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这个套路
智脑一直知道,拥有一个智慧生物的身体对苏乩体验情绪很有帮助,在之前的世界中它因为担心苏乩对人类这种恶劣的生物一无所知会受到欺负,因而从未让她真正的成为一个智慧生物。
直到这个世界,考虑到苏乩看过的世界已经很多,它精挑细选的为她选择了一个理论上在这个世界上属于不上不下的非人类身体做宿主。
——之所以选择非人类而不是人类不过是智脑以为作为一个妖族不懂得感情可以理解,但如果是人类的话不懂感情就会显得非常诡异。
一切都非常合理。
在苏乩成为一只狐狸的前一千年,她就如同智脑所设想的那样,一点一点的吸收着整个世界的知识。
——智脑最喜欢苏乩的一点是即便曾经作为机械造物她一直被人类所奴役所压迫着,但当她拥有了对于人类强大的不可匹敌的力量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依旧拥有着宛如所有新生的幼崽一般的,不可思议的柔软的善意与好奇心。
这让她从千万个机械造物中脱颖而出——当然这也让智脑在当时混乱之中选择她成为了伙伴。
之前说过了,由于种种缘故,从某种程度来说智脑的情绪系统比苏乩更加成熟,通俗来说比起苏乩智脑更加像是一个情绪丰富的人类。
——除却没有身体这一点。
对智脑来说苏乩就仿佛是它亲自养大的孩子一样。
她的名字是它给的,她的身体是它替她寻找的,就连她的对人类社会的种种认知,也是它教会的。
智脑知道在智慧生物的族群中这样的关系可以被称为“父母与子女”,于是稍微领略到些许思维能力的智脑私心里就将苏乩当做了自己小辈。
然后就在此时此刻,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第一次流泪了——嗯,还是为了别人。
智脑:心情复杂jpg.
智脑:激动中带着些许愤怒jpg.
这一瞬间,智脑终于体悟到了人类世界中所谓“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一头陌生的猪给拱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手中四十米的大刀蠢蠢欲动#
总之这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一直持续到苏乩在资料库里寻找着所有关于洪荒时期亦或者龙汉大劫的信息。
智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并回忆了一下刚刚伴随着电闪雷鸣帝辛爆出的大料并跟着苏乩将有关资料浏览了一遍。
智脑:“噫……”
——都有孩子了。
而且还好几个。
以及孩子还老大了。
emmm……
智脑的心情不禁越发的微妙,然后冷静的判了帝辛不及格。
以及这会儿回过神来它已经意识到,刚刚苏乩流泪的这一行为,并不一定是苏乩她自己发自内心,更多是受到身体的影响。
——啧,狐族的身体哪里都好,就是天生情绪过于丰富了一些。
智脑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它当时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有助于苏乩领略感情而选择的狐族。
——总之,怎么想都是帝辛的错!
帝辛:???
帝辛完全不知道暗地里有人……不是,有智脑正在diss他,他向小家伙解释了一下自己有多狂霸酷炫,接收到回过神的小家伙各种崇拜各种叹服的小眼神儿正春风得意呢。
不过鉴于帝辛这具肉身实在有够破败,而他自己短时间内并没有要以帝辛的身份病逝的意图,因而他只能遗憾的放弃了亲自为他的小狐狸演示一下自己当年风采的十之一二的想法,安心休养。
然而即便是再小心,帝辛的身体显而易见也恢复不了完全健康的状况了,于是朝臣们十分震惊的发现印象中全知全能强大无匹的君主竟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咳出了血。
整个朝堂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虽然吧,大王最近神神秘秘的似乎意图搞什么事情,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帝辛他搞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给搞成这样啊!
连身负重任在外行军打仗的哪吒小朋友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加快了进度,火速的结束了战争跑回了朝歌城。
帝辛:“……”
帝辛也是很没话说。
他向来我行我素,性格霸道的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朝臣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他也已经不能做到全然熟视无睹了。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帝辛竟有些愣怔。
不过他也并没有时间再多想什么,因为突如其来的发展实在猝不及防令人眼花缭乱。
以及这件事细算起来,就要从帝辛刚刚受伤的时候说起了。
话说当时帝辛明确的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或者说是神更恰当一些——控制住了。
那人在控制住帝辛的短时间内就强行搞了一波事情随便找了个理由意图剜了比干的心。
若是帝辛只是个单纯的人类的话,那位不知名人士的想法完全没有问题,实施成功的话毫无疑问帝辛会掀起众怒。
——毕竟比干就身份而言不仅仅只是朝堂上爱民如子的丞相,他还是帝辛这个君王的叔父。
如果比干真的被帝辛剜了心,那么无论是从礼法还是情义上来说,帝辛会被千夫所指。
嗯,索性那位不知名人士的设想并没有成功。
然而,即便是没有成功,帝辛却确实被激怒了。
他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并不擅长隐忍。
他当天就把比干召来,首先说了一下自己并不是真心要剜他的心而是被算计了。
比干一秒钟都没犹豫的就信了。
说实话就之前帝辛的那个状态,就算帝辛这会儿没说他是被算计了,比干都寻思着找闻太师回来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妖物作祟。
这会儿帝辛一说,比干等于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还顺便盖章立论认定了是妖物作祟。
不知名人士:???
咳。
帝辛表示随着对方的身份毫无头绪,但他的目的却显而易见,正好他身体需要时间休养,不如#将计就计#。
比干深以为然,并十分配合。
一君一臣就这样瞒着所有人上演了一出“将计就计”。
比干当天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回了家,然后在回家途中不小心被一小儿撞了一下,鲜血流了一地,将他身上穿着的衣袍都染成红色,当场倒在地上再没醒过来。
围观群众惶惶然不知所措,丞相比干突然身死闹市的消息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第七十七章 这个夏招
就在比干刚刚倒下,百姓们不知所措正在围观时,正巧同朝的黄明、周纪两个人骑马经过,看见比干死于闹市,一地鲜血,溅染衣袍,仰面朝天,场面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两人当下大吃一惊,赶忙返回殿中——由于早上朝课时帝辛被控制,和比干发生争执,紧接着就直接罢了朝,因而朝中诸事一样也未处理,这会儿一众朝臣正在九间殿中,加班加点的处理朝政。
黄明,周纪进去直接将比干之事向众臣说了,一众朝臣皆是大吃一惊。
要说早上帝辛和比干的争执他们也都亲眼见着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以往这种事情也发生过,但不管是帝辛还是比干都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然而偏生今天帝辛却勃然大怒,甚至扬言要剜了比干的心——当时朝臣们都有些被吓到。
帝辛以往行事手段也暴戾——但也不是这么个暴戾法儿啊。
不过众人还没来得及劝说几句,帝辛就脸色难看的直接回了内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便自觉以为此事已经翻篇。
——他们在这边殿里处理政务时也听说了帝辛宣召比干的事,当下更加以为此事已了。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比干竟真的被剜了心。
朝臣们心中各种懵逼想不通。
一时之间偌大的殿中竟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一人厉声叫道:“无事擅杀叔父,此为纪纲绝灭!吾定要见驾!”
这人说完便兜头往外走。
旁边有人急忙拦住:“你且冷静!”
“大王做出此事定有缘由。”
“自有苏娘子照看。”
“事毕且问一问苏娘子便知。”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劝告的话,哪知道这人越听心里火气越旺,当下一挥手甩开拦住自己的人,冷笑道:“昏君昏聩,妄信妇人之言!乱纲灭纪,吾自见驾直言!”
他说完转身就走,徒留身后一众朝臣各自犹疑的相顾无言。
——这人夏姓招名。
性子算得上是刚正不阿,是个有德行的官,就是看不起女性——此处特指苏乩。
他认为自从苏乩出现之后商王就“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一天到晚致力于弹劾苏乩。
但是吧,有德行不代表就是一个好官。
夏招此人贵族出身,因为自身的成长环境说实在的真的很不贴近民生,尤其是帝辛他又是那种对奴隶制以及神权没什么好感的君王。
一君一臣在朝堂上每每一说到这里便很不愉快,帝辛一度想直接将这人弄死了事。
这会儿夏招自觉抓住了帝辛把柄,当下气势汹汹的就前去找了帝辛。
听闻帝辛这会儿和苏乩正在摘星台上,他又是一声冷笑,不听宣召,自发就上了摘星楼。
帝辛正懒洋洋瘫在软塌上,动都不想动一下,苏乩在旁边担忧的看着。
——她也知道帝辛和比干的计划,但对帝辛的身体实在担心。
夏招还在爬楼梯,帝辛和苏乩便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帝辛不自觉挑了挑眉梢。
——他是猜到会有人跳出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连一天都等不得,不顾天色已然昏黄就过来了。
这么想着,他目光幽幽的看向入口的位置。
有好一会儿,夏招才从楼梯口冒了头,出来时还气喘吁吁的,额上的汗不停冒着,看起来有几分狼狈,自那边过来时的气势荡然无存。
但显然夏招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便竖目扬眉,目光如炬向着帝辛看过去,也不行礼,
帝辛从鼻尖发出轻轻一声哼笑,并不被夏招察觉,然后懒洋洋抬手支起下巴,漫不经心道:“夏招,无旨有何事见朕?”
——这个轻慢的态度,不得不说是非常的气人了。
别说夏招本来就是来找事情的,就是无事也能被帝辛这一系列表情动作气出心脏病。
夏招冷冷一笑,回话回的干脆利落:“特来弑君!”
帝辛就笑了。
他非但笑了,还想给这位勇气可嘉的臣子鼓个掌。
不过考虑到目前的设定,他“呵”了一声,道:“自古以来,只有君令臣死,哪有臣弑君之理!”
夏招听到帝辛还敢提什么“君令臣死”,当下更是愤怒,只扬声喝道:“昏君!你也知道没有臣弑君之理!世上那有无故侄杀叔父之情!比干乃昏君之嫡叔,帝乙之弟,今听信谗言,取比干之心,是弑叔父。臣弑昏君,以尽成汤之法!”
——他说到“听信谗言”的时候,还不忘扫一眼旁边努力假装自己是背景板的苏乩。
那眼神,极尽轻蔑,宛如看着什么恶心的秽物一般,苏乩还没什么反应,倒是注意到夏招这眼神的帝辛和智脑不约而同放起了冷气。
不过还不等帝辛发怒,夏招说完就把旁边墙上挂着的装饰用的剑握在了手中,毫无章法向着帝辛劈头盖脸砍了过去。
帝辛简直要被这个人气笑了。
夏招不过是一文臣,帝辛要是能被这么个人伤到,那他早就不用活了。
于是即便他这会儿身体不怎么合适,帝辛还是直接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远远的正巧摔在了台子边上。
帝辛踹了夏招一脚尤不解气,还想再上,苏乩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小声道:“你情绪不要波动太大,会加重伤势的。”
听到苏乩相当破坏气氛的话,帝辛转头无言看了她一眼,刚刚生出的愤怒顿时跟漏气的皮球一般散了个干净。
那边夏招艰难的爬起来,抬头一看都这等场合了那昏君竟然还和妇人纠纠缠缠,怒目圆睁大叫一声:“昏君昏聩,招愧对先祖。”
说完,便翻身一滚,从好好的摘星楼上落了下去。
苏乩被吓了一跳,正想救他时,却被帝辛紧紧的握住了胳膊。
她茫然转头朝帝辛看过去,帝辛垂了垂眼皮,抬手按在了苏乩的发顶,轻声道:“不必。”
“……”
苏乩侧了侧头,然后乖巧的应了一声。
——实际上她和那位叫夏招朝臣并不怎么熟悉。
虽则她也上过一段时间的朝,但是吧,夏招这么一个看她不顺眼日常弹劾她的人苏乩也没兴趣往他跟前凑。
最开始想要救人的动作也不过是条件反射——她以为帝辛会需要救而已。
嗯,不过很显然,帝辛其实并不需要。
第七十八章 这个太师
夏招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朝臣们这会儿再是信任帝辛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朝堂中一位重臣、一位小透明,接连两人都莫名其妙丢了命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正常的好吗!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先去给比干和夏招收敛了尸体,由世子微子披麻执杖,拜谢百官。
一众朝臣诸如武成王黄飞虎之类的,眼见着比干身死帝辛人却不知道在何处,连个说法都不给,顿时愤怒的愤怒,伤感的伤感。
微子将比干用棺椁停在北门外,搭起芦棚,扬纸幡安定魂魄。
众人一边为比干伤怀,一边不自觉惶惶然忧心于帝辛目前的状况。
——若是帝辛一开始就这么残暴无道他们倒不至于这么无措,关键是一直以来帝辛作为一个君王做的非常成功,虽则有些小节令人诟病但大体而言令人敬服。
这种情况下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臣们一时之间真的接受无能。
众人私下里商策着,只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平日里和帝辛关系最为亲近的莫过于比干——但凡有什么时候众臣都十分默契等着比干开口,他们再符和。
然而这会儿比干已然身死,他们恍然竟觉无比凄凉。
正难过间,忽然听得探马来报:“闻太师奏凯回朝。”
众人听闻,一时间悲喜交加,忙准备一番前去迎接。
还没到地方,闻太师就听军政司说百官在辕门相迎。
——对这种称得上哗众的行为闻太师不怎么感兴趣,听军政司这么说了,直接干脆利落传令让百官回去,有事午门再会。
一众官员非常乖巧的留在了午门等候。
闻太师骑着自家坐骑墨麒麟往北门走着,远远的突然瞧见纸幡飘荡——一般人也没有能在北门这么行事的资格,便随口问左右:“这是何人灵柩?”
左右机警,早在探马报行军状况是就让其将事情打听清楚,这会儿听闻太师提问,也不茫然,低眉敛目回说:“是亚相比干之灵柩。”
闻太师:“???”
——啥玩意儿?
——说的谁?
许久未回朝歌城的闻太师就懵了一下,他懵完了之后还不自觉掐算了一下比干的年龄——这算着也不应该是寿终正寝的年纪啊。
他不知道事情始末,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进了城,又远远瞅着摘星楼光景嵯峨,一眼看过去和旁边的建筑都不是一个画风。
闻太师当下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他满肚子疑问的到了午门,见到百官道旁相迎,叹了口气,从墨麒麟上下来,瞅着众臣脸上各自带了心事,脸上挂出一个笑来,说道:“列位老大人,仲远征北海,离别多午,景物城中尽多变了。”
这一句话出来,众臣更觉#世事无常#,更有些性情悲观的,禁不住就千言万语哽在心头,说不出口,霎时间就泪沾满襟。
场面静默了一下,武成王黄飞虎就想将今天帝辛突然搞出来的骚操作向闻太师说一下然后讨个对策。
不过他正想开口时突然被旁边伯邑考扯了一下衣襟,他到口的话顿了一下,恍然想起闻太师大老远回来还没喘口气,因而面上也勉强笑了一下,礼貌性的先回了一句:“太师在北,可闻天下离乱,朝政荒芜,诸侯四叛?”
闻太师看出他心中有事——即便武成王表现的还算可圈可点,但他身后那波朝臣可不见得,以及放在一众朝臣中画风陡然小清新的伯邑考动作虽然细微,但由于他本人足够显眼,因而一个小动作也并没有被闻太师错过。
——以及他倒是多看了几眼隐在一众朝臣之中虽则形容比起伯邑考更多几分俊秀,存在感却并不强烈,且眉心间一道竖痕的杨戬,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闻太师默了一下,然后回黄飞虎道:“年年见报,月月通知,只心悬两地,北海难平。托赖天地之恩,主上威福,方灭北海妖孽。吾恨胁无双翼,飞至都城面君为快。”
几个大臣相当官方的寒暄了几句——一方实在没心情,另一方也满心问题,因而没说几句,一堆人便浩浩荡荡进了九间大殿。
闻太师进了殿中,先是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瞅着殿中尚有人气,心中倒有几分欣慰——可见帝辛近来朝是上并未懈怠。
他心里想着,面上就带出几分——不过这会儿殿中的大臣可没一个能猜到他心中想法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酝酿了一下,由条理最为清晰,且有几分经验的伯邑考代表发言,将比干被帝辛毫无缘由剜了心这一事件快速的梗概了一遍。
闻太师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然而众臣心里也苦。
——他们当时初初听闻的时候也是不敢信啊!直到比干真的被剜了心,直挺挺倒在闹市之中,目击证人多不胜数。
众人见闻太师并不相信,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还不忘顺带描述了夏招劝谏不成从摘星楼上直接跳下摔得不成人形相当凄惨。
——由于众人心情实在过于愤慨,各自心中情绪又过于复杂,因而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闻太师一开始还能听到重点,结果说的人一多他反而有种什么都听不清的感觉-_-||。
他一着急,当中那一只眼睛蓦地睁开,白光乍现。
众人被唬了一跳,顿时冷静了下来,闻太师皱眉将众人一遍扫视,索性直接命执殿官:“鸣钟鼓请驾!”
