:“无妨,你娘当年也不情愿跟我。可到头来,她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人。”
“我娘?”
“嗯,你娘她……”
呼的一声!
一道人影如电般扑来!
鲜血,就如一朵牡丹,在南宫端木的胸膛绽放!
扑通、扑通!
一颗跳动的心脏,就被人活生生地拽出胸腔!
第164章 追杀凶徒
南宫燕瞪着这颗跳动的心脏,脑袋一片空白。
她愣是等到自己父亲哽噎、扑倒,方才惊呼。
“爹!!”
而那出手掏心之人……
正是‘皇甫世家’的左使——梅行之!
皇甫连城一脸诧异,喝道:“梅,梅左使!你为何出手杀他?”
梅行之攒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神色不慌不忙。
他转过身,语态阴毒地道:“盟主,不是您下的密令,要我伺机除掉‘渊海权贵’中的任意一位吗?”
权贵闻之,皆敛起眼目瞥向皇甫连城,如表质问。
皇甫连城甩袖哼道:“一派胡言!本盟主若要杀人,哪还需要暗下毒手?”
梅行之苍凉地道:“盟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属下都照意思办妥了,您老人家怎么就翻脸不认了呢?”
皇甫连城自知被泼了脏水,不禁大笑道:“呵呵,老夫总算知道了……这引来‘海妖族’的内奸,就是你!”
众权贵又是一怔。
连那皇甫琼与楚盈香都不敢相信:这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梅行之,竟然会是内奸?
皇甫琼抱拳向父亲求情:“爹,此事恐怕有误会。梅左使他跟了您二十余年,立下大小功勋不计其数,若说他是内贼……孩儿万万不信啊!”
皇甫连城肃然道:“若他不是,又何必出言诬陷你爹我呢?”
楚盈香也劝道:“唉!梅先生,你赶紧解释啊!”
梅行之不会解释,也不必解释。
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的计划!
“是‘内奸’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梅行之颤声发笑。
——他瞟向西门追命身后,那海云、薄云两兄弟的‘千年枯手’,又道:“总而言之,该得到的我已经得到……请恕在下就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梅行之便轻身一起。
踏上了‘渊海之巅’斗技场的顶棚,冒着雷雨,潜行遁走!
“站住!”
皇甫连城高声一喝,想要追杀。
可忽的三声,却有三道身影挡在了皇甫连城面前。
——那是西门追命,以及西门海云、薄云两兄弟。
皇甫连城道:“西门世兄,还请你速速退开,好让老夫缉拿凶手!”
西门追命咯咯一笑,道:“缉拿凶手?巧了,我也正想要‘缉拿凶手’咧!”
“哼哼,那你还不赶紧去追他?”
“我为何要去?‘凶手’不就近在眼前吗?”
“西门世兄,你何出此言?”
西门追命朗声大笑道:“谁都听见了,梅行之虽然是行凶之人,但幕后主使却是你这个老狐狸!今日,我就要替枉死的‘南宫世兄’复仇、替燕儿做主……杀你偿命!”
谁都听得出,这‘西门追命’只是找了个出手的借口。
可东方询、空相神僧、青衣坛主依旧闭口不言,静观其变;而伏在血泊中的南宫端木父女二人,一人已凉,另一人则六神无主。
皇甫琼见状,立马冲将上前道:“要杀我爹,我就先宰了你!”
只见皇甫琼周身金芒一闪,以‘纯金指力’戳向西门追命的喉咙!
西门追命哼笑一声,嗡地张开坚垒般的灵压!
二人各自催动不相伯仲的灵力,互相抵抗!
“海云、薄云!就趁现在!”
西门追命一声令下!
二人如毒蛇般窜出,各以‘千年枯手’捉住皇甫琼的两只手腕!
他们异口同声喊道:“秘术,噬灵大法!”
哇啊啊!!
皇甫琼极度痛苦地嚎叫起来。
他的五官开始扭曲,周身的‘金色灵气’正源源不绝地被枯手吞噬。
“琼儿!”
“少盟主!”
