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拉拢
次日清晨。
庞谢一早起床,早点已送到门前,吃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牛肉香葱包,几条酥脆可口的干炸小黄鱼,又喝了一碗浓浓的豆浆,便觉得有**分饱了。
早起无事,庞谢拔出长剑,在院中独自练了起来,经过昨日一战,他对剑法又有几分领悟,正好验证一二,这一练便是一个多时辰,一直练到浑身发热,额头见汗,方才罢手。
庞谢练的差不多了,便要了一壶清茶,又让下人搬了把躺椅放在树荫底下,眯着眼睛,悠然躺了下去。
啪!啪!
过了一阵,院外忽然传来叩打门环的声音,庞谢精神一振,连忙起身说道:“请进!”
吱呀!
大门推开,一个稍显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
庞谢一看,却是落英岛在青州的大管家周耀祖,不由怔了一怔,他还以为是高锋来了。
“白少侠,打扰啦!”周耀祖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是我叨扰周大管事才对!”庞谢拱手笑道。
周耀祖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取了只杯子,到了一盏茶,一饮而尽,说道:“跑了一早上,真是渴死我了!”
“周管事忙什么呢?”
“事情太多,一早去了趟府衙,跟李师爷说了件事,刚才跟几个辽东的客商又谈了笔生意,一会还得去醉仙楼应酬应酬,哪比得上白少侠这里清闲!”周耀祖摇头说道。
“周大管事这么忙,怎么有空来我这坐了?”庞谢也端起杯茶,看着周耀祖笑道。
周耀祖面色一紧,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问道:“白少侠,我听说你昨天在倚翠楼出手了,杀了两个京城来的好手,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嘴里说的是“好手”两个字,手指却蘸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飞快的写了“掩月”两个字。
庞谢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是真的呀……”周耀祖眉头一皱。
“麻烦大吗?对咱们落英岛有没有影响?”庞谢问道,他昨天情急出手,并没有想这么多,此时经周耀祖提醒,方才想了起来。
周耀祖说道:“说大也不大,这里毕竟是青州,不是京城,李公公的手还伸不过来,官面上奈何不了咱们,至于江湖上么,咱们落英岛也不是崂山剑派可比,他们就算再厉害,也动摇不了咱们的根基,麻烦的不是咱们落英岛,麻烦是白少侠你。”
他特意点出崂山剑派,看来对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的很清楚,刚才找庞谢验证,不过是走个过场。
“怎么讲?”
“他们动不了咱们落英岛,却能动得了你白少侠,搞不好这会杀你的杀手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这个无妨,凭他是谁过来,想要取我性命,须问过我手中长剑再说!”庞谢微微笑道。
“要论真功夫,白少侠自然不会怕他们,就怕这帮人不讲讲道义,围攻、暗算、下毒无所不为,到那时……”周耀祖眉头大皱。
“周大管事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眼下到有一个办法,此次雏龙榜擂台召开在即,白少侠若是能登上榜单,到时候张大人问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你就说要在青州从军,只要张大人答应下来,让你加入青州军政体系,就算掩月厅再凶,也不敢继续为难少侠。”
“这是为何?”庞谢有些不解。
“你加入了青州军,就成了张大人的部下,掩月厅再凶悍,毕竟只是李公公手中的刀,李公公只要没下定决心与张大人过不去,就要约束约束底下人。”
“好,我明白了。”
“好的,那周某先告辞了。”说完,周耀祖又喝了杯茶,拱手离开院子。
庞谢眯着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盘算,只怕周耀祖是替某些人当说客来的,虽然如此,他说的话却也很有道理,值得细细思索。
不过,落英岛本就是节度使张准的盟友,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急于拉拢自己,倒是一桩怪事。
他自吸收了白城的记忆之后,也学会了白城思考问题的方式,否则,以他原先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决计想不了这么多。
……
就在周耀祖出门不久,高锋便来拜访,甫一进门,便拱手道歉:“早上起床就想过来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去我那,拉着我说了半天,来得晚了,白兄不要见怪!”
庞谢一笑,说道:“高兄先不要说,让我猜猜是什么人,说的是什么事。”
“好啊!”高锋洒然一笑,抱着剑站在庞谢身前。
“去的是张大人的人,说的是投靠张大人的事!”庞谢笑道。
“哦,看来也有人找你了?怪了,他找我是因为我是散修,还没有投靠某方势力的打算,你们落英岛不是他的盟友么,怎么连你也拉拢?”高锋奇道。
庞谢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想不明白,对了,高兄答应了么?”
高锋苦笑说道:“答应了,他开的条件很好,说是要帮范小姐改籍,还说日后要有机会,就为范大人鸣冤昭雪,我怎么能不答应?”
“看来高兄真是痴情人,为了范小姐也是拼了。”
“唉,没办法,两个月前,我在沧浪河边上,见过她一面,当时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非她莫娶,现在为她卖命,我也认了!”高锋郁闷说道。
庞谢笑道:“高兄莫说的这么凄惨,总归是好事一桩,再说张大人答应为你做这件事,恐怕费力不少,足见高兄在他眼中的地位。”
“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我就要骂娘,张大人的意思是,这次我要是能进前三,刚才说的约定就有数,要是进不了前三,呵呵,就当没这么回事!”高锋叹了口气,重重的把剑杵在地上。
庞谢笑道:“高兄不必担忧,我昨日见过高兄本事,以高兄的剑法,只要正常发挥,还怕进不了前三吗?”
他昨天晚上,又把白城的记忆翻看了许多,尤其是与人交手的记忆,对青州一带的武林局势,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才发现,高锋昨日展现的剑法,绝不在青州年轻一代的任何人之下,不要说是跟庞谢比,就算是昔日的白城,也不如他剑法高明。
高锋苦笑一声,几步走到庞谢身前,压低声音说道:“白兄,我也不瞒你,我要是能正常发挥,谁也不惧,可惜我以前受过重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实在不能久战。”
庞谢一怔,没想到高锋竟然如此坦诚,愿意将这种事情告诉他,于是沉思片刻,说道:“高兄要是信得过我,容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高锋一愣,随即点点头,笑道:“还能信不过白兄?”
说罢,解开胸前衣襟,露出胸膛来,只见心口处有一道一寸多宽的剑痕。
这道剑痕已然有些淡去,看起来是许多年前的,并不是新进的伤痕。
庞谢脸色一变,伸手按在剑痕上,用力按了按,不由脱口说出:“原来你已经死了!”
第四十七章 传剑(上)
你已经死了!
庞谢一句话出口,高锋脸色顿时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笑道:“白兄真会开玩笑!”
庞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神情严肃地用手轻轻揉搓剑痕,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我没开玩笑,这一剑刺的极深,已经穿透心室,拔的又极快,造成了体内的大失血,不然,创口里面不会有硬核,理论上来说,中剑之人活不过一盏茶去,除非是天仙下凡,施展起死回生之术,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这世上那有神仙,按白兄这么说,难道我是鬼不成?”高锋哈哈大笑。
“你当然不是。”庞谢摇了摇头,心里补了一句,我还是见过鬼的,不长你这样。
“那的意思是我遇到神仙了?”高锋笑的更开心。
“那也很有可能。”庞谢严肃说道。
“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一本正经的说笑话。”高锋闻言,更是放声大笑。
庞谢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一刻钟之后,高锋终于笑不下去了,问道:“白兄,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庞谢点头。
高锋眉头一皱,踌躇了许久,方才说道:“实话实话,我小时候曾有过一次奇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事后想起来就像做梦,就是那次奇遇的时候,我受了伤,虽然没死,却一直没好利索,所以没法久战。”
“原来如此。”
庞谢脸上虽未变色,心中却不由一震,这种伤势也能救活,已是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自己就算有“医药”符文在身也做不到,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相救,莫不是真有神仙?
他在白城的记忆中,并未找到神仙的记载,只有传说故事里,才有神仙的事迹,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见过。
“白兄,不说远的了,你觉得我这伤还能恢复么?”高锋问道。
庞谢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冲着他晃了晃。
“三成把握?”高锋顿时一喜。
他也曾找其他大夫瞧过,包括杏林国手,甚至回春谷中的前辈,见了他的伤口之后,都说伤口里膏肓太近,没办法治疗,没想到庞谢居然有主意。
当然,他找这些人的时候,都没说过他的身份,因为若是被别人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弱点,只怕对行走江湖不利。
“三服药!我保证三服药之内,让你恢复正常!”庞谢笑着说道,他曾炼化过“医药”符文,虽然现在符文不在体内,但学过的医术却不会忘记。
“当真?”
“当然!”
“怎么可能?别以为你能救范小姐就成了神医!”
庞谢也不多说,这种事情当然是事实胜于雄辩,当场写下一副药方,让下人照方抓药,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吃下一副就知道了。
他开的都不是什么稀罕药材,功夫不大,下人们便带着煎好的药汤回来。
高锋一饮而尽,不大会功夫,身子便觉得越来越热,浑身上下发红,就好像煮熟的龙虾一样,尤其是心口处烫得吓人,若不是他本是修为不住,只怕这体温,就能让他昏厥过去。
过了一顿饭功夫,由高锋的心口处,沁出一滴滴黑色的油脂来,足足沁了一刻钟,方才渐渐止住。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高锋的体温渐渐回落,降到正常温度,运功试了试,发现困扰多年的伤势,减轻了一大半,顿时又惊又喜,这才知道庞谢的医术高明。
……
“同样的药剂再喝两次,保证你伤势痊愈。”庞谢说道。
“昨天救了范小姐,今天又救了我,这次可是承了你的大情,真不知道该怎么报道你1”高锋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庞谢叹了口气。
“那你好好想想呗,总能想到的。”庞谢笑道。
“你这小子,怎么一点施恩不图报的觉悟都没有?我就是客气两句,你还真想着让我报恩?”高锋佯装发怒。
庞谢哈哈一笑,用力摆了摆手,示意高锋不要放在心上。
他倒是真的不图高锋什么报答,稀里糊涂来到这里,不知是真是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也说不定永远都回不去,心里压着这件大事,又怎么会关心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只是他不放在心上,高锋却不会真的也这么想,施恩不图报是美德,知恩不图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锋愁眉苦脸的想了一阵,忽然露出一丝喜色,说道:“我想到了,昨天我见你跟那个何杀生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剑法实在太烂,就让我指点指点你的剑法,权当报恩了!”
“好啊!”庞谢随口答应,接着反应过来,说道:“啊?你的意思是我剑术不佳?”
因为高锋这一句话,庞谢倒起了不服之心,白城也是与高锋其名的少年高手,他承袭了白城的全盘剑术,就算不如高锋,也不会差太远,怎么就需要高锋指点。
“你剑术不错,不过剑法不行。”高锋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剑术跟剑法不一样?”庞谢有些不解,随即翻了翻白城的记忆,也没有发现这两者有何区别。
“当然不一样!”高锋说起用剑,立即来了精神,挺直身子说道:“常言说,术、法、道,一层高过一层,剑术,只是单纯的用剑技巧,如何进攻,如何格挡,如何杀人,如何不被杀。剑法,则是对技巧进行总结,形成一套完善的应对方式,至于剑道,那就厉害了,是对用剑道路的选择。”
“你的剑术是不错,很多技巧都用的很好,可是完全不成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时灵时不灵,就好像不通剑理的外行,你能一剑砍死何杀生,凭的全是蛮力,就好像杀猪的屠夫一样。”
庞谢本来还有些不服,听完这段话后,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他昨日整理了白城的记忆之后,本以为全盘承接了白城的剑法,现在经高锋一点才知道,他只是记住了而已,距离掌握差的还远。
幸亏昨日跟莫家老大聊剑的时候,没有动手切磋,否则一定会被看出破绽来。
庞谢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高兄说的不错,按你这个分法,我确实只能算懂点剑术。高兄,你又是什么境界?”