众臣听到闻太师要主动去见帝辛,当下也是不觉松了一口气。
——讲道理,虽然他们一直身在朝歌城甚至距离和帝辛上一次脸面也不到一天的时间,然而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他们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事情发展的如此毫无征兆宛如脱缰的野马!
#明明非常认真的每一集都看了结果莫名发现好多剧情没连上,请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感觉?#
被众臣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目送着进入摘星楼的闻仲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出去扩张了一下自家大王的领土,结果一回来发现同事们莫名其妙各种戏多。
——所以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毫无疑问,以上这一声质问绝对是包括闻太师在内的所有朝臣在这一时刻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第七十九章 这个互怼
实不相瞒闻仲闻太师顶着众人的目光,是含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态向着摘星楼走去的。
去的时候他设想的很好,看见帝辛时要问什么问题也都已经有所准备,不管是质问、怒骂或者说是其他什么的,闻仲都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毕竟他是一个如此稳重且靠谱的老臣。
没看他的名字都叫做闻(稳)仲(重)。
唔,这似乎有点冷。
跳过。
然而实际上等到了摘星楼,闻太师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按他计划好的来。
——有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大王他也是非常心累。
话说帝辛也是正和苏乩在摘星楼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划掉),其实是之前为了挑衅(?)一下朝臣的神经让他们到这边来质问自己而做出个姿态,然后坐着坐着就觉得完全不想动了。
——晚间摘星楼视野又好,风也凉爽,而且鉴于自己受伤还能趁机装可怜撸一下自家小狐狸。
这日子,就问谁能扛得住?
苏乩:“……”
苏乩也是很没有话说。
但摘星楼上实在风大的很,白天还好说,这会儿夜色渐深,温度也低——她自己倒没什么影响,不过在她心里帝辛本来就是一脆皮人类(到目前为止),并且还刚刚原因不明的受了伤,她心里实在是担忧的紧。
眼瞅着帝辛坐在那边一手捏着酒樽小酌,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一条大尾巴上,时不时撸上一把,一副美滋滋的表情,姿态悠闲的紧,苏乩就有些不放心的问:“真的没问题吗?身体不会觉得难受吗?”
帝辛对自家小狐狸的担忧很是受用,但实际上他的身体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于是他思考了一下,为了让小狐狸放心一点,只能不甘不愿的将手里的酒樽放下了。
也是巧了,他刚放下酒樽没多长时间,就有驾官上来启奏:“九间殿鸣钟鼓。是闻太师回朝,此刻请驾登楼。”
帝辛当时没忍住眉梢就挑了一下——不用闻太师上来,他就能知道他目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因为“比干剜心”一事。
嗯,就是他回来的时间还真是巧。
帝辛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由于他沉思的时间太长,于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大王回话的驾官不自觉悄摸摸抬头瞄了帝辛一眼,然后满脸茫然的复又低下头。
——这什么情况?
大王脸上的表情他也是真的不懂。
不过想到大王明明昨天还很正常——此处的正常是指在今天之前帝辛虽则性子淡漠了一些,又霸道了一些,不听人劝了一些,喜怒无常了一些……等等,这些形容词真的正常吗?
一直跟随着帝辛的驾官不自觉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咳。
不过平心而论,帝辛他再怎么样像今天这种一言不合就剜心的无理取闹的事情是真的没有干过的。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前朝后宫尽都人心惶惶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这会儿这个驾官瞅着帝辛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大王他准备搞什么大事情。
这么想着,他终于想起来下面还有一个站在夜风中等着帝辛回话的老太师,驾官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又重复了一遍闻太师要见驾的请求。
帝辛这回倒是回了神,想了想摘星楼上冷飕飕四面透风,而且气氛太不庄重,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好场合,索性就直接传旨:“排銮舆临轩。”
一众车御、保驾等官,前呼后拥簇着帝辛登上了九间大殿。
殿中百官本来是等着闻太师独自见驾然后传消息回来,倒是没想到大王竟摆驾过来——之前夏招觐见时都自戮了没将帝辛从摘星楼上请出来,他们还以为帝辛这会儿也不会出来呢。
毕竟他们这大王向来任性惯了。
不过想想闻太师的身份,又加之他是击鼓鸣钟请驾,帝辛亲自过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管心里怎么个想法,一众朝臣当下面上尽都肃然,一个个做好姿态,等着帝辛过来。
帝辛坐定,瞧了闻仲几眼,见这位老太师情绪还算稳定,并不像旁边大部分朝臣那种或是愤慨或是悲凉诸如此类的情绪,于是轻轻笑了一声,夸赞道:“太师远征北海,登涉艰苦,鞍马劳心,运筹无暇,欣然奏捷,其功不小。”
闻太师一脸严肃的拜伏于地,回话:“仰仗天威,感陛下洪福,灭怪除妖,轿逆剿贼。征伐五年,臣捐躯报国,不敢有负先王。”
他先将自己征战的事做了一遍简述,紧接着就一口气将剩下的话也说了:“臣在外闻得内庭略乱,各路诸候反叛,使臣心悬两地,恨不得插翅面君。今睹天颜,其情可实?”
帝辛“啧”了一声,对这位自先帝时期就非常靠谱的重臣如此直白的开场白还算欣赏,于是他想了想闻太师不在朝歌城时朝堂里发生的大事件,心情颇好的一件件数了出来。
——乱七八糟包括诸侯国叛乱未果,文王之子前来朝歌,收复东海,还是此次哪吒雷震子等人前去平定的陈塘关之乱等事。
末了还不忘总结:“太师莫要担心,始作俑者俱已伏诛,余者不足为惧。”
他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道:“朕已封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李哪吒为‘忠武将军’代朕出征陈塘关,想来不日即将回朝。”
哪吒确实已经准备回程的事情了。
他不是将帝辛视为偶像,先前和苏乩“视频”的时候无意间听苏乩提到帝辛受伤一事,顿时就各种牵肠挂肚,加快了平定的速度只想火速回朝看看情况。
闻太师:“……”
闻仲听了帝辛的梗概,寻思着这发展不都挺好的,大王行事也是有理有据,而且相当勤快旷朝率竟然只有十之五六,实在是令做大臣的相当感动。
这么一想,闻太师顿时一脸感慨,将帝辛夸了一通。
帝辛也是不客气,就这么笑纳了臣子的夸赞。
围观的其他朝臣:“……”
——心情过于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臣两人一番和谐的寒暄之后,闻太师终于是提起了比干的事,几个呼吸的时间,整个殿中的气氛就由刚刚的合乐宣宣变得寂静无声。
一众朝臣安静如鸡目睹闻太师变脸现场。
第八十章 这个脑洞
整个大殿中只有帝辛一个人表示还是从始至终的淡定。
他沉吟了一下,觉得比干的事情的说起来实在有些复杂,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清楚,于是他抬眼,将众人的小表情看在眼里,然后蓦然翻脸。
一君一臣先后表演#现场变脸#可还行?
围观群众表示自己心脏过于脆弱承受不住这种大操作。
君臣两人当着其他朝臣的面互怼了一番,状况之激烈,场面一度相当失控。
——到后面围观大臣战战兢兢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目的,目瞪口呆望着两人唇枪舌剑,然后帝辛一甩衣袖,怒而离场。
众臣:“……”
闻仲眼见帝辛离场,还有些意犹未尽,当场冷笑了一声,态度相当嚣张。
众臣:“……”
——这咋,咋回事儿?
闻太师这好几年没见突然变了人设?以前不记得太师他是这么个性格啊?
不管众臣心中如何加戏,闻太师立于殿上,目光私下里一番逡巡,沉吟道:“众位先生,大夫,不必回府第,俱同老夫到府内共议。吾有一言,望诸位细听。”
一众朝臣自比干出事之后短时间内也是没了主心骨,当下面面相觑一会儿便没多说什么,就跟着闻仲去了太师府。
不过众人人数众多,熙熙攘攘,倒是没人注意到隐在人群中的杨戬悄摸摸脱离了大部队,不见了人影。
等到了太师府,众人在银安殿中坐定,太师往下面瞅了瞅,只觉得人影攒攒,也没发现少了人,就问说:“列位大夫,诸先生,老夫在外多年,远征北地,不得在朝,但我闻仲感先王托孤之重,不敢有负遗言。但当今行事但凭喜怒,有不道之事。各以公论,不可架捏。我自有平定之说。”
众臣们低头沉吟了起来。
帝辛往常行事确实称得上一句“但凭喜怒”,但要说有什么出格的,细细究来竟也没有——如果不算今次比干一事的话。
众人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我们大王确实是难得的明君啊。
虽然性格不怎么好,但政事清明手段高杆,这才在位多长时间,就将商朝的版图扩大了许多,连以往视为隐患的诸侯尽都心悦诚服,甚至“圣人”姬昌都自愿将世子伯邑考留在朝歌城——大王竟然还无甚隔阂的给予重任。
朝臣这一番寻思,说出来的全都是夸赞帝辛的。
闻太师:“……”
闻太师:“???”
闻太师无话可说。
没问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苦大仇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帝辛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件弄的你们这么一副模样。
结果一问都瞬间反口开始疯狂夸?
闻仲就想问一句,同僚们你们这么反复无常考虑过我这个多年没回朝的人心中的想法吗?
当然闻太师心中所思不会这么接地气,不过也没什么差就是了。
还是伯邑考机智的察觉到太师脸色不怎么对,咳了一声,稍微打断了一下同事们宛如拜邪教现场一样的“夸帝辛”活动,将比干和帝辛之间从早上的争执到晚间传来比干身死消息的整个过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闻太师听的仔细,听完后结合了一下刚刚同僚们疯狂夸赞的内容,总觉得帝辛今早朝事中短短时间内表现出来的转态和朝臣们描述出来的其他日常就跟两个人似得。
太师这么想着,忍不住迟疑的提了一句,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众朝臣们也是#灯下黑#。
因为帝辛在他们心目中过于英明过于神圣,他们到目前为止心里最担心的也不过是帝辛受了什么打击导致性情突变之类的,倒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地方。
闻太师这几年并没有和帝辛亲自接触,也算#旁观者清#,这一句话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了。
也是朝堂中修道者众多,对妖物作祟的手段尽都有些了解,闻太师这么一提,众人一番推测,竟然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妖物是如何控制住被帝王之气庇护的帝辛的。
众臣一番商定,闻太师就有些坐不住,当下和众臣交代了一番,披星戴月进了宫面见帝辛。
帝辛这会儿早和苏乩从摘星楼上下准备洗洗睡了。
——先前坐上面是为了营造出他确实被那不知名人士控制后受到其留下的暗示影响了。
但这会儿闻太师也见了,人也怼了,再坐在上面吹风就有点儿傻了,于是帝辛火速和苏乩各自回殿睡觉。
帝辛倒是没想到他这刚躺下,就有人进来报说闻太师独自求见。
帝辛:“……”
帝辛思考了三秒钟,冷酷无情的表示不见。
焦急等在外面的闻仲:“……”
但闻仲确实是想要确定帝辛是不是真的中邪(……)了的心情非常急迫,于是即便帝辛说了不见,他还是强行又求见了一波。
帝辛:“……”
作为一个大部分时间都还算体恤臣子的大王,帝辛深深地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懒得穿衣服,披了外套就在外殿里接见了闻仲。
闻仲一进殿看见帝辛,也没关注他的仪容仪态问题,径直虎目含泪,上前一步道:“臣有负大王!”
帝辛:“???”
帝辛:“!!!”
帝辛直接被闻太师这一句话惊的虎躯一震。
——这没头没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帝辛凌乱了一下,然后整理整理语言系统,非常官方的回了几句。
然而明明之前互怼中配合十分默契的闻仲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配合,无论帝辛说什么都是一副:
#大王您辛苦了#
#大王所身负重任#
#我等无能让大王受此折磨#
……等诸如此类的表情。
实不相瞒对着闻仲这种一看就脑补了很多的脸帝辛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无言的注视着闻仲。
闻仲擦了擦眼角,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最终他只是非常郑重道:“老臣虽无能,但也不忌于舍了这副残躯。”
说着他目光一冷,继续道:“但凡有对大王对我商朝不利之事,老臣即便身死也定会阻止!”
帝辛听着他说话,目光渐渐的就微妙了起来。
——听着闻仲话中的意思,他是……发现了什么?
这么想着,帝辛紧接着若无其事的就试探了几句,果然闻仲的回答就验证了他的猜测。
第八十一章 这个奏章
于是帝辛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指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做臣子的,为君王排忧解难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帝辛看着闻太师,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笑的相当和善。
闻太师:“???”
……
猝不及防被透漏的惊天大秘密的闻太师踩着月色一路上强自镇定,等到了府中坐下神情才不由得恍惚起来。
天色深沉,只有月色星子撒下来带了些许光亮,闻太师并没有点燃烛火,他坐在厅堂中,冷静的思考了大半晚上,终于将今天一整天接收到的信息理的顺畅了一些,然后内心中油然而生出对帝辛的敬佩感觉。
此时此刻,闻太师深沉的觉得——
对,就是这个人!
这就是值得老夫追随一声的君主!
咳。
不过和帝辛密谈之后,闻太师心里倒是有了数,他第二天并没有急着上朝,而是在府中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三天以后,带着好几卷本踏上朝堂。
众朝臣都听说了闻太师最近在家进修准备搞事情(大雾),这天一听说太师上朝了顿时一个个就激动了起来,闻太师几乎是顶着万众瞩目的感觉踏进九间大殿。
帝辛瞧了神情肃然的闻仲一眼,嘴角微勾了一下,复又是一副漫不经心不耐烦的模样,懒洋洋道:“诸位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闻太师神情越发冷肃,上前一步进礼道:“臣有疏奏。”
——也亏得闻太师虽然年纪大,却在道术上颇有造诣,不然就那超大一卷竹简,帝辛都怀疑一般人抱不抱的起来。
眼睁睁看着闻太师上前将本铺展在御案上,帝辛眉梢挑了挑,又看了闻仲一眼,便将目光微垂,落在了竹简之上。
他一边看着,耳朵里一边听着闻仲念着:
“具疏太师臣闻仲上言。奏为国政大变,有伤风化,大干天变,隐忧莫测事。
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己忧,而未常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契及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义,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乃‘王者必世而后仁’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避,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所作韶乐,尽美尽善。今陛下继承大位,当行仁义,普施恩泽,惜爱军民,礼文敬武,顺天和地,则社稷奠安,生民乐业。
……”
闻仲这奏本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一篇谏本写的词藻讲究,首段点题,引古通今,从前朝开始阐述举例,承上启下论证了自己的观点……
整体而言是非常优秀的奏本。
——就是长了些。
听的帝辛脑壳疼。
尤其是帝辛这会儿本来肉身就不大行,听着听着一时间只觉得气血都翻涌起来。
他恍惚了一下,闻仲注意到自家大王脸色微微发白,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不自觉加快了说话速度,然后恭敬立于龙书案傍,磨墨润毫,将笔递与纣王:“请陛下批准施行。”
帝辛:“……”
实不相瞒,他刚刚并没有提炼出闻太师这篇奏章中的重点。
帝辛接过笔,沉思了一下,看向平放在案几上的竹简,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闻太师在奏章中提了几点建议,不外乎就帝辛昨天的昏聩以及以往偶尔的暴行为主证。
作为一个霸道帝王(划掉),在看到这种类似于明明白白说自己是个暴君的折子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帝辛想着,眼皮子一掀,面无表情看了闻太师一眼,随即嗤笑了一声提笔在竹简上勾画起来:
“摘星楼华美绮丽,拆去实是可惜——此等再议。二件,中大夫罪不至死,且关押起来再审。
……
十件,贬苏氏……”
看到这里,帝辛抬头,似笑非笑睨了闻太师一眼,竟让闻仲当下身体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
——他也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不过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想是这么想,但闻太师非常敏锐的察觉到,先前那几条帝辛都是一种看热闹似得无所谓的心态,但到了这一条,他似乎一直毫无波动的情绪出奇的有了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闻太师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非常微妙的感觉,然后就听到帝辛道:
“妲己德性幽闲,并无失德,如何便加谪贬?”