皇甫连城和楚盈香一跃上前,想去搭救。
可那‘西门追命’已然周身闪暴黑紫电芒,杵在二者面前。
“唉,本以为能用‘枯手之力’束缚住你这老儿的……”
——西门追命左手比诀,右掌捏起一道黑紫的闪电灵枪,邪魅地道:“不过也无妨,由我对付你们二人,还绰绰有余!”
……
拥挤逃窜的人流之中。
唯有一人,是往反向逆行。
此人,正是黄泉!
他三步两步,跨上扶梯,又穿过冗长的回廊。
终于抵达了‘夺魁大典’三层的医馆。
他熟悉地摸到了那间病舍,嘭地一声,推开木门……
“阿瑶!”
可奇怪的是……
——阿瑶,不见了。
病榻是睡过的,被褥有些凌乱。
黄泉伸手一摸,被窝内侧还是温热的,且还留有膏药与阿瑶的体香。
显然,她刚才应该还躺在这张病榻上!
黄泉四处扫视。只见这间病舍之中,除开一座藏有瓶瓶罐罐的矮脚药柜,以及一张病榻、两只凳子和床头的夜壶箱之外,别无他物,更藏不了人。唯独窗口的飘纱,随着暴风雨猎猎地甩动!
他箭步窜去,探头一瞧……
——底下是垂直的百丈崖壁,以及汹涌翻滚的腥臭怒涛!
‘阿瑶跳下去了?不可能,她的伤势只恢复了五成左右,想必还没有足够的灵力化为龙形。况且她也绝不会不辞而别,抛下我独自逃命的!’
咣啷啷!
就在黄泉迷思之时,白雷划过天际!
黄泉这才抬起头来,注意到迎面的西首,是有三道‘滔天巨浪’层叠扑来!
看这险峻的情势,只怕不需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淹没皇甫主城!
黄泉转过头,心里更为着急。
他又往回廊上跑,沿途抓住个‘皇甫太医’,喝问:“阿瑶呢?阿瑶呢!!”
“阿,阿瑶?是‘芝瑶’姑娘吧,她就在那儿啊!”
“胡说!我刚才就是从那间病舍出来的,她人不在!你给我说实话!”
“小人,小人怎敢欺瞒大人你……”
黄泉的眼珠,已经有些浑浊。
他扼住对方脖子的手掌,也暴起了青筋。
直叫那皇甫太医的脸,都憋得阵紫阵绿,就快窒息。
“黄、黄岛主,他不知道的。”
——倏尔,从黄泉背后传来的一道虚弱男子声音。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刚包扎完伤口的‘龙木’!
黄泉眼中的浑浊,稍有消散。
他一把推开那个太医,上前扶住龙木问:“龙木先生,你见到阿瑶了?”
龙木缓缓颔首,称是。
“她,她在哪里?”
“她……她被人掳走了。”
“什么?!”
——黄泉心头一紧,追问:“是谁?!”
龙木摇了摇头,叹道:“没看清楚……刚才在下察觉到有‘大海潮’袭来,第一时间便是想来替黄岛主守护阿瑶姑娘。可谁知道,有一个人影抱着阿瑶姑娘窜出病舍,奇快无比地消失在回廊尽头。唉……只怪在下身有重伤,实在无力追击。”
“此人是男是女?还有高矮胖瘦?”
“从背影看来,是个女子,中等身材,一袭劲装!”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黄泉口中默念这些特征三遍,刚想转身去寻人……
“龙、龙木大人,大事不好喇!”
——忽而,回廊远处,是有南宫商会的家丁来报。
龙木问:“出了什么事?”
家丁道:“会,会长他……会长他……”
说着,他的眼眶就泛出泪花。
“她(他)怎么了?!”
——黄泉、龙木异口同声喝问。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两人吼得太响,吓坏了他。
还是这个小家丁本就与‘南宫会长’感情颇深。
他“哇啦”一声,就哭得合不拢嘴:“会长他……他遭了毒手!”
黄泉、龙木皆大吃一惊。
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吗?!”
“千真万确,小的当时就在……就在正对面的看台上!”