高锋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副,你果然要问的表情,笑道:“我当然是剑道境界的高手了!”
庞谢无语。
“你不要不信,你说我一个散修,有没有高明的剑法传承,凭什么这么厉害?还不就凭着我天生就是练剑的材料,生下来便懂得剑道?”高锋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要太过畏惧,以为修成剑道有多难,其实只要对剑法有了自己的理解,迟早能成为剑道高手,境界毕竟只是境界,与实战不能比,一个半身偏瘫的老头,剑道境界再高,也不是你的对手。”
庞谢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我真的得等到对手偏瘫了才能赢,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第四十八章 传剑(下)
既然高锋有意指点,庞谢也不推辞,当下提起手中长剑,从落英岛入门剑法练起,先后练了“清风十三式”、“太岳三清峰”,一直练到得意招式“夺命连环三仙剑”。
庞谢并不是简单的演练剑招,每一招的变化和其中精义,也都讲的明明白白。
高锋抱着斩空剑靠在树荫底下,默默看庞谢练剑。
院里要是还有第三个人,非要大惊失色不可,武学传承乃是一家门派的根基,庞谢现在的所作所为,相当于泄露落英岛的最高机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庞谢自然不免要受到门规惩处,高锋偷学了落英岛的剑法,也必然会被追杀。
不过,这两人中,庞谢是无所谓,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连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都还没判断出来,七成心思在想如何回去,三成心思在了解这个世界,压根没想到还要为剑法保密。
高锋则是君子坦荡荡,他在剑法上已经有了自己的路子,就算是见识了落英岛的剑法,也只会参考一二,不会真正去学,更不会泄露出去。
故此,这两人一个人练的随意,一人看的坦荡,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小半个时辰之后,庞谢将白城平生学过的剑法全都练了一遍。
期间,高锋一语未发,直到庞谢练完整趟剑法,才皱着眉说道:“奇了怪了,按理说术与法相通,两者不可偏废,就算是头猪,把剑术练到这种地步,也应该对剑法有些感悟了,你怎么一点剑理都不懂?这把剑在你手上,跟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
庞谢苦笑,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他并不是白城,而是融合了白城的记忆,一身剑术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的,只得说道:“我这一身剑术也是奇遇来的,就不编瞎话骗你了。”
高锋愕然,苦笑道:“真是现世报,来得快,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我本来只想指点你几句,既然你一点剑理都不懂,我就把我用剑的路子传给你吧。”
说罢,高锋找了把椅子坐下,让人重新沏了壶茶,以庞谢方才演练过的剑法为例,一招招讲解起来。
这一讲解,庞谢才发现高锋对剑法的理解极为高深,绝对担得起剑道二字,并不是信口开河。
“剑法这个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讲究以气驭剑,主张以气为主,以剑为辅,动手之际,全凭修为压人,一身剑法全是对本身修为的发挥,当今天下几大门派,如少林、武当、天山的用剑高手,大多走的都是这条路子。”
“有人讲究以剑为主,以气为辅,只要剑法一成,纵然修为平平,也能克敌制胜,用剑以奇诡凶险为主。肯走这条路子的,大多是新兴门派的高手,依我看来,你们落英岛的剑法,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还有人讲究神与剑合,所谓性命交修一口剑,便是对这种人描述,对这种人来说,剑已经不是一种武器,而是人生的一种信仰,为剑而生,为剑而死,这种人要是境界高了,便成剑神、剑圣,要是境界不足,便是剑痴、剑鬼,总之绝不好惹,不过,就我所知,当今天下没几个人走这条路。”
“还有一种人与刚才我说的这种人相反,在他们看来,剑只是一种工具,是对肢体的延伸,用剑用刀对他们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选了一种最适合杀人的工具而已,这种人在我看来,就是用剑之耻,根本不配用剑,昨天死在你手上的何杀生,就是这种人。”
高锋靠在树下,双眸若星,斜眉如刀,点评天下剑法如数家珍,一阵清风吹过,白衣随风而动,身形岿然如松。
庞谢心中猛然冒出一个词来,便是“宗师气度”!
……
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庞谢忽然问道说道:“高兄算是哪一种剑客?”
“我的路跟他们都不一样,白兄,在你眼中,剑也许就是眼前的这把武器。”高锋说着话,拔出手中墨剑,在庞谢面前轻轻一挥。
斩空剑的剑身漆黑如墨,是由天上陨铁打造而成,坚韧无比,绝难损坏,剑柄则是由千年雷击木制成,暗褐色的剑柄上带着一点焦痕,护手则是由玄铁打造而成,上面用金丝镶出“斩空”两个字,端的是把好剑。
“但在我眼中,这并非是一柄剑,而是一个点、一条线和一个面。”
“从小处说,点是剑尖一点,线是两条剑刃,面则是前后剑脊,从大处说,点是用剑杀敌时,击中敌人的哪一点,可以是剑尖,也可以是剑上任意一点,线则是剑刃运动的轨迹,面则是剑锋扫过的平面。”
“对我来说,用剑就是这样,以点破敌,以线相持,以面守护,点可以聚集最强的力量,抓住最细微的机会,线可以产生最复杂的变化,施展最灵活的技巧,面则可以护住最多的要害,减少最多的伤害。这样吧,我就从点、线、面的结合,来讲讲你们落英岛的剑法。”
接下来,高锋便讲起他心中的剑法,他讲的认真,庞谢听得也用心,时间就在两人的传授中飞速流逝。
月落时分,高锋才讲了十之一二的内容,庞谢也正听到过瘾处,自然不会把他放走。
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高锋决定就住在这里,庞谢则打发下人,持着高锋的信物,把范红英接到这里来,反正这地方房间够多,多几个人住也不碍事。
不大会功夫,范红英来到之后,见两人在讲解剑法,便独自避开了。
高锋见范红英来了,再无后顾之忧,便继续讲了起来。
这两人都是高手,精力远比寻常人旺盛的多,这一讲就停不下来,足足讲了三天三夜。
三日之后,玉兔东升,月光再次照在院里。
高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将斩空剑插回剑鞘,长叹一声,说道:“我用剑的路子都已经教给你了,你如今身怀剑术,又通剑法,算得上是真正的用剑高手,所差的只是磨炼而已。”
庞谢面色严肃,同样站了起来,冲着高锋深施一礼,说道:“多谢高兄厚赐,在下日后必将这一门剑道发扬光大,绝不不堕高兄的名头。”
高锋大笑,说道:“你若堕了我的名头,就算是上天入地,神佛相阻,我也非要追去,好好问问你是怎么练的!”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抬头看看时间不早,正是午夜休息的时候,便告了一声辞,各自休息去了。
直到高锋走后,庞谢还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这三天三夜,他的进境大到不可思议,这种进境并不拘于对白城这个身份的补充,甚至对他本身的补益,都大到夸张。
在他看来,高锋的剑道,层次并不算高,至少没到千里御剑的剑仙水准,但却正好与庞谢本身蜕凡境的修为相符,因为蜕凡六关,本就只是对身体的强化,并未涉及如神识、元气等更高层面的运用。
在这一层次,高锋的剑锋已经臻于完美,对力量、速度、技巧的运用,已经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以庞谢看来,若是此刻回到原来的世界,有一把趁手的长剑,他现在一个至少能打原先五个,再遇上司马高,只怕司马高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三日,非止是庞谢一人进步,得益于他开的方子,高锋体内的旧伤已然痊愈,据他所说,修为虽然没涨,战力至少增长三倍以上,青州年轻一代,除了庞谢以外,再无畏惧之人。
毕竟,他这三天跟庞谢交手数次,虽然剑法上稳稳压在庞谢,但在力量上实在差的太远,真打起来,并非庞谢的对手。
第四十九章 开幕(上)
清晨。
庞谢推开屋门,天色蒙蒙亮,清冷的空气随风卷了进来,扫尽屋子里沉积了一夜的暮气。
迈步来到院中,树下的几案上还放着昨夜的残茶剩酒,长剑靠在树下,绿色鲨鱼皮剑鞘上已沾满了露水,提起长剑,玄铁铸成的黝黑剑柄触手冰凉,“噌”的一声拔出,剑刃白如霜雪,稍一晃动,便在院里打出一道亮闪。
这柄剑名“北冥”,是白城自小用惯了的,他虽不是白城,但却承接了白城的记忆和肉身,身体上残存的记忆,让他对这柄剑有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觉。
唰!
庞谢身形一纵,来到小院当中,手中长剑霎时间化作一条银龙,绕着他的身体纵横游弋、上下翻滚,下一个瞬间,手腕一抖,剑尖点点寒光又化作一场大雪,飘飘荡荡洒满院落,留下无数细微剑痕。
时而矫若游龙,时而清风拂面,时而大雪纷纷,时而杀意凛然,若是剑道高手在此,就知道庞谢的剑法已登堂入室,称得上剑客二字。
许久之后,庞谢收剑回鞘,傲立当场,细细体会刚才的用剑的感觉,对这三天的收获极为满意。
白城这具身体的修为,比他刚刚晋升蜕凡境,踏足修行之路强上一筹,速度、力量、反应都超乎凡人,但在力量和反应这两项上,却不如他连渡肌肉、神经两关之后。
这几日跟高锋闲聊,他对这里的力量划分也有了些了解,与之前在不同,修行界将蜕凡境划分为六关,需要逐一突破肌肉、神经、皮膜、内脏、骨髓和脑髓等六道瓶颈,最终才能跨入灵仙境界。
这里的功法并没有分那么细,灵仙之前的境界只分为三种,分别是后天、先天和宗师境界。
其中后天境界,与修行界的划分相同,都是打磨肉身,锤炼气血,为下一步晋升打基础,实际上还是修行的门外汉。
所谓先天境界,在修行界来说,就是晋升蜕凡境界,踏足修行之路,只是这里并没有把蜕凡境的几个层次分开,而是对肌肉、神经、皮膜、内脏和骨髓等五处身体结构一起进行修炼,同时向非人境界转化。
当然,由于各大门派功法的不同,对于各处身体结构的修炼进度也不大相同,有些擅长修炼肌肉,其功法便叫做“大力伏魔功”、“乾坤神力诀”,有些擅长修炼神经,便成了“天罗地网手”,还有些擅长修炼皮膜的,则是“龙吟金钟罩”、“虎啸铁布衫”一类硬功。
落英岛的功法虽然趋于平均,但从细微处分,对神经修炼的更多一些,走的是轻灵变化的路子。
至于宗师境界,则是前面五关全部渡过之后,开始对脑髓进行修炼,由于精神的加持,产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与寻常江湖人的手段绝不相同。
不过,由于这里的功法把前面五关放在一起突破,难度增加了何止一倍,故此,成就所谓宗师的可能性,比修行界低了许多。
说起宗师,其实庞谢已经见过一位,落英岛主方佩玉在受伤之前,便是青州府有数的宗师,否则也担不起四大门派掌门之职位。
对于宗师之上,是否还有其他境界,高锋也不知道,只听说百余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位剑仙,曾突破宗师境界,可惜不久之后,就破碎虚空,消失不见了。
至于现在的江湖么,只听说中原几大门派都有太上长老闭死关修行,试图突破宗师境界,可是却没听说一个练成的。
庞谢听过这些之后,大概明白这里最强一个档次的高手,大概也就与司马高境界相仿,当然,战力孰高孰低,得打过才知道。
只要运气不糟糕透顶,应该不会遇到灵仙当面,这样他就放心多了,不必再担心什么。
……
庞谢练完几趟剑法,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下人们送来几样早点。
浓浓的羊肉汤鲜香可口,肥而不腻,喝进肚子暖洋洋的,正好祛除清晨的一点寒气,两面焦黄的水煎包,八个一盘,由蛛网般的油酥连在一起,不像是早点,倒像是艺术品,再配上柔滑鲜美,细如银丝的龙须面,这顿饭吃的饱饱的,他顿时感觉幸福指数飙升。
啪!啪!啪!
