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这个决心
沉香就这样在这个村子就住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期间,她就呆着房间里,除了日常吃饭都不怎么出门,就专心研究着先前在秘境中学习到的关于修行的知识。
她原本也不是什么蠢人,天分比起一般人更是可以称得上是得天独厚,再加上那会儿在秘境中她既能将那些资料全部背下来,心里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理解的,故而这会儿的练习,更多是为了将其融会贯通罢了。
十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杨戬和苏乩暗地里观察了沉香几天,发现小姑娘竟真的静下心来安安分分在修炼,作为长辈,杨戬一时之间心中也是相当的感慨:
“她真的比起以前长进了很多。”
苏乩:“……”
苏乩瞅了他一眼,心说经过了那么多事,还是被杨戬这个做舅舅的刻意设计出来的各种事,不长进才奇怪呢。
她心里嘟囔了一句,面上若无其事的对杨戬这一声感叹表示十二分的赞同,杨戬见状,忍不住就摇头笑了一声:“我猜你现在心里定然是在编排我。”
苏乩:“……”
苏乩没忍住将眼睛睁了睁,顿了好几秒钟,就盯着杨戬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戬笑了笑,没说话。
要不他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是和当年一样喜欢和苏乩在一起,因为好像所有人都会随着时间变得不一样,只有苏乩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苏乩真的就和当年比起来没有半点儿变化,只是她的心性也许因为见证过许多事情难免不会同以前一样单纯,然而她的表现出来的模样看起来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总是不怎么能藏得住情绪,让人一看就能够猜到她心中的想法。
说不上是真的就有多单纯,然而平心而论,一般人都是喜欢和苏乩这种看起来就不会有什么鬼蜮心思的人相处的。
——尤其像是杨戬这种微妙的心思挺重的人。
杨戬思维发散了一下,并不打算替苏乩解惑,苏乩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结果,索性也不多想,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转而又和他说起了沉香的变化。
杨戬注视着她,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嗯,她这样子从来不会让自己太过于纠结某件事情的性格也让人感觉非常喜欢。
两人这边亲自上场追着#现场直播#,那边沉香在经过半个月的沉淀之后,看起来已经和半个月前截然不同了,临走时她又去了一趟山里打了一头老虎给了自己借住的那一户人家,然后就掐了个驭风之术向着花果山而去。
花果山看起来和她上一次见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一回沉香在山脚下却并没有见到那个绯红衣裳的少年。
——毕竟先前杨戬和孙悟空唠嗑(……)的时候已经提过沉香的事情,孙悟空也就知道了前一段时间六耳鬼鬼祟祟的每天在山脚下蹲守的用意为何。
于是他不轻不重的就这个问题和六耳沟通了一次,六耳表示很委屈,并现场表演了一个自闭,让孙悟空一时之间也是有着无奈了。
就在这宛如父子的两只猴子在山上一个要沟通另一个不听的时候,沉香再一次来到了花果山下。
如今已经有法术傍身且又见了三圣母本人被她那柔弱美丽的模样所打动的沉香现如今已经变得非常冷静,她根据自己以往收集到的关于孙悟空的一系列事件,组合分析出了孙悟空这位斗战胜佛的性格。
虽然根据传说并不能得到什么准确的结果,但沉香认为,传闻既然能被传的如此之广,那就证明这其中一定有着真实的地方。
有了结果之后,她在花果山下搭了一个简单的木屋住下了,就根据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战战兢兢的开始刷起了存在感。
孙悟空:“……”
孙悟空早在杨戬那里就知道了沉香其人,那会儿他对沉香的唯一的印象就是:杨戬的外甥女,然后就没了。
不过这会儿注意到对方搞出来的事情,他倒是难得在心里生出了几分兴趣。
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猴子。他原本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不过沉香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每天满山瞎跑希望孙悟空能够教她修行。
年纪大人,人就容易心软,更何况孙悟空如今还是个佛,虽然是个斗战胜佛吧,但其实受玄奘的影响,他如今其实还是偶尔会有些悲悯之心。
比如说现在,他看着沉香小姑娘面容沉静的摘了野果桃子,放在从山间小动物那里打听来的孙悟空的水帘洞所在的位置,就跪在那里开始陈情。
沉香原本其实对三圣母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甚至于小时候对于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娘亲,她更多的是怨愤,因为她没有娘亲这件事在小朋友那里真的很不合群。
所以她怨愤,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从刘书生那里她知道了三圣母的真实身份,大概也是因为长大了,小时候的怨愤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好奇。
因为好奇,且正好觉醒了能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她索性就跑出来寻找三圣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了解到的事情越多,这旅程中经受的痛苦越多,沉香对三圣母的情绪也就越复杂。
然而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见到三圣母本人的那一刻,全部都变成了心酸。
原本感情这种事情,你投入的越多,哪怕只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感情被浪费,潜意识里那份感情在心目中也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在这样的前提下,沉香见到了比想象中更符合自己对娘亲的想象的三圣母本人,且显而易见在离开自己和刘书生的日子里对方也过得并不快乐的时候,她对三圣母的感情一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从这一点来看,杨戬真的是一个操控人心的高手,他有些最初在苏乩看来大可不必的行为在最后的时候总是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年在朝堂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如今千百年过去,他对于人心的操控也仍旧未曾生疏。
嗯,以上评价是智脑无意间对苏乩的感叹,而苏乩在听了智脑的分析之后对此深以为然。
扯远了。
总之,沉香表现的非常有诚意,而孙悟空在此之前也已经get到了杨戬的暗示,于是礼貌性的走了一下隐士高人的程序之后,他就主动在沉香面前现了身。
突然出现的青年穿着一身苍青色的,五官生的略显凌厉,看过来的目光却又让人觉得有些温和,对方长身玉立,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然后平平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何人?又因何而来?”
沉香一时间就陷入了愣怔之中。
青年的模样和她之前在花果山山脚下见到的那个少年一般无二,两人如出一辙的俊美,只不过虽则生的一样,但旁人看着却并不会将人认错,因为两人的气质显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沉香之所以愣怔,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对眼前这人的身份以及他和那天那个绯红衣裳的少年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些许猜测而已。
尽管她脑海里各种念头一时间翻滚了个不停,但沉香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仰头,明亮的目光直直的向着眼神的青年看过去:
“我是一个意图救出娘亲的普通人,来到这里意图拜齐天大圣为师。”
她听说过孙悟空自称齐天大圣又大闹天宫的传说,在猜到眼前人的身份的时候,她便称呼孙悟空一句“大圣”,全当做一句小小的恭维。
孙悟空察觉到了她这样的小心思,一个没忍住,便轻轻的笑了一声。
他其实挺喜欢聪明的人,尤其是聪明的、还不安分热衷于搞事情的人。
恰好眼前的沉香小姑娘算的上是这样的一个人。
于是孙悟空笑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睛,问道:“你可知如今早已经没有了什么齐天大圣,只有一个皈依我佛的斗战胜佛?”
听到他这几乎是等同于明示了自己身份的话,沉香心里霎时间就猛烈的跳动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眨了眨眼睛,悄悄的在掌心掐了一下,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头直视着孙悟空的眼睛,有条不紊的开启了#嘴遁之术#。
她早就料想过自己见到孙悟空的场景,所以对于眼前这个状况她姑且还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于是一串嘴炮张口就来,听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孙悟空:“……”
孙悟空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分神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天空,那边杨戬和苏乩在云头上坐着磕着瓜子看戏。
杨戬本来没这么不讲究,不过被苏乩带着带着,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放飞一下自我也不妨事。
于是原本严严肃肃的一件事被苏乩弄的,霎时间就变得很没有格调的样子。
咳。
杨戬和孙悟空对视了那么一秒钟,孙悟空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看向沉香。
小姑娘巴拉巴拉说完,一狠心直接往地上磕去,孙悟空打眼瞧着小姑娘这头磕的还挺实诚,且她一边磕头还一边嘴里道:“求大圣助我!”