眼望这个小家丁急切的表情,绝不像在撒谎。
黄泉的思绪之中,反复回忆起曾经的画面……
与白狮子决战之时,南宫燕冒死前来‘乌山岛’报信,那形单影只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曳;还有两人一同前往‘幽冥海域’取火,在‘聚尸冥舟’上相偎相依,以膝为枕;还有她怀抱两壶‘女儿红’,在寒风瑟瑟的山涧,苦苦等待自己修炼出关……
黄泉紧闭双眸,心里痛苦挣扎:‘阿瑶只是被人带掳走,并无性命之忧。若那人要出手伤她,也不必那么劳民伤财抱走她。但是,我若不替燕儿报仇……我……’
“燕儿!!”
——黄泉狂哮一声,喝问:“凶手是谁?!”
这小家丁被眼珠血红的黄泉瞪得魂都飞了,哪还想得起解释究竟是谁死了?
他只敢老实回答:“是,是‘皇甫世家’的左使——梅行之……”
“他……他身在何处?!”
“在,在在‘斗技场’的顶棚之上!”
黄泉杀气腾腾,拳骨捏得喀喀发声。
嘴里说不出半个字,转身就奔向扶梯,头也不回。
想必,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替‘南宫燕’复仇!
等他走远了。
龙木长舒了口气,问:“你,值得信任吗?”
那小家丁还是一副怕兮兮的模样,结巴地道:“当……当然值得信任!南宫老爷的确是被‘梅行之’加害了,而那凶手‘梅行之’也真的向顶棚上面逃走了。”
“我是说,你真的是咱们商会的人?”
“小人……小人当然是啊!”
龙木向后退了两步,哼笑道:“至高看台,坐西朝东。咱们‘南宫商会’的座位乃是在会场南面,你若是咱们商会中人,又怎可能正对‘至高看台’?”
小家丁稍显尴尬:“这……小人方才逃难,正巧经过了东首看台……”
龙木的手,悄悄地捏住了插在后腰的‘紫金笛子’,哼道:“还有一点,此次‘南宫商会’的数十号随从,每一个都是我事先挑选出来的。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个面孔啊?”
那小家丁见藏无可藏,只得哈哈一笑,向后连翻了两个跟头。
他浑身的乔装、易容,皆化作灵气消散。
他的真身则是——桑元忍者‘半藏’!
第165章 海棠腊梅
半藏道:“龙木先生心细如发,晚辈佩服。”
龙木笑道:“呵呵,阁下‘易容术’之高明,才令人叹为观止。”
“过奖过奖……不过在下当真没有骗你,南宫老会长他的确魂归西天了。”
“这我相信。”
——龙木叹得口气,道:“老会长他本就是将死之人,若没有那颗‘永动之心’……恐怕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驾鹤西去了。如今遭人暗算,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半藏疑问:“龙木先生,贵主含冤枉死,你怎可如此寡然薄幸呢?难道你不想替主子报仇,去杀了那‘梅行之’?”
龙木摇头道:“老会长既然已死,我便是自由之身,报不报仇,都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我本就不是听命于他,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哦?如此说来,我‘桑元岛国’也有机会招募你咯?”
“桑元水暖,不适合在下。”
“先生言下之意,心中是有新主?”
“正是。”
“南宫燕?东方询?还是那皇甫连城?”
龙木毅然地摇头,指向回廊尽头的楼梯,道:“那人已经被你骗往‘至高顶棚’了。”
半藏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龙木竟想归顺‘黄泉’!
他笑道:“你说我骗他,你又何尝没有欺骗他?”
龙木一对朱色红眸瞪向他,默然不语。
半藏道:“那掳走‘芝瑶’姑娘的是谁,你分明看得一清二楚。为何你要撒谎说没看见?还骗黄岛主说‘是女子,身材矮小,一袭劲装’?这些特征的描述,简直是错得离谱啊!”
“他们人多势众,不好招惹……我这是在救他!”
“在下也是在救他!”
“哼,你在救他?”
“没错,眼下大海潮四面来袭,我若不引他到顶棚,他势必会下山寻人。若他一死,我该如何向主公交代?”
龙木一想,啐道:“桑元国主他……只怕是要弄清‘血玉灵玺’的秘密吧?”
说到这个重点,半藏才辩无可辩。
他嗤嗤笑道:“还真瞒不过你啊!我家主公早已推测出黄岛主乃是‘炎黄太子’,而他脖颈上挂着的半块血玉,便是‘炎黄之国’的无上至宝——天帝九玺之一的‘血玉灵玺’!