庞谢刚吃完最后一口面,正端着碗喝羊肉汤,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谁啊?进来吧!”庞谢嘴里含着羊肉汤含混说道。
大门无声推开,莫老大闪了进来,笑道:“白师兄,吃早点呢!”
“吃过了吗?”庞谢咽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碗说道。
“吃过了,吃过了!”莫隼咂了咂嘴巴,说道:“这里可比咱们岛上吃的好多了,岛上天天吃鱼吃虾,我都快吃吐了。”
庞谢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前两天,我过来了几次,底下人不让进来,说是你和‘斩空剑’高锋在里面谈剑,感觉他剑法怎么样?”莫隼兴奋问道,高锋的到来并不是隐秘,他也是练剑之人,自然见猎心喜。
“高深莫测,生平仅见。”庞谢说道。
“啊?不会吧,真这么厉害?难不成比师父还强?”
“只高不低。”庞谢翻了翻白城的记忆,点头说道。
“嚯!那可真了不得!”莫隼倒没有反驳,他知道练剑全凭天赋,境界高低不能以年龄判断。
“是啊!”庞谢感慨说道,他也有点搞不明白,高锋的剑法怎会如此高明,难道真是像他说的那样,天上就懂剑道不成?
“白师兄,时候不早了,咱们收拾收拾准备走吧!”莫隼见庞谢坐着不动,催促说道。
“去哪?”庞谢一愣。
“今天雏龙榜擂台赛开幕啊,师兄你忘了?”莫隼奇道。
“还真忘了…”庞谢一翻记忆,发现真是今天开幕,不由苦笑,这两天光研究剑法了,别的都忘了。
“师兄,今天是开幕式,咱们虽然不用参赛,但张大人和府中官员都会出面,还会有一位宗师前往,去看一看,见识见识,总是好的。”莫隼说道。
“咱们今天不参赛吗?”庞谢只注意到他的前半句。
“当然,前几天都是预赛,参赛的都是些无名之辈,咱们是四大门派的弟子,当然不用上了,到时候直接参加正赛就行!”莫隼说道。
“好吧,那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庞谢点点头,打算去瞧瞧这个雏龙榜擂台赛究竟是什么样子。
两人说好之后,庞谢又去叫了高锋,连同范红英一起,前往观看开幕式。
四人一起出门之后,庞谢忽然想起一个人,问道:“莫老大,你家老二呢?”
“他说他不去,一早就出门了,他这几天老是神神秘秘的,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莫隼随口说道。
第五十章 开幕(中)
五年一届的雏龙榜擂台赛是青州的一件大事,关心这件事的不止有节度使张准、四大门派以及青州境内的年轻高手,整个青州从上到下,上至世家豪门,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这件事积极踊跃。
原因非常简单,当今之世,天子失德,社稷不稳,烽烟四起,江南已有不少州郡起了刀兵,甚至有人揭竿而起,气焰嚣张的当起了草头王,西北又有外族进犯,烧杀劫掠无数,难民一路流窜。
在这种局势下,青州眼下的安稳就显得弥足珍贵,不过,明白人都清楚,局势要是继续恶化下去,青州也难以置身事外,到时候要想继续安稳下去,非得有强兵猛将镇守才行,于是五年一届的雏龙榜,就成了大家心目中希望之星。
雏龙榜擂台赛并不在青州府城以内举行,而是在城外十里的青州军大营之中。
四月三日一早,青州城门一开,城中百姓便如潮水般向西面云门山下的大营涌去,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有钱有势的大家族驾车前往,自负武勇的则是骑马前行,至于平头百姓,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所幸道路并不算远,这个年代又没有现代交通工具,都是习惯走路了的,十里路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周大管事早已安排人备好马匹,庞谢、高锋、莫隼与周大管家等四人纵马往西行去。
范红英终究是女儿身,不大适合去这种场合。
四人一路向西,沿途之上,行人络绎不绝,上至白发老者,下至黄口孺子,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四人来到云门山下的青州军大营。
青州军大营依山而建,连营数里,旌旗招展,营中屯兵两万,对外号称五万,是节度使张准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砝码,也是他与朝廷讨价还价的本钱。
擂台赛虽然是在大营中举行,但军营之中机密之地甚多,不可能全部开放,开放的只有一座用于练兵的校场而已。
就在这座校场的最北面,建了一排高台,上面铺着红毯,搭着乌蓬,是供府城中的官员、各大门派的高层、各大世家的族长,这些有身份的人观战之用,东西两侧临时也搭了两排棚子,西侧是供参加擂台赛的选手休息所用,东面则有许多临时的酒馆茶肆,供来此处的行人歇脚。
校场正中修了三座擂台,一大两小,都是黄土夯成,高约三尺,上面铺着青石板,大的位于正中,长宽皆是十丈,两个小的位于两侧,长宽都是三丈,其中大的用于正赛,两个小的则用于预选赛。
据周大管家所说,此次雏龙榜擂台赛的报名者共有三百余人,都是青州地界武艺精熟的少年武者,这三百余人需要参加淘汰赛,以抽签的方式选择对手,在两座小擂台上对战,最终决出获胜的十六个人来。
另外,还有十六名种子选手,其中包括四大门派推荐的十二名弟子,以及在青州侠名卓著的少年高手,比如说高锋。这些人可以不参加初赛,直接参加最后的正赛。
最后的正赛,就在初赛决出的十六名少年与十六名种子选手之间展开,每一轮都采取抽签的方式,两两对战,笑到最后的三个人,就是本届雏龙榜上之人。
……
四人来的尚早,擂台赛尚未召开,周大管事便引着他们,先往北面的乌蓬走去。
北面的一排乌蓬,用竹帘分成十多间,其中最大的一间乌蓬居于正中,摆了十多张椅子,是给节度使张准以及府城中的官员准备的,在这间乌蓬两侧,紧挨着的两间乌蓬前面,挂着“金刚寺”和“锻锋堂”的牌子,再往两边则是“回春谷”和“落英岛”,再往两侧则是青州本地的世家和其他一些中小门派。
据周大管事所说,这乌蓬的远近并不是随意排列的,与各大势力在青州的地位息息相关。
此刻,在落英岛的乌蓬下面,已经坐了一位青衣老者,还有四五位年轻弟子。
庞谢翻了翻白城的记忆,认出这位青衣老者来,是本门的一位师叔,名叫田怀远,一向在琅琊府主事,这次也是方佩玉不良于行,才安排他出席此次雏龙榜。
“小城、小莫、耀祖,好久不见!”田怀远远远瞧见庞谢等人,连忙从座椅上起身,迈步迎了上来。
田怀远举止自然,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庞谢与莫隼虽然年轻,却都是先天高手,虽然功力上有差距,但是境界却与他相同,算是同级高手,至于周大管事,虽然不通武学,但却是门派里少不了的人物,重要性不在他之下。
“田师叔一向可好!”庞谢、莫隼一起拱手笑道。
“哈哈哈!好!好!我这都好,掌门师兄最近怎么样啊?”田怀远面带关切之色。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精神不错。”庞谢说道。
“那就好,我前些日子从辽东得了一批鹿茸,回头你给师兄捎回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田怀远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庞谢连连点头。
“这一位少年英雄怎么称呼?”寒暄几句之后,田怀远看到与庞谢等人同行的高锋,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位是高锋,高少侠。”庞谢说道。
“啊!莫不是号称‘斩空剑’的高锋?”田怀远惊讶问道。
“正是在下。”高锋微微一笑。
“了不得啊,我一直听说,咱们青州府出了位了不起的少年剑客,一直没机会见,没想到今天在这见到了,真是蓬荜生辉!”田怀远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
以他的身份原本不用如此,高锋武功虽强,名声虽高,终究是江湖散修,与他门派长老的身份不能比,只是高锋是与庞谢一起来的,故此,他也给足了高锋面子。
“田长老客气了!”高锋拱手回礼。
“许久不见,田长老是越发年轻了,不知又娶了几房小妾啊?”周大管事忽然插话。
“耀祖,你莫不是学过算命,怎么一张口就猜到我上个月刚娶了一房小妾?”田怀远大声笑道。
“田长老果然是老当益壮!”周大管家面上含笑,心中暗自嘟囔,我特么怎么会不知道?上个月才给你送了二百两银子做贺礼。
“好了,节度使大人就快到了,咱们先不多说,我今晚在醉月楼摆下一桌酒宴,大家到时候再细聊,高少侠也一定要来啊!”田怀远大声说道。
庞谢等人一起点头,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田怀远请庞谢等人坐下,一起等候擂台赛的召开。
“白城!你给我出来!”
就在庞谢刚刚坐下,还没坐稳的时候,乌蓬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几人都是一怔,没想到有人这时候会来挑衅白城,这可不单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落英岛的挑衅。
田怀远面色顿时一变,扭头走了出去,下一个瞬间,重又退了回来,苦笑说道:“白师侄,还是你出去应付一下吧!”
第五十一章 开幕(下)
田怀远一进一出,前后不过刹那功夫,出去时还是一脸怒容,回来时确实满面尴尬,见他如此变化,在坐几人都是一怔。
“田长老,外面是谁啊?”周大管事奇道。
高锋和莫隼也是一脸异色,按说田怀远是落英岛在此身份最高的人,今天又是落英岛在此办事,就算是什么人找白城谈个人恩怨,也应由他先出头接下,然后再做处置,又怎么会让庞谢出去。
“还是白师侄去看看吧。”田怀远一脸苦笑,也不肯多说。
周大管事还想再问,庞谢已然起身说道:“几位不要猜了,我出去瞧瞧。”
说完,庞谢起身向外走去,撩开乌蓬前面垂下的薄纱,出了乌蓬,只见高台下面站了一个年轻女孩,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青春妙龄,一身海蓝色的纱裙随风舞动,就如踏浪而来的仙子,令人见之忘俗。
见到这名女子,庞谢心中忽然生出一点亲近之意,顿时反应过来,只怕这女子与白城极为亲近,连忙去翻记忆,刹那间,已经在记忆中找到这女孩的面庞,正是白城的未婚妻沐竹音,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含笑说道:“音儿,你怎么来了?”
他与沐竹音相遇的太过仓促,一时间来不及细细翻看回忆,不知道这两人私下到底有多亲近,生怕被沐竹音看出破绽来,只能比其他人表现的更加亲近一些。
“你叫我什么?干嘛走这么近?”不料,一句话出口,沐竹音一脸惊恐之色,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咬着牙说道,两只小虎牙煞是可爱。
庞谢一愣,连忙再去翻记忆,才发现白城与她这位未婚妻,虽然见过几面,但却一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不露出半点亲近之意来。
“咳,咳!”庞谢轻咳几声,想了一想,说道:“音儿,你我过去见面的机会太少,相互之间也有些…冷淡,这是我的不对。不过,我这次出海与人交手,受伤很重,几乎丧命,重伤将死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你的面容,这才知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珍惜你。”
庞谢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想法把刚才的失态遮掩过去了。至于这一段话的来历么,自然是他在华国的时候,偶尔看电视剧学到的。
不料,沐竹音听了庞谢这一番话话,先是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接着反应过来,一副见鬼的表情,磕磕绊绊地说道:“白城,你这次伤的是脑子吗?”
庞谢面色一肃,坚决地摇了摇头,用力的向前买了一步,说道:“音儿,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怎么会……真傻了?”沐竹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我忽然想起点事,得去忙一下,咱们稍后再说。”
说完,她急忙转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快步离开这里。
庞谢眉头微皱,暗自说道:“难道我装的还是不像,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了吗?她怎么这副表情?”
“白师兄,你厉害了啊,以前每次遇到这疯丫头,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没有不吃亏的时候,没想到这次两句话就把她说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莫隼走了出来,嘻嘻哈哈地说道。
“挨打?挨骂?”庞谢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白师兄,不要嫌丢人,我都听人说了,那疯丫头在回春谷就是一霸,没人敢惹她,吃亏的也不止你一个,再说,你要娶人家妹妹,受姐姐一点气怎么了?”莫隼大笑说道。
庞谢愣住了,他终于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原来刚才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未婚妻沐竹音,而是她的姐姐沐天音!