孙悟空:“唔……”
孙悟空嘴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感叹词,好半晌,才再一次开口道:“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这个问题算是个送分题,大体上一般的套路之中,问出这种话就代表着有成事的可能性,要不然的话最冷漠的反应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沉香很机智的发现了孙悟空表现出来的这种微妙的意向,顿时眼睛一亮,起身目光亮晶晶的注视着孙悟空侃侃而谈。
唔,虽然有些过于#天真#不过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他似乎自从取经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围观过什么能让人提起兴趣的事情了……
况且这件事似乎还和苏乩有些关系——要知道这姑娘最大的爱好可就是围观别人的热闹,但凡是她参与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孙悟空小小的挑了一下眉毛,心里一时间就冒上来一些小小的兴奋感来。不过即便如此,他却并没有立刻就答应沉香,而是不冷不热说了一句:“我不会收徒,你我之间也没有师徒缘分。”
说完,他一挥衣袖,将沉香送到了山脚下。
沉香一回神,就看到了不远处自己马马虎虎造出来那个极粗糙的木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心中下意识的就非常的失望。
……
那边孙悟空将沉香打发了,就直接往上一跳,下一秒就落在了正在吃瓜的两人所在的云头上。他一眼瞧见苏乩,便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就猜到是你。”
他这样说了一句,又瞅了一眼杨戬——不得不说,按照他对苏乩的了解,他能够想象的到这人看热闹时候的德行,却完全没有想到杨戬也会跟着苏乩一起闹。
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看在孙悟空眼中,让他觉得杨戬这人的个性鲜活了的同时,也觉得非常有趣,并且对他更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了。
三个人坐在云头上,特别熟稔的吃吃喝喝,要说神仙的时间观念确实成迷,反正几人停下来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吃喝花费的时间太长了,而是因为在最初的失落甚至于绝望之后,沉香颓废的在小木屋的躺了几天,这一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福灵心至觉得这是孙悟空在考验自己,而且对于他将自己送走时说的那句话,沉香心里也有了不同的理解。
“我不会收徒,你我之间也没有师徒缘分。”
这句话初听起来似乎是在拒绝,然而沉香细细一寻思,觉得这句话换个思路完全可以这样理解:虽然不会收徒,但是可以教点儿东西,不过师徒的名分就不用提了诸如此类。
沉香到了如今,也大概能知道自己要将娘亲救出来,要做的不仅仅是打败二郎神杨戬那么简单,她即便是打败了杨戬,只要天条中有仙凡不得相恋的那一条规矩在,那么她的娘亲就永远不能安安稳稳的和他们一家人团聚。
所以为了一劳永逸,她要做的其实并不止这么简单,这其中的风险自然也不会小。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个狂风
既是有这样大的风险,旁人不想牵扯其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谓#人之常情#罢了。
沉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说是床,其实不过是她弄来了一些木板以及石块随意拼起来的一片略平整的地方,上面铺了些干草,还鞣了一片野兽的皮毛,权当做晚上休息的地方。
她从小到大虽然算不得娇生惯养,却也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如今竟能在这样的地方讲究了这么长时间,她自己有时候想着都觉得心情复杂。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福灵心至,似乎get到了那位斗战胜佛的言外之意——对方只说不会收自己为徒,却从没说过不会教自己法术。
有了这样的理解,沉香一瞬间只觉得心头的劲就冒出来了一样,她也不颓废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起来,抬脚就要向外面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慢慢的在床上又坐了下来。
——她得先冷静一下,将思维好好的捋一捋,且那斗战胜佛既然表现的这么委婉,想来确实是不怎么想掺和进这样的大事之中,所以她也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才行。
这样想着的沉香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只能说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不自觉的就会成长起来,要是放到以前,沉香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还有这么思虑周全的一天。
……
眼看着沉香跟着孙悟空在修道一事上渐渐步入正轨,苏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杨戬在见到沉香和孙悟空伪装出来的人成功碰头之后就离开了花果山去忙接下来的事情,苏乩却并没有离开,她仍旧在花果山附近拉来一朵白白胖胖的云,整日里趴在上面看孙悟空教小姑娘学法术。
孙悟空并不是个好老师,不过沉香先前被迫背了一整个山洞的相关典籍,对于孙悟空那过于简单粗暴的教学方法倒也接受良好,故而一天天的,她的修为稳步增长的。
嗯,更具体的来说,应该是她一天天的,将自己原本就具有的仙骨融会贯通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沉香的变化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孙悟空假借的那个名为#乌有#的中年人,在花果山失去了踪影。
沉香:“……”
沉香翻遍了整个花果山都没有再见到乌有先生,一时之间就有些茫然,她在山脚下停留呢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乌有先生,她只能怀着微妙的复杂心情在山脚下叩拜了之后,就离开了花果山。
等到她离开,孙悟空就直接跑去了苏乩停留的那朵云上,苏乩对此并没有觉得意外,就只撑着下巴看过去,歪了歪脑袋道:“怎么突然不教了?”
孙悟空笑了一下,在她对面坐下了,沉吟了一声回道:“我已没有什么可教的。”
他向来是个机灵的,且很多时候也总是特别敢想敢做,因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铺垫,再加上苏乩难得这样上心,他大概都已经能够猜到杨戬想要做的事情,不过实际上,他对于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看好。
他心里这样想着,眼皮子动了动,索性就说了出来:“沉香虽则有些天赋,却并非惊才绝艳,显圣真君所求之事……”
孙悟空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话直接说透,不过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神态语气无一不在表达他的意思,苏乩听懂了,于是轻描淡写的笑了一声。
孙悟空:“……”
虽然苏乩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微妙的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以及——大佬了不起啊……
孙悟空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后从善如流的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咳。
活的时间长了有一个好处就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担心没有话题可说的问题,比如说现在,孙悟空本意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过开口时随便挑一个话题,苏乩都能轻而易举的接上,结果本来并没打算深入的问题两人一时间说的兴致勃勃。
苏乩事到如今也是想开了,她最开始确实是非常担心杨戬的状况——好歹是亲手养大(?)的崽子,要眼看着他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已经渐渐学会了了七情六欲的苏乩会觉得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她围观到了现在,心也就跟着慢慢放下来了,一方面是杨戬的计划确实没的说,似乎连人心都被他算计的清清楚楚,理论上并不会出什么意外。
另一方面苏乩则是在智脑的提醒下,突然意识到,就算杨戬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大不了她出来将人捞走也就是了,阿九要是不高兴的话,她撒撒娇忽悠一下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点儿后顾之忧都不会有的那种。
这么想通了之后,苏乩也就没有再跟着杨戬了。
本来嘛,她先前跟着杨戬一半是担心杨戬的安危,另一半也是想围观一下第一现场。
这会儿最精彩的部分差不多已经演出结束(……),剩下的不用杨戬说,苏乩也能够猜到沉香小姑娘绝对会按照杨戬的设计一步一步的走上她改到达的地方。
对已经围观过一次孙悟空大闹天空的苏乩来说,要再围观第二次感觉都有些索然无味了呢。
苏乩难得穿了一身鸦青色的衣裳,撑了一把同色的油纸伞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前两天吹了极大的风,今日风停了,却起了一层厚厚的雾,夹杂着蒙蒙细雨,走在路上稍微有些距离便看不清楚了。
当然这是对普通人来说,苏乩的视力倒没怎么受到影响,反而觉得这样的天气撑着伞在雨中漫步也是一项足够有趣的体验。
她是几天前来到这座城镇的,原本没打算多久留,只不过吃了顿饭的功夫,苏乩正打算要走时镇上突然吹起了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枯枝败叶被狂风卷的在空中乱舞,偶尔还会有小石块被扬起又落在地上敲击出一连串的声音。
普罗大众对异于常态的天象总是会觉得畏惧,况且这样大的风,稍微瘦一点的人走在路上,看见的人便要忍不住疑心对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被风吹走了似得。
故而这两天街道上就显得尤其的荒凉。
苏乩站在吃饭的店家门口,向街道上看了两眼,因为风起的突然,店家这会儿慌慌忙忙关窗的关窗,关门的关门,收拾外面晾晒东西的收拾东西,总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整个城镇一时间都变得非常热闹。
再加上狂风也不甘寂寞的呼啸在街道上,越发带出一种别样的喧嚣感觉来。
苏乩看了一会儿,风将她的头发和衣服吹的乱舞,因为周围匆匆忙忙来往的人类并不少,故而她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淡定,便任由那狂风将她的衣裳头发卷的凌乱。
不多时,街道上摊贩人影都散了个干净,苏乩停留的这家店主见门还大开着,走过来小心的看了苏乩一眼,顶着狂风陪笑道:“风这会儿大的很,客官不若且先在店里歇歇脚?”
苏乩“唔”了一声,指着镇子西边的位置问道:“那边有什么?”
店家:“……”
店家下意识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便有些发白。
因着苏乩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看着都不像是普通人,虽则身边没有跟什么下人,但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店家,他心里自然而然的就猜测苏乩可能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士族小姐。
如今因为皇室的影响,上行下效之下女子的地位空前的高,像苏乩这样独身一人在外行走又看起来并不像江湖人的女郎,也不算是特别少见,所以店家对此接受的非常良好,甚至还顺便脑补了一下苏乩身上发生的事。
苏乩在此之前对店家大开的脑洞并不了解,不过此时此刻她并没有错过店家的神情变化,于是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店家对于苏乩提到的方向表现的讳莫如深,甚至要不是苏乩生的委实绝色又看着娇娇弱弱纤细的让他有些不忍心,他差点儿都要直接变脸将人在这样的天气里赶出去了。
好在看着店家脸上阴晴不定神情一番变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的苏乩并没有再寻根追底,反而朝店家笑了一声,主动向门外走去,面上还带着些许笑意:“这会儿风大,店家还是快些将门关了吧。”
她纤纤细细一个人,被风扬起的衣服勾勒出的腰肢细的似乎连一握都没有,容貌又生的极精致,微笑看过来的时候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一幕店家眼中几乎下一秒就会被那暗含了黑气的狂风吞噬殆尽一样。
店家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嗓音在风中听起来破碎又扭曲:“你要做什么?!快进来!”