这‘渊海海域’位处东玄世界的西北边陲,当真是凤毛麟角的弹丸之地。这些个以‘渊海五大世家’自居的子弟,居然没有一个瞧出来,这是件有撼天动地之大能的绝世宝贝!真是可怜至极……可笑至极啊!哈哈!”
龙木哼道:“那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想掳劫‘黄岛主’,弄清‘血玉灵玺’的秘密。只要一旦搞清楚真相,你们就一定会杀他灭口。”
半藏话到此处,也不想再伪装:“没错,怎能留一个‘青灯居士’的后人,作为自己敌人呢?那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龙木追问:“恐怕,这‘血玉灵玺’还是你们的目的其一。以你们‘桑元忍者’暗中偷袭的本领,要带走黄岛主并不是件难事。你忍到如今……怕是有更为骇人听闻的目的(di)吧?”
半藏眼神一烈,进步道:“不错,我‘桑元岛国’的深海舰队,已将整座皇甫环岛统统包围。无论是海妖,还是你们渊海权贵、群豪,一个都休想活着出去!”
龙木淡淡道:“好,和盘托出。那你可以功成身退,留下狗命了。”
半藏上下打量龙木,见他伤口还隐隐渗血,不禁笑道:“龙木先生,就算你状态全盛也未必能打赢我,何况你现在还遍体鳞伤?我劝你还是脑袋清醒一点,趁早归降吧!”
龙木咯咯一笑,脖颈后头忽就隆起了一个高高的肉瘤。
那肉瘤有头发、有鼻子、有耳朵,也有嘴和牙齿。
就只有一对眼皮,深陷进眼窝里。
而这张脸的长相……竟与龙木是一模一样!
那张脸道:“哥,让我来对付他吧?”
“好,交给你了,丹木。”
龙木颔首,闭上了眼睛,跌头睡去……
而那两只赤红的眼珠子,就嗦啰一声,钻到了丹木的眼窝里。
他唰地睁眼,眸中闪亮。
周身的伤口也被‘苗之灵气’迅速愈合。
显然是一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的模样。
喀喀!
丹木别过头,与龙木的脑袋调转了个儿。
便向半藏拱手道:“素闻‘桑元忍术’高明绝伦,今天就让我‘丹木’来领教领教!”
※※※
豪雨闷雷,狂风尖啸。
斗技场看台之上非但有四窜的‘海妖虫’。
还有百余名乔装易容的忍者现出真身,与渊海群豪厮杀!
有几名忍者,悄无声息地摸到青石擂台旁边,想要趁着北冥凛出招间隙,取他性命。
可他们还未出手……
——一股凶煞剑气,便横斩而至!
——将他们一并腰斩,肠流满地。
叮叮呛呛!
北冥凛剑招不乱,冷冷道:“你不必出手,他们伤不了我。”
鬼三郎笑道:“暗箭伤人之辈,只配在台下默默等死,怎可扰了我俩的雅兴?”
“说得好,吃我一记杀招!”
——北冥凛周身白芒发作,无形剑气登时一转!
在豪雨之中画出一道曲折剑气,好似一顶灵鹤展翅,扑腾而起!
鬼三郎朗声大笑,道:“这招简单,鄙人也会!”
旋即,他手中‘黑曜铁剑’反向勾提,模仿对手剑招。一头栩栩如生的黑翅雄鹰,也如同从山涧飞掠而下!
风雨之中,两股剑气砰然相撞!
正如在夜雨之空,灵鹤、黑鹰两强相遇,非要分你死我活!
最后,嘭地一炸!
双方同归于尽!
北冥凛哼道:“你从哪儿学到我的剑诀?”
鬼三郎淡淡道:“就是刚才,你出剑的刹那。”
“什么?!”
北冥凛一瞪眼,心中发恼。
他自傲的剑招,竟被对手转眼学会!
鬼三郎轻哼一声,道:“若你心中不服……便来学学鄙人这招!”
话毕,鬼三郎也不等后者回答。
他周身漫开‘七步杀气’,发丝迎风飘动,像是在蓄势!