我擦,这个谎要怎么圆?
庞谢忽然感觉一阵头疼,就凭他的口才,想圆这个谎,只怕是不可能了,难道真的要装脑子有问题么?
……
踏!踏!踏!
就在庞谢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马蹄声音,从校场北面传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到地面都在颤抖。
校场之中,聚集了近万人,本来熙熙攘攘,做什么的都有,被这阵马蹄声音一震,全都安静下来,一起转头往北面望去。
踢踏!踢踏!
校场北面,营门打开,数百骑兵从外面涌了进来,这百余骑皆是黑衣黑甲,胯下黑马,背后长弓,手持长矛,腰悬长刀,纯黑色的马鞍,挂着两筒黑羽箭,人人脸色肃穆,健壮有力,一看就是百战精兵。
这队骑兵三人一排,齐头并进,行进之际并无半分错乱,虽然只几百人吗,却如千军万马一般,似东海黑潮泛滥,让人生出不可抵御之感。
“‘黑山义从’果然雄壮,不愧是青州第一强军。”田怀远望着数百骑兵叹道。
乌蓬之内的几人听到马蹄声音,也都走出乌蓬,
庞谢翻了翻白城的记忆,找到了“黑山义从”的来历,这支骑兵是现任节度使张准的祖父所建,是张家最为核心的军事力量,也是常伴左右的近卫军,兵器、补给一切供应都是青州最好的,军饷是其他军队的好几倍,入选标准自然也是极严,弓马娴熟自不必说,还要深通军法,懂得战术筹划。
据说,黑山义从里的每一名骑兵,放到其他军队,至少也能当一名小队长,绝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
黑山义从冲入校场之后,勒马停在乌蓬前面,带头将领一声令下,几百人一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就像一个人一样,全部持矛守在马旁,并无一人说话,全部鸦雀无声。。
“张大人也是有了这一支骑兵,才能镇压青州局势,不惧任何门派的威胁。”周大管事低声说道,显然意有所指。
庞谢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张准把雏龙榜擂台赛放在这里,不止是因为地方合适,也有炫耀大军,镇压不服的意思。
果然,这支骑兵出现之后,校场之中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平头百姓,甚至连武林中的名宿,江湖上的游侠儿全都安静下来,一起的看着这支骑兵,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北面营门走了进来,六七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夹在仪仗队中,鱼贯而入,停在高台前面,车上几人分别走了下来。
其中,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青袍老者,正是青州节度使张准,在他身后几人,分别是青州府城有数的几位重要官员,以及张准的心腹幕僚,如袁先生等人。
此外,还有两人与张准同行,只是略微落后半步,其中一人身披赤金明光铠,脚踏虎头战靴,手持一杆方天画戟,身高足有两米,面如黑铁,身形稳健,正是张准的护卫队长“怒雷戟”张山河。
另一位则是一名和尚,年约五十岁上下,身高不足七尺,看起来有些干瘦,走起路来慢慢吞吞,只是一身暗金色的皮肤,隐隐散发着金光,令人不可小视。
庞谢仔细看了一眼,又翻了翻白城的记忆,发现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和尚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第五十二章 正赛开始
“田师叔,不知这位老禅师是在哪里修行?”庞谢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问道。
周大管家咂了咂嘴,摇头说道:“周某在青州城也呆了二十多年了,从来也没见过这位禅师!”
高锋、莫隼也摇了摇头,示意从未见过此人。
“要是老夫没猜错的话,这位禅师就是金刚寺第一高手,闭关多年的慧明神僧。”田怀远皱着眉头说道。
“哦,怎么从没听说过?”周大管家问出了众人的疑问。
金刚寺是青州第一大门派,其中“离相寂灭”四大高僧,在江湖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没听说还有一个慧明,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金刚门第一高手?
“论其身份,慧明神僧还是当今金刚门掌门慧离大师的师兄,无论是武功,还是佛法修为,都只在其上,不在其下,只是自幼便在山中修行,等闲不履尘世,所以才少有人知晓,我也是听方师兄说过,金刚寺慧明神僧,一身‘金刚不坏琉璃体’已经修到三品,这才贸然猜测是他老人家。”田怀远说道。
“才三品啊,好像也没多厉害!”莫隼忍不住说道。
“金刚不坏琉璃体是金刚寺第一神功,号称万法不侵,百邪辟易,威力之强,超过咱们落英岛任何功法,三品便是宗师境界,二品便是陆地神仙,至于一品,只在传说中有人修成过。”田怀远瞪了他一眼说道。
“唏!”莫隼倒吸一口冷气。
庞谢远远瞧着慧明神僧,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于是也不纠结,没有再细想下去。
校场中央,张准一行上台之后,两旁便有人击鼓奏乐,奏的是本朝开国名曲“秦王破阵乐”。
一曲奏过之后,张准来到台前,对这台下万余百姓讲了几句,左右不过是些勉励参赛少年,鼓舞青州民心的话,所幸他也知道,这种场合下,大家都无心听他多讲,只讲了一刻钟,便正式宣布雏龙榜擂台赛开始。
府城的官吏与青州军中的高手早已安排好了,开始组织抽签,招呼各路少年上台比试,宣布打擂的规矩,如不得下死手,裁判叫停时必须停下,落下擂台就算输之类。
张准本人则与慧明以及其他官员回到乌蓬里面,等待各方势力前往拜会。
从金刚寺开始,各大势力一一前往乌蓬之中,落英岛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有田怀远在此,庞谢等人倒不必前往,也省了一番口舌。
开幕式之后,除庞谢外,一行人都打算离去。
高锋、莫隼都是武学高手,对他们来说预赛的水准实在太低,不值得一看,周大管家不通武学,自然懒得继续看。
至于田怀远,跟张准寒暄几句之后,便回青州府城了,他久在琅琊府驻扎,难得回府城一趟,正好拜访几个朋友,哪有时间在这看预赛。
唯有庞谢,看看津津有味,他初学剑道,正想找人印证,于是辞别众人,独自留在校场之中,观看场中少年比试,倒是见识了不少别出心裁的功夫,渴了饿了,便去东面的酒馆茶肆休息一会,倒也自得其乐。
……
五日之后,预赛终于结束,正赛终于开始。
这天一早,庞谢便叫上高锋、莫隼一起前往校场,准备参加比赛,至于莫鹞,这几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昨晚告诉莫隼,说他一早自己去,不用等他了。
等到庞谢等人来到校场的时候,看到校场之中如同潮水一般的人群,不由吓了一跳,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一早,观战的百姓忽然多了一倍,有许多人是专门为了看正赛来的。
三人先去了西面的棚子,验明正身之后,一人发了一个带有编号的铜牌,做抽签用。
庞谢在这里,也看到了其他参赛的选手,其中包括前几天认错的沐天音,看到她的一瞬间,不由一阵头疼,生怕她忽然上来,说些什么,那就不知如何解释了,好在沐天音并未理会他,倒让他逃过一劫。
除此之外,人群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个白衣僧人,面如白玉,俊秀无双,手持一根七宝如意棍,正在棚子一角闲坐,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许多小姑娘遥遥指着他,不时发出一声声尖叫,就好像是遇到心目中偶像一般。
这名白衣僧人,便是金刚寺的如意僧,亦是青州青年一代的第一高手。
不大会功夫,传令官便传来抽签结果,凑巧的是,第一个上场的便是高锋,他的对手是一个使枪的青年,一身剽悍之气,听说出自青州军中,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庞谢看着这位使枪的青年走上擂台,心中开始为他默哀,这位使枪青年也是先天高手,论修为在棚子里属于中上,再加上这一身凛冽杀气,运气好点说不定能杀进前八,可惜遇到高锋,注定到此为止。
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高锋便提剑归来,看他的模样,胜的容易至极,甚至连汗都没出。
在他之后不久,莫隼也上台去了,遇到的也是一位从预赛打上来的少年,不过,这位少年修为差些,连先天境界都未达到,几招便被莫隼击倒,败的比刚才那位使枪的青年还惨。
又过了几人,传令官走进棚子,大声喊道:“落英岛白城,七侠坞杜青!”
庞谢听见叫到自己,起身便往擂台方向走去,与他一同起身的,还有一个青脸汉子,身高八尺有余,一身暗青色的劲装,背后背着一把黑铁大刀,看起来像是走力量路线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擂台边上,擂台四周早已用绳索拉了一圈围栏,一丈以内严禁靠近,只在东西两侧留了两个入口,供比武之人登台。
杜青选中西面,庞谢则由东面登台,就在他将要登台的时候,一个青衣少年默不作声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低低声音在庞谢耳边说道:“白师兄,杜青是七侠坞老大杜飞虎的大儿子,拜在豫州嵩山派门下,主修功法是阴阳熔炉功,擅使一套赤炎焚天刀法,内气之中,含有火毒,与他交手最好不要贴身肉搏。”
庞谢一怔,低头瞧了他一眼,面露疑惑之色,却见这少年笑道:“咱们可是四大门派,要连这点便利都没有,与江湖散修有什么区别?”
第五十三章 第一战(上)
一句话说完,青衣少年便钻回人群中,消失在人海之中。
庞谢这才想起,前几天在乌蓬的时候,曾见过这少年一面,依稀记得像是田师叔的弟子。
被这少年耽搁一下,庞谢登上擂台的时候,杜青早已等在那里,遥遥拱手说道:“白少侠,久仰了!”
庞谢一笑,问道:“你认识我?”
杜青仰天大笑,说道:“落英岛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杜青哪能不认识?又那敢不认识?只是没想到还有与白少侠交手的一天,真是荣幸至极!惶恐至极!”
他嘴上说的太过客气,脸上又带出一丝傲气,显然从内心深处不但不畏惧庞谢,反而有些瞧不起。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出身的七侠坞虽然是个小帮派,但自幼天赋过人,经人援引,拜在豫州大派嵩山派门下,苦修十多年,终于迈入先天境界,这次回青州参赛,是存了锦衣夜行,一鸣惊人的心思!
庞谢看出他急于交手,便没有多说,笑道:“杜少侠,咱们既然登上擂台,也就不多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好!”
一语未毕,杜青拔刀便砍,一柄沉甸甸的黑铁大刀,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黑光一闪,便到眼前,如同乌云罩顶一般,“好”字尚未说完,漆黑如墨的刀锋已砍到庞谢头顶!
只是这一刀虽快,却不看在庞谢眼里!
落英岛的剑法本就以轻灵多变见长,庞谢又有蜕凡六关第二关神经关大成的底子,单论反应速度,已不在宗师之下,自然不是杜青可比。
长刀虽快,庞谢却能从容应对,当下欠了欠身,向后退了半步,先行闪过这一刀,随即悠然拔出北冥剑,挺直手肘,“嗤”的一声,一剑向前刺去,正刺向杜青的手腕。
这一剑又急又快,虽然简单,却直指要害,用的已不是落英岛的路子,而是高锋传下的剑道。
杜青没想到庞谢的剑居然这么快,这么准,丝毫没有给他留下变招的余地,当下也顾不得继续追击,连忙缩回手臂,向后退出一步。
庞谢一剑占据上风,脸上既无欣喜,也无得意,脚下一步步向前踏出,手中长剑不疾不徐,一剑一剑接连刺出,虽然没有多余变化,但每一剑都直指破绽,让杜青无力抵挡,端的凌厉至极!