苏乩朝店家笑了一下,便向着镇子西边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这会儿因为突变的天气,街道上真的人很少,就算偶尔有人,也是还没来得及赶回去这会儿正往家里跑的,偶尔有人和苏乩打了个照面,放在平时他们可能还会好奇一下镇子里来了个新面孔以及这新面孔生的可真是漂亮,但这会儿这三两个主人甚至都没有关注生的什么模样,只注意到有个人和他们这些行色匆匆的感觉画风很不一样而随意多看了一眼罢了。
苏乩并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她坚定的一步一步向着镇子西边走了过去——至于原因的话,在她眼中,如今这场狂风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天气突变,而是那边有一位善人似乎出了什么意外,而引起了这一场天道的预警。
#善人#对修者来说其实是一个挺特别的概念,简单的概括一下,善人们身上都具有功德,有些是前面几世积累的,有些是今生行善积德修来的,这些功德会让他们在生活中比常人更加顺遂一些。
嗯,还有就是特别容易引起一些心术不正的妖物鬼物的觊觎之心。
虽说善人们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受天道所庇护的且比一般人生活的更加顺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万邪不侵的这种设定,但这个世界总是不会缺少一些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存在。
善人们再是得到庇护,也架不住旁人想法设法的暗害。
不过大体上大家都知道别人的功德想要据为己有那是不合常理的,就算当时成功了,等死后生前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会在生死簿上显现,十殿阎王会根据这些行为判处罪行。
但人嘛,都有个侥幸心理。再说了他们觊觎旁人的功德,大多数都是为了长生不老,就总觉得只要不死,就不会被阎王所审判。
这个想法可以说是有理有据相当令人信服了——反正不管旁人信不信,敢不择手段对善人下手的妖鬼们是绝对信了的。
扯远了。
总之,此时此刻,苏乩就察觉到了这么一个善人,似乎遭受了什么大危机,立刻就要魂飞魄散的样子。
天道也是因此而发出预警,本意是警告妖鬼莫要太过贪心,当然可想而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存在,当然也不会如何将这样的警告放在心上。
苏乩这会儿唯一有些疑惑的是,那边既然有善人,为什么方才那店家一提到的时候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实在不能不让苏乩感觉到深深地好奇。
她很快就抵达了镇子西边。
那里有一座挺阔气的宅子,宅子方圆一户人家都没有,就自成一体没有左邻右舍,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宅子。
苏乩站在不远处,向着宅子上空望了望。
门是紧紧的被关着的,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婴儿尖利的啼哭声和女子凄厉的哭喊,猛的一听感觉跟里面有个待产的妇人刚生产了似得。
苏乩情不自禁在门口出了一下神,然后才继续向着门口走去。
门被关的很紧,明明风大的好像连门框都要被吹倒了的样子,但一左一右那两扇破旧的门板却仍旧坚强的立在那里,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吱呀声。
苏乩站在门口,抬手在门板上推了推,没能立刻推开,她便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暴力破坏,只是她突然对这宅子有点儿心动,就想将里面的东西解决了之后就据为己有(划掉),是作为报酬收取一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个珍珠
为了不破坏到自己未来的房产,苏乩下意识的就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动作。
她强行将那两扇门推开,但很小心的并没有破坏两扇门的正体,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声清脆的木质破裂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响起。
不过好在门成功的被打开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于风似乎都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苏乩抬眼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看起来非常破旧,一打眼就是一片断壁残垣,外面风呼啸的厉害,但奇异的是,这个院子里似乎是自成了一个次元,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枯枝落叶就那样在地上铺开厚厚的一层,肉眼可见的蛛网和灰尘又在上面覆盖着。
苏乩:“……”
苏乩一时之间有些沉默,并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听错了什么。
不过作为一个大佬,她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那么一些自信的,因而尽管这会儿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个院子显而易见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并不会有什么人在的样子,但苏乩还是没有放弃探索。
甚至于她就那样站在门口沉吟了一会儿,直接就抬脚向着里面走去。
身后的门敞开着,并没有如同什么神秘故事的套路那般无风无人就自动掩盖住,一切平静的就好像这里方才并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似得。
苏乩慢悠悠的一边往里面走,眼睛不停的在四下里打量着,手上还不忘摸出来一张帕子捂住口鼻——主要是这里灰尘着实有些大,尤其是走动时她不可避免的就踩在了地上的落叶上,然后落叶瞬间就能腾起极细微的尘土在空中飞扬。
在苏乩安安稳稳的越过前院,抵达正中间的厅堂门口。
从厅堂门口向里面看,能够看出来这里以前确实是个大户人家,厅堂修的挺讲究,虽然里面的木质家具事到如今似乎都已经被虫蛀得坏的差不多了,但仍旧能够窥见些许宅邸主人当年的品味。
苏乩没有在厅堂附近多留,而是脚步一转,直接从长廊绕了过去。
她心里想得是,方才在门口似乎听到了女子还有婴儿的哭声,根据常理来看,一般婴儿和女子大体上应该是在后院之中,所以她干脆利落也没有多耽误,直接就奔着后院去了。
这宅子占地面积还挺大,从前院绕到后院还是废了一些时间的,不过苏乩别的没有,时间总是很多的,也不怕这么点儿浪费,甚至还有空想着等她将这宅子据为己有(……)之后,可以将这回廊稍微改造一下之类的。
正在她沉思期间,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传来,与此同时一个慌乱中又带了几分惧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是谁?!”
苏乩闻声向着前面看过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穿的还算讲究,不过能够看出来不是特别华丽,苏乩看着,隐隐感觉好像有些像十几年前大户人家里流行的那种丫鬟的装扮。
所以她暂时推测这小姑娘可能是伺候主人家的丫鬟。
这丫鬟面前落了一个铜盆,铜盆被她失手落在地上,里面的液体自然也随之洒了出来,远远的能看出来是一盆红色的液体,苏乩恍惚都像是闻到了血液特有的那种腥气。
她顿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丫鬟的脸上。
丫鬟长得还挺可爱,脸颊远远的,看着就很喜庆,但因为将铜盆里那脏污的东西失手洒了,她心中一时间感觉到非常的惊惧不安。
这会儿见苏乩看过来,她下意识往后面退开了一步,明明是开口质问的语气,然而实际上她的声音比之前小了几乎一半:“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乩心中一番思量,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态度温温和和回道:“乩是上官老爷请来的女大夫。”
“上官”是苏乩进来是在门口看见的那块破旧的牌匾上写着的姓,所以她这会儿用起来半点儿不见心虚。
丫鬟闻言,不觉就怔了一下。
紧接着,她有些狐疑的抬眼将苏乩打量了一番,嘴里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听说城中有什么出名的女大夫啊?”
她虽是小声嘀咕,可目光却仍旧是放在苏乩脸上的,显而易见她是在探究苏乩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毕竟如今这年代,像大夫这种拥有自己秘诀的职业,基本上都是传男不传女,就算家学渊源,一般情况下也是要由男丁来继承真正的手艺的。
而女大夫——更多被称呼为医女——只能是在真正的大夫治疗女性的某些不方便的病症的时候替大夫打下手的存在罢了。
更何况,一般的大夫,总是要经过几十年的学习积累经验才能出师独立救治病人,眼前苏乩不但是个姑娘,且还生的花容月貌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所以在听到苏乩自称为大夫的时候,丫鬟心中觉得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尽管听起来似乎是被小看了,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半点儿不悦或者愤怒诸如此类的情绪,反而笑的相当的若无其事,然后回道:“不巧,乩今日方才来到这里。”
丫鬟:“……”
面对苏乩坦然的目光,丫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下一秒,她目光落在地上的铜盆上,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紧紧皱起的同时,犹疑的朝苏乩看过去,看的出来心里是非常纠结的的,然后口中道:“你……算了,你先跟我过来吧。”
说来也奇怪,苏乩在宅子外面的时候,能够听到里面一连串非常热闹的声音,配合着呼啸的风声存在感简直不能更强烈。
然而当她推开宅子的大门走进来的时候,一切声音在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即便是来到了后院之中,在见到那个丫鬟之前,苏乩耳朵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她的鞋子踩在枯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可是,当眼前这个丫鬟说出:“你先跟我过来吧。”这短短的几个字的时候,好像所有喧闹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苏乩的耳朵。
她听到女子的痛苦的哭泣,听到婴儿尖利的啼哭,听到来来往往纷杂的脚步声,听到女人慌乱惶急的呼喊……
苏乩下意识在原地怔了一下,这才跟着丫鬟往里面走。
那丫鬟那样说了一句之后,就弯腰将地上的铜盆捡了起来,然后转身意图在前面带路。
她刻意走的有些慢,听到苏乩真的跟过来的声音,她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在苏乩走近的时候,小声又快速的说了一句什么。
苏乩:“……”
苏乩顿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丫鬟的意思。
原来这小姑娘其实并不相信苏乩真的是什么靠谱的大夫,而是她刚刚当着苏乩的面将那一盆血水失手在院子里打翻了,这种事情在普罗大众眼中看来是非常不详的。
要是没有被人看见还好,她火速的将其收拾了也就是了,但偏偏有苏乩这个目击证人存在。
所以丫鬟在心中一番逻辑自洽,觉得苏乩这种时候来到上官宅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既如此,她就行个方便,只希望苏乩不要将刚才看见的事情说出去。
倒也不是这丫鬟为了不被怪罪就这么放任一个陌生人进去,只不过苏乩生的好看,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坏人,外表也是纤细柔弱那一挂的,丫鬟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做些什么。
所以她才会放心大胆的以此和苏乩做了这么个交易。
不过尽管苏乩自带了#正气十足#的气场,那丫鬟在言简意赅的表达了“我可以假装信了你的鬼话但你也不许把方才的事情说出去”这一中心思想之后,还是有些不安的警告苏乩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不好的事情。
苏乩听了,也不生气,就笑吟吟的应了一声。