“鬼剑七诀,遥夜玉壶醉海棠!”
话毕,剑随人影晃动片刻,倏然消失!
那‘七步杀气’之下,是有一株娇艳欲滴的海棠,向北冥凛绽放而来!
北冥凛深通剑道秘辛。
他明白这看似美艳的海棠,实则全是由一招招杀意滚滚的剑气绘成!
若是误入这株‘剑气海棠’半步,必定被削成肉糜,血肉模糊!
普通修炼者,只能逃!
有多远,逃多远。
可他,并不是普通修灵者。
他是渊海第一剑客,是被颂为天纵奇才的北冥凛!
他临危不乱,脑中念起‘北冥寒阁’府门之旁,那棵殷红的傲雪腊梅……
“北冥剑诀,残冬吹雪折红梅!”
刹那间,北冥凛周身杀气陡然大增,提至‘七步’左右。
无形剑气嚯嚯,劈斩出白皑皑的一片!
一枝孤傲、隽秀的朱红腊梅探出亭台,伸向那株‘海棠花’!
噼噼啪啪!
两者一经接触,剑光火石!
橙黄色的火花,如神仙袖袍下的华彩,倾撒于海棠与腊梅之间。
两位称雄渊海、桑元的剑客,正都以自己最快的剑,最狠辣的剑招互相拼杀。
高手过招,胜负通常都在一念之差。
所以至高的剑客决战,通常是孕育良久,寻到破绽便一招定生死。
可眼前这两人,却落落大方地在对手面前随性使剑!
他们一来,是对自己连续极快出招,但没有丝毫破绽的万分自信;二来,则是享受这场势均力敌,又豁出性命的巅峰对弈。
作为杀人高手,他们很渴慕这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感觉。
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极端、莫名的刺激。
直至那株‘醉海棠’卷入‘血腊梅’中。
两者的剑锋仍旧急掠飞挺,你不服我,我不让你!
最终,他俩就如两个顽固、又桀骜不驯的奇才画师,将泼墨重彩的‘醉海棠’与工笔白描的‘血腊梅’相互融合,竟也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勾画出难以名状的绚烂场面!
看台上相互厮杀的人罢手了。
缠绕着百姓撕咬的海妖虫,以为海妖王驾临了。
就连‘至高看台’上,斗得如火如荼的‘西门追命’与‘皇甫连城’,也都金光、紫雷稍息,望向这渊海巅峰擂台上的璀璨光景。
时间仿佛凝结住。
若不是剑招逐渐收止,海棠与腊梅没入雨雾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绝想不起自己还活着!
这两位剑客,顺由灵气之风,飘向擂台对侧。
每个人依旧神采奕奕,全身上下没有一滴汗,一道伤口。
就连衣服的袖管和下摆,都未曾破开半道口子。
“遥夜玉壶醉海棠,残冬吹雪折红梅。”
——鬼三郎哈哈笑道:“对得恰到好处,北冥贤弟当真智勇双全!鄙人的‘鬼剑七绝’乃是细心研习十余年的成果,若非有坚实的剑术根基、磅礴的灵杀二气,以及天生在剑道上的慧根,是绝不可能顷刻领悟的。真是后生可畏啊,佩服佩服!”
北冥凛冷冷道:“你也不妨多让,创出一套剑招,远比学一套要难上百倍。更何况像方才那种气势如虹的剑意……恐怕就连我父亲,都未必能创出。”
这对北冥凛而言,已经是最高不过的赞誉。
就像有些人嘴里说的“还不错”、“不赖”等,已经是这个人能说出最高的评价。
这绝不是他们不赏脸,只能说他们是真性情,却又真的冷酷。
就像一壶永远煮不开的温吞水,再多添柴加火都是无用功。
北冥凛提剑道:“继续,我还有一套极难的杀招。你若接不下,必死无疑!”
鬼三郎抬掌道:“慢。”
“怎么?就算你求我饶命,我还是会杀你。”
“要杀我,悉听尊便。”
——鬼三郎笑道:“但我现在,却想看另一场大战!”
北冥凛寒眸一动不动,问:“皇甫连城与西门追命?”
“不。”
鬼三郎指向北冥凛背后的顶棚,眼波颤动道:“是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