杜青避开前两剑的时候还不在意,这几剑如此凌厉,耗费心力必然极大,对眼力、步法、判断的要求也一定极高,有道是,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如此攻势,庞谢又能维持多久?一旦久攻不克,神气衰竭,就是他挥刀反攻的时候了。
只可惜他这一点却想差了,庞谢这几剑还真就不费什么力气,这是因为庞谢的反应速度远在他之上,他退一步的时间,庞谢足以想好接下来的两三剑,这几剑还真没有什么负担。
连退了十四五步,杜青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消再来三四剑,恐怕他就要掉下擂台,心中顿时急躁起来。
杜青出身的七侠坞,并不是什么传承悠久的大帮派,是他父亲杜亢与六个结义兄弟一起打拼出来的,虽然号称七侠,但在名门正派眼里,不过是盘踞在黄河边上的一伙水匪而已。
杜青小时候,杜亢曾想把他送到落英岛去学武,却被一脚踢了回来,杜青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落英岛上那位负责入门审核的长老高高在上的神情:“我们落英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后来经人引荐,他被送到豫州,拜在嵩山派门下。
嵩山派的江湖地位还在落英岛之上,与青州第一大派金刚寺差相仿佛,在嵩山派的十年,他苦心修行,经历千辛万苦,终于侥幸晋升先天境界,成为嵩山派的入室弟子之一。
如今,他已经有资格在嵩山立足,也看不上七侠坞那点基业,甚至觉得落英岛也就是个二流门派,此次回到青州,参加雏龙榜擂台赛,并不是想要争取什么,只是想告诉落英岛,老子不去你们那里,不是老子不行,是你们有眼不识泰山!
只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被人逼到这种地步,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
随着杜青一步步向后退去,心中的怨念越来越深。。
他并非没有本事,阴阳熔炉功乃是嵩山派四大镇派神功之一,阴阳相生,威力极大,已有七成火候,在嵩山下一辈中也算功力深厚,一手赤炎焚天刀更得其中精妙,乃是嵩山派年轻一代练得最好的。
嵩山派位于中原,武风昌盛,非青州可比,在他想来,青州年轻一代除了如意僧,谁也不惧,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身绝技竟没有发挥的机会。
难道就这么憋屈的输了?杜青几乎要喊出来。
“咦!这小子的剑路怎么全变了?难不成真是脑子出毛病了?”
就在庞谢大占上风的时候,擂台西边,沐天音抄手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与白城交手多次,或真或假,真真假假,虽然没有下死手,但对白城的路数还是非常熟悉的,要说白城新学了一套剑法,以往从未见过,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整个路数都变了,这就太奇怪了。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城练剑多年,剑招思路都已深入骨髓,不是轻易能变的。
想起昨天白城说的话,沐天音轻叹一声,心中默默说道:“妹妹,你这个夫婿可有点不对劲啊!”
擂台北边,乌蓬下方。
张准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比武的两个人,今天是正赛开始的第一天,他一早就过来了,想要看看有今次参赛的少年高手都怎么样。
作为一镇节度使,他不止擅长治民理政,带兵打仗,武功也很不错,虽然没有进入先天境界,眼光还是有的。
“田长老,这个白城是你们落英岛的吧,怎么剑法跟你们落英岛其他人都不一样?”张准笑着问道。
“每个人性格不同,练出的剑法自然也不同!”田怀远就坐在不远处,听到张准问起,连忙答了上来。
事实上,他这次跟白城见面之后,还没见过白城出手,心底也觉得白城剑法有些奇怪,跟以前有些不同,但在张准面前却不好直说,只能想了个理由。
张准点点头,说道:“田长老说的有理。”
第五十四章 第一战(下)
“恐怕不是这样吧?你们落英岛的剑法是什么样,张大人不清楚,田长老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前些日子在泰安府,见过斩空剑高锋与人交手,他的剑法就是这个路子,我还听说你这师侄前几日和高锋一起做了件大事,莫非你这白师侄去跟高锋学剑了吗?”一名金衫武者插话说道。
此人姓郭名战,乃是四大门派之一锻锋堂的长老,他这话看起来像是解释白城剑法的来历,实则暗指落英岛剑法平平,否则,白城也不会去向别人学剑。
青州四大门派之中,锻锋堂与落英岛一向不和,这是因为落英岛主要做的是海外贸易,时常从东海扶桑岛采买刀剑回来,难免影响了锻锋堂的生意。
“白城自小学剑,剑路早成,哪有两三天就转变剑路的道理?郭长老难道连点常识都没有了?”田怀远驳斥道。
“呵呵,两位不要吵了,少年人么,心性不定,见到新鲜玩意都想学,你们看看,白城还有几剑能赢啊?”张准不想让这二人争吵,便换了个话题。
他不问谁胜谁负,只问白城几剑能赢,是因为在场的都是武林好手,胜负都在眼里。
“快则三四剑,慢则七八剑!”田怀远傲然说道。
“这白城剑法不错,胜过杜青不少啊!”张准夸了一句。
“这倒也不是,还是杜青大意轻敌,白城一早抢攻,占了先手,再加上两人在擂台上比试,杜青没多少闪躲的余地。否则,杜青也未必会输在他手上!”郭战沉声说道。
他之所以处处针对田怀远,一方面是一位锻锋堂与落英岛一向不和,另一各方面则是因为七侠坞是锻锋堂的外围势力,杜青就是走的锻锋堂的路子,才投到嵩山门下。
“嘿嘿,凭白城的功夫,就算再给郭战个机会,他也没本事翻盘!”田怀远嘿嘿笑道。
“那你到让他给个机会啊!”郭战冷声说道。
话未说完,就听张准轻轻“咦”了一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白城脚下慢了半步,长剑也停了一分,竟给了杜青一丝喘息之机!
田怀远目瞪口呆,郭怒大喜过望!
……
一剑一剑又一剑,杜青的心随着他后退的脚步,一点一点向下沉去,心底压抑的怒火,早已化作寒冰,准备迎这场惨痛的失败。
就这么败了?十年辛苦,俱成画饼!
唰!
咦!
这一剑怎么慢了半分?机会!
这一刻,杜青心中忽然一阵狂喜,激动的几乎哭了出来,“啊!”地大吼一声,心中再没有多余想法,压抑已久的内气,涌入双臂,冲入黑铁大刀,狠狠向前劈了出去!
“焚天烈焰!”杜青高声喊道。
随着这一刀劈出,霎时间,他身前多了一道炽烈的火焰龙卷,其中隐隐现出暗红色的光芒,就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刀借火势,火与刀合,杜青感觉自己平时从未劈出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刀,这一刀劈出,就连刀法也狠狠的提升了一大截!
莫说眼前的白城,就算是如意僧,他也有信心一刀斩落!
……
白城一剑剑刺出,不过十多剑,便将杜青逼落下风,眼看再有几剑,便能将他逼下擂台,心中忽然想到,自从他学成剑术之后,还是头一次与人正式交手,要是就这么草草结束,岂不是太过可惜?
之前的何杀生不能算,与他交手之前,已被高锋刺成重伤,
平日里难得遇到一个对手,不好好打上一场,见识一下这里的绝学,岂不是浪费了机会?
想到这里,庞谢有意放慢半分,剑光微微一顿,给了杜青一线生机。
果然,杜青的回报也很让他满意,一刀劈出,糅合内气,竟然凭空卷出三尺烈焰来,这等刀法闻所未闻,倒是涨了见识!
庞谢以往从未见过这等刀法,倒不是说修行界的功法不如这里。
在华国修行界,后天武者与人对敌,用的都是拳脚功夫,没有内力可供运用,等到晋升蜕凡境之后,与人对敌,要么是用法术,要么是用法器,单纯的武功不能说没有,但却极为少见。
用武功的人少,武学发展的也慢,所以也就没诞生过像“赤炎焚天刀”这样惊艳的刀法!
黑铁大刀未至,赤色火焰已到,炽烈的火焰如同火山喷发,骤然向庞谢涌去,只要挨上一点,便难免烧伤。
庞谢精神一振,足尖一点,身形向左晃了半步,正好躲过赤色火焰风暴,随即一剑横斩,向杜青腰间斩去。
杜青一招得势,更是得理不饶人,右手向回一撤,黑铁大刀向身形右侧一拉,如同一扇门板,拦住庞谢剑前,正好将北冥剑挡住,左手则握紧拳头,一拳狠狠击出,一股热风骤然生出,向庞谢胸前涌去。
庞谢见状,连忙向后撤了一步,凝神一想,长剑疾点,使出落英岛入门剑法“清风十三式”来,随着内气涌入长剑,一缕缕清风徐徐吹起,将黑铁大刀上散发的炽烈气焰从身前吹开。
这两人刀来剑往,此番一交手,便是数百招,打的是酣畅淋漓,令台下百姓大呼过瘾。
在这两人之前交手的几对选手,实力差距太大,没有几招便决出胜负,台下百姓看的一点也不过瘾,那有这两位实在,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又是火焰,又是旋风,好不热闹!
“田长老刚才不是说三五剑就能了解么,怎么打了这么久,难不成田长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是说你这位师侄后继乏力?”郭怒见场上战事逐渐陷入僵局,忍不住嘲讽说道。
“你刚才不是嫌我白师侄没给杜青机会么?白师侄这不是给你个面子,多给他几次机会!”田怀远嘴上也不饶人。
“田长老,你不要说大话,我要是你,就赶快找个神仙拜拜,省的一会你白师侄输了,没有地缝可钻!”郭怒冷笑说道。
田怀远哼了一声,还他一个冷笑,不过,他嘴上虽不示弱,心里却有些打鼓,只盼庞谢不要输了,一会脸上难看。
“呵呵,二位不要动了火气,左右不过是少年人一场比试罢了!”张准一笑插话说道,作为一镇节度使,手下几方势力,既不能太过亲密,也不能太过不和,否则都对他不利。
顿了一顿,张准转头向身旁两人问道:“慧明禅师、山河,你们看这一阵是谁输谁赢啊?”
“白城胜。”慧明只说了三个字。
“两人打的看似难分胜负,其实都在白城掌握之中,他只是不愿速胜罢了。”张山河解释说道。
这两人修为远高于田怀远和郭怒,对战局的判断自然高明不少,田怀远闻言顿时大喜,郭怒则面色阴沉下来。
叮!
擂台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张准等人转头去看,只见庞谢一剑点出,正中杜青手中黑铁大刀的刀头三寸。
杜青一个把握不住,黑铁大刀脱手飞出,庞谢随即向前赶了半步,一剑横在他脖子上,杜青无奈,只得黯然认输。
第五十五章 前八
当啷!
长刀坠地,杜青傻傻地站在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凉飕飕的剑锋贴在脖子上也丝毫感觉不到。
我怎么会输?明明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应该再打三百回合才对,这怎么就输了?
“杜少侠,承让了!”庞谢拱手笑道。
“我…我…”杜青想说他还没输,还要接着再打,可惜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等于耍赖,以后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于是长叹一声:“多谢白少侠指教,咱们日后再会!”
两人各自说了几句场面话,庞谢转身离去,心满意足的下了擂台,刚才这一场比试,不但增长了与人交手的经验,更见识了这里的武学,收获极大,不虚此行。
杜青望着庞谢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弯腰捡起黑铁大刀,同样向台下走去。
他这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切身体会了一次“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后来回到嵩山,苦修二十余年,终于把一身内外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才要再战江湖。
可惜后来这次一出山,他就惹上一位御剑而行的剑仙,输的比这次还惨,那就是后话了。
北面乌蓬中,田怀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就像刚偷到小鸡仔的老狐狸,嘿嘿声不断,说道:“郭长老,你刚说我白师侄没给杜青机会,现在机会也给过,可惜杜青不争气,白师侄后来用的也都是我们落英岛的剑法,照样是大获全胜,不知郭长老还有何高见啊?”
郭怒的脸阴沉的能挤出水来,冷冷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落英岛的武学强过嵩山派吗?”