两人的目的地越来越近,那些兵荒马乱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明显,直到苏乩在丫鬟的带领下踏进某个院子的一瞬间,一声高亢又悲切的声音叫了一声什么,紧接着断断续续压抑不住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给苏乩带路的那个丫鬟听见这些声音,怔了一下,脚步在原地顿了几秒钟,手中的铜盆不期然又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在苏乩思考着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时候,这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了过去。
天可怜见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地面还是平平整整的,那丫鬟却硬生生的踉跄了好几次。
苏乩看着,一时间也是默然。
丫鬟很快冲进了房间里,下一秒,凄厉的哭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苏乩:“……”
实不相瞒,这哭声委实要命。
是真.要命的那种。
狂暴的风随着这一阵哭声也卷了起来,耳边的声音强烈到似乎下一秒就能刺破人的耳膜,若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怕是只听着这哭声就要被震到七窍流血。
只可惜苏乩并不是普通人。
她十分冷静的在自己周围布下了一个禁制阻挡了传过来的声音以及这极具破坏力的风,然后将目光投到了那个房间之中。
……
珍珠是一个生的很有福气的女孩子,并且她不但生的有福气,还总觉得自己这个人都很有福气。
她家里条件其实是不怎么好的——有一说一,要是条件好也不至于跑来别人家里做下人,即便这世道许多富人家的下人过得比一般小康之家都要好,但总归是伺候人的工作,哪有人会真正喜欢呢。
嗯,这都不重要。
珍珠家里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爹娘却对她挺好的。家里孩子多——这年头都是这样,一个家里基本上都有三五个孩子,讲究一个#多子多福#嘛。
尽管对珍珠他们家来说,孩子多了委实养不起,但主要是怀上了打胎药也是要钱的,贫苦老百姓的心里就是有这钱还不如生下来养着,指不定以后出息了还有人养老呢。
所以珍珠家里兄弟姐妹就好几个,珍珠是排行第四的那个,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大概也就是大哥要成亲的时候吧——珍珠的大哥是二十好几的时候才成的亲,因为家里穷,尽管生的挺周正,人也还算勤快,可家里地不多,又没有什么特长,也没读过几个书认识几个字,大体上附近的姑娘家们没有几个能看上的。
但作为男丁,亲总是要成的,不成亲是要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尽管爹娘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珍珠能看的出来,因为家里穷的缘故,一家人都过得特别痛苦,大哥还有一天说出了既娶不到媳妇就不娶了这样的话,结果被珍珠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珍珠爹是那种老实巴交憨厚型的男人,按年龄算是个中年人,不过看外貌比起老年人也不遑多让。
——都是生活逼得,也没有办法。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隔壁村有个向来八面玲珑的大娘,突然有一天神神秘秘的跑来家里,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话,提到了珍珠大哥成亲的事,也提到了哪家的姑娘看上了珍珠大哥,但要多少多少彩礼的事……
大娘扯了好一通,最后才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来意:“我看你们家四丫头如今年纪刚刚好,城里上官家最近招下人,死契就有这个数……”
她说着,伸出巴掌比了一个数,然后看着珍珠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珍珠爹在听到她提起上官家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在听到死契的时候直接就起身提着扫把将人赶了出去。
那大娘并不是个好脾气,她自觉还算好心好意,虽然是有些私心在其中,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解了珍珠家的急,对方不说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提着扫把将自己赶了出来!
她气的很,从珍珠家的土坯房里跑出来的时候的狼狈,可站在院门口就有了底气,张口便是中气十足的一阵怒骂。
长辈们谈事情的时候小孩子们是不许听的,所以在此之前珍珠也不知道隔壁村这大娘过来是干什么的,不过她在门口跳着脚骂的时候,珍珠却听懂了——她是想让爹爹将自己卖了换钱给大哥成亲,但爹爹不同意。
第三百五十章 这个当时
珍珠躲在房间里,看着爹爹脸色铁青的将隔壁村那位大娘赶了出去,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她最后还是去了上官家,不过她是主动去的。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爹娘因为大哥的亲事看起来太过于痛苦了吧。珍珠那会儿对于被卖到富贵人家做下人并没有什么概念,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事情。
但是她知道隔壁村子有一个大姐姐是在城里一户人家里做下人的,之前回来过一次,回来的时候穿的漂亮极了,头发上带着金灿灿的簪子,一举一动看起来和村子里的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那会儿附近的村子里好多人都跑去看了,还是个小朋友的珍珠也非常好奇的跑去围观了一回。
在凑热闹的时候珍珠听到旁人有人满脸羡慕的说那闺女回来时带了十几两银子,喜的她爹娘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十几两银子有多少珍珠并不能准确的意识到,毕竟才几岁的她听都没听过这么多的银子,他们一家人省吃俭用一点,一年的花用也不过几两罢了。
——十几两银子……那该有多少啊……
珍珠看着爹爹越发的沉默寡言,大哥也越来越面无表情,不期然就想起来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在有钱人家里当下人的那个大姐姐的样子,然后没忍住跑去隔壁村子里,找到了前两天跑过来对爹爹提议说让自己去那什么上官家当丫鬟的那个大娘。
大娘嘴皮子很利索,惯常做这种事情,自己在其中有提成——比如说这回,上官家财大气粗,原本愿意五十两签一个死契,到了大娘这里,一转口就成了二十两。
不过尽管折了一半多,二十两对这附近的普通村民开始也是一笔相当巨大的财产了,尚且年幼的珍珠觉得心动仿佛也变得理所应当。
再加上那大娘舌灿莲花,明明是去别人家里做下人,被她说的,听起来就感觉像是要去城里享福了一样。
珍珠糊里糊涂的就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回去后爹娘知道这件事差点儿将她打了一顿,不过在她将银子拿出来然后睁着一双圆圆的清澈眼睛看着爹爹说出一句:“有了银子,大哥就可以成亲了。”的时候,爹爹那样一个人,猛然就红了眼眶。
而娘亲更是直接抱着她嚎啕大哭。
珍珠其实那会儿并不是很懂爹娘的心情。
大概是隔壁村那大娘将城里的生活说的太好了,且给有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个大姐姐做佐证,因而珍珠半点儿不开心都没有,反而还对未来的生活十分期待。
签了卖身契没几天,那大娘就过来将珍珠带走了——也就是被带走的那一天,珍珠心中才猛然生出了些许恐慌,不过还不等那些恐慌在心中落定,那个大娘就眼疾手快的将她拉走了。
混混沌沌的跟着大娘坐了一路的牛车,到了一个大房子被洗刷的干干净净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因为那件新衣服在那个时候的珍珠眼中实在太漂亮太柔软太舒服了,那种离家的惴惴不安很快就被她忘却。
换了新衣服之后,她和其他十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姑娘在那个大房子里待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期间每天都有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老嬷嬷过来教她们学习一些东西。
这些技能珍珠有的觉得很有趣,有的却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且无聊,不过因为第一天的时候就有个暴脾气的姑娘顶嘴被那老嬷嬷毫不客气的用尺子扇了嘴巴,因而珍珠尽管觉得有些技能太过于无趣,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学的认认真真。
也是她天生就长了一副看着就很乖巧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尤其讨喜,再者说她家里虽然穷,但她一方面年纪还小干不了什么重活,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小姑娘家里也不会真的指望她,所以大体上来讲和其他被迫签了卖身契的小姑娘相比,她身上自然而然就多了些许活力。
于是即便珍珠算不得最聪明的,也不是最乖巧的,最后上官家来人的时候,还是一眼就将她挑走了。
珍珠就这样成为了上官府的丫鬟,伺候的是刚成亲的少夫人——原本也就是因为家里的少爷刚成亲,府里才会新进了一批下人,否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惯常都有得用的家生子,不然就是打小儿就培养出来的,哪里会这般匆匆忙忙培训了一个月就上工了。
这些事情也是珍珠后来才了解到的,所以她就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的很好了。
珍珠觉得自己好运并不是空穴来风,你看她冒冒失失签了死契,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签的主人家也非常心善,珍珠就觉得,她自来到上官家,真的就像是当初隔壁村子里那个大娘说的那样,过来是享福来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她伺候的少夫人,嫁过来好几年了,都还没有子嗣,惹得旁人平白便多出许多闲话。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认为能控制的,珍珠眼瞅着自家夫人每天忙着家里的事情之余,还要一顿不落的喝着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偏方,就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上官府的少夫人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生的漂亮又温柔,说话也总是细声细气的,从不会和她们这些下人生气,不过却也的能将偌大一个上官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不会因为柔弱的外表就让人小觑了去。
珍珠对这位少夫人的感觉是既喜欢又向往的,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顶顶好的女子大抵就是少夫人这样的了。
所以在少夫人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说闲话的时候,年纪也渐渐大了的珍珠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她感觉难受。
最让她难受的是少夫人的夫君,也就是上官家的少爷,他也和那些说闲话的人一样,觉得少夫人生不出孩子就是她的错,又看不惯她天天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将自己喝的一股子药味,外表也是变得病殃殃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喜,久而久之,也就渐渐懒得再过来她这里,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带侍妾。
少夫人虽然自嫁过来之后,侍奉公婆,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蒸蒸日上,可就因为她“无所出”这一条,在上官少爷面前说话便没有什么底气,对于他纳妾不断这件事也只能一个人悄悄的垂泪,根本说不出阻拦的话。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年,珍珠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府里也有了好几个庶出的小少爷,少夫人终于有了身孕。
尽管这个时候的上官少爷已经非常不待见少夫人了,但因为少夫人这些年来对上官家委实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也从来没拦着他纳妾传宗接代,他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将人休弃了去。