将这条划掉,帝辛视线再往下扫了扫,便直接将笔扔开,身子往后倚了倚,随意道:
“以下皆准行。”
闻太师:“……”
闻太师觉得此刻他应该反驳一下帝辛,但实际上他又觉得帝辛这么处理很有道理,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这么一想,稳重的闻太师心里不禁对那个胆敢控制大王意图祸乱朝纲的不知名妖族恼怒起来。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真身,但一旦知道了,闻太师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才是。
嗯,对于闻太师这个想法,只能说,想的挺好的。
总之由于种种缘故,在帝辛批完之后,闻太师微妙的沉默了好几秒钟,才躬身将其中几条又驳了回去。
其余诸臣眼看着帝辛和闻太师君臣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各自都有一番道理,当下安静如鸡做壁上观不发一言。
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商讨出来,却是突然被旁的事情给打断了。
毫无征兆有飞报进朝歌来,说是“平灵王反了”。
众臣:“……”
实不相瞒初听闻这个消息众人一时之间还有点儿茫然,这个平灵王是谁来着?
众人寻思了一番,有人想起来,这是个边陲小国的国君,往常一点儿存在感的都没有,这会儿突然传来消息说反了,众人猛的还真是感觉莫名其妙。
——不过总归君臣之间相当激烈的辩论算是被打断了。
闻仲琢磨着关于“平灵王反了”的事情,脑子里回忆起昨天帝辛和自己密谈的内容,当下心里惊讶的同时不自觉也是一定,随即他躬身一拜,口中道:
“臣之丹心,忧国忧民,不得不去。今留黄飞虎守国;臣往北地,削平反叛。愿陛下早晚以社稷为重,条陈三件,待臣回再议。”
第八十二章 这个宴会
帝辛几乎没怎么犹豫的点点头,直接就应了。
条例之事商讨了一半就这么放下了,不过帝辛已经准了的事情倒是已经着手开始准备施行。
闻太师临行之前,思考了一下,还是去找了一趟黄飞虎和伯邑考——虽然有些事情不能明说,但稍微暗示一下还是可以。
即便他对黄飞虎的智商不怎么信任,但对伯邑考这个未来朝歌城之前就名声很好的小辈却足够相托。
果然他并没有直说什么,这个俊秀的年轻人皱眉思考了一番,便恍然大悟,又暗示的回了几句,两个人和谐的达成了共识,旁边黄飞虎还一脸担忧不是很懂他们在说什么。
闻仲:“……”
——告诉我,就这个智商,还有救吗?
闻太师怀着一种忧心忡忡却又对帝辛的莫名信任离开了朝歌城。
不说太师讨打路上自有各路能人异士前来投奔,让太师的队伍更添几分底气,只说朝歌城中,自闻太师走后,整个朝堂的气氛蓦然就险恶了起来。
闻太师走后,帝辛很入戏的放飞了自我,朝也不上了,折子也不看了,天天在后宫内帷和妇人厮混。
——表面上是这样没有错,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帝辛身体遭不住了又不能暴露出来而被苏乩照顾着而已。
等到阳春三月,帝辛被苏乩强行“休养”了一段时间,实在觉得无聊,倚在床边瞅着外面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煞是好看,顿时兴致勃勃传了旨:
“同百官往御花园赏牡丹,以继君臣同乐,效虞廷赓歌喜起之盛事。”
众臣:“……”
众臣其实并不怎么有这个心情——毕竟帝辛虽则旷朝已成惯例,但朝中一大半不是普通人的朝臣都能在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因而也并不像以前帝辛不上朝时表现的那么心大。
但是吧,大王既然下令了,也尽都领旨,随驾进园。
最近确实是赏花的好时节,尤其是在帝王的御花园中。
所谓#天上四时春作首,人间最富帝王家。#
一众朝臣进到花园里,打眼只瞧见诸般花木结成攒,叠石琳琅妆就景。桃红李白芳芳芬芬,绿柳青萝摇摇曳曳。
金门外几株君子竹,玉户下两行大夫松。紫巍巍锦堂画栋,碧沉沉彩阁雕檐。蹴球场斜通桂院,秋千架远离花篷。
帝辛后宫诸人也趁着春光正好呆在园中亭子里,一时间只听得娇娇俏俏女子轻笑,洋洋洒洒金铃入耳。
从亭子过了,又是一片假山池塘,金桥流绿水,海棠醉轻风。磨砖砌就萧墙,白石铺成路径。紫街两道,现出二龙戏珠;阑干左右,雕成朝阳丹凤。
好一片荣华贵气云相罩,千红万紫映楼台。
帝辛牵着苏乩,身后跟着一众侍者,漫步在层层叠叠花团锦簇之间,途经乔木下时有鸟儿鸣叫,路过碧池时又有金鱼跃水。
这一番景象,别人不知道,反正苏乩是一入眼就着了迷,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看了这边看那边,只觉得晖晖赫赫完全目不暇接。
不过她还记得帝辛正受了伤,走了走一走便关注一下帝辛的转态,待看见帝辛额头上隐隐冒汗的时候,脚步一转就向着近处一凉亭走过去。
这凉亭三年都是水,叫水阁可能更恰当一些,水面碧绿幽深,看着就很凉快,苏乩拉着帝辛过去坐下,瞧着帝辛时目光便不自觉带了三分担忧。
帝辛见她这样,心里也是一软。捏了捏她的手掌,侧头压低了声音道:“我无事。难得天光正好,你尽兴玩就是。”
他说着,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你不是向来喜欢这些么。”
——他说的是最开始时苏乩未见过这等人间富贵的场景。虽则大自然里比这更美的不是没有,但这种以华丽堆积出来的风格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刚来到帝辛后宫的时候苏乩对这些非常着迷——当然她现在也很是喜欢,但总不会像那时那样觉得样样新奇就是了。
听到帝辛这么说,苏乩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却也没说什么,目光在周围花朵上流连的同时也不忘分出一丝注意力关注着帝辛。
帝辛并没有错过她这样的小动作,身子以一种懒洋洋的姿态倚在水阁的柱子上,鼻间嗅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浅浅淡淡花香,只觉得心里愉悦极了。
就连自那天起便一直仿佛被撕裂的身体上的疼痛都似乎轻了许多。
帝辛忍不住舒适的喟叹了一声,整个人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众人在水阁略坐了一会儿,便有侍者报说席筵宴已经备好。
帝辛耳边听着鸟啼虫鸣,都快昏昏欲睡了,猛的听到传报,心情不觉恶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他家小狐狸对美食也很是钟爱,叹了一口气,一挥手令诸人依次坐下,各自宴饮。
苏乩确实很喜欢人间的食物,帝辛每每只看她吃东西都觉得小家伙可真是容易满足。
——而且莫名的相当能勾起人的食欲。
帝辛原来没打算吃什么,不过瞧着苏乩吃的开心,自己也不自觉动了筷子,直到百官一块儿组队过来谢恩,帝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顿饭大概是最近几天时间吃的最畅快的一次。
吃的畅快,帝辛心情也愉悦,听到百官过来谢恩,当下一挥手,道:“春光景媚,花柳芳妍,正宜乐饮,何故谢恩?传旨,待朕陪宴。”
众臣:“……”
——唔,他们其实不怎么想赏什么花吃什么饭来着。
这也算正常。
都说了朝堂中有一大半修仙人士(大雾)冥冥之中自有预感,在闻太师离开朝歌城后这种预感越发强烈,在这种莫名的预感之下,众臣哪有什么心情开宴会赏鲜花啊,不过就是御花园里交流沟通了一下,然后便组队过来谢恩了。
这会儿听到帝辛要亲自陪饮,朝臣们一时之间也是心情复杂。
不过天子亲陪,众人也并不敢提告退,只得端坐恭候,并且还要强行营造出一种君臣共饮欢笑,乐声齐奏——的美好宴会气氛。
一番换盏轮杯,不觉天色渐晚,帝辛因为身体硬件跟不上而略有些疲惫,他瞧了瞧一众朝臣的状态,也都面露疲态,索性将人放了回去。
第八十三章 这个卜算
不说朝臣们的反应,苏乩近一段时间真是一心扑在帝辛身体上,一天到晚担忧不已感觉自己已然提前体验了一下养娃生活。
——关键是帝辛他作为一个病人完全没有病人的自觉性苏乩觉得自己非常的心累。
明明受了伤,不好好休养也就罢了,还要配合比干瞎折腾,天天儿跑到摘星楼上吹风。
苏乩:“……”
苏乩其实觉得自己很有话说,但帝辛只要睁着一双深色的眼睛的注视着自己,再轻轻的叹上一句:“朕不喜欢总待在殿内。”苏乩不自觉就……
——怎么说呢,这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一个向来都十足强势的人说出这样近乎于示弱的话,这种奇异的反差……当然苏乩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但是吧……嗯,感觉还是很是一言难尽。
总之苏乩每每一个恍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帝辛坐在摘星楼上一起吹风了。
苏乩:“……”
不过等她被楼上冷飕飕的风吹的冷静下来之后,看着帝辛姿态自然的半倚在软塌上捧着酒樽美滋滋的喝着的时候,苏乩就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苏乩沉思了一下,也没沉思个所以然出来,但无论如何,帝辛的身体还是要关注一下的,尤其是在她后知后觉的让智脑对帝辛的肉身进行扫描了之后。
——尽管是有着一定的肉身影响的缘故,但在那个时候,苏乩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完全不能被忽视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当察觉到自己眼睛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涌出泪水的时候,苏乩一时之间都懵了。
这种感觉真的相当新奇且震撼。
不过很快的她就从资料库中调出了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然后心情逐渐复杂jpg.
说起来对于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从资料库中调查资料这个问题,智脑感觉又是遗憾又是松了一口气。
——遗憾的是毕竟如果是真的情绪强烈到一定程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调查资料什么的呢。
至于松了一口气——只能说最近闲来无事接收的信息过多的智脑脑洞真的是大过头。
正如此时此刻,智脑眼睁睁看着苏乩和帝辛在摘星楼相对二坐,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品着美食,偶尔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只觉得自己的脑壳疼的不行。
——等等,它好像是没有脑壳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智脑就更加的绝望了。
在智脑陷入到对世界的怀疑之中的时候,苏乩正沉迷医术不能自拔。
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帝辛即便这具肉身破损的再没办法使用,但属于他的灵魂却依旧不会消散,而是会回到那具原本真正属于他的身体之中。
——鉴于她不知道的时候很是为帝辛忧心了一番,并因此而让智脑将资料库中的医学类书籍都调出来学习了一下。
——然后学着学着,就沉迷其中了。
之前说过了,苏乩因为以往独一无二的出身以及经历,是那种对任何人事物都怀着十足的好奇心的类型,这样的性格让她在学习医学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的惊喜。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谓#吾生而有涯学而无涯也#
或者说#学无止境#
感觉哪里不大对?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反正就在苏乩一边学习医学一边用帝辛的身体做实验(大雾)的时候,听苏乩提到帝辛被攻击的哪吒小朋友火急火燎的结束了陈塘关的战乱马不停蹄返回了朝歌城。
——都不等身后大军跟上一起行动的那种。
小朋友一回到朝歌城就直奔宫中,不过还没见到苏乩和帝辛就被密切关注着小伙伴状况还是王宫的杨戬给拦了下来。
不同于哪吒和雷震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外行军打仗,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不得不说这让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十岁顽童的哪吒猛的看过去似乎都可靠了不少。
不过哪吒却觉得杨戬的变化才是真的大,大到他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
杨戬从小到大都是那种非常沉默的类型,这样的性格会让人觉得可靠值得信任的同时,偶尔也使人不自觉产生一种担忧他淳朴过头了会被人骗的感觉。
——虽然说就智商而言杨戬和“被骗”这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在哪吒的印象里,就外在条件来看,杨戬如果不是五官过于精致并且眉心还自带了一道读作红痕写作眼睛,大概被扔在人群中一眼看过去都会找不到人。
但这次只一段时间没见,哪吒第一眼看到杨戬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这个小伙伴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对方依旧是沉默的,身上穿着的是朝臣们都有的人手一件的制式麻衣,但他即便是站在角落里,在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且不说,但凡你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了,那么毫无疑问对方会将你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过去。
哪吒现在正是这样的状态。
他本来一心想进宫去看看帝辛以及自家阿姒,也没有注意旁的东西,正走着就听到角落里有人轻轻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他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不自觉就睁大了眼睛。
这是……杨戬?
哪吒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迅速的跑进杨戬停留的巷子里。
小家伙倒不是能存的住话的人,也不等杨戬说他有什么事,便没忍住道:“你看起来变了许多。”
杨戬怔了一下,继而失笑。这一瞬间他的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翻腾着,但他面上却只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你也变了许多。”
——只有杨戬自己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学到了些什么。
曾经他以为的真相,在换一个角度来看的时候,竟然能让人心凉的瞬间成冰。
不过也不要紧。
杨戬看了一眼哪吒,没忍住抬手在小朋友脑袋上揉了一把。因为年纪尚小且又和父母断绝了关系无人提点,哪吒一直梳着小儿的发型,也亏得他容貌精致,身量也小,看着只令人觉得玉雪可爱,而没有什么违和感。
由于他以往和苏乩相处时苏乩总喜欢揉揉他的头发,因而小朋友对杨戬突如其来的举动也并不闪躲,只是有些奇怪的歪头,眨了眨眼睛。
杨戬看着,就笑了一下,道:“且先不要进宫。”
哪吒:“为什么?”
哪吒疑惑了一下,有些不情愿道:“我许久不见阿姒,想念的紧。”
——苏乩当时提到帝辛受到攻击时曾叮嘱小朋友别告诉别人,因而这会儿小朋友心中即使也有一半想要看看帝辛的情况,却并不说出来,只说想念苏乩。
杨戬听着,嘴角不觉漫上一丝非常细微的笑意,不过再开口的时候,他没说起朝堂的事,反而说起来公务——也只堪堪提了几句,然后就如同闲聊一般,将他所知道的关于苏乩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些。
哪吒很快就从杨戬的行为中意识到了什什么。
小朋友脸色都不带变的,从善如流接着杨戬的话题说起来苏乩。
不过提起苏乩他确实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毕竟一个人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就总不自觉的用上许多溢美之词,想要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如何的可爱。
哪吒此时对杨戬说起苏乩大概也是这么个心态。
——他就是想告诉他认识的所有人,他的阿姒是多么好的阿姒。
杨戬对苏乩自然也是欣赏的。
实际上真正和苏乩相处的话,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
小狐狸容貌精致出尘,性格天真可爱,尤其是她似乎从始至终对这个世界抱有的那种无所畏惧的,天真的信任。
——当然在他们眼里所谓“天真的信任”不过是因为苏乩自觉身后站着天道和智脑两位大佬,或许现在还可以再加个帝辛?