这句话看似只是一句闲谈,却牵扯到落英岛和嵩山派两大门派的名声,若传到江湖上,只怕又是一场纷争。
田怀远何等老辣,岂会中了他的圈套,嘿嘿一笑,说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咱们青州的武学不错,还要强过豫州,不必跑那么远去学武。”
这句话一下子把落英岛和嵩山派的比较,变成青州和豫州的比较,青州节度使张准在此,郭怒就是再长一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否认,只得闷哼一声,闭嘴不言,坐在哪里。
……
庞谢下场之后,擂台赛继续进行,接下来,如意僧、沐天音等四大门派的弟子先后走上擂台,全都轻松获得胜利。
第一轮比赛从上午开始,一直到天色渐晚,四周燃起熊熊火把,最后一对选手才算决出胜负,最后算起来,十六名种子选手之中,共有十三人晋级,参加过预选赛的十六名选手,只有三人晋级。
往届比赛,种子选手虽然也明显占据优势,但不会这么明显,只是这一届中,与高锋交手的使枪青年,以及与庞谢交手的杜青,都有晋升十六强的资格,只是运气不好,遇到的这两位实在太强,才黯然认负。
三位参加过预赛的选手,其中两人来历非常清楚,一位姓田,是来自即墨府世家子弟,另一位姓左,是青州府城一家武馆馆主的亲传弟子。
还有一人则来历神秘,此人一袭黑衣,面无表情,没有报来历,只说自家姓吴,是来自登州府的一名散修,手持一对点钢枪,枪长三尺,变化多端,胜了锻锋堂一位呼声极高的弟子,倒是让众人刮目相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莫老二也通过了第一场比试,他这场比赛来的极晚,只差半刻钟就要缺赛,所幸在最后时刻还是及时赶到。
莫鹞这场比赛状态奇差,身法迟滞,剑法呆滞,一身功夫连五成都没发挥出来,看的莫隼不断摇头,还好他的对手是名后天武者,与他实在相差太远,最终才勉强获胜。
此战之后,莫家老大去找过莫鹞,问问他最近是怎么了,可惜莫鹞只推说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再多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
第一轮比赛结束之后,按规矩休息了一天。
庞谢也没有其他事,便在院里与高锋论剑,有了这几天的经验,他对剑法感悟更深,提出许多自己的见解,尤其是他本身是修道之人,虽然不通武学,但对道法的理解却极为高深,偶尔两句将道法融入剑法之中,倒让高锋频频点头。
这一次莫家老大也参与其中,不过,他修为不如庞谢,剑法不如高锋,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倒是长进不少。
莫家老二依旧是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也不与人多说,只是偶尔过来跟庞谢打个招呼,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有点亲密,有点可惜,又有点痛苦,倒让庞谢心里发毛。
四月十日,第二轮正赛拉开帷幕,十六进八的比赛正式开始。
庞谢等人早早来到城西校场,养足精神备战,从这一轮开始,遇到的都是硬茬,很难再挑出软柿子捏。
庞谢这一场比赛的对手是锻锋堂的一位弟子。
此人姓魏名海,武功相当不错,一身“地火冥炎”真气练出万世不竭之意,配上一条混铁杀威棒,已有竞争榜单的资格,可惜遇到庞谢,实在是运气不好,打满三百回合之后,被庞谢一剑点中手腕,长棍落地,点头认负。
这一战庞谢自然十分满意,比他更满意的则是田怀远,随意几句笑话,就让郭怒的脸比锅底还黑,简直心情愉快。
这一轮过后,庞谢和高锋全都进了前八,莫家兄弟纷纷折戟。
莫老大运气太差,直接遇到了金刚寺的如意僧,双方斗了七八十个回合,他也没找到半分机会,事实上,若不是如意僧给他留了面子,只怕十个回合不到就要认栽。
他两人交手的时候,台下花团锦簇,波涛汹涌,不知聚集了多少女子,全都是如意僧的拥趸,莫隼怀疑,万一他要是赢了,只怕这些人非要活撕了他不可。
莫老二这一次状态更差,发挥的甚至还不如上一场,不过三五十招,便败下阵来,下台之后,也不跟别人打招呼,扭头离开校场。
至此,雏龙榜擂台赛决出了前八名,包括庞谢、高锋、如意僧、沐天音、锻锋堂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任皓、如意僧的师弟广泰、姓吴的神秘黑衣人以及青州府城的那位姓左的武馆弟子。
最后一位仁兄,就是占了莫鹞的便宜,这才挺近八强,也算是侥幸。
第五十六章 世间已无此人
八强决出之后,中间休息了两天,第三轮比赛正式开始。
此番比赛,是由八进四,战局更加激烈,观战的人自然更多,不单有青州府城,就连附近登州、即墨、蓬莱、泰安府一带的士绅、百姓、武林人士也都聚集过来,参与这青州五年一度的盛会。
一早,以田怀远为首,落英岛留在府城的所有人,便簇拥着庞谢往校场赶去,两轮过后,落英岛参赛的三人,只余庞谢一人,容不得他们不上心。
来到校场之后,田怀远照例去了北面的乌蓬,陪节度使张准一起观看比赛,临行之前,仔细叮嘱庞谢,擂台赛事关重大,千万要小心应战,不要在台上随意演练新招,小心马失前蹄。
两场比赛之后,他已经发现庞谢都有速胜对手的能力,只是为了试招才拖了几百回合。
庞谢自然点头答应,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一场一定好好应战,绝不堕了落英岛的名头。
“落英岛白城!”传令官大声喊道。
“在!”庞谢放下茶杯,随口应答,没想到今天第一场就是他。
“回春谷沐天音!”传令官接着喊道。
“噗!”不等沐天音答到,庞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怎么好巧不巧,居然会抽到她!
“白师兄,怎么了?前几天你不是把她训的服服帖帖的吗?”莫隼连忙在他后背拍了两下,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是真的不明所以,还是装傻充楞。
“咳!咳!”庞谢一边咳嗽,一边偷眼去看沐天音,却见她面无表情,迈步向外走去,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一东一西,各自上了擂台,遥遥相对,各自站好。
庞谢站在擂台东面,目若点漆,唇红齿白,两道剑眉斜插入鬓,青衣箭袖风度翩翩,手中北冥剑寒光四溢,俊秀英武兼而有之,任谁瞧见一眼,都要夸一声翩翩浊世佳公子!
沐天音静静的站在擂台西侧,面色淡然,眉目如画,身姿婀娜,气质出众,一身海蓝色的纱裙随着轻风舞动,显出盈盈一握的小腰来,便如天上仙女履足凡尘。
这两人站在台上,尚未动手,只这风姿便已令人心折。
就在台下,有个提着一对铜锤的莽撞汉子,瞧见台上两人风姿,嘴巴张的大大的,说道:“要是我站在台上,没动手都要先认输了,长的这么俊俏,怎么忍心下手!”
……
“沐大小姐,上次实在抱歉,我是伤势……”对视良久,沐天音一语不发,目光凝在他脸上,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脸,庞谢实在是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主动解释起来。
“你这次出海伤的很重?”沐天音没有听庞谢的解释,反而问起他的伤势来。
“是,挺重的。”庞谢连连点头,他虽不知道沐天音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倒可以用这个借口,解释认错人的事情,接下来也方便圆谎。
“差点死掉?”沐天音面色有些紧张。
“九死一生!”庞谢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恭喜一下,你的运气实在不错!”沐天音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啊?”庞谢愕然。
……
一阵清风吹过,几只乌鸦嘎嘎叫着从台上飞过,洒下几泡鸟屎来。
庞谢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沐天音看着他一副郁闷的样子,脸上笑容更盛,说道:“我不是讽刺你,是真心实意恭喜你,这此手上对你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呵呵,这种好事还是少来点比较好。”庞谢苦笑。
“你还记得咱们以前是好朋友吗?”沐天音又换了个话题,看这样子,似乎并不着急动手,反而想好好聊聊。
庞谢一怔,连忙去翻白城的记忆,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发现几年以前,两人确实是好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闹别扭,便点了点头。
“你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不对付的吗?”沐天音接着问道。
庞谢苦笑,任何一个人的记忆都是一座庞大的仓库,大概看一下很简单,想要细细翻过每个角落可就难了。
“两年多前,咱们一起去过济南府千佛山,你还记得吗?”沐天音看庞谢一脸茫然之色,叹了口气说道。
经她一提醒,庞谢顿时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少男少女,其中就包括沐天音和妹妹沐竹音。
“我还记得那天是中秋节,你和竹音刚定亲不久,那是你俩定亲之后,咱们第一次郊游。”
“那天咱们玩的很开心,一早上山,直到黄昏时分才下山,就在下山的时候,咱们遇到了一个葛衣老人,手中捧着一个卦帆,上面写着‘吉凶祸福’四个字,正在往山上走,你还有没有印象?”沐天音问道。
庞谢翻了翻白城的记忆,确实有这件事。
“咱们下山之后,你和竹音她们先回去了,我有件事要去西面的水月庵,替我师娘给素心师太传句话,比你们晚回去了一会。”
“我在水月庵的时候,又遇到那那位葛衣老人,事有凑巧,刚好给他老人家帮了点小忙,他老人家为感谢我,便赠了我一卦。”
“他老人家说,刚才与我同行的人中,竹音和你都与我有亲,不过,竹音倒还罢了,没什么事,你双眉间却有一处蛇纹,三年之内,便有一场大劫,这场大劫凶险至极,除非有神仙搭救,否则十死无生。”
“我也是从哪个时候,才不愿你和竹音太过亲近,因为竹音最重情义,身子骨又弱,你若在这场劫数中陨落,只怕她也会有闪失。”
“不过,你这次受伤之后,我发现你眉宇间的蛇纹也消失了,总算渡过了这一劫,所以才恭喜你。”沐天音幽幽说出这段往事来。
庞谢听完,不由一乐,说道:“沐大小姐可真会开玩笑,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让你担心这么久,未免太过无稽了!”
“那可不是什么路人,乃是神相门当代掌门,号称天下相术第一的乔玄!”
“啊?那你以前怎么没给我说过?”
“乔掌门说过,这场劫数无法化解,若是给你说了,只怕你心神不宁,还会早早引发劫数,倒不如让你直接渡劫,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那他算的也太不准了,我这不好好在这站着么,对了,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三年之内,必有一劫,此劫过后,世间再无白城其人!”沐天音仔细说道
庞谢闻言,先是大笑,随即脸色一变,笑容僵在脸上。
第五十七章 认负
此劫过后,世间再无白城其人!
庞谢笑容僵在脸上,心底如翻江倒海一般,霎时间想到许多事情。
这一卦并没有算错,世间真的已经没有白城其人了,沐天音以为白城渡过了这一劫,庞谢却知道没有,只是白城魂虽灭身未死,他若不说破,世上再无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令他震惊的倒不是这一卦算的准,算命、相术都是小道,算的再准也不足为奇,莫说铁口直断、梅花易数这种凡间卦术,就算是袖里乾坤,金口玉言,这等一算千年的仙家法术,他也曾见人用过。
真正令他惊异的是,三年之前,有人算到了白城的消失,那这人又有没有算到他的到来?
“你不要想太多,都已经过去了。”沐天音见他出神,还以为他在想劫数的事情。
庞谢回过神来,知道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苦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世事之奇,出人意料,你今天不说,我还想不到,你我交恶居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世间事就就难说的很,谁能想到呢,好啦,该说的也说了,咱们既然上了擂台,那就动手吧,总不能聊聊就这么算了?”沐天音笑了笑。
“好!”
“噌”的一声,庞谢拔出北冥剑,擎剑在手,摆开架势,要沐天音一战。
沐天音微微一笑,双掌轻轻一拍,一掌在前,一掌在后,摆了个怀中抱月的架势,要与庞谢交手。
庞谢一怔,问道:“你不用兵器吗?”
“你的脑子真是伤的不轻,我们回春谷的人几时用过兵器?”沐天音笑着说道。
庞谢也是一笑,反手一掷,将北冥剑插在青石板上,笑道:“你既不用兵刃,那我也跟你空手过两招!”