——这么说的意思是,对于少夫人有了身孕这件事,除了府上的侍妾,其他所有人包括上官少爷都感觉到非常开心。
毕竟嫡子和庶子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咳。
只不过这个时候少夫人都过了三十岁了,三十岁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老了——毕竟这年头的小姑娘们普遍十来岁就可以成亲,已经成亲十几年,若是孩子怀的早一点儿,这会儿孩子都马马虎虎能够成亲娶妻了,算下来可不就是已经老了。
少夫人原本就上了年纪,再加上年轻的时候为了能有个身孕,乱七八糟的药吃了不少,结果最后非但没怀上,且还伤了身子,少夫人这才死了心没再折腾,她也不想着自己生了,只打算实在没办法了哪个侍妾若是有两个孩子就抱过来一个记在她名下。
这种操作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还是挺常见的,且能记在嫡母名下,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算是抬举。
所以少夫人都寻思好了,就等摸一个乖巧的抱走完事,结果不曾想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莫过于此。
上官府阖府上下都很开心,珍珠也很开心。
她是替自家主子开心。
这个时候的珍珠已经升级到二等丫鬟了。少夫人作为大家主母,该有的排面还是有的,作为主母的二等丫鬟,珍珠过的可真是比普通小康之家的姑娘们都幸福的多。
整日里也没什么累人的活计,珍珠因为有几分手巧,日常任务就是给梳头的姐姐打个下手递个发簪之类的——真正上手的时候比较少,因为现在给少夫人梳头发的姐姐是少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打小儿用习惯的。
不过珍珠知道,等这个姐姐到了年纪出了府,给少夫人梳头的主力就成了自己。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不管是负责梳头的姐姐还是少夫人,都刻意在这方面培养她,而珍珠本人也非常喜欢这样一项工作。
就在珍珠以为日子会这样按部就班幸幸福福的一直过下去的时候,少夫人生产的日子到了。
那天比大夫预估出来的预产期早了两个月——时人对生孩子有一个#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是说八个月的时候是生产最容易出意外的时候。
而少夫人的孕期正好是八个月。
那天珍珠正和院子里其他姐姐们坐在一起小声说笑,少夫人半躺在回廊下的贵妃椅上轻声漫语的念书,珍珠一边听姐姐们说笑,另一边耳朵里还不断的钻进来少夫人轻轻柔柔念诗的声音。
珍珠不怎么认识几个字,也听不懂少夫人念的是什么,就只觉得她念的好听极了,一句一句的在耳朵边环绕,感觉就跟春天最轻柔的风将才生出绿芽儿的柳树枝吹的在空中轻轻摇摆一样。
没什么文化的珍珠听的就很陶醉。
只是念着念着,少夫人突然“唔”了一声,珍珠下意识看过去,便见少夫人猛然白了脸色,手捂在肚子上,脸色也有些慌张。
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少夫人一尸两命。
本来就是十分危险的月份,随便一点儿意外就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一盆一盆的血水不要钱似得被端了出来,珍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少夫人生产当天,听闻少爷还在花楼里醉生梦死,而有下人议论说少夫人是被人暗害了。
珍珠:“……”
她楞楞的看着那个被少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命人抓住的女人,一时之间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女人她见过,刚才她想着少夫人生产肯定很累,就想着去厨房提前准备些吃的,等到时候少夫人没力气了方便吃一点儿补充体力。
就在她往厨房走的时候,在花园里看见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是个眼生的,不过看起来清清秀秀,很文静的样子,说自己是哪家的下人,有事情拜访上官家的夫人。
珍珠非常顺口的就说了一句,少夫人今日不能见客,那女人似乎是随意问了些问题,珍珠心里记挂着少夫人的事,也没多在意,就胡乱回了一下。
这会儿见着那女人被小厮按在地上,形容狼狈的模样,珍珠就突然想起来,那会儿在花园里,那女人得知少夫人生产,温温柔柔的提了些建议,还瞅了瞅珍珠手里端着的补品,说生产的女人就要多补补,珍珠听了还觉得很有道理。
想起那会儿女人若无其事的揭开盖子凑过来看碗里面是什么汤水的模样,珍珠一瞬间如坠冰窟。
很快的,珍珠也被小厮按在了地上,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就是楞楞的看着房间里,方才还忙忙乱乱的房间里这会儿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头。
其实还是有丫鬟们小声的哭泣声,可珍珠却只能注意到少夫人的痛呼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
丫鬟从房间里再次冲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身后是被板子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一张脸七窍流血,方才看起来圆润又明亮的眼睛这时候黑黢黢的盯着苏乩,里面满是仇恨的目光。
“是你!是你害了少夫人!!!”
苏乩:“……”
苏乩没花多少功夫就理解了丫鬟口中那凄厉的嚎叫,并十分冷静的退开一段距离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得益于她的特殊技能,她已经快速的将眼前这个名为珍珠的丫鬟的生平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也就快速的get到了眼前这个场景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个背后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应该就是那个被珍珠无意间帮了一把的害死上官少夫人的罪魁祸首。
苏乩:“……”
苏乩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那边满身黑气的珍珠姑娘,心里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她是这个身份的话,那在珍珠个人构成的幻境之中,怕不是下一秒就要凉凉了。
也正去她所猜测的那样,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吧,珍珠的厉鬼就向着她冲了过来,当然,苏乩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用鬼蜮伎俩害人的那个凶手,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她下意识的就反击了回去。
……
然后珍珠就被她镇压了。
被镇压的珍珠哭的特别惨。
小姑娘死的时候年岁其实不大,也就马马虎虎刚及笄的样子,放在一般人家里也是正天真无邪的时候,可她却已经含着莫大的冤屈被活活的打死了。
再加上她还是个天生的善人,这辈子运道理论上来说是挺好的,如果没有这一出意外的话,她会在上官府安稳的生活到出府,然后嫁给一个秀才,那个秀才后面入了朝堂,也算是有些建树,珍珠因为在上官家这样的富贵人家里待过,也有幸识了字,和那秀才红袖添香一生的过得顺顺遂遂平安喜乐。
可就因为那个暗害了上官少夫人女子的出现,珍珠的一生就这么戛然而止。
珍珠恨,恨极了,她的怨气几乎要冲天,可她身为善人身上的功德却又护佑着她不会真的如同普通人那样沦为毫无理智的恶鬼。
然而正因为这样,珍珠就更恨了。
她在临死的一瞬间,不知为何莫名勘破了天机,看到了自己原本应该有的命运。那些幻想里显现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美好,再一对比眼前的场景却越发让人心里生恨。
珍珠不过是个普通人,在临死之前原本就心有不甘,然后又受到了一波极大的刺激,就造成了眼前这样的后果。
当天,上官少夫人一尸两命就那么去了,不过那会儿少夫人身边有大夫有老参吊着命,真要计较起来,她断气的时间其实还在珍珠后面。
且因为少夫人的死,她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型的嫡子也没有被成功的生出来,虽然罪魁祸首的珍珠已经被活生生打死了,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也受到了牵连。
从门口的守卫到贴身的丫鬟,所有经手的人都被勃然大怒的上官家老爷一顿乱棍打死了。
——上官家和旁的世家贵族比起来算不上有多严苛,可再是心善,在当家主母和可能是唯一的嫡子被人害死的时候,也是要下一番狠手的,所以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下人无一幸免。
珍珠原本就死的心有怨气,而其他被无辜牵连的下人们也不遑多让,这通天的怨气汇聚在一起,再加上珍珠得天独厚的几分运道,赫然让她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鬼物。
她心里的怨气发泄不出去,但被功德影响的还神智清晰的她又不可能真的下手去害人,所以她就将上官府的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每天重复着当天自己被打死的情景,久而久之,她身上的功德渐渐的就被消磨掉了。
直到今日……
这也正是今天天象会突然大变的主要原因。
苏乩注视着珍珠跪在地上哭的凄厉的模样,在心中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今日就应该是珍珠的功德被消磨殆尽的时候,也就是说,今日之后,珍珠会真正的沦为没有神智的恶鬼。
从善人到恶鬼,这样的变化也确实是可惜了。
苏乩这样想着,随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质的小玩意儿,朝着珍珠怀里扔过去,口中冷冷淡淡说了一句:“莫哭了。”
珍珠愣了一下。
因为方才有被苏乩狠狠地锤了一顿,她身上这会儿都还是疼的,尽管身为鬼物她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感受不到的,可不知道那个看着纤细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是指尖在自己身上碰一下,就能带来一股分外剧烈的痛楚。
珍珠心里想着,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畏惧的意味。
不过在苏乩将小玩意儿扔在她怀里的一瞬间,她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似乎消散了一些,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心中那些从始至终都压的她喘不过气的怨气仿佛都跟着淡了不少。
珍珠心里一动,没忍住伸手在那木质的玩意儿上触碰了一下,确定这感觉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顿时惊讶的向着苏乩看了过去。
她心中觉得惊奇,但对苏乩也是畏惧的,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只敢小心翼翼的抬头,一下一下的觑着她。
她发现对面那姑娘看起来年岁也不大的样子。
总觉得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她生的真好看,是珍珠这辈子都么没见过的好看。
她活着的时候,觉得少夫人就是这世上顶顶好看的人了,性子也是极温柔,在珍珠眼中,似乎一个女人最好的样子也就是少夫人这样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打破了她生前的认知。她是和少夫人截然不同的形象,一打眼看过去的时候,珍珠觉得眉眼间似乎有些淡漠,可细细再看的时候,却又觉得其间是有几分温和的。
五官是极精致的,哪怕用画笔细细雕琢到最满意的程度,也都不过如此了。
她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比一般的小姑娘身量能高出些许,腰间束着一根略宽的腰带,珍珠胡乱扫了一眼就注意到上面镶嵌了一块颜色十分通透的红玉,以及那纤细的似乎只有一巴掌宽的腰肢。
珍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怎么的,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热的不行,让她完全不敢再多看。不过想是这么想,实际上她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并开始疑心起眼前这个姑娘怕不是天上来的仙子,不然怎么会这样强大又迷人呢。
苏乩不知道眼神那突然沉默起来的珍珠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她就是出了一会儿神。
回神了之后,她便若无其事的朝珍珠看过去,然后眨了眨眼睛含笑道:“乩初来乍到,晚上还没有歇脚的地方,不知道可否在这里休憩一晚上?”