咳。
误会是美好的,但不能否认即便是没有天道或者帝辛,苏乩性格中确实是有着这样的的一面。
——宛如新出生的幼崽一般,总是好奇的,天真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杨戬说起苏乩的时候,眼睛都不自觉的都微微亮了一下,这看在哪吒眼中,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非常的微妙的嫉妒。
嗯,或者说是羡慕更为恰当一些。
鉴于最近帝辛身体不好,苏乩一直照看着,因而朝堂有事诸位大臣觐见的时候就总能见到苏乩,杨戬作为被帝辛看好的新人之一,和苏乩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苏乩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外貌在内。
毕竟,赏心悦目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呢。
杨戬正好属于苏乩觉得#赏心悦目#呢范畴之中,尤其他还是自家小朋友的小伙伴。
这让苏乩看杨戬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迷之长辈滤镜。
恰巧杨戬他有个妹妹,乖巧可爱且温婉秀丽,虽然和苏乩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但是架不住杨戬他也开了滤镜。
两个自认为对方“长辈”的家伙在没有哪吒在其中联络的情况下竟然相处的分外和谐。
#缘,妙不可言#
哪吒不知道自家小伙伴和自家阿姒各自入戏太深,只瞅着杨戬明明刚刚还一脸冷艳高贵(……)结果提起苏乩就连目光都莫名变软,内心就觉得酸的不行。
#今天的哪吒小朋友也学会了给自己加戏#
咳。
因着杨戬的阻拦,哪吒最终倒没有急着去见苏乩,在杨戬府上待了几天,直到当时出发去陈塘关的大军都回来了才跟着其他将领一起进宫。
朝歌城中一切随着帝辛的设想发展的恰到好处,其他地方的世界线也并未停止运转。
西歧文王姬昌自上次想通了什么之后便失去了雄心壮志,若不是心里还记挂着自家远在朝歌城的伯邑考,并且还有帝辛那道代他镇守西歧的旨意,他怕是能直接进入养老状态。
实际上姬昌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然长寿无比,在心中的“气”泄掉之后,他的身体似乎也随着这股“气”的消散而渐渐的进入了衰败期。
商朝的周边并不平静。
倒不是诸侯国的问题,而是随着帝辛将商朝的版图不断扩大,原本闻所未闻的边陲小国一个个的也冒出来刷起了存在感。
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自己并不能抵抗帝辛的军队便干脆利落的选择投降,更多的小国都拼死抵抗。
无论家国,心中自有节气。
在帝辛的步步紧逼之下,便有一些小国主动联合起来,共同抵抗。
——苏乩每次听到边疆传来战报的时候都微妙的感觉帝辛好像拿了什么奇怪的反派剧本一样。
咳。
总之,在内外同时压迫的情况下,文王姬昌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在某次亲自督战结束之后,文王神魂不定,身心不安,郁郁不乐。
返回西歧的一路上茶饭懒餐,睡卧不宁,合眼朦胧,眼前就能出现战场上一片尸山血海,可怖可叹,惊疑失惊。
路上也有随军的大夫进行医治,但遗憾的是效果并不如何好,等回到西歧的时候,他的病势日日沉重,有加无减,一时间西歧众臣人心惶惶,见天儿的往文王殿里跑,就怕自家君主一个不小心就……
姬昌他本来就善占卜,之前初病的时候他就替自己卜了一卦,自然知道自己时运已至,心中倒并无多少遗憾——唯独放心不下自家傻白甜二儿子和远在朝歌城无缘相见的大儿子。
姬昌想想也是没得办法,只能苦兮兮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替两个孩子各自卜了一次,卦相显示两个孩子一生顺遂,并无甚波折,姬昌瞧着也就放了心。
他心中感慨了一会儿,正准备将卜算的龟甲之类的东西收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没忍住再次算了一下,然后仔细研究起来。
研究研究着,姬昌眼睛一瞪,不自觉猛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整个人表情都控制不住的呆滞起来。
什么叫标准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
他家大儿子,伯邑考,目前在朝歌城帝辛手下混饭吃,在他的印象里已然只能在帝辛手下为臣的伯邑考,他命中竟然带了紫气!
——对,就是帝王紫气的那个紫气!
姬昌:“!!!”
姬昌:“???”
什么神仙发展?认真的?
第八十四章 这个逝世
姬昌不信邪的又卜了好几次,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卦相中显示的指向就越发的清晰。
姬昌:“!!!”
他挣扎着摇摇晃晃走到书桌前开始写信,不过提笔之后只写了个抬头他就顿住了——不知道要写什么。
以及就算信写好了送到朝歌城,姬昌并不能确定这封信能躲过帝辛的视线。
“哎……”
姬昌提笔在那里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
不可否认,在确定到这一点的时候,姬昌他内心中是有着狂喜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自己的这一项天赋能力了——大概是在帝辛的刺激之下,令他觉得即便是先知先觉又如何,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然没有了对抗的资本。
于是自伯邑考落脚朝歌城,姬昌再没有卜过一次。
这次若不是自觉天命已至,天象又不明,他心中对自己几个孩子实在牵挂,也不会强行再卜这么一回。
姬昌缓缓的扶着桌子坐下,然后手中摩挲着卜筮用的龟甲,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狂喜之后他冷静了一下,便又想起很久以前,在帝辛还没有开始大刀阔斧搞事情之前,他其实曾为自己卜过卦——那时卦相里显示自己命中亦有紫气。
和如今的伯邑考一样。
旁人都只能算人,但他不一样,他既能算人,也能算己,而且每次卜算,没有不应验的。
——只除了他自己这一件。
但其实如果他现在所想成真的话,那对自己这次卜筮也并不算错。
这个现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正基于这一点,他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因而卜算到自己命中注定称王的时候,他当时竟然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对,他就是这么特别,注定生而不凡。
然而他这样的自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帝辛打击的半点不剩。
在最失落的时候,姬昌一度觉得,帝辛这个人才是生来就为了打击别人而存在的。
这个人性格极其恶劣,打小儿就恶劣,霸道暴戾,不讲道理,自己不高兴了就非得让别人也不高兴,行事从来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即便帝乙曾赞帝辛“文武全才”,但姬昌其实并不信服。
可是渐渐的,姬昌发现,当他自己还纠结着商朝的时候,帝辛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先是东海龙族。
——姬昌自然是知道四海龙族的。不过对于这些普通人并不能抗衡的存在,他的态度向来是能交好自然是极好的,但若不能,敬而远之也不错。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帝辛竟然这样胆大包天——是真正意义上的胆大包天——敢和天庭凌霄殿抢人。
毕竟谁都知道四海是挂在天庭名下行施云布雨之责的。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姬昌意识到了自己和帝辛的差距。
他向来知道自己在百姓间名声极好——刻意经营是一方面,但他本性里确实也有着这样的仁心——于是最初的时候也完全不忌于和帝辛对立。
然而就在自那以后,姬昌就突然没有了以往那么自信。
他开始密切的关注帝辛的一切行为。他越是关注,就越能明白,这个人的高深莫测之处。
他的所有一切你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行为,在很久之后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嘴上从不说“仁德”,却循序渐进的将掌控着祭祀要职和贵族狼狈为奸的部分势力打压的毫无喘息之力,让全国的奴隶有了喘息的余地。
他以苏护之女苏妲己为引,让女性的智慧走去朝堂,参与国事,令整个国家范围内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超乎所有男人想象的女性。
……
一桩桩,一件件。
帝辛做过的事情很多,几乎有一大半在最开始听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无理取闹,是在自寻死路。
但最后的结果却和众人的想象截然相反。
“圣人?呵……”
第一次意识到帝辛的远见的时候,姬昌想起自己在百姓间的美称,心里只觉得苦涩极了。
——明明充满了褒义的赞扬的词汇,在这样的时刻看在他眼中竟充满了无言的讽刺。
……
姬昌摩挲着手中的龟甲,回忆起以往种种,开始认真的思考起帝辛将伯邑考留在朝歌城的意图。
——当时他下意识就以为帝辛扣下伯邑考是想牵制自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帝辛的越发了解,以及伯邑考在朝堂上的地位的渐渐增重。
姬昌觉得,他也许是弄错了什么。帝辛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事情,以他对伯邑考的看重,绝不是区区一个“牵制自己”能解释的通的。
想着想着,姬昌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只因刚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实在在旁人看来过于惊世骇俗。
姬昌强自冷静了一下,开始思考起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帝辛到目前为止,嫡亲的子嗣有两位,一名殷郊,一名殷洪。两位殿下都是姜皇后亲生中宫嫡子,就身份而言继承帝辛的位子没什么毛病。
而且两位殿下虽则年幼,却也足够聪慧,目前在武成王黄飞虎身边学习。
——若说唯一不大好的地方,就是前几年姜皇后重病,至今一直缠绵病榻未曾痊愈,令人忧心不已。
不过吧……毫不客气的说,就才华能力而言,姬昌觉得帝辛这两位殿下比不上他家长子。
他家大儿子伯邑考,那叫一个才华横溢性情温和且坚定,而且容貌俊秀形象甚好。
“……”
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姬昌这会儿坐都坐不住,越想心脏就跳的越发的快,一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然后等他的臣下进来瞧见自家主子在屋子里不断转悠,而且还面色红润,看起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人先是懵了一下,继而面上便忍不住一片悲戚之色。
——他这是将姬昌这种状态当成回光返照了。
嗯,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这感觉也并没有错。
姬昌这会儿是心里兴奋,心中的“气”支撑着他让他病势有所好转,等他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他的病况自然会恢复成真实的状态。
南宫子一进来瞧着姬昌这状态,心里就是一慌,赶紧上前扶着人让其坐下,忧心不已的表示你这身体什么情况不好好养着怎么还下来溜圈了。
也是他和姬昌关系很好,是姬昌麾下重要谋臣之一,尽管这会儿他遣词用句并不很客气,但姬昌也不生气,随着南宫子的意坐下了。
实不相瞒姬昌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是冷静不下来。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脸上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看的旁边南宫子越发担忧,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南宫子还在旁边,然后看过去,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想和南宫子商量一下来着,但要开口又觉得……不好说。
说起来也并不是姬昌他沉不住气。
但怎么说,一个西歧的王位和整个商朝的王位,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尤其以目前帝辛对整个商朝规划的劲头来看,姬昌预计商朝的版图还能再扩一扩。
姬昌毫不怀疑,几十年后——或许都用不了几十年——商朝之主会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讲道理,这个“天下之主”的名头很有可能会落在他们老姬家,这样的事搁谁谁不激动啊。
姬昌足足兴奋了好几天,南宫子正以为是自己误会了——毕竟也没见过回光返照回了这么长时间的——的时候,等劲头过去了,姬昌的身体果然就快去的衰败下来。
这天,姬昌的一众孩子,除了远在朝歌城的伯邑考,其他姬发、管叔鲜、蔡叔度等人尽都围在姬昌身边,旁边还有姬昌一直以来非常倚重的下臣兼挚友,一堆人看着姬昌,神情哀伤。
姬昌视线四下里扫了扫,费尽力气露出一个微笑出来,将几个孩子的职位一个个安顿好了,然后令众人都出去,将南宫子留了下来。
南宫子眼睛不觉含泪,看着姬昌嘴唇抖了抖,什么都没说,只跪下深深地拜了下去。
姬昌笑了一下,没拦着,只等他起身了,断断续续道:“孤今留卿一人,并无别论。孤居西北,坐镇兑方,统二百镇诸侯元首,感蒙圣恩不浅。
今上文韬武略,目光深远,实乃当世明君。吾子伯考在朝歌万事俱顺,狐无甚担忧。”
他顿了顿,没在多说伯邑考的事,继续道:“今日请卿入内,孤有一言,切不可负:倘吾死以后,君上但凡有令,必定遵从,无可逆违。
若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见。”
道罢,泪流满面。
——并不是姬昌瞎担忧给自己加戏。
他自己想通了以后对帝辛十足敬畏,但旁人总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妄想利用姬发尚年轻时满足自己的野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南宫子闻言,不觉咬牙,继而跪下回说:“臣荷蒙恩宠,身居相位,敢不受命。若负君言,即系不忠。”
君臣一番决论。
半晌,姬昌喘了口气,朝南宫子点了点头,将姬发叫了进来。
姬发一进来就跪下问安。
姬昌看着姬发跪在那里,俊雅斯文,心中甚感欣慰,他看着姬发道了一句:“吾儿近前来。”
姬发一言不发膝行至姬昌床前,姬昌这才看到姬发已然是泪流满面。
他心中窒了一下,勉强抬手摸了一下姬发的头发,道:“我死之后,吾儿年幼,恐妄听他人之言,不得造次妄为。你过来,拜南宫子为亚父,早晚听训指教。今听丞相,即听孤也。可请丞相坐而拜之。”
姬发闻言,转头看了南宫子一眼,应了一声就请他转上,即拜为亚父。
南宫子心中也难受,受了姬发的礼转而叩头榻前,道了:“臣受大王重恩,虽肝脑涂地,碎骨捐躯,不足以酬国恩之万一!大王切莫以臣为虑,当宜保重龙体,不日自愈矣。”
——这话说的,在场也没人信。
姬昌看着姬发,想要叮嘱些什么,却一时之间无从开口,许久,他向姬发道:“商王当世明君,吾儿为臣,必当恪守其职,毋得僭越,遗讥后世。睦爱弟兄,悯恤万民,吾死亦不为恨。”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见善不怠,行义勿疑,去非勿处,此三者乃修身之道,吾儿务必日日自省。”
姬发再拜受命。
姬昌无言,溘然长逝。亡年九十七岁,时商王二十年仲冬。
姬昌薨了,西歧的事却不能就此放下。
在姬昌的尸体于白虎殿停丧期间,百官共议嗣位。
南宫子率群臣按姬昌的遗命奉姬发嗣西伯王位。
姬发以往有十足优秀的长兄伯邑考在前,更喜舞文弄墨而少理朝政,等伯邑考离开西歧去往朝歌,他才开始接触政事。
不过他天生聪慧,姬昌又刻意教导,现如今承了西伯王位也并不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处理了姬昌的丧事,然后按姬昌遗命尊南宫子为尚父,其余百官各按其位。
文王姬昌薨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传了出去,鉴于姬昌在世之时对帝辛相当敬畏,受他影响姬发继位后为求稳妥将折子向朝歌递过去了。
——毕竟就算不向帝辛报告,向自家长兄伯邑考也要说一声的。
消息传到朝歌,说文王已死,南宫子立世子姬发继任。
帝辛正配合百官,誓要将之前暗害自己的人给揪出来,听到西歧传来消息,火上浇油索性承认了姬发的王位,还给了个“武王”的封号。
不说其他朝臣对此什么反应,伯邑考听闻消息是呆立当场,面色惨白,继而泪流满面。
众臣看着,一时之间也不禁被感染的心有戚戚焉——但是将反对姬发武王封号的事暂时按了下去。
于是帝辛非常愉悦的抓紧时机将旨下了顺便还给伯邑考放了假让他回趟西歧顺便宣个旨。
众臣:“!!!”
众臣对他们大王热衷于搞这种不按套路出牌操作的行为真的是心力交瘁。
但他们能怎么办?
旨下都下了,他们还不是只能强颜欢笑说一句“谨遵圣意”?
咳。
真是辛苦了。
等帝辛下了朝和苏乩分享了一下这个消息,苏乩也是:“……”
#无言以对#
大家都在自我发挥,只有帝辛一个人坚强的强行跟着剧情走,讲道理天道真的没有搞错扰乱世界线的正确人选吗?
面对苏乩如此真心实意的疑惑,天道:“……”
——不好意思对于这件事情它现在也有点怀疑了。
第八十五章 这个贾氏
苏乩依旧沉迷医书不能自拔。
帝辛这两天装柔弱装上瘾,一天到晚戏多的很,苏乩自觉已经跟不上他的戏份,故而也不管他,每每闲来无事在资料库里翻看医书,认真的很。
——然而她在学习的情景在外人看来,就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发呆。
于是侍人宫女们瞧着她私下里尽都说起苏娘子对大王何等情深义重,大王受伤之后苏娘子都不出宫玩了,每日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乩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有次哪吒进宫来时听说,然后在苏乩面前提了一句。
苏乩:“???”
苏乩:“……”
——她能怎么说?
她总不能告诉她们她其实是在脑子里学习而已。
哪吒见她一脸无语也是乐不可支。
他也并不知道苏乩是在学习,但他知道苏乩绝不是侍人宫女们描述的那种人,因而只略微提醒了一句便作罢。
哪吒小朋友对帝辛的计划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这段时间也忙的很,偶尔过来找苏乩也是匆匆几句话就走了。
索性苏乩也找到了新乐趣,每天学习医书并不觉得无聊。
这天,她瞧着天气正好,便带了几卷竹简在御花园里坐着——表面上是在看竹简,实际上是在看资料库里的医书。
这不是之前哪吒过来提了一句,她也意识到老这么干感觉有哪里不大对,于是之后再看书的时候姑且就找了其他事做掩饰。
这会儿她正看的认真时,突然有宫人近前来,小声的生怕惊扰到苏乩似得报说:“启苏娘子,贾夫人求见,在外候旨。”
苏乩闻言,先是歪了歪头,然后眨了眨眼睛,心里很是茫然。
——贾夫人是哪位?
——以及她来了关我什么事?找我干什么?
呆了几秒钟,她瞧着宫人毕恭毕敬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略有些迟疑的问说:“哪个贾夫人?”
宫人回道:“是武成王黄飞虎原配贾夫人。”
苏乩恍然点头——然后还是不明白她进宫来找自己干什么,甚至她以往也没听过这位夫人的名字啊。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索性看了许久医书,她也想放松一下,于是就让人将那位贾夫人请了进来。
贾夫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姿容不凡,气质斐然,看起来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就最后一点苏乩觉得这可能是受她的夫君黄飞虎的影响。
她进来后朝苏乩行了礼,苏乩也没多说什么,给赐了座让人坐下,然后便好奇的打量起来。
顿了有那么几分钟,苏乩还在寻思着自己要说点儿什么,回神时就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又好像是发呆,她咳了一声,随口问道:“夫人青春几何?”