“那多没意思,你们落英岛的拳脚功夫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沐天音摇头笑道,落英岛并不以拳脚、掌法见长,虽有几套入门掌法,但也就平平,对付寻常江湖人可以,在擅使掌法的回春谷面前,实在不够看。
“其实,我曾有奇遇,是学拳起家的!”
庞谢说罢,双手握拳,大步向沐天音奔去,左拳护在胸前,右拳直挺挺的向她面门击去,直来直去,竟无丝毫变化。
沐天音见他真的弃剑用拳,拳法还如此粗陋,摇头一笑,左手向上一划,划出三尺圆弧,落点正在庞谢右拳的寸关尺处,这一划又轻又快,恰到好处,最难得的不带丝毫烟火气,正是回春谷的精妙掌法“兰花拂穴手”,只要轻轻点上,便能废去他一只胳膊。
北面擂台上,田怀远的脸黑的像用了三十年的铁锅底,刚才听到庞谢的对手是沐天音,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这两人沾亲带故,生怕庞谢留手。
果不其然,两人上台之后,先不急动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只是擂台离乌蓬太远,实在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两人脸上笑容越来越盛,他心里直打鼓,暗暗祈祷,庞谢千万不要直接认负。
或许是祈祷有用,庞谢确实没有直接认输,可他弃剑用拳是什么意思,落英岛的弟子手中无剑,一身功夫至少要打个五折,这跟直接认输有什么区别!
“哈哈,田长老,你这位白师侄果然有大将风度,知道事有可为,事有不可为的道理!”说话之人姓曹,是回春谷的一位长老,自然知道沐家姐妹与庞谢的关系,笑着调侃说道。
田怀远一脸无奈,只得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说道:“这孩子就是实诚!”
话未说完,就见庞谢冲到沐天音身前三尺,左腿猛然向前迈了半步,右肩顺势一沉,右拳也随之沉了两尺,本来是直攻沐天音的面门,骤然降到沐天音胸口以下,随之又向上一扬,右手中指与食指向外凸出半分,直击沐天音的喉头,赫然便是“醉八仙”拳法中的杀手招式“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这一拳既阴且毒,本身就是以力克敌的招数,正好与身具大力的庞谢路数相符,一拳击出,竟在空中拉出半尺长的白色气浪,只看这声势,莫说是打中血肉之躯,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砸出一个大洞来!
“田长老,你这弟子还真实诚啊!”曹长老见庞谢猛然变招,使出如此狠毒的拳法来,脸色不由大变。
田怀远愣了愣,正色说道:“咱们落英岛有规矩,对敌人的尊重就是最大的诚恳!”
曹长老默然,良久之后,说道:“田长老,你的剑法要是有嘴上功夫厉害,青州第一高手早就换人了。”
庞谢忽然变招,由直直一拳,变成厉害杀招!
霎时间,一拳已到眼前,沐天音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不过,她虽惊不乱,护在心前的右手,似有似无的向下一按,只听“波”的一声,一上一下,拳掌相交。
接下来的变化,便看出沐天音修为精纯非常人可及,她右掌这一拍绵软至极,如羽毛般毫不受力,被庞谢一拳击开,身形则借这一拳之力,如青烟一般,随之飘然而上,借这一拳之力,飘飘荡荡直上三丈,就如九天之上的仙子,御气临空,扶摇直上。
掌法与轻功本就是回春谷三绝之二,没想到沐天音都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庞谢见到如此轻功,不由叫了声好,长声大笑之中,一拳一拳向空中击去,拳劲聚成一道道白色,遥遥向沐天音击去。
沐天音轻叹一声,身在空中,双掌不住向下按去,化解庞谢遥遥击来的一道道拳劲,只能被动挨打。
其实以沐天音的掌法、身法,本不可能被庞谢逼到这一步,只是她没想到庞谢身怀厉害拳法,有一点小看,这才落入下风。
战局到了这一步,就是看沐天音内息精纯,轻功维持的久,还是庞谢气血刚强,拳法坚持的长。
若是沐天音内气不足,无法维持身法,则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势逼输掉此场比赛,若是庞谢气血不足,耗尽体力之后,就只能被沐天音从天而降,从容收割。
不过,在场高手都认为沐天音的胜面要大一些,因为沐天音维持身法靠的是内气,庞谢出手则靠的是气血,一般来说,内气的持久性,总比气血强一些。
不料,庞谢身具大力,连续击出数十拳后,体力丝毫不见衰减,就好像是机械人一样,完全看不到停下的兆头。
“好啦,你别费劲啦,我认输就是!”沐天音轻轻一笑,在空中说道。
庞谢大笑,收起拳头,听任沐天音落下。
第五十八章 意外频频
青州雏龙榜八进四的第一场比赛以庞谢获胜告终。
在台下观战的外行眼里,这场比赛打的极为精彩,又是隔空出拳,又是飘然若仙,可在武林人士眼中,这场比赛未免有些儿戏。
庞谢弃剑用拳,沐天音漫不经心,两人都没发挥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不过,青州武林中人也都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原本就不指望他们打生打死,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继庞谢与沐天音比过之后,八强之中的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亮相。
高锋与锻锋堂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任皓一组,高锋白衣墨剑,轻身上场,任皓则是一身土黄色的犀牛软甲,手捧一根风火囚龙棍,不像是武林中的高手,倒像是沙场上的将军。
两人刀来棍往,一个是剑出如雨,锋锐无双,一个是势大力沉,见远见强,两人斗了一百多个回合,高锋眼疾手快,一剑点在任皓的前心,剑锋虽未及体,剑气却冲破犀牛软甲的防护,在任皓前心留下一道淡淡剑痕。
任皓倒也爽快,一剑过后,当场认负,再未多说一句。
一向有青州年轻一代第一人之称的如意僧,则抽中了青州府城那位姓左的武馆弟子。
这位姓左的弟子,招式虽然不算精妙,基本功却极扎实,一拳一脚都恰到好处,又极擅长观察占据,每每能料人先机,总能找到对手招式的漏洞,一场比赛没完,就被观战的张准起了个“鬼拳”的外号。
两人足足打了两百多个回合,这位姓左的弟子以毫厘之差落败,事实上,若不是武馆传承的武功太差,只怕如意僧想胜他,还要大费手脚。
最终,如意僧凭借金刚寺在武学传承上的优势,一记“百步神拳”,打中左姓弟子的前心,将他打下擂台,获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此战过后,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想法联络这名左姓弟子,可是据庞谢所知,最终还是被张准拉拢了过去。
八强的最后一场比赛,发生在姓吴的黑衣人和如意僧的师弟广泰之间,吴姓黑衣人武学极为诡异,一对点钢短枪神出鬼没,出手之际,隐隐有黑气相随,散发出腥臭味道,似乎是某种毒功,不要说是台上的广泰,就连十余丈外观战的百姓,闻到之后都有些呕吐之感。
短短五十余合,广泰便有些敌不过,勉强架住一枪之后,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另一只枪已经顶在喉咙前面,只得低头认输。
广泰之败,并不是败在枪下,而是败在毒功之下。
四强决出之后,除了金刚寺和落英岛之外,锻锋堂的郭怒和回春谷的曹长老,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同为四大门派,却没有一名弟子杀入前四,委实是有些交代不过去。
张准也有些意外,往日里四大门派至少有占三个席位,占满四个席位也是常态,没想到这次居然只占了两个席位,而且并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实力不弱人。
这轮比赛结束之后,照例要休息三天。
这三天里面,落英岛在青州府城的驻地比平日里忙了几倍,周大管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四强之中的庞谢和高锋都住在这里,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庞谢和高锋都进了四强,但是来客多是拜访高锋的,这是因为庞谢乃是落英岛的弟子,就算是再下力气,也不可能笼络过来,高锋却是一名散修,只要下足本钱,未必不能收为己用。
可惜,这些拉拢注定是要失败的,高锋早已与张准达成协议,以范红英的自由为代价,换取高锋为他效力。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一早,庞谢等人早早起床,吃过早点之后,一起往城西校场行去。
“白师兄!”正在去的路上,莫隼忽然催马赶了几步,来到庞谢身后,低声叫了一句。
“怎么?有事?”庞谢低声回应。
高锋见莫隼的表情,就知道有隐秘之事商量,极有默契地拉了拉马缰,向后落下几步。
“我昨天偷偷跟踪老二,发现他去见了一个人。”莫隼面色有些阴郁。
“见了谁?”
“就是四强中那个姓吴的黑衣人。”
“啊?他俩以前认识吗?”
“绝不认识,老二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他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可是这姓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二找他什么事?”
“不知道,姓吴的武功太高,我不敢贴的太近,不过我看两人不是头一回见面,相互之间很熟悉,而且老二好像有什么事求他,姓吴的却不肯答应。”
“这倒奇了,老二能有什么事找他,你问过老二没有?”
“我侧面问了一下,老二根本不承认见过他。”
“这件事你跟田长老说了没有?”
“没有,我担心里面还有其他事情。”莫隼叹了口气。
“那先别说,你这两天先把老二盯好了,不要出事,过两天了,等雏龙榜结束了,我去找那个姓吴问问。”庞谢说道。
“好,那就全靠师兄了!”
“不必客气。”
几句话说定此事,庞谢一行继续纵马西去,不大会功夫便来到校场。
这一轮是半决赛,来看比赛的人比上一次又多了不少,几乎将偌大一座校场全部占据。
按照这个势头,只怕下一次决赛的时候,校场都容不下了。
据周大管事说,这次能来这么多人,跟今次的战况也有关,往届都是四大门派的弟子笑到最后,青州上下都觉得有些老套。
今次四强之中,高锋是散修出身,姓吴的黑衣人则来历成迷,让青州上下多了几分新鲜感,前来观战的人也就多了许多。
半决赛是由张准亲自抽签,最终抽出的结果是高锋对庞谢,如意僧对吴姓黑衣人!
庞谢听到这个结果时,不由一怔,转头瞧了瞧高锋,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片刻之后,一起准备就绪,两人各自登上擂台,遥遥相对。
“高兄,其实,我也挺想跟你交手的,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难得抽到一起,咱们一定要好好比比!”庞谢略微有些兴奋地说道。
“哈哈,你想得到美,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高锋大笑说道。
“什么意思?”庞谢一愣。
高锋不等他再说,转身大步离去,径直下了擂台,边走边说:“高某从不会向朋友拔剑,你想跟我好好打一场,等下辈子吧!”
北面乌蓬之中,连同张准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高锋果然是游侠,性情未免太随意了些,”许久之后,张准发出感慨,接着又说道:“田长老,你这师侄运气未免太好,轻轻松松挺进决赛。”
田怀远哈哈一笑,说道:“这都是节度使大人的签抽得好!”
张准闻言,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进不进决赛都一样,有如意僧在后面守着,任谁进了决赛,也拿不到到榜首!”郭怒插话说道。
“拿不了榜首,也能上榜单,你们锻锋堂这次一个上榜的都没有吧?”田怀远讽刺道。
这两人一个贬低,一个夸奖,但都认为庞谢不会是如意僧的对手,走到决赛就已经到头了。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间之事往往难料。
就在这两人说过不久,接下来的比赛中,却出了一件大事,一向有青州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之称的如意僧竟竟爆冷输给吴姓黑衣人!
这一战之后,上至节度使张准、金刚寺慧明禅师,下至青州府寻常武林人士,人人侧目,无不震惊!