珍珠委实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而且做鬼做了那么多年,尽管有功德护佑她神智没有被彻底磨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是有受到一些影响的,甚至于她这会儿的思维在苏乩看来和她的年龄以及个人经历是极不相符的。
毕竟她生前好歹是上官府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行事不说有多优秀,最起码是该进退有距,最起码像偷偷的观察别人这样失礼的动作是不该出现的。
然而实际上这小姑娘自从被打了之后,就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也没想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就睁着一双因为怨气散去些许而恢复了颜色的大眼睛自以为不会被察觉的将苏乩看了一眼又一眼。
索性苏乩对此并不在意。
而珍珠小姑娘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乩话中的意思,当下就“啊”了一声,然后才慌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下意识其实想说的是她要请示一下少夫人,可恍惚了一下她想起来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上官家了。
所以她站在那里怔了一下,就小声的表示这不是她的宅子,苏乩想住就住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苏乩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就非常自然的抬脚向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珍珠盯着她往过走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什么,三两步跑过去道:“这边是下人住的地方。”
她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那边其实是她们这些少夫人房里的丫鬟们住的通房,两个丫鬟住一间,比起外院那些做苦力的下人们已经是很好了。
但珍珠还是感觉不好意思的很,因为在她看来,像眼前这位姑娘这样的人,委实是不该来这样的地方的。
然而苏乩听了,也不过是随意的“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改变方向,仍旧是目标清晰的向着珍珠记忆里她们这些丫鬟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然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珍珠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莫名就生出来些许不安。
这边厢房的门都是被紧紧闭起来的,苏乩站在门口,将这间房门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的让人有些发慌,珍珠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似乎是想要打破此时此刻这种奇怪的氛围,想了想,她上前几步小声的道:“这是我和翡翠姐姐住的房间。”
苏乩面上若有似无的漫上了一丝笑意。
一直小心关注着她的珍珠自然没有错过她这突然变化的表情,心中一时之间就越发的不安了,还没有等她多想什么,苏乩就抬手将眼前这个房间的门推开了。
房间里收拾的还算整齐——因为在此之前珍珠每天都重复着她被打死那天发生的事情,从早上醒来到下午事发,房间里也就维持着每天被她打扫的整整齐齐的样子。
珍珠屏息看着苏乩走进去,在入口处打量了一圈,十分精准的走到自己睡的那一半地方,从床上挂着的帷幔上取下来一个装饰用的香囊。
继而将香囊拆开,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珍珠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
浓郁的怨气在刹那间聚集而来,风跟着呼啸而过,天边隐隐有惊雷响起,仿佛是在做出什么预警。
苏乩正将那从香囊里取出来的小玩意儿拿在手中观察把玩着,冷不防注意到珍珠小姑娘那边的动静,她手上顿了一下,就回头看了珍珠一眼。
她这一眼冷冷淡淡,几乎是没有包含什么情绪的,然而落在珍珠身上,却让她一瞬间宛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哆嗦了一下,然后冷静下来。
她慌乱的看向苏乩,声音里差点儿都带上来的哭腔:“这,这是什么?”
她刚才的变化完全就是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她那会儿明明心里什么都没想,可那熟悉的怨气还是紧紧的缠绕了过来,让珍珠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心里忍不住跟着惊惧起来。
她也不是真的就成了个笨蛋,原本在苏乩无人指路就能准确找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心里便有些些许不详的猜测,再加上方才那反应,她事到如今心中差不多也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却不敢相信。
所以她因为遇见了这样未知的事情下意识的反应就哆哆嗦嗦的朝苏乩身边凑了凑,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是急迫的。
“这是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意外对不对?”
苏乩:“……”
苏乩沉吟了一声,没能立刻就回答珍珠小姑娘的问题。
主要是她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简略来讲就是珍珠小姑娘好好一个善人,身上的功德引起了别人的觊觎,又因为小姑娘对这种事情没有半点儿了解,也从来不会对这方面有什么怀疑,所以被人轻而易举的偷了功德,遭受了这样一桩无妄之灾而已。
苏乩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看着小姑娘看过来那惶急又迫切的眼神,她一时之间竟也感觉有些不忍心了。
静默了几秒钟,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道:“你这里被人作了法术,你的运道和功德都被做法的那人偷去了。”
先前已经说过了,功德一物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非常重要,有些要紧的时候,功德甚至可以救命。
所以大体上对身具功德之人,所有能看出来的人第一个选择就是与其交好——这也是有原因的,一般情况下,身负功德之人若是真心与人交好,他身上的功德也会庇护他所在意的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差不多也是一个道理。
当然,选择交好,也就是能分到一点儿好处,这世上总是不乏贪得无厌的人,不会因为这被分出来的些许功德而觉得感恩戴德,反而是非要将全部据为己有才会心满意足。
而毫无疑问盯上珍珠的那个人,就是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而且他不但有想法,也很敢做。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个道士
实际上更多人选择与身负功德之人交好并不是他们不贪心,而是功德这玩意儿真的很难搞,有时候你越是心怀不轨,反而越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所以尽管觊觎的人多,但真正动手的人却少。
但人间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那么承担风险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因而大体上来说,经不住诱惑而选择铤而走险的人其实还是挺多的。
就有这么一个道士,原本就有些心术不正的意思,恰好在这座城市里见到了珍珠其人,又恰好曾经见过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的可以盗取别人运道这样的秘法。
然后他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动手。
那个秘法也不知道是谁创造出来的,竟然还真有些巧法儿在其中,反正就是要让那个原本一生顺遂的身负功德之人非常痛苦,用她自己产生的怨气压制她身上的功德,在那些功德被压制到最小的时候,他就可以成功的将珍珠的功德据为己有了。
这个方法相对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万无一失,比起在此之前出现的大部分操作性无疑非常的高了。
甚至于如果苏乩今天没有出现的话,今天晚上一过,那人毫无疑问已经可以成功的得到珍珠的功德了。
然而可惜的是他却碰到了苏乩。
苏乩将那玩意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将其毁掉,反而是直接收了起来,珍珠见了,不禁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过去,然后问道:“您这是……?”
她发现苏乩的不同寻常,语气变得越发小心的同时,连敬语都用上了。刚才根据苏乩的一系列表现,她已经猜测到自己可能是被人设计了,尽管她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的地方。
以及她也并不懂苏乩为什么要将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玩意儿给留下来,所以在心里悄悄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相当小心的问了出来。
苏乩抬眸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随口解释了一句:“引蛇出洞。”
珍珠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恍然,顿了一会儿,她心中不禁又情不自禁漫上来些许失落的出来。
“为什么是我呢?”
她低下头,声音听起来也非常的低沉,苏乩注视着小姑娘圆圆的发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说呢——是说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总是觊觎着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无辜如珍珠也不过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罢了。
苏乩:“……”
苏乩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回答珍珠的这一个问题,只似是无意的转移了话题:“想来那人今天晚上就能来了。”
珍珠:“……”
珍珠也沉默了一下。
她问出那一句话,其实也没想着能得到回答,原本也不过是为着心中那些许不甘心而已,这会儿见苏乩转移了话题,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在顿了一下之后,才张了张口:“他……”
她其实是想问那人今晚一定会来吗,不过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问的仿佛是一句废话,眼前这个姑娘既然能问都没问一句,就知道了自己房间里那害人的东西在哪里放着,想来其他事情她也是一清二楚的吧。
这样想着,珍珠到底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声苏乩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惹了那人觊觎。
苏乩想了一下,反正这事儿结束之后,珍珠也应该要被送到地府转世投胎去了,对这种事情了解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的样子,于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将自己推断出来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向着珍珠小姑娘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了,珍珠看起来就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她脑子里恍然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却是那会儿自己临死时走马灯似得看见的那幸福美满的一生,原来竟然不是单纯的幻觉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珍珠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潸然泪下。
苏乩:“……”
苏乩心说这个珍珠小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鬼物,身上有着这么重的怨气竟然还会有眼泪——只能说生前不愧是善人。
两人随意的说了一会儿废话,其实除了那个不知名的道士害人这件事之外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她们两个也不熟悉,按照常理来说还是截然不同的连共同话题可能都不会有的两类人,故而说是聊天,也就是珍珠问一些自己好奇的问题,而苏乩进行解释而已。
又偏偏珍珠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其实都是人为导致的,能控制得住没有爆发已经能算是她脾气好了,哪里还会有心思闲聊什么。
于是两人坐在那里,没说上几句,就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乩:“……”
苏乩瞅了珍珠一眼,又掐指算了算时辰,叹了口气,道:“罢,该休息了,且等到子时吧。”
珍珠默然点了点头,两人便各自找了地方休息了。
智脑瞧着苏乩躺在屋顶的瓦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想了想,随口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道士。”
苏乩“唔”了一声,一时间有些懒洋洋的,慢了半拍才回道:“到时候看情况。”
那人若真是作恶多端,那她就替天行道一回,那人若只是这一次想差了,那就让他为这件事赎罪就行。
智脑闻言,应了一声,又有些好奇的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苏乩:“嗯?”