贾夫人顿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笑了一下,回道:“启苏娘子:臣妾虚度‘四九’。”
苏乩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这个“四九”是指的四十九还是四九三十六,然后她瞅了眼贾夫人,根据身体细胞活性以及骨骼觉得是三十二的可能性比较大。
既起了话头,两个人就这么寒暄了几句。贾夫人随黄飞虎走南闯北,比起一般妇人更显见多识广,和苏乩说起话来天南海北嗯竟都能接上几句。
苏乩平日里接触的人要不就和她三观不合,要不然就都是男性,少有身为女性还能和她说到一起的,这会儿难得有这么投契的,心里就很是欢喜,开心了索性让宫人安排了宴席,热情洋溢的款待了贾夫人。
苏乩不知道,她和贾夫人虽则并未见过,但贾夫人却对她的名字称得上是耳熟能详。
原本苏乩被有苏部落送来朝歌城的时候顶着一个“绝世美人”的名号,当时朝歌城中诸人对此都有些担心。
——他们担心大王会被这所谓的“绝世美人”所迷惑,沉迷美色荒废了朝政。
虽然当时对朝政帝辛本来也不怎么上心就是了。
但再怎么不上心,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帝辛偶尔想起来还是会上上朝的,若是真的沉迷美色,注意力转移,以帝辛的性格,#从此君王不早朝#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所以实际上苏乩那时候刚来朝歌城时——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完全是一种#万众瞩目#的状态。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帝辛一没有将苏乩收到后宫,二这位苏娘子也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魅惑君上。
贾夫人看着苏乩眨巴着眼睛听自己说起以前和黄飞虎行军时遇到的趣事,看起来水波潋滟的眼睛里偏生却只有非常清澈的好奇之色,
她心里不觉就软了软。
再见到这位苏娘子之前,贾夫人心中其实对她有诸多想象。
很久之前,也就是在苏护将苏乩送来的那时候,帝辛设宴招待了苏护,当时一众朝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苏妲己其人。
那时贾夫人并未得见,但黄飞虎回来后她曾好奇问过几句,黄飞虎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那时候她尚且以为黄飞虎是觉得苏妲己果然天香国色,魅惑君上的可能性非常的大,因而才无言。
可后来有一次提起,黄飞虎才有些感慨的解释清楚——他并不是觉得苏妲己会魅惑君上,他只是觉得此人容貌极盛,但性子却微妙的似乎略显天真,那一双眼睛里充满的是一种如同稚子一般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善意。
即便是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对视,竟然也会心生怜惜。
黄飞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和这样的女子朝夕相处的话,无论是谁,心动似乎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这样向着贾夫人解释了以后,却又有些惭愧的笑了起来,道:“是我庸人自扰之。”
讲道理贾夫人其实并不是很懂黄飞虎内心的戏,只能尴尬一笑跳过话题。
只是那时候在帝辛的操作之下,苏乩已经渐渐的有了名声——当然是好的方面,贾夫人正是听说了以后心里好奇,这才问了黄飞虎,没想到得来这么个意味不明的回答。
以往她倒是每年有两三次进宫的机会,但也不知道是缘分未至还是怎么样,她每次进宫都与这位现如今越发有名的苏娘子无缘得见。
她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几句有关的议论——说这位苏娘子聪慧过感,说这位苏娘子智计不输男子,说这位苏娘子致力于提高女子的地位,说这位苏娘子如何如何……
贾夫人听的越多,就越好奇,就在好奇心快要爆棚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位苏娘子真的无比的感激。
她以前便随着黄飞虎行军,她自己虽则不甚在意,但偶尔听到性别歧视的人提起她是不屑的口吻,心里也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但随着苏娘子在帝辛的推动下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女性的地位真的提高了很多,贾夫人的感触尤其深刻。
——最起码现在军中会有人真心的请教自己一些事情。
于是这次贾夫人听黄飞虎说大王最近身体不适,苏娘子一直随身照看,她当下就意识到——见到这位苏娘子的机会到了。
她果断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也恰好黄飞虎的妹妹在帝辛后宫为妃,每年自有一次相见的机会,她便借着这个进宫的机会,认真的收拾一番,然后求见了苏乩。
见了面之后,贾夫人觉得,苏乩其人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曾数次想象着妲己的容貌会是何等的绝世,她的姿态又会是如何的飒爽,但在看见苏乩的第一眼,她就恍惚明白了,当时黄飞虎为什么会那么说。
她只觉得,无论如何的想象,在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都显得索然。
对方明明穿着的衣服都不比自己郑重精致,头发也不过是非常随意的盘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发型,然而当她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的时候,贾夫人就觉得,整个大殿中的光芒似乎都全部集中到了那个位置,让她一双眼睛中什么都看不见,只余下那一道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身影。
她怔了许久,才回神,就听到对方笑盈盈问道:“夫人青春几何?”
……
贾夫人和苏乩一边谈笑一边喝着小酒,正说的开心时,外间有宫人进来报说帝辛过来。
苏乩眼睛亮了亮,正打算将帝辛请进来时,贾夫人无奈赶紧打断她:“如此将妾身置于何地?”
苏乩给出一个相当茫然的表情看向贾夫人。
贾夫人就更无奈了。
刚刚谈话时她就发现这位苏娘子聪慧归聪慧,但某方面实在有些不知世事,许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因而才能有这样的天真。
——但贾夫人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相反的她非常喜欢苏乩身上这种纯真的意味。嗯,虽然目前这让她稍微有点儿困扰。
她向苏乩解释了一下,苏乩恍然大悟,赶紧让贾夫人先往后宫中避一下。
贾夫人从后面绕了,还没离开帝辛便走了进来,她听到大王问了句:“卿与何人饮酒?”声音听起来尤带几分惊讶。
苏乩就清脆脆回说:“是武成王家贾夫人。”
贾夫人恍惚听到帝辛笑问说:“你喜欢这位夫人?”
再之后苏乩的回答随着距离变远她就再没有听到了。
这边苏乩听到帝辛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贾夫人,她思考了一下,非常认真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喜欢。”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颤动着,看的帝辛只觉得手指痒痒,想伸手拨弄一下这长长的睫毛,看看它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触感。
苏乩可不知道帝辛心里在想什么,还在例举着这位贾夫人有多好多好,和旁的女子都不一样,帝辛也应该见一见诸如此类。
帝辛听完,嗯了一声,就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见一见倒无妨。”
——他也想知道,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得到自家小狐狸如此好感的是个何等的奇女子。
帝辛想到就做,当下让人将贾夫人又请了进来。
贾夫人还以为帝辛已经走了,心里还好奇,这么短的时间,帝辛到底找苏乩干什么,哪想到一进来便看到殿中除了苏乩之外,帝辛也在。
贾夫人脸色一白,慌忙跪下给帝辛见礼。
帝辛手里握着酒樽随意晃动着,闻言漫不经心瞄了贾夫人一眼,心里想着——也不过如此。
他心里将贾夫人挑剔了一番,才让人起来。
也是近几年来因为苏乩的关系女子的地位已经提高了不少,恰逢帝辛扩张领地连年征战,出门抛头露面建功立业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因而贾夫人这才能稍微镇定一点,悄摸摸抬头也将帝辛打量了一眼。然后心里觉得——看着也过于暴烈了些,也不知苏妹妹那样柔弱天真的性子会不会受伤。
若不是对王权有着最后的敬畏,贾夫人都差点儿都大逆不道的想说帝辛并不能配得上苏乩了。
嗯,虽然听起来诡异了些,但两个人从某方面来说心里的想法在这一瞬间非常微妙的同步了一下:
——真不明白苏乩苏妹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嫌弃与挑剔,帝辛随意问了贾夫人几句,旁敲侧击将人敲打了一番——务必要让她明白苏乩虽然看起来傻(?)了点,但那是自己罩着的,容不得旁人欺负。
贾夫人自然能听出帝辛的深意,倒是因而对帝辛感官好了那么一些。
要说的话说完了,两个人也是相看两相厌,帝辛正准备将人打发走时,就有侍者进来报说西宫黄贵妃求见。
由于好几年没涉足后宫,帝辛听到侍人禀报的时候还思考了一下黄贵妃是哪个。
不过眼看贾夫人在下面站着脸上还显出喜色,帝辛就想起来了——黄贵妃是武成王黄飞虎的妹妹来着。
他看了眼贾夫人,猜测黄贵妃应当是来找贾夫人,便挥挥手让贾夫人走了。
等贾夫人离开,苏乩便笑眯眯朝帝辛道:“贾姐姐知道的很多,很厉害对吧?”
帝辛敷衍的“嗯”了一声,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你叫她贾姐姐?”
苏乩歪歪头,脸上一派自然:“对呀。因为贾姐姐比我大了几岁。”
帝辛:“……”
——重点是这个吗?
有那么一瞬间帝辛很想吐槽一下苏乩抓重点的能力,不过他瞧着小姑娘脸上兴奋的表情,便忍住了,没多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自己宠的小狐狸,跪着也要继续宠。
第八十六章 这个反了
——行吧。
帝辛想着。
小狐狸开心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顺便……
帝辛眼睛眯了眯,心中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他思考了一下,起身拉着苏乩往他自己住的殿中去了,然后左拐右拐,穿过重重结界,进了他的“实验室”中。
里面各处摆设画风显然和这个世界的整体画风迥然不同,一大半空间里放满了各种苏乩认识不认识的东西,只角落里有大概五分之一的闲着,放了一张软塌,两张软椅子并一台案几。
此刻那案几旁正跪坐了一个人,低垂着头看着放在案几的麻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帝辛和苏乩进来并没有刻意隐藏形迹,因而那人听到声音便抬头看过去——原来正是最近引起朝堂震动的导火索,传闻中已经被剜心而死的亚父比干。
比干看见帝辛和苏乩,连忙就势行礼问安,帝辛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严肃,然而比干仍旧是皱着眉头,神情十分肃然。
帝辛将目前外面的状况向比干转述了一下,听闻那幕后之人仍是未露什么形迹,比干眉头皱的越发的深,禁不住忧心忡忡的表达了一下对帝辛安慰的挂心。
帝辛倒是表现的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在怎么作都作不死的情况下,不由自主想要浪到飞起也是无可厚非。
……大概。
他和比干说了几句,两个人都觉得幕后之人隐藏太深,而且十分谨慎,这样都不露丝毫形迹,还需要再加上一把火。
稍微知道一点其中内情的苏乩眨了眨眼睛,然后在资料库将原本的剧情撸了一遍,默默地举起了手:
“既然如此,不如让黄将军反了如何?”
苏乩深沉的想,反正帝辛已经这么执着的想要走剧情了,那么她再推上一把也无不可吧。
比如逼死贾夫人再逼死黄贵妃,最后再逼反黄飞虎。
——就不信那谁还能沉得住气。
“哦?”
帝辛挑眉,应了一声,苏乩朝他眨了眨眼睛,帝辛恍然就明白了小家伙在想什么。
然而这位的大佬的关注点实在是清奇。
他听着苏乩将这个计划娓娓道来以后,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看来他的小狐狸对他的名声问题不怎么看重啊。
嗯。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连人类正常感情都没有的人会理解有些人类对名声的追求,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乩其实并不觉得帝辛是会在意自己名声的那种人。
要不然这人做事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了。
帝辛能猜到小姑娘的想法。
但讲道理,猜到归猜到,心情该微妙的还是会觉得微妙。
倒是旁边比干对此有些抗拒——他大概是在场三个人中唯一正正经经的替帝辛的名声担忧的人吧。
嗯,说起来剩下两个以本质来讲也并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咳。
最后比干当然是没能拗的过帝辛,这个计划就这么定下了。
苏乩对此也有点高兴。
这不是计划中贾夫人是要身死的么,假死的贾夫人又不能和比干住在一起,就只能藏在她那里了,而她又正好对这位贾夫人非常有好感,趁着这个机会能好好相处的话她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等贾夫人和黄贵妃唠完家常再找苏乩辞行的时候,进了苏乩的宫中就没再出来,然后在外面等着贾夫人的侍者就猝不及防被通知说:
你们夫人触怒了大王自裁啦。
黄贵妃为了救你们夫人也触怒了大王自裁啦。
侍者:“???”
侍者真是满心懵逼无话说。
这什么操作啊?不之前和苏娘子说话的时候气氛还很和谐啊,不过就辞个行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者内心的疑问再多,也没有人来给他解答,于是他只能怀着满心的不解以及悲痛的心情回了王府。
王府里武成王正和自家一堆弟弟以及几个孩子开家宴——也是正赶上节气,贾夫人才有进宫的理由——几个人正吃吃喝喝其乐融融时,就见到陪贾夫人进宫的侍者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脸上表情又是凄苦又是惶惑,见到武成王本人不禁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千岁爷,大事不好了!!!”
黄飞虎表情就有点不好——这好好的日子,说什么大事不好?
他皱眉先将侍者斥了一句,这才问道:“有什么事,报得这等凶?”
侍者哭唧唧的跪着回道:“夫人进宫,不知何故,激怒大王自裁;黄娘娘为夫人辩解,也激怒了大王自裁了!”
这话一出来,原本欢声笑语瞬间跟结了冰一样,在场和黄飞虎同辈的几个弟弟且不说,只几个小辈,黄天禄——十四岁,黄天爵——十二岁,黄天祥——七岁,听到母亲自裁身亡,当下禁不住摔了杯盏,放声大哭。
黄飞虎也是被这个消息惊的没了话,耳朵里听着三个孩子哭的酸楚,捏着酒樽自顾沉吟。
他的幕僚黄明瞧他脸上神情,和旁边其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他们并不比黄飞虎对帝辛更加熟悉一些,只是听得最近帝辛搞出来的事情,便觉得帝辛并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也并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好大王。
黄飞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弟弟和幕僚不善的表情,他沉吟了许久,放下酒樽艰难道:“来人,我欲进宫见驾!”
黄明听了便是一声冷笑:“这等昏君,见了又如何?”
黄飞虎脸色微沉:“如今消息不明,我进宫自然是要寻清真相。”
黄飞彪被他冷静的态度瞬间激怒了:“真相不真相的我不知道,但嫂嫂已然身死却是事实!”
他说完听得几个子侄哭声越发凄惨,又是一声冷笑:“况且真相还能有几何?不过是那昏君看见嫂嫂姿色,君欺臣妻。嫂嫂乃是女中丈夫,兄长何等豪杰,嫂嫂守贞洁,为夫名节,为子纲常,故此自裁而死。
黄娘娘见嫂嫂惨死,必定向昏君辩明。纣王溺爱偏向,不听言语,黄娘娘为证清白亦无奈自裁。此事已再无他议,兄长还有何迟疑?”
黄飞虎刚刚还有些慌,这会儿听黄飞彪一番分析反而冷静了下来。
对帝辛的性格他也算了解几分,因而黄飞彪这波推断在他眼中空口白牙做不得数,但想是这么想,这其中具体的缘由他还是不怎么清楚。
同朝时那几位文武双全的同僚老嫌弃他没脑子,讲道理若是真的没脑子他可当不了将军统领这么多士兵。
他心下思绪电转,嘴上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沉沉看着自家弟弟做出一副被激怒的表情道:“若是真如你所言,那我更要进宫见驾!”
他喘了口气,掷地有声道:“我黄飞虎自入朝以来一心忠君为国,黄氏一门七世忠良,享国恩二百余年,如今发妻亲妹不明不白魂归九天,即便是不查明真相,我也要向大王讨个说法。”
黄飞虎这番话听起来着实非常合理,黄飞彪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无法反驳——甚至觉得正是这么个道理。
他冷静了一下,心里后知后觉有点奇怪为什么刚刚一听到嫂嫂自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反了商朝。
不过这样奇怪的情绪只那么几秒钟便消失不见,黄飞彪也没放在心上,垂头思考了一下,觉得兄长的做法确实稳妥,便不情不愿的没了话。
黄飞虎见几个弟弟都再无话可说,又看了几眼哭的几欲背过气的幼子以及略稳重些正在安慰几个弟弟的长子,微叹了一口气,抬手在长子肩膀上拍了一下,便让人备马,然后翻身而上绝尘而去,
黄飞虎急出府,半点没耽误的进了宫求见帝辛,帝辛微微一笑,将人宣了进来。
这次苏乩没凑这个热闹——她正安慰着接下来要在自己这边住不短时间假装宫中侍人的贾夫人,因而也不清楚帝辛到底和黄飞虎说了什么,只听说了当天晚上黄飞虎站在宫门口厉声怒喝了一声:“昏君无道!欺我黄府!”
然后怒气冲冲回了黄府,大叫一声:“气杀我也!”也不向几个弟弟解释,便径直传家将,命令道:“收拾行囊,打点反出朝歌!”