第五十九章 杀意已决
如意僧的意外落败,如同在平静的湖水里猛然投下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如意僧天赋绝伦,自小便在金刚寺出家,拜在金刚寺掌门慧离神僧门下,一应武学上手即会,尤其是十八岁那年,练成金刚寺秘传指法—大力金刚指,成为金刚寺数百年来,练成金刚指最年轻的僧人,更是煊赫一时,这才有了青州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说法。
没想到参加此次雏龙榜擂台赛,先是遇到武馆出身的左姓弟子,经历了一番苦战,最终才险险获胜,今天又栽在吴姓黑衣人手上,战绩让青州上下大失所望,许多人都觉得如意僧只是空担了名头,不过是四大门派捧出来的花架子,连累的四大门派的声誉也落下不少。
寻常百姓这么想是不错,但在张准、慧明、张山河、以及其他几大门派的长老等高层眼中,却发现事情不对。
如意僧的修为、名声并无一丝虚假,展示出来的武学,就连慧明禅师也极为认可,就算往前再数六七届,都没一个参赛选手斗得过他,可是今次先是险险胜过左姓弟子,在败在吴姓黑衣人手中,竟然磕磕绊绊连决赛也没有进,这就出大问题了!
换句话说,无论是姓左的武馆弟子,还是吴姓黑衣人都有夺冠的实力!
这些人都是武学的内行,深知培养一个高手出来,需要的传承、资源、时间都是惊人的,也只有四大门派这种级别的门派,才能保证代代培育出高手,换做小一点的门派,往往是出过一代高手之后,连续几代都沉寂下去。
近十年来,青州唯一的例外是高锋,可是高锋自出道以来,每一战都有人记录在案,每一次剑法突破,都有人看在眼里,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是经历过数十次生死大战的。
换句话说,高锋虽是散修,却是土著,并不被张准当做外人!
可这两位就好像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样,出身武馆的左姓弟子还好些,家世还算清晰明白,只是武功未免有些太高了,吴姓黑衣人的来历却太过神秘,完全查不出一丝痕迹来,令人心中担忧。
“慧明禅师,你看这吴姓黑衣人来历如何?”张准神色有些不定。
“此人一身武学,让我想起昔日魔门高手‘盗霸’赤尊信。”慧明禅师沉声说道。
“莫不是得了魔门的传承?”张准面色一缓。
魔门听起来名声不好,但对一镇节度使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利益足够,也可以合作。
其他几大门派的高手也都各自思索起来,如今天下大乱,武林中也不像太平时节那样黑白分明,就算是这几个门派,虽然名义上是白道,但门中也有人与魔门中人来往。
“不过,也有可能是地灵门的‘地狱黄泉渡厄功’。”慧明又说了一句。
“什么!”张准骤然色变,一时不察竟将手中茶杯捏碎,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竟然恍然不绝。
“贫僧只有三成把握。”慧明沉声说道:“张大人不必太过忧虑。”
“三成已经足够了!”张准面色铁青,声音冷若玄冰:“禅师修为通玄,佛法精湛,既能点到地灵门的名字,只怕冥冥中便有预示,此事容不得张某不费心。”
“田长老!”张准转身对田怀远说道:“如今擂台上只剩下贵师侄白城,还请田长老转告白城,三日之后,在擂台上,一定要杀手尽出,就算杀不了这个人,也要逼出他的压箱底功夫,看看他到底是何来路!若是魔门的人,咱们问问他的打算,若是地灵门的人,咱们势逼将他格杀当场!”
“谨遵大人吩咐!”田怀远面色肃穆,一口答应下来。
“张山河!”张准喊道。
“末将在!”张山河厉声答道。
“决赛之时,你点齐黑山义从,做好围杀准备,切不能让他逃了!”张准吩咐道。
“遵命!”张山河答道。
“各位,咱们刚才说的事情,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莫怪张某不留情面!”张准说道。
“是!”其余几人一起拱手说道。
若是庞谢在此,听到地灵门的名字一定会很熟悉,因为他就是进了地灵门最后一任掌门的坐化之地才来到这里,可是为什么,张准等人对地灵门如此忌惮,甚至要当场格杀!
……
清晨。
庞谢早早起床,踏着湿漉漉的露水,一招一式在院中练起剑来,自从与高锋学剑之后,他越来越喜欢剑法,有时候兴致起来了,甚至能整整脸上一天,丝毫也不觉枯燥。
当初白城就是这个性子,练剑成痴,故此,也没有人发觉不对,庞谢有时候也在想,他如此喜欢练剑,是不是受到白城的影响。
笃、笃、笃!
有人轻轻叩门。
“请进,门没关。”说话之际,庞谢手上剑招丝毫没有停下。
“吱呀”一声,院外之人走了进来,静静站在那里看庞谢练剑,也不着急催促。
庞谢一趟剑练完,转头才发现是落英岛长老田怀远,连忙插剑入鞘,拱手笑道:“田长老,怎么一早就来了!”
“小城,你这剑法是越发厉害了,老夫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田怀远感慨说道。
“田长老客气了。”庞谢一笑。
“对了,今天过来找你,还真有件事要你做。”田怀远说道。
“什么事?”庞谢笑道。
“你后天上擂台的时候,一定要全力出手,对付那个姓吴的黑衣人。”田怀远郑重说道。
“弟子明白。”庞谢笑道,他还以为是因为前几次没有全力出手,引得田怀远担心。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要你杀招尽出,尽可能将他斩杀在台上,除非是张大人叫停,否则不要留手。”田怀远说道。
“哦,这是为何?”庞谢一怔。
“这件事牵涉到一桩机密,你现在先不要问,只要知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更是张大人的意思,掌门师兄也同意这么做。”田怀远说道。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知道这边的事情?”庞谢有些奇怪。
“是我用飞鸽传书的,这是师兄的回信。”田怀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庞谢接过信笺,火签完整,仍未拆封,拆开一看,果然是方佩玉的笔迹,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他杀了吴姓黑衣人,不过,与田怀远说的不同,方佩玉的意思是,就算张准叫停,也不要放过那个人!
第六十章 决赛
一阵海风从东南吹来,吹过波涛起伏的山峦,吹过鳞次栉比的街市,吹过寂寥冷清的庭院,最终吹在早起的行人身上,清寒如针,直透骨髓。
庞谢抱着剑站在院里,思索如何处理吴姓黑衣人的事情,杀是一定要杀的,要考虑的只是怎么杀!
他决定杀吴姓黑衣人,并不是因为张准、田怀远或者方佩玉的要求,原因只有两个字,就是莫鹞。
他不知道吴姓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惹得几方都起了杀心,但却知道这人身上麻烦一定不少,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莫鹞居然与这人暗中联系,无论是对莫老二,还是对落英岛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曝光出去,只怕是一场劫数。
白城对于落英岛的感情很深,这份感情也传递到了庞谢身上,故此,他最终答应了田怀远,决定去杀吴姓黑衣人。
“既然是杀人,就要提前做些准备了。”庞谢喃喃说道,杀人不是比武,有些手段不必忌讳。
离开小院,庞谢找到周大管事,写了两副药方给他,要他各自采买五份,连同煎药的工具一起带来,之后,又找到莫隼,要他在决赛之前,一定要把莫鹞看牢了,不要给他任何独自外出的机会。
做完这两件事之后,庞谢找来高锋,与他一起商量杀人的事情,如果说是比武的话,青州城里胜过高锋的也许有不少,如慧明禅师,如“怒雷戟”张山河,单要论杀人搏命的本事,此刻青州府中绝无一人比高锋经验更加丰富。
至于高锋会不会泄密,这点压根不在庞谢的考虑范围之内,高锋人如其剑,宁折不弯,就算是死也不会做这种营营苟且的事情!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清晨一早,庞谢纵马西行,高锋和田怀远一左一右,跟在左右,莫隼等人则跟在队伍后面,一起往西面校场去,这次就连莫鹞也不例外,跟着众人一起前往,这两天莫隼把他跟的极紧,没有给他独自出去的机会。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一行人来到校场外面,只见校场内外人山人海,只怕能来几万人,把一座青州军的校场填充的满满当当,来的稍微些的,都只能留在校场外面徒呼奈何。
除此之外,还有上千士卒维持秩序,若非如此,只怕早已酿成事故。
庞谢等人自然不用在门口等着,早有官员等候在此,远远瞧见他,连忙迎了上去,找了一条专用道路,把几人迎接了进去。
今天是决赛,校场中的布置与往日又有不同,北面的乌蓬不知何时已经被拆了,搭起一片木台,供府中官员、乡间士绅以及一些小门小派的头目观看,另外,贴近大擂台的两座小擂台也被拆了,搭起两座高台,方便节度使张准、世家大族的族长以及四大门派的高层观看。
至于大擂台四周,用绳子围了两圈,以作隔挡,外圈用的是红缎带,里圈用的是青丝带,两圈绳子之间,数十名黑山义从的精兵来回巡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张大人是真下了本钱,务求万无一失啊!”田怀远一语双关。
“必不让张大人失望。”庞谢点头说道。
……
决赛这天共有两场比赛,第一场是三四名决赛,也就是高锋对金刚寺的如意僧,之后,才能轮到庞谢对吴姓黑衣人。
高锋与如意僧这一战,战况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两人交手不过一百多个回合,高锋便一剑挑飞了如意僧手中的七宝如意棍,轻松获胜,登上了雏龙榜。
这一结果惊得青州上下合不拢嘴,就连张准也大叹可惜,后悔当初抽签没抽好,否则,以高锋在这一战表现出的战力,上一场就能胜过吴姓黑衣人,轻易就能探出他的底来,不用像现在,还要寄望于庞谢。
三四名决赛不久,便是庞谢与吴姓黑衣人的最终对决,两人一东一西来到台上,准备本届青州雏龙榜的最后一站。
除去台上两人之外,此次参赛的前十六名,尽皆来到台下,近距离观看两人交手,落英岛一应人物,包括莫隼、莫鹞、周大管事以及其他人员在内,全都来到台下,准备为庞谢助威。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庞谢不急动手,拱手笑道。
“你问我名字做什么?”吴姓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白某剑下,不斩无名之鬼!”庞谢故作傲然。
这话是昨天跟高锋刚学的,不过,他总感觉说的时候,没有高锋那么帅气,倒显得有些中二。
“你觉得你这么问我会说吗?”吴姓黑衣人沉默了一阵说道。
“哦,那这样吧,我就叫你吴明好了,也省的绕口。”庞谢笑道。
“动手吧!”吴明脸色一黑,似乎不喜欢这个名字,伸手从背后抽出双枪,不打算跟庞谢再说什么。
“好吧!”
庞谢讪讪一笑,一把抽出北冥剑,飞身一纵,一剑斜斜向吴明肩头削去,正是“清风十三式”之首—清风徐来!
吴明闷哼一声,左手握住点钢枪向上一迎,去挡庞谢的剑锋,右手抖出三朵枪花,则直指庞谢前胸几处大穴,双枪一攻一守,配合妙至巅峰。
百余年前,江湖上曾经有过一场争论,争论的双方分别是江北大侠燕南天与岭南剑仙陈玄机,这两人一人使单剑,一人使双剑,争论的内容是到底单剑更强,还是双剑更有强。
燕南天一柄锈剑打遍天下无敌手,陈玄机阴阳双剑也从未输过任何人,两人在越州七星岩谈剑三日,最终谁也没说服谁,于是就此离去,毕竟两人都是当世有数的大高手,不会为这一点争论动手。
可是,这场争论传到江湖之后,引起了武林之中的一场动荡,使单剑的人认为使双剑的压根不是在用剑,甚至是对剑的一种侮辱,使双剑的人则认为,人有两只手,为什么只能使一把剑?
这些江湖人自然没有燕南天,或者陈玄机的涵养,因为争论此事,在江湖上惹出不少血案,甚至引得两大剑派互相敌视。
最终,还是燕南天和陈玄机一起出面,才从平息了这场争论,可是,由于两人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江湖中人对这场争论并未真正停歇,使单剑的和使双剑的互相看不对眼,暗地里发生了许多争斗,最终的结果便是,江湖上使双剑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几日,莫说是使双剑的,就算是使双刀、双枪的都没了几个。
吴明双枪一动,便使出极为高明的招式,高台之上的诸位虽然知道他来历叵测,但都忍不住叫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