智脑就解释道:“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此之前都没见过这种盗取别人运道的法子,你都不好奇一下吗?”
苏乩:“……”
苏乩也是好奇的。
她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这会儿被智脑一个话题挑起了谈兴,索性就坐了起来,从怀里摸出来一套纸笔,兴致勃勃道:“说起来乩见过的盗取旁人运道的法子还挺多的。”
她说着,便在纸上写了起来,一边写着,一边还念念有词:“将这些都记录下来说不定也挺有趣的。”
智脑:“……”
智脑想了想,反正苏乩将其就算写下来也不会给别人看,倒是不会产生什么大问题,这样想着,它就索性配合苏乩回忆起他们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相关术法。
苏乩原本就是午后才到的上官府,进来后和珍珠走剧情浪费了好一段时间,走完剧情珍珠图穷匕见两人打了一回又浪费了一段时间,完了两人谈心又是一段时间,等到两人决定各自休息然后守株待兔的时候,距离子时也不过堪堪一个时辰了。
于是这会儿苏乩就觉得自己也没写几个字,珍珠小姑娘就找了过来,兜头来了一句:“姑娘,子时了。”
珍珠身为鬼物,根本都用不到睡觉的,那会儿她说是回去休息,实际上她就是坐在已经死的地方回忆,越回忆,心里莫名就又生出来诸多恨意,于是等到说好的时间到了的时候,她迫不及待的就找到了苏乩,恨不能下一秒那个害了自己的道士就出现在这里,让她报仇雪恨。
被珍珠打扰了兴致,苏乩也不生气,她算了算时间,就从屋顶上跳下来,顺便就在这宅子周围布了个结界——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那道士,主要是怕那道士发现不对然后跑掉。
珍珠身上的功德真正消弭的时间应该是今夜子正,道士也并没有掐着点儿过来,反而是提前了一段时间。
那道士是个上了年纪的道士——也正是因为年纪大了,修为不得寸进,眼看着寿命将至,他心里就不甘心的。
许多年前他四处游历的时候,偶然和出去买东西的珍珠有过一面之缘,只一眼,道士就欣喜若狂。
他眼中的珍珠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味可以延长自己寿命的良药,恰好他很久之前曾经在某个秘境之中,侥幸得到了一本秘法,那秘法中就有提到盗取旁人运道的事情。
在寿命所剩无几的时候,道士基本上都没怎么纠结,就决定要用那个秘法,盗取这个小姑娘的运道。
他就在这个城镇定居了下来,先是打听了一下珍珠的身份——珍珠那会儿已经得了上官家少夫人的青眼,穿衣打扮看着就不是什么普通人,道士只需要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一行人,旁边自然会有些多管闲事的人或是不屑或是嘲讽的将珍珠的身份对他科普一番。
得知珍珠是在上官府做下人,道士很快心中就有了想法。
刨除歪门邪道的问题,道士其实还是挺有本事的,就是他的本事总是用不到正道上,比如说这一回。
他为了能将最重要的法器近距离接触到珍珠,就设计诅咒了上官家的老爷,然后在上官家因为老爷的异样而人心惶惶的时候他适时的跳出来表示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就是他搞出来的事情,要他解决自然也是轻而易举,因而理所当然的,不知内情的上官老爷直接就将道士奉为上宾。
道士也因此可以自由在上官府出入,继而顺理成章的做好了一切准备。
至于上官少夫人生产那天那个莫名出现并最后牵连到许多人包括珍珠的女子,也自然是道士控制的。
……
今天,天空突然掀起狂风,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道士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他一直以来计划的事情有了着落。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出现,因为这一天里,珍珠身上护佑着她的功德可以说是处于一种#回光返照#的转态,也就是说,虽命不久矣,却出奇的会特别有精力。
为了防止自己阴沟里翻船,道士很谨慎的只远远的观察着,直到子时刚过,上官府上空表现出来的转态在苏乩的控制下显露出一种日薄西山的样子,道士很快就心中一定,然后立刻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然后就被苏乩守株待兔了……
那人是子时过了没一会儿就出现的,本人看起来形象不错,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就是那种走在路上说一句我观你面相如何如何旁人第一反应是狐疑而不是勃然大怒的类型。
也托了他这形象的福,珍珠小姑娘竟然还对他有些印象。
苏乩和珍珠并没有直接就跳出来捉人,而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等着道士操作。
那道士乘着夜风——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天夜里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明明是盛夏,夜间却打眼一片乌沉沉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详。
他在门口掐算了一番,然后带着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走进了上官府的大门。
珍珠一眼看见那道士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她自身又被怨气扰的记忆力有些不大好,因而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道士她以前见过。
一旦想起来些印象,珍珠很快就回忆起了当时她遇见那道士的时候的场景——然后她就有些接受无能。
怎么说呢,那会儿上官家因为上官老爷的事情有些人心惶惶,作为当家主母的少夫人也因此而非常忙累,这种时候道士突然出现并治好了上官老爷的病,作为少夫人的真爱粉,珍珠本人对道士也是怀着一种十分感激的情绪的。
谁能想到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要不是苏乩先前有给了她一个小玩意儿压制住了她的怨气,珍珠这会儿怕不是都要疯。
那道士一进来并没有注意到暗地里有两个人正在观察着自己,他就是瞅着上官府内丛生的怨气,感觉那个丫鬟的功德果真被压制的差不多了,只要自己再搞完最后一道程序那些功德就可以真正成为自己的东西,心里就高兴的很,高兴到他还没得到那些功德呢,就忍不住开始想象起自己已经得到了的样子,并且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乩:“……”
珍珠:“……”
两个人默默的看着那道士站在院子里,莫名其妙就开始大笑了起来,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话可说。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珍珠一咬牙,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心里的恨意就冒了上来——也是难怪了,好好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因为这道士一个自私的念头在二八年华就含冤而死,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又怎么能忍得住?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这个报复
到底珍珠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圣人不是?
也是因为苏乩在旁边,而且她刚才又将珍珠狠狠锤了一顿,直接就将她打怕了,所以珍珠才没有立刻爆发,反而是下意识有些忌惮的将目光落在了苏乩身上。
苏乩注意到她通红的眼睛,顿了一下,心中感觉一时间就有些复杂。
其实珍珠尽管如今怨气缠身和厉鬼无异,但实际上她因为有功德的庇护始终保持着神智,以至于从始至终手上并没有真正有过人命。
而那个道士苏乩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对方寿数将近,完全没办法抢救了。
所以,综合来讲,苏乩个人其实是倾向于珍珠并不需要为这么一个注定了结果的人而脏了手——理智上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苏乩也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不能单纯只靠理智行事的,之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苏乩依旧对人类这一物种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就是因为人类的行事比起理性,总是受感性支配更多,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总是能做出一些让苏乩看来相当出人意表的事情。
这么说的意思是,苏乩这会儿心里不禁有些迟疑——她是觉得让珍珠小姑娘保持干干净净的去投胎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可她又如何知道,珍珠小姑娘本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万一她是那种哪怕自己承受严重的后果也一定要那个道士付出代价的类型呢?
所以苏乩不可避免的就迟疑了。
索性她也没有迟疑多长时间,就对上了小姑娘看过来的通红的眼睛,她沉默了几秒钟,没忍住抬手在小姑娘的发顶轻轻的摸了一下,心中一动,就特别开诚布公将她目前的状况直接说了出来。
珍珠:“……”
听完苏乩的分析,珍珠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在被怨气缠身的这么多年里过得委实也不怎么好。想都能想的到,怨气啊,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道士让珍珠被怨气缠身主要就是为了消磨她的功德。
想象一下,那足以庇护小姑娘一世的功德,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差不多要被消磨殆尽了,就可以想象这怨气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一种存在。
那怨气让珍珠痛苦,反而因此使得她心中生出的怨气更多,这样周而复始,到这个时候,珍珠小姑娘身上俨然已经悬念丛生了。
她这会儿能够控制得住自己,苏乩平心而论其实都有些小小的惊讶了。
她注视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睛中一时间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心里竟难得的生出了些许不忍心。
不过尽管心中有些怜惜,实际上她却并没有开口打断珍珠的沉思——不管最后对方的选择是什么,那都是要珍珠发自内心的自己做出的抉择,苏乩可以客观的替她分析一下她做出的选择会产生什么的后果,却不能直接替她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在沉默了好半晌,那个道士都已经狂喜结束然后非常熟练的直奔珍珠住的那个厢房里去了,珍珠盯着那道士用一副开心到有些狰狞的表情将自己床头挂着的那个香囊取了下来,眸光一定,转头看着苏乩一字一句的道:“我想报仇!”