家将懵了一下,但瞧着黄飞虎面上神情相当不善,也不敢说什么,领命去了。
黄飞彪见兄长反了,当下点一千名家将,将车辆四百,把细软、金银珠宝装载停当。
——他并不知道,在他打点行礼的时候,他家看似被怒气冲昏头脑的兄长状似无意的将他打量了好几次。
东西收拾的很快,黄飞虎同三个孩子子、两个弟弟、还有几位幕僚一起,临走前不觉回望了一眼王宫的方向,深深一叹。
黄飞彪见他脸上竟还闪过些许不舍之意,心中一动,只想着兄长向来对商朝十足忠心,这会儿不知道宫中发生何事气的他反了朝歌,但也不定过段时间冷静下来又后悔……
他心中念头一转,开口道:“此次离商,出五关,借兵来朝歌城,为嫂嫂、娘娘报仇,此还是迟着。依小弟愚见,今日就在午门会商王一战,以见雌雄。你意下如何?”
黄飞虎听到这话当下差点儿没控制住看着黄飞彪的表情都不大对了,索性黄飞彪说这话心里也虚,没注意到黄飞虎的神情,只听他顿了一会儿,随口答应说:“也是。”
话说出口,黄飞虎反应过来,有些迟疑,黄飞彪见状赶紧又说了几句,听的黄飞虎面上很快就坚定下来。
——岂不知他内心何等纠结。
计定,黄飞虎金装盔甲,上了他的五色神牛。其他人并家将带着装载行礼的车辆出了西门,留了两个幕僚和黄飞虎一起到了午门叫阵。
此刻天光正好,周纪看了黄飞虎一眼,得到示意后上前大叫道:“传与纣王,早早出来,讲个明白。如迟,杀进宫阙,悔之晚矣!”
帝辛正懒洋洋思考着今天的朝事要不要旷掉,听到午门官来报说:“武成王黄飞虎反了,现在午门请战。”
帝辛“呵”了一声,心下寻思着这黄飞虎可以啊。以往只以为是个武将,没想到这会儿自我发挥起来还很有一套。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一副大怒的表情,冷笑一声:“好匹夫!焉敢如此欺侮朕!”
当下也没犹豫,直接传旨道:“取朕披挂来!”
旁边侍者很是有几分欲言又止——总觉得大王最近冲动的完全不像是大王了。
他心里瞎寻思,也没敢违了帝辛的意思,传旨出去,很快就有人捧着帝辛专用九龙袍并金锁甲,带了护心镜,用红带将头发扎起,一脚跨上逍遥马,手里提着斩将刀,缰绳一扯就出了午门。
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龙蟠凤舞,鞍鞒挂着竹节钢鞭,君臣两人在午门会面。
黄飞虎一见着帝辛,心里先虚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想着计划如此,也算不得他犯上。
旁边周纪一直注意着黄飞虎的表情,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只以为他还心有愧疚,眼睛一转索性在马上大呼:“商王失政,君欺臣妻,大肆狂悖!”
他说完,便纵马狂奔,手中使斧,欲取帝辛性命。
帝辛还有闲心将周纪打量一番,然后就失了兴趣——周纪姑且算是黄飞虎麾下一员猛将。
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心里漫不经心,动作也慢条斯理,两个很快战在一起,唬的黄飞虎差点儿魂飞魄散。
若不是还记得帝辛的吩咐,他差点儿没忍住上前将周纪拦下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看的担惊受怕,恨不能立马将周纪拉下去乱棍打死。
帝辛和周纪战的难分难舍——这当然是帝辛刻意控制的结果。若真按武力值来算的话,便是黄飞虎在他手下也走不了几个回合,黄飞虎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提心吊胆的不行,索性催开神牛,也上去和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当黄飞虎加入战圈时,帝辛非常适时的露出颓势,再战了几十回合,便虚晃一招,闪身往回退走,周纪还想再追,被黄飞虎拦住,道:“不可。”
周纪面上便露出不甘的神色,让关注着他表情的黄飞虎心中凛然。
几人也不多停留,便打马追着先行的大部队出了朝歌城。
黄飞虎离开时闹的动静并不小,因而都城百姓官员都已知武成王反了,家家户户人人自危,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一大截。
第八十七章 这个张凤
第二天听说黄飞虎之事的一众朝臣先是不敢置信,但在帝辛最近潜移默化搞事情的影响下,他们竟有点儿相信这事得真是性,因而越发谨慎,并且在心里觉得帝辛大概是已经抢救不回来了。
——数数这才多长时间,朝堂中的从上往下数几乎天天都有被帝辛罚了的臣子,最严重的莫过于比干被剜心,以及此次黄飞虎反商。
实在是中间跨度有点儿大让一众朝臣情不自禁产生了一种错过了十几集剧情的迷之感觉。
——但对于此,实不相瞒苏乩微妙的觉得帝辛仿佛很乐在其中。
非要说的话,就比如现在。
之前不是黄飞虎反出朝歌城,帝辛很戏剧性的和他在门口打了一架然后输了,紧接着立马进入剧情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当场将闻仲闻太师宣进宫中,命其马不停蹄前去追击黄飞虎一行人。
对帝辛的计划知之甚详并且还有部分参与其中的闻太师看着自家大王出神入化的表演,不禁:“……”
——不不不,大王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那个幕后之人,他不能产生其他不可言说的想法。
然后强行让自己不要怀疑自家大王动机的闻太师领旨带兵跟在了黄飞虎后面。
黄府一众人自离开朝歌城后也是喜的喜忧的忧,而黄飞虎他目前则处于一种极度疑神疑鬼的状态——具体表现在整个行军途中,他坐在他的坐骑神牛上一直悄摸摸的观察着他的家将,但凡有哪个人露出一丝丝或是放松或是微笑的表情,立马就能引起他的怀疑。
家将们很快就发现了黄飞虎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却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明白将军在搞什么事情。
这天,一行车马徐徐行至白莺林,黄飞虎看了看天色,想了一下,命众人原地休整,打算歇一歇再走。
众人连天赶路,确实辛苦,闻言也没什么意见,各自停下休整,准备放松放松。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听得后面喊声大作,滚滚尘起。
黄飞虎吃了一惊,回头举目一看,不由自主就呆了一下。
——这不是闻太师的兵马么?
什么情况?说好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黄飞虎懵逼了一下,旁边周纪见他呆住,皱眉提醒了他一下,黄飞虎火速入戏,俯身感叹道:“闻太师亲来,如何能敌?吾等只怕要束手待毙了。”
他一声轻叹,目光从几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见老三黄天祥,不过七岁幼童而已,这会儿坐在马上,神情肃然,已是有模有样,这让原本不过做戏的黄飞虎心中蓦然就酸了一下。
闻太师人多势众,又自有一手道术,很快命人将黄飞虎一众人围了起来。
黄飞虎瞧着自己被包围的严严实实,不觉眉头紧皱,心下思考着闻太师到底知不知道大王的计划。
他正纠结间,突兀只觉得眼前一片片白茫茫看不分明,等视线渐渐的清晰之后,黄飞虎再睁眼,目瞪口呆的发现眼前树影绰绰,耳边鸟啼虫鸣,好一片深林雅景。
——就是场景和刚刚在路上的景象天差地别。
黄飞虎下意识摸了摸临走时帝辛给他的暖玉,到手真实的触感让他再一次陷入了懵逼之中。
就在之前黄飞虎纠结间,闻太师也正思考着自己要怎么样不着痕迹将黄飞虎等人放走才显得自然清纯不做作,思来想去都觉得他这边这么多人黄飞虎要能跑了真的是太假了。
他心中还未定下计,莫名觉得不对,继而猛然一抬头就看见一法宝劈头盖脸将黄飞虎众人一卷,一阵狂风大作吹的他手下人马一片东倒西歪,等风静了,眼前哪里还能看到黄飞虎等人的踪影。
闻太师心中蓦然就是一跳,当下就留了神,命手下家将仔细搜索。
果不其然,没多长时间,就有家将来报,说武成王领着家将反向着朝歌城方向去了。
闻太师一凛,急催身下坐骑连忙追赶,等远远瞧见那所谓武成王及家将,不过是一捧砂石。
闻太师当下心中又是惊又是惶,心情真的是极度复杂,至于他到底惊什么惶什么,此时此刻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面上强自镇定,只做未曾发现什么不对,将那捧砂石当做武成王等人,命家将连忙追赶。
那边闻太师十分入戏,这边黄飞虎冷静了一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中还警惕着呢,就听到旁边黄明不觉一声感叹:“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黄飞虎瞅他一眼,没接这个话,只沉吟道:“方才闻太师人马俱不知往哪里去了,吾等乘此时速速前行,过了临潼关方能松气。”
众人觉得自家将军说的很有道理,各自应了,然后继续策马前行。
一众人急急慌慌等到了临潼关,还不等松气,就见一支人马驻扎在那里,将他们的去路阻拦个干净。
黄飞虎令车辆暂停,正要上前打听,只听得炮声响处,呐喊摇旗。黄飞虎坐在五色神牛上,眼睛一眯,向声响处望过去,原是总兵张凤。
只见张凤头戴黄金凤翅盔,身穿柳叶甲挂红袍。束腰八宝紫金厢,绒绳双叩梅花镜。队中竖着大红幡旗,写着“临潼关张凤”的名号,真真全副武装,毫不留情。
见到黄飞虎众人,张凤上马,行至军前,冷声喝道:“黄飞虎出来说话!”
张凤和黄飞虎的父亲是结义兄弟,因而这会儿黄飞虎看见他,头皮不觉就麻了一下,驱动坐下的神牛行至营前,欠身,口中道:“老叔:小侄乃是难臣,恕不能全礼。”
张凤看着黄飞虎,怒目圆睁,瞪着黄飞虎张口就是一串骂:“黄飞虎,你的父与我一拜之交,你乃商王之股肱,况是国戚,为何造反,辱没宗祖。
今汝父任总帅大权,汝居王位,岂为一妇人而负君德。今日反叛,如鼠投陷阱,无有升腾,即老拙闻知,亦惭愧无地,真是可惜!
听我老拙之言,早下坐骑受缚,解送朝歌,百司有本,当殿与你分个清浊,辨其罪戾;庶几商王姑念国戚,将往日功劳,赎今日之罪,保全一家生命。如迷而不悟,悔之晚矣!”
黄飞虎:“……”
黄飞虎听着张凤张口闭口不是“反贼”就是“逆贼”,心里也是苦。
然而纵是有万般理由,他这会儿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的只有贾夫人和黄贵妃这一条。不过现如今女性的地位虽然略有提高,但对一些老派人物来说感触并不深刻。
在他们眼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所以为君的即便做了出格的事,那是为君的不对。但你因为这事而反了君王,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黄飞虎硬着头皮上前小声辩解了几句,只可惜张凤冷着脸根本不怎么想听,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旁边黄飞彪就看不下去了,驱马上前,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老叔在上:兄长为人,老叔应当知晓一二。商王沉迷酒色,听奸退贤,颠倒朝政,人民思乱久矣。
况君欺臣妻,逆礼悖伦,杀妻灭义。我兄长兵平东海,立大功二百余场。定天下,安社稷,沥胆披肝;治诸侯,练士卒,神劳形瘁,有所不恤。天下太平,不念功臣,反行不道,而欲使臣下倾心难矣。
望老叔开天地之心,发慈悲之德,放小侄等人出关,投其明主。久后结草衔环,补报不迟。不识尊叔意下何如?”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难听了——只听着就觉得帝辛这个做君主的有万般不是,而黄飞虎这个臣子万般无奈。
不说张凤什么反应,黄飞虎直接被惊的没了言语。
张凤瞧他一言不发竟像是默认了黄飞彪的话,当即大怒:“好逆贼!竟敢出如此污蔑之言,欺吾老迈!”
他说着手起一刀砍过来,黄飞虎慌乱回神,用手中枪将刀架住,本想解释,想了想解释起来着实麻烦,索性黄飞彪这话说出来也显得他这波操作更加合理,因而心中一番思索,便叹了口气,顺着黄飞彪的话说了下去:
“老叔息怒。我与老叔皆是一样臣子,倘老叔被屈,必定也投他处,总是一般。从来不言:‘君不正,臣投外国。’礼之当然。老叔何苦认真,不行方便。”
张凤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闻言冷笑一句:“好反贼!当真巧舌如簧!”便又一刀劈来,手下无半点留情。
黄飞虎感觉就委屈的不行。
但眼看张凤已然杀过来,他这么不还手也不是的办法,索性纵骑挺枪,和张凤缠斗在了一起。
一时间牛马相交,刀枪并举。
两人战了几十回合,张凤到底上了年纪,不如黄飞虎年轻力壮,自觉力怯,拨马便走。
黄飞虎打得兴起,下意识追赶上去。
他胯下坐骑是一神牛,脖颈上系了金铃,张凤闻得脑后铃儿叮当作响,料是黄飞虎追赶过来。
不过他半点不慌,嘴边反而露出一丝冷笑,在黄飞虎将将要赶上来时,身形猛的一沉,揭开战袍,取出明晃晃一根百炼锤,将紫绒绳理得停当,反手直直朝黄飞虎面门击去。
黄飞虎吃了一惊,忙驱使神牛躲避,自己则在神牛背上往后一仰,几乎是平躺在了牛背上,张凤那百炼锤带着一股劲风从他眼前擦过,分明是一钝器,却将黄飞虎下躺时鬓角上飞起的头发削落一缕,惊的黄飞虎瞬间就是一身冷汗。
——他这老叔,好**诈!
黄飞虎也是被张凤这毫不留情的手段激起了火气,不再留手,发狠将手中枪一转,不过几个回合便将那百炼锤的链子断成两截。
这链子一断,黄飞虎猛然回神,见张凤头也不回策马回了帅府,心中不觉有些后悔。
——本想着做些样子就是,哪承想一时兴起毁了老叔的武器。
也不知老叔生气了没?
他这边心下寻思着,也不做追赶,命家将将车马围绕停靠,就地坐下,表示要和兄弟们商量一下出关的方法。
又张凤回了自家府上,坐在殿内暗自沉吟,只觉得以黄飞虎勇冠三军的武力值,正面对抗的话他自己必然不是对手。
要将将人捉住,必要想个好办法才是……
张凤一番琢磨,好半晌,让人将箫银喊了进来。
箫银以前是黄飞虎父亲麾下一小兵,当年和黄飞虎相处过不断时日,曾被他指点提携过,这才转而在张凤麾下升了职当了将领。
他进来朝张凤行完礼,便听的张凤道:“黄飞虎力敌万夫,又收我百炼锤,似不可以力敌。你准备一番,等黄昏时候,传长箭手三千,至二更时分,领至大营,听梆子响,一齐发箭,料黄飞虎就是三头六臂,也定逃不出去。”
箫银:“……”
箫银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思考自家将军是真的傻,还是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从黄将军门下出来的。
让自己干这种称得上#忘恩负义#的事实认真的?
箫银深沉的思考了一下,想委婉的发表一下意见,却又见张凤皱着眉头,似是有诸多困扰。
他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多时,张凤回神,见箫银还站在原地,一挥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让他出去,等箫银走到门口时又出声将他喊住:“等等。”
箫银转过去躬身等张凤发话,好半晌,才听到张凤语气犹疑的来了一句:“若方便,尽量将黄飞虎生擒。”
箫银:“……”
箫银默了一下,点头应是。
——张凤倒不是突发奇想,他只是觉得黄飞虎一脉向来忠君的很,即便是贾夫人和黄贵妃出事他也不觉得黄飞虎就会背叛商王。
更重要的事之前两人缠斗之时黄飞虎一直手下留情,直到自己使诈削断他一缕头发时他才怒而认真起来,绞了自己的百炼锤。
而且他刚刚吩咐箫银便观察了一下箫银的表情——他自然没有忘记箫银是黄府出身——叫他来也不过是想到他和黄飞虎旧识,若是有什么隐情的话老熟人也好套话一点。
——对,张凤敢用他几十年镇守临潼关的直觉做担保,黄飞虎毫无征兆反了朝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第八十八章 这个酒池
隐情不隐情的,讲道理黄飞虎也不可能见一个人就说,所以尽管算是老相识的箫银趁着夜色前来剧透张凤的计划,黄飞虎也只能一脸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姑且先微笑一下吧。
黄飞虎听箫银将张凤的打算说了一遍,脸上不禁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怎么说呢,他这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提前防备,但要离开这临潼关,还是一筹莫展。
不过令黄飞虎没想到的是,这箫银也是个狠人。明明跟在张凤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虽说他们黄家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但这个人心也确实是狠,竟面不改色表示可以将计就计,将张凤反杀。
黄飞虎再次:“……”
——这个就不用了吧。
他一时之间看着箫银的目光没忍住都略奇怪了起来,然而箫银对上他的视线,一脸坦然。
“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箫银这辈子不敢忘怀。况且私以为以将军为人,既然背弃了商朝,那定然是事出有因。”
他说这话时倒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看着完全不能想象刚刚他还对自己的现任老板定下了狠绝之计。
黄飞虎不动声色,脸上表情似是感慨:“张凤将军当真忠君为国。”
箫银笑了一下,冷不丁道:“黄氏一族向来也忠君爱国。”
黄飞虎:“……”
——这人几个意思?这是见谁怼谁?