苏乩:“……”
苏乩平静的接受了珍珠的这一个选择,点了点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想报仇便报仇吧。”
珍珠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有些意外苏乩的平静。毕竟最初苏乩刚来的时候,走了一遍剧情之后可是毫不客气的将她给狠狠地锤了一顿。
到底那会儿苏乩镇压珍珠的过程太过于举重若轻,对珍珠来说委实让她难以望其项背,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珍珠虽然算不上什么俊杰,但她还不想现在就去死却是好毫无疑问的事情。
从昨天到今天因为对苏乩武力值的畏惧,珍珠一直表现得非常安分,也不敢搞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甚至于这会儿看见道士那个罪魁祸首,明明心里恨的都快要忍不住了,她还是在苏乩没有同意的时候,不敢擅作主张。
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从目前的接触来看,她认为苏乩是那种行侠仗义整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伟光正#的类型,那会儿得知自己手头并没有沾染过人命的时候,对方还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夸奖过自己呢。
坐着一个生前习惯了察言观色的丫鬟,珍珠确定自己对别人的情绪变化还是足够敏感的,所以她私心里就觉得自己要是敢害人的话,苏乩说不定会下更狠的手让自己更加痛苦才是。
就因为这样的想法,她才没有第一时刻跳出来杀了道士,可尽管她已经很努力想要忍住了,但她看着道士那样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的住处然后拿出那个香囊,脸上的表情狂热到狰狞的可怕,珍珠一下子就不想忍了。
——凭什么呢?
凭什么明明受害的是她,可她却连报仇都要顾忌一下后续的影响?可那个道士却能紧紧只是为了一些并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做出了这些丧心病狂的事心中还没有半点儿敬畏?
凭什么?
珍珠忍不住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她回答不上来。
她就不想忍了。
所以当她看着苏乩一字一句说出想报仇几个字的时候,心中唯一的感觉竟然是畅快。
那一瞬间,珍珠觉得,就算眼前这个强大到高深莫测的仙女想要因此而收了自己,那她也一定要先报了仇再说。
只是苏乩的反应有些出乎于珍珠的意料。
她愣了一下,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望了苏乩一眼。
苏乩就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再一次摸了一下,然后动作非常轻微的,将她往前面推了一下,口中道:“去吧,顺应心意就好。”
珍珠睁大了眼睛,回头深深地看了苏乩一眼,然后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向着门口皱眉站着的道士扑了过去。
道士这会儿心情并不愉快。他的眉心紧紧的锁着,脸上的神情写满了狐疑,因为他已经捏出了法诀完成了理论上来说的最后一道工序,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想象中的反应。
嗯,是的,那个道具上面的禁制早就已经被苏乩抹掉了,而且她还很坏心眼的伪装出来一个看起来毫无异样实际上却什么用都没有的禁制覆盖在上面,导致道士没有半点儿察觉,反而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即将要成功了。
所以在珍珠扑下去的时候,他可真是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就惊在了原地——尤其是珍珠因为心里因素加成的那股气势和周身笼罩的肉眼可见的几乎雾化成型的怨气看着还是相当吓人的。
不过道士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且因为和自己想象的场景截然不同而心理落差有些大,然而他还是反应很快的连忙掏出了法器做出了回应。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珍珠是原本就得天独厚,还有被道士刻意培养出来的惊人怨气,不过因为生前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丫鬟,也没什么技巧,因而就是仗着能量强大硬刚。
而道士虽然本体是个人类,比不上珍珠身为鬼物强大,但他活了那么多年,还能有改天换命的秘法,手里头打架的技巧可比珍珠多的多了。
因而两个人这会儿打起来,也算是微妙的有一种势均力敌的平衡感觉。
苏乩悄摸摸的在旁边围观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珍珠小姑娘打的投入——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这会儿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让眼前这个丧心病狂自私自利的道士受到报复,也忘记了旁边还有个苏乩,直接将自己的怨恨发泄的淋漓尽致。
天空一时间越发的暗沉了,天际处隐隐约约传来雷电的响声,苏乩瞅了瞅战况,顺手在上官府的范畴内布下了一个结界,然后和天道阿九打了一声招呼,就自然的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围观起来。
……
最后的胜负结果怎么说……苏乩并不觉得出乎意料,毕竟那个道士坏事做尽,事到如今也该到头了,即便这回没遇见她,他弄出来的这什么盗取功德的法子也成功不了。
所以眼见着珍珠将他压制的死死的,苏乩心里一时之间还有些索然无味。
然后令她有些惊讶的是,珍珠竟然没有直接杀掉那个道士。
她用怨气将道士困在了原地。两人打斗的过程并不轻松,作为失败一方的道士看起来也就更显得狼狈,他这会儿被一道道怨气困在原地,脸色因为承受不了这磅礴且阴冷的气息而变得青青白白。
嗯,实际上就算不因为这个,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珍珠和他打架的时候,也没有闲情逸致到还有心思绕开他的脸,所以即便没有其他因素,他这会儿脸上也是早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道士被猝不及防侵入体内的怨气冲击的脑子都有些混沌了,不过他却还能想起来自己的不甘心——他可是为了这一天足足等了好几年,结果就在即将要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结果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他的不甘心珍珠都能够理解,于是珍珠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笑的可畅快了,一边笑一边大声道:“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怎么样?”
她大声的笑着,似乎要将这些年枉死又被困在上官府的不甘心全部发泄出来。她这会儿又不是个普通人,连笑声里都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强烈怨气,一钻进耳朵里就只让人觉得刺耳,浑身不舒服。
道士之前的时候还想过万一出了意外就准备一些符纸可以稍微抵抗一下怨气,可这会儿他都被珍珠打败困在低声动弹不得了,别说他刚才山穷水尽已经将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用光了,就是现在还有,他也已经取不出来了。
所以他此时此刻就特别难受,想要挣扎一下,却被珍珠直接一脚踩在了脑袋上,一张嘴嘴巴里就沾了许多地上的泥土,道士一时间都惊呆了。
本来这种把人的脑袋踩到泥地的行为就是非常侮辱人的,而且珍珠她还是个原本之前被道士认定为囊中之物的鬼物——就算不是鬼物,那也是个在普罗大众眼中比男子地位低的女人。
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在常人观念中仿佛比被男人这样侮辱更加让人接受不了。
最起码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道士就特别难以接受。
实际上珍珠在将鞋子放在道士脑袋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也有些被自己惊讶到了。
她知道这几年因为怨气的原因自己的性格是有些变化的,可是再变化她生前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罢了,且因为是上官家当家主母房里的丫鬟,很多时候一言一行就代表了上官家的格调,所以她惯常是很注意自己的行为的,可以说是比起普通小康人家的姑娘都更有教养一些。
因而在被愤恨支使着做出这样粗鲁的动作的时候,珍珠本人也微不可查的呆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甚至因为道士那满含屈辱的眼神以及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动作,珍珠反而get到了一种异样的快感。
——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好玩的?那能让她这些年受过的痛苦烟消云散吗?
显然不能,死了的话眼睛一闭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珍珠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儿报复的乐趣,而且她本人可能反而要因为造了杀孽而影响到下辈子的运道,直接杀人纯属得不偿失。
所以电光火石之间,珍珠就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让道士直接偿命,她要让道士体会一下自己经历过的痛苦,要让他真心实意的觉得后悔,要让他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珍珠一双赤红的眼睛定定的盯着脚下的道士,脸上突然就露出来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出来。
她故意将脚稍微抬起来一点儿,又将怨气松开些许,让道士满以为自己的挣扎有了效果,还来不及高兴,一抬头就注意到珍珠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道士就只觉得心头如坠冰窟。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这个决定
道士原本挣扎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方才他挣扎时感觉那女鬼的压制有松动了那么一下下,于是他心中一喜下意识满以为是自己的挣扎有用了还想着趁机反杀一下之类的,然而实际上当他注意到珍珠脸上的表情的时候,他就知道,反杀什么的,都是错觉。
天大的错觉。
道士惊恐的看着珍珠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竟真的如珍珠所想的那样有些隐隐的后悔。
——就是他后悔的点可能和珍珠想要的不一样,他只是看着珍珠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
而珍珠的想要的却是他为自己害人的事情而发自内心的感觉到忏悔。
虽然有些差别,不过这并不重要。
珍珠阴沉沉的看着因为被怨气包裹而哀嚎着的道士,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没关系,他现在还不后悔没关系,只要让他浸入式的作为一个受害者的感受一下被他所害之人的感受,珍珠相信他最终一定会有真心的。
这样想着,珍珠回头,朝苏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乩注视着珍珠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为什么没有杀他?”
珍珠似乎从刚才开始脸上就一直是笑着的,她生的乖巧可爱,没有被害死的时候看着就是特别讨喜的那种类型,这会儿她大概是因为终于得偿所愿报了仇,身上的怨气消散了不少,那种原本属于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娇憨之态就莫名的显露了出来。
她听到苏乩的问题,将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毫不掩饰的笑道:“因为直接死了的话太便宜他了啊。”
苏乩:“……”
——嗯,虽然有想到这个回答,但实际上当这几个字节真的被小姑娘轻飘飘的说出来的时候,苏乩觉得这感觉还是挺惊悚的。