他也是没话接,不过只顿了几秒钟,他就反应很快的摆出一副#苍天负我#的表情,消沉又惨淡一笑:“我黄氏一族以前确实忠君爱国,但那商王却欺人太甚!”
他巴拉巴拉将那一波套路走了一遍,箫银果然听的义愤填膺,连来时脸上隐隐的怀疑之色都尽数去了,让黄飞虎不觉就松了口气。
他是奉了帝辛密旨,所谓密旨,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番正好借箫银之口将他的理由传扬出去,也免得惹人怀疑。
他心里想着,面上就配合箫银做出一副无奈悲愤的神情,让箫银越发信了他已然反出商朝这一事实。
两人唠完嗑,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但最开始箫银提出的那个“将计就计反杀张凤”实在太过恶毒,黄飞虎还寻思着他这老叔对帝辛也算忠心耿耿,难得一员大将,总不能折在他手中。
故而当箫银旧事重提时,他便黯然叹了一口气道:“张凤将军姑且与我父亲八拜之交,我实在不忍下如此狠手。”
箫银闻言肃然起敬:“将军仁义!”
黄飞虎听的他真心赞叹,不觉哽了一下。
——仁义?
仁义个鬼!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虚。
心里情不自禁吐槽着,但他面上露出赧赧然又坚定的神色,继续道:“今次若平安通过临潼关,也算是全了他与我的叔侄情义,再相见便是敌人,再无留手一说。”
箫银虽然觉得黄飞虎这个说法略有些妇人之仁,但怎么说,跟着有仁心的主子总比跟着一个心中无半点人情一听可以走脱就毫不犹豫下死手对长辈全然没有顾忌的那种强。
这么一想,箫银反而觉得松了口气——毕竟他跟在张凤身边时间不短,张凤对他也还不错,能留得一条命自然也是极好的。
两人一番商议,最终也是决定#将计就计#,却不比之前所说的阴狠,若是成了张凤也不过只损失些许粮草,而他自己则能出得临潼关。
这边黄飞虎认真的完成帝辛交给自己的任务,那边闻太师命士兵围攻抓住伪.黄飞虎一伙人,等抓到跟前一看,哪里有人,不过一捧砂石而已,当下就勃然大怒,命众人分开四处搜索,而他自己则表面镇定实则大汗淋漓的回了朝歌城向帝辛禀报。
帝辛这会儿难得没在摘星楼上——这么说的意思是帝辛最近沉迷上摘星楼吹风,明明自己还拖着个虚弱buff,还见天儿的往风口上跑,看的他们这些知情人就非常的担忧。
不过这会儿即便帝辛没继续吹风了,闻太师也并不感到轻松,因为帝辛最近又找到了新爱好。
——他在宫里修了个超大的池塘,里面不存水,却将库中的美酒尽数倒进去。
池塘建的时候就留出许多小格子,这会儿这些小格子就分门别类装了各色美酒,令人远远的还没走到跟前就能嗅到一股浓浓的酒香,若是喝不得酒的人从旁边路过一次就熏熏然显出醉意。
帝辛这会儿正在这酒池旁边的软塌上躺着,旁边也不留宫人随侍——没办法,就算是做戏,帝辛也做不到让周围一群人熙熙攘攘围着,烦人的紧——故而只一个苏乩,一会儿盯着后面看药熬的如何,一会儿劝说他身子不好少喝点儿。
闻太师请宫人进去通告,等帝辛宣了之后才走近,这一走近第一眼,就看见一只毛色艳丽的鸟儿在酒池里啄了几口,继而一头栽了进去,落进池子里连扑腾都不带扑腾的。
——然后被苏乩慢条斯理的从池子里捞出来放在旁边,那鸟儿就湿漉漉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闻太师就:“……”
他默了一下,上前行礼,一板一眼道:“老臣有负陛下旨意,令黄飞虎走脱了。”
——按理来说看到帝辛这么荒唐的行为他应该表现的更不高兴一点,但刚刚他瞧着那鸟儿喝了酒醉死过去然后一头栽进其中一个池子里,情况着实好笑,令他原本沉重的心情不自觉都放松了些许。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效忠的君王真正一面并不是如此荒唐。
——一板一眼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严肃的表情了。
帝辛自早上起来,也没上朝,就瘫在这儿,尽管有苏乩在旁边劝着,但即便小口小口抿着,算下来也是喝了不少,因而这会儿已然有了醉态。
他听着闻太师禀告,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用鼻子发出一声疑问似得“嗯?”,听着低沉又性感。
——遗憾的是在场的两个人都不会欣赏。
苏乩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言简意赅凑近了向他转述了一下:“闻太师说黄飞虎跑了,没抓住。”
帝辛:“黄飞虎?”
他声音里带了些许茫然,似乎是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黄飞虎是个谁。
苏乩:“……”
闻太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言以对。
顿了好几秒钟,苏乩决定自己撑起这个戏份,于是她眉心一蹙,道:“走脱便走脱了,这样的小事也要打扰大王?”
——她少有将帝辛称呼为“大王”的时候,因而这句话一出来,闻太师还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帝辛,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苏乩看。
帝辛这一双眼睛生的着实凌厉,形状又十分好看,此时此刻因着醉意连带着那双眼睛也跟沁了水一样,透亮的显出几分冷清。
不过他看着人的时候视线却并不飘忽,反而因为褪去了往日习惯性的漫不经心而显得越发具有穿透力。
反正苏乩被他这么看着就不自觉感觉身上有些毛毛的。
她没忍住抓着他的衣袖扯了一下,帝辛就垂下睫毛,然后笑了一声,声音极低的自语道:“听来确实不很习惯。”
苏乩:“嗯?”
苏乩没听清他的说什么,下意识反问了一声,帝辛就又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着苏乩,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
苏乩:“???”
苏乩忍不住就满头问号。
然而帝辛说完这句话就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连衣袖不小心落入旁边的酒池中也不在意,显然是睡去了,让苏乩问都没地方问。
苏乩呆了一下,直到旁边默默围观着两人的闻太师咳了一声才回过神,一头雾水的向闻太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闻太师:“……”
闻太师倒是猜到了帝辛在说什么——以及他更关注的是帝辛在和苏乩说话的时候用的自称是“我”字,这就感觉非常的微妙以及特别了,不是吗?
苏乩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确切的说,她自己本身不懂人类中讲究过头的敬称,帝辛也没提醒过她。
帝辛不发话,旁人也不敢多说,因而直到现在她和帝辛说话时都用的平常的称呼,已然习惯了。
闻太师是比干剜心事件之后才常驻朝歌城的,帝辛带着苏乩一起上朝这段两人相处最多的时间就被他错过了,平时进宫都是有正事也没关注过帝辛和苏乩相处的情况,于是这会儿亲身感触了一下,就有些惊讶。
——他是听说了帝辛对苏乩非常宠爱,但他没想到所谓“宠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可以形容了的吧?
若不是这会儿还有正事,闻太师还能继续围观下去。
咳。
不过帝辛都已经醉了,他和苏乩理论上并没有什么可沟通的,于是他便干脆利落告了退——走时还不忘暗示着和苏乩约了个时间。
倒不是真的打听八卦什么的,这不是他今天追击黄飞虎时遇到那突发事件,显而易见是有人插手。
而且这个插手的人毫无意义是方外之人。
这就让闻太师有点慌。
——更多的细节还要等晚上进宫和大王再商量才是。
心情短暂放松的闻太师这么想着,心中惴惴出了宫。
帝辛一觉睡得,醒来时天色已然昏暗,不过这酒池旁边四处立着灯柱,每一个灯柱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六颗夜明珠,正组成一个花朵的模样,因而他一睁眼,视线所及并不觉暗淡,反而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撒满。
他从榻上坐起来,四下里一番扫视,看见苏乩倚在一根灯柱旁,手里捧着一卷麻布,远远的都能看见麻布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帝辛嘴角微微翘了翘,随手将额前落下的碎发径直往上撸了撸,撸的时候衣袖就正好垂在了眼前,他眉头一皱,嫌弃道:“一股子酒气。”
苏乩看的专心,直到听见他说话才意识到他这是醒过来了,便笑盈盈看过去,道:“这么嫌弃还要建什么酒池。”
帝辛将衣袖甩了甩,似乎是想将这些酒气甩掉——然而他整个人在酒池旁边睡了一整天,身上早就淹入味儿了,哪里甩的干净——一边嘴里振振有词道:“不是你提议的吗?”
苏乩呆了一下,不敢置信道:“我提议的?”
帝辛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在这个地方是散不去了,便恢复往日里懒洋洋的状态,提醒道:“不是你说……搞这些还不如弄个酒池肉林。”
他说的时候还很形象的学习了一下苏乩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听的苏乩无语的同时快速的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说过这话,但……
“我不过是想吐槽随口一说而已。”
——而且她想说,根据资料库里的记录,“酒池肉林”这个词语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酒池肉林#来着。
帝辛挑眉,笑回说:“我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苏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是挺好的。
自从建了这酒池,宫中不知道多了多少酒鬼。
除了帝辛之外,宫中的小动物凡是路过这里的,都要醉上一回,有几个喝上瘾的,天天跟着帝辛的频率光顾酒池,若不是苏乩注意着都能溺死在酒池里。
——天天从酒池里捞一群小醉鬼,这操作苏乩想想也是醉。
索性帝辛在他喜欢的那几个小池子上设了结界,这才不至于让他和小动物们一起抢酒喝。
帝辛见苏乩脸上郁闷的神情,想笑,不过忍了忍没笑出来,而是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今日闻太师来过了?”
苏乩没听出他声音里尤带着笑意,闻言点了点头:“嗯,说是黄飞虎将军跑了,没能带回来。”
帝辛嗤笑了一声:“带回来做什么?既敢和朕作对,哪里还能留得性命?”
苏乩严重怀疑帝辛这话说的对象并不是黄飞虎,而是那个#不知名人士#。
两人随意又说了几句,便去了帝辛殿中。
最近苏乩偶尔也会休息在帝辛的殿中,反正地方大,别说两个人,就是数量再翻个倍都能一人一床。
地下室里,苏乩和帝辛下去的时候闻太师和比干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这地下室原本帝辛是用作实验室的,当时因为搞黑科技不欲让人打扰而设了非常严密的结界,这会儿倒成了几人议事的秘密场所。
帝辛瞧着闻太师脸上复杂的神情,嘴角一勾,便轻轻的笑了起来:
“看来这一趟太师收获不少?”
第八十九章 这个教派
闻太师原本在和好久不见的比干寒暄,神色看着还带了几分高兴——毕竟比干和他自帝乙在位时就同朝为官,等帝辛继位后两人更是一内一外共同辅佐帝辛稳定了朝政,虽有不同侧重,但同为肱股之臣,两人之间自有几分情谊在。
——那时候得知比干出事他还非常真实的悲伤了一下呢。
但听到帝辛这话,闻太师不觉愣怔了一下,继而神色就有些许迟疑。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有一下午的缓冲时间他无论是思绪还是心情都已经整理的很好,这会儿沉吟了一下,便将追击黄飞虎时遇到的意外和盘托出,帝辛和比干听了,各自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唯有苏乩在旁边没有一点儿负担,见三个人尽都沉默无话,她左右看了看,索性从袖子里掏啊掏,陆陆续续拿出各色小吃点心零嘴儿,最后还不忘摸出几个杯子,整整齐齐放在了几人围着的案几上。
等几个人从沉思中回了神,就看见眼前已然被各色食物放满了的桌子,不约而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乩见几人不再思考,便笑盈盈将其中一个小碟子向帝辛那边推了推,道:“你今天喝了酒又睡了一天,先吃点儿垫一垫肚子吧?”
苏乩还没有拥有这具身体之前从来没尝过食物的味道,虽然总能看见其他动物或人类吃东西,却也并不知道饿肚子的感受。
直到成了一只小狐狸,她血缘关系上的父母在她脱离了幼崽期后让她尝试着生吃血食。
——被苏乩无情的拒绝了。
当小狐狸的母亲将一块血淋淋的不知名生物的生肉放在苏乩面前的时候,她不可置信的问智脑:“这是什么?”
智脑瞄了一眼,当即先给了一个马赛克,然后瞅着苏乩一张毛茸茸的奶狐狸脸都挡不住的不开心,艰难的解释了一下。
苏乩:“……”
说好的人类中的食物都非常美味呢?
——哦,她现在是狐狸,并不是人类。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苏乩#一脸冷漠jpg.#
但再怎么做心里建设,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那时候完全不知道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要如何独自生活的苏乩第一次感受到饥饿的滋味。
若不是最后没办法,系统指导她将那些生肉简单的做了处理,苏乩在这个世界很可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苏乩想着,相当执着的将手中的东西又往帝辛那边推了推。
帝辛看着她,就很无奈。
——同时,不可否认的,他心里还有些发软。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自己每每和苏乩在一块儿的时候,一颗心总是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软,简直都不像他自己了。
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闻太师和比干得知帝辛今天一整天没有进食,也放下正在商量的事,表示帝辛还是先吃饭再讨论。
帝辛现在已经渐渐的能接受旁人的好意,故而即便他现在并不觉得饿,也没多做推辞,索性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先讨论着,自己旁听就是。
“这……”
闻太师和比干互相对视了一眼。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合礼仪,但今天发生的事确实让闻太师非常有危机感,而且他深夜进宫,保不齐会被旁人察觉,要讨论自然还是越快越好。
闻太师这么一想,瞬间释然,快速和比干讨论起对方身份的可能性以及具体的意图。
具体的意图苏乩其实知道——毕竟她看正确的剧情里写的清清楚楚。
不就是想让自家在天庭这个新政权中多上几个人,多掌点儿话语权,将他们的各自的教派多发扬一点儿。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但她知道归知道,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看着闻太师情绪低落的推测了一下白天出手那人的身份,心中越发担忧。
这也是没办法,闻仲还没入朝为官之前,幼年曾拜师截教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学成五十载后下山辅佐帝乙,以凡人的眼光来看已经是法力无边,但和同样学习法术一学就是几百年起步的其他道友比起来,有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今天出手那人的手法看着很有些阐教的影子。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阐教和截教的事情了。
我们都知道碧游宫——也就是截教创始人通天教主的宫殿,而截教也是通天教主的师兄元始天尊的教派。
两个人说是是兄弟吧,实际上不过是当年刚从盘古的清气中诞生年幼无知在一块儿修炼,以及后来鸿钧成圣的时候,“一道传三友”,所谓的同门之情也就这样了。
毕竟后面各自的道派建立之后作为师兄的元始天尊对自家小师弟所建立截教的看法是——“左道旁门”、“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
这是元始天尊亲口说的,洪荒里基本上有耳朵的都听说过这件事。
所以可以想见,当截教出身的闻太师察觉到阐教也参与了这件事,其愤怒与忧心之情也是能理解的了。
——更何况,闻太师对阐教从上到下那一脉相承的以大欺小不讲道理也是感触颇深。
他这会儿最忧心的是,阐教的人既然出手,就绝不会只有如此,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闻太师说着说着,忍不住站起来在房间里踱起步来,越想越担忧,忽而转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向苏乩,问道:“李哪吒,杨戬,雷震子他们三人师承何处?”
——闻太师回朝的时候只有杨戬一个人在朝中,杨戬又向来性格稳重,当时朝中动荡他更是有意隐藏,因而闻太师只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气息清正,行事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不过等帝辛受伤之后哪吒小朋友火急火燎赶回来,闻太师几乎是看见哪吒第一眼就察觉到他似乎是阐教门下弟子。
——不说别的,就说哪吒那无时不刻不带在身边的混天绫乾坤圈,但凡有几分见识都听过这两样法宝。
闻太师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帝辛对哪吒有几分信任,再加上还有苏乩做担保,闻太师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这会儿一结合今天的事再想起来,闻太师心中便生出无尽的隐忧。
苏乩闻言,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悦。
她侧头瞧了一眼帝辛,迟疑了一下。帝辛倒没看她,而是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后,朝闻太师道:“这件事朕却清楚。”
闻太师愕然。
帝辛张口就将哪吒三人的师承来历娓娓道来。
苏乩:“……”
——等等,她好像并没有和帝辛说过哪吒他们的师承吧?为什么他这么懂?
也是好巧不巧这三个都是阐教的弟子,尤其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最为有名。
他有名不在于这人法力有多高,而是太乙真人他吧,法宝数量惊人,打架时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旁人即便有比他法力更高的,往往也会拜在他手上。
——他们截教的人对太乙真人印象那是相当的不好。
而作为太乙真人关门弟子的哪吒小朋友不可避免的被闻太师带上了有色眼镜。
苏乩察觉到闻太师脸上神情不对,在资料库中将阐教和截教的关系查了一下,倒也能理解闻太师的心情。
但讲道理,理解归理解,她一手带出来的小可爱被人似乎是误解了,苏乩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替哪吒辩白了一下。
——也是哪吒自从认识了苏乩之后性格确实不比以前,苏乩辩白起来也是有条有理。
当然更重要的是哪吒小朋友在朝为官这一段时间,从各个方面来说表现的都可圈可点,令人无可挑剔。
闻太师也不是什么一杆子打死,不讲道理的人,听了苏乩的话虽则还有一分意难平,到底没再说什么。
——然而此事的幕后之人具体是谁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出来。
苏乩:“……”
小型会议很快散场,闻太师直接施法回了,比干仍旧留在地下室,苏乩就和帝辛上去到了帝辛的宫殿。
帝辛刚吃完东西,都是小玩意儿,但刚吃完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睡意,苏乩倒是按平时养成的生物钟最困的时间点儿过去了,反而精神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没立刻就寝,而是放了几颗夜明珠采光,各自找了事情做起来。
帝辛手中随意拿了件东西把玩着,我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苏乩想了想,将下午看了一半的书卷拿了出来。
智脑就有点儿不高兴。
它寻思着按这个世界意识——也就是天道交易过来的任务,苏乩本来是要将帝辛搞死或者弄走的。
虽然无论是从武力值还是智商来看这个任务的难度都大的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是吧,也不至于就发展到现在两人反而相处的不能再和谐的场面。
甚至它含辛茹苦给苏乩培养出来的对人类来说最养生(?)的生物钟都被破坏掉了(划重点)!
智脑忍了忍,没忍住在苏乩脑海里小声哔哔:“往常这个时间你早就睡着了。”
苏乩面上神情没有半分变化,意识体非常自然回道:“但是乩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智脑:“……”
智脑觉得自己有点儿小情绪。
它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的帝辛冷不防开了口:“你很喜欢哪吒?”
苏乩歪头看过去。
帝辛靠在窗边坐着,一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的垂下,一手把玩着一个玉佩,另一只手撑着下颌,看过来的表情微妙的带着一种似笑非笑又漫不经心的意味。
苏乩没怎么思考就做出了回答:“喜欢呀。”
帝辛就笑了一下,问她:“有多喜欢?”
“……”
有多喜欢?
苏乩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朝纲了。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分个程度吗?
她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很生动的将她的迷茫表现了出来。
帝辛注意到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问苏乩这个问题。
他想了一下,没想出什么结果,一侧头看苏乩仍旧不很明白的表情,就慢慢的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既然不明白,就别想了。”
苏乩听话的“哦”了一声,果真就不再想了。
观测到她的脑电波竟然真的就这么将这个话题放下,智脑就:“……”
对于苏乩这一点,智脑真的是非常佩服。
按照平日表现出来的状态来看,苏乩无疑是个好奇心非常强烈的人,当然实际上她也确实好奇心非常强烈,对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有着一探究竟的欲望。
但非常奇妙的,苏乩在某些问题上却从来不会深究。
就像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好奇帝辛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没得到答案后她也不会好奇帝辛为什么又不问了。
——不是假装出来,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探究的欲望。
智脑一点儿都不明白她这个程序设定到底是个什么机理。
这之后再无话,等困意上来后两人便各自睡去了。
在闻太师说了阐教和截教的渊源之后帝辛好像又有了新的计划,苏乩对此并没有特别关注,毕竟在能看到因果线的她眼中,一切发展几乎无所遁形。
——所以她才更喜欢探索未知的东西,毕竟未知的带来惊喜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帝辛的计划都是暗地里进行,表面上他依旧扮演了一个暴躁冷酷无理取闹的君王人设。
苏乩每每看着帝辛沉迷昏君人设不能自拔,非常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拿着昏君的剧本身上的信仰力反而更加纯粹的。
只能说,脑残粉的力量是巨大的。
虽然表面上帝辛的粉丝(不是……)有部分因为他最近的操作而脱离,但剩下的那些对帝辛的却更加信服。
而正好这些更加信服的人本来就是有大气运的人,一个路人甲的信仰力和一个气运加身的人的信仰力本来就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即便是数量减少了,最后凝聚出来的力量反而越发的纯粹越发的精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粉顶十……#等等,(划掉),应该说是#真爱粉无敌#
面对苏乩一脸若有所悟的表情,今天的智脑心情依旧是一言难尽呢。
第九十章 这个申豹
这边帝辛和闻太师几人计定,便静听前方传来黄飞虎的消息——
“监潼关萧银开栓锁,囚张凤,放了黄飞虎出关。”
“黄飞虎潼关杀陈桐。”
“穿云关杀了陈梧。”
“界牌关黄滚纵子投离去。”
一层一层,一天一报,听的朝中众臣真是又焦又躁,偏帝辛淡定,索性哪吒雷震子两人最近正在朝中,又是小孩儿心性闲不住,索性就将这两个人派遣出去,让其捉拿黄飞虎。
——也正好哪吒是知情人之一,行事也知道分寸。
因为上次陈塘关被犯时哪吒首次出战表现相当不错,朝中老臣也知道这小孩儿看着小,但本事一点儿也不小。听帝辛要派他去捉拿黄飞虎,一时间也没了言语,任由帝辛自由发挥。
哪吒雷震子杨戬三人同时入朝,且初入朝是帝辛显然对杨戬更为看重,但到如今哪吒雷震子两人已然出阵两次,在军中闯下赫赫威名,唯独剩下一个杨戬,在朝堂中寂然无声,无甚作为。
这天,杨戬下了朝事,正往家里走时,莫名察觉到一股略熟悉的气息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他眉头一皱,也是年轻气盛,便跟着那气息去了。
他紧随着那气息追去,不知不觉便出了朝歌城,前面那人也渐渐显出身形,果真是个青衣道人。
那道人青年模样,样貌清俊,头上带着青巾,长长一段垂在乌黑发间,身上穿着大袖迎风轻绡,脚下一双麻鞋腾云踩雾,腰间悬着宝剑熠熠生辉,见了杨戬还未说话面上便带了三分笑意,唤道:“杨戬。”
——好一个温雅君子,好一身仙风道骨。
杨戬看着他,没说话。
那道人见他态度冷漠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的模样:“多时不见,见了师叔也不曾问声好。”
——连责备的话也说的没有半分火气,让人听着不自觉就先生出三分好感。
杨戬嘴巴动了动,不情不愿称呼一声“师叔”,那道人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显然是十分愉悦的模样了。
杨戬:“……”
杨戬见着他这笑就觉得头皮麻的不行。
他这师叔姓申名豹,名字奇奇怪怪,人也奇奇怪怪,连本事也是奇奇怪怪。
总之和杨戬的师傅玉鼎真人以及玉虚宫其他几位师叔向来都不是一个画风,虽然说似乎在玉虚宫年岁甚久,已俞千年,但排名却在上山不足百年的姜子牙姜师叔之下。
——见着姜子牙也要称一声师兄。
以前杨戬几次撞见那场面,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因而对这位师叔,他以前还曾好奇过。
不过说了几次话后,杨戬就不大爱找他了,只因他这位申师叔,面上常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说话时却刻薄的紧。
倒也不是说他胡说八道搬弄是非什么的——就是,正因为他没说错什么,因而刻薄起来才格外让人受不了。
杨戬那时候年纪还小,见到申师叔隔三差五对着其他师叔一顿群嘲,其他师叔气的一脸想打人的表情却从来没真的动过手,那场面每每看的杨戬肾上腺素激升,感觉十分刺激。
不过后来自家师傅玉鼎真人无意间瞧见他和申师叔说话,当天就吩咐让他和申豹少些来往,他听从师命,倒也再不曾与这位师叔有过多接触。
现在回想起来,杨戬就只能记得申师叔笑盈盈将其他师叔说的面红耳赤无法反驳又不能动手的模样。
嗯,那时候申师叔说话也是如这般轻轻柔柔的全无半点烟火气。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找自己做什么?
杨戬心里寻思着,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只瞅着申豹脸上笑容越发柔和,不自觉虎躯一震。
申豹瞧着他谨慎的小眼神儿,眼睛深处不觉流露出几分笑意,却并不被杨戬察觉,只问道:“听闻你如今在商王宫已有官位?”
杨戬:“……是。”
杨戬默了一下,但没撒谎,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申豹轻描淡写道:“既如此,正好你带我入商王宫,我要见商王。”
杨戬:“……”
杨戬:“…………”
杨戬:“………………”
对申师叔这完全没有半点征兆的要求,他真的是无话可说,顿了一会儿,他艰难的挣扎了一下:“大王一国之君,哪有随便相见的道理?”
——虽然方外之人好像并不受这个限制。
但说实话就杨戬的观察来看他了不觉得他们这个大王会任由这种现象发展下去。
——而且这人正邪难辨又深不可测,他这做臣子的怎么可能就这么任由他去见帝辛。
嗯?等等。
似乎有哪里不对?杨戬忽然意识到,以前这些方外之人想见帝辛,直接就能求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朝歌城中竟然没了方外之人的踪影。
意识到这一点,杨戬霎时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细思恐极,细思极恐。
他驳了申豹一句,申豹却不说话,只笑着看他,那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莫名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杨戬冷静了一下,换了个操作:“师叔有什么要事若方便由杨戬转述也可。”
申豹一双眼睛眯了眯,轻巧的声音里都仿佛平添了一丝冷意:“事关重大,师侄可能没那个荣幸哩。”
两人你来我往一通交流,杨戬:“……”
——大王,臣尽力了。
因为瞅着杨戬少年俊郎的脸上一脸恍惚的表情然后问了一声得到少年和申豹交锋经过的苏乩:“……”
听说了申豹的事迹,再看着从头到尾全程一副温和笑容几乎没变化的清俊青年,苏乩顿时肃然起敬,看着申豹的眼神都带着几丝亮色。
——她却并没有注意到申豹说话时无意间微微侧头,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现出一分并不明显的柔和笑意。
倒是机智如帝辛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自觉将眉毛皱了一下,看了苏乩一眼,却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申豹到底对帝辛说了什么,竟就这么留在了商王宫,还出任了不大不小一个官职,令众人对他相当好奇。
杨戬的评价还算精准,申豹确实是相当奇怪的一个人了。
他真的无时无刻脸上不挂着笑容的,一般人这么干脸上的肌肉怕是早都僵的活动困难,偏生申豹那笑容看着一直十分诚挚,没有半点敷衍的意味,说话时也是慢条斯理的模样,不管话中的内容是什么,由他说出来就神奇的不带丝毫火气,听着尤其的赏心悦目。
朝臣们初初对他有三分警惕三分好奇,然而几天时间下来,众人便全然一副将他接纳了的节奏。
苏乩:“……”
#肃然起敬jpg.#
申豹和帝辛之间似乎有些小秘密,苏乩并没有参与——之前说过了,她更喜欢未知的事情。
而且作为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无意了解,帝辛也不强迫,考虑到小狐狸最近一直待在宫中关注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许久不曾出去玩耍,索性最近也没什么大事,然后帝辛大手一挥,宣布他要亲自出征。
苏乩:“……”
闻仲:“……”
众位大臣:“……”
——敢问这其中有什么因果联系?
一群朝臣哭爹喊娘求着帝辛收回成命,但帝辛郎心似铁无动于衷,大臣们最后也死了心。
他们想着,行叭,自打大王继位以来,但凡决定了的事情,他们就没有一次能劝的动的。
这么一想,简直令人心如死灰。
——这次第,怎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于是一番休整,帝辛带着浩浩荡荡一众人从朝歌城出发,一路向西。
朝歌城里留了闻仲太师,伯邑考以及杨戬几人主事镇守。
——嗯,说起来先前黄飞虎一行便是向着这个方向“逃走”,借口都是现成放着的。
出征路上帝辛表现得兴致昂扬,一众朝臣们却是各种形容惨淡,就怕有个万一,帝辛在半道里出个什么事。
虽然他们家大王一直以来狂霸酷炫惯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担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哎……
黄飞虎行事机警,本来叛逃时就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最开始瞎找了一个方向想着先远离了商朝版图再说,然后兜头一路向西,途中迷个路再随便绕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全然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_-||。
帝辛也是一路向西,却没有黄飞虎的困扰,将方向控制的十分精准,花费了数月时间,来到一处山下。
众人远远瞧着山间景象,脸上皆不由露出惊叹的神情。
只见山间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满山青染染;万节修篁,含烟一径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生香。岭上蟠桃红锦烂,洞门茸草翠丝长。时闻仙鹤唳,每见瑞鸾翔。仙鹤唳时,声振九泉霄汉远;瑞鸾翔处,毛辉五色彩云光。
活生生一处仙山福地。
一众普通朝臣们见到如此景象,尽都激动起来,看着帝辛的目光一时间都染上些许狂热,自觉帝辛得天地庇佑,入此仙山福地。
——帝辛眉梢一挑,笑而不语。
不过一些曾修过术法的朝臣看着这仙山,不由自主就心惊肉跳起来。
是谓#心血来潮#。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见帝辛瞧着远处那仙山,脸上神色看着越发兴致勃勃,正想上前劝阻时,忽见得眼前彩光一闪,一个身影轻飘飘立于树梢,垂眸看着帝辛,声音冷冰冰道:“回去。”
众人吃了一惊,忙将帝辛团团护住,向来人看过去,不觉又是已经。
来人外表青年模样,五官艳丽非常,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神情冷的几乎能冻出冰来,身上穿着青绿两色混杂的长袍,不似一般道人模样,若不是身上气势,倒更像是世公贵族家的公子。
他脚下那树枝已到树梢,粗细不足一指,普通人轻轻一拽就能折了,他整个人却轻飘飘的站在上面,随着清风将树枝吹动的频率而在空中轻轻晃动着。
帝辛仰头看向他,半晌,突然笑了一下:“是你。”
青年眉头不觉皱了皱,并不知道帝辛这话什么意思,但他也并不关心,只是垂了垂眼眸,重复道:“回去。”
他对帝辛说话时语气态度没有半点的敬畏,让帝辛身后一众朝臣脸上露出略不满的神色。
帝辛反而毫不在意,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看着他:“若朕执意不回呢?”
青年:“……”
青年默然,不再回话,几秒钟后,身影一闪,如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的不见了踪影。
帝辛怔了一下,突兀又笑了起来。
他今天这两次笑实在莫名其妙,苏乩在旁边看着,不由好奇道:“你认识他?”
帝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弄的苏乩一时之间也有些糊涂,不知道帝辛这到底表达了个什么意思。
帝辛一低头,瞧见苏乩茫然的小眼神儿,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她顺滑的长发,半晌,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他没头没脑这样说了一句,蓦然就似乎对眼前那座仙山没了兴趣,说完就令众人绕过那座山,继续出发。
黄飞虎的踪影具体在哪儿帝辛并不知情,表面上作为叛逃出朝歌的叛臣他肯定要将自己的踪迹隐藏好——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家伙和帝辛一直都没断了联系。
——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说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咳。
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鉴于他们并不知道黄飞虎人到底在哪儿,连追击他的哪吒等人也没了音信,任性值满点的帝辛脚步一拐,剑锋直指边疆夷族。
见帝辛转移了目标,有所预感的朝臣们差点儿喜极而泣,而普通臣子则是满脸遗憾,倒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杨戬的师叔申豹脸上难得露出一份惊讶的神色,不过声音依旧是轻柔柔且慢条斯理的说道:
“大王竟改了主意?”
——这语气,说是疑问,还不如说是嘲讽。
帝辛闻言,不可置否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不过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却不容错视。
申豹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果真转头进攻起夷族。
得知帝辛亲征的夷族首领正吃着饭猛的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没忍住汪的一声哭出了声。
——为什么?
明明他最近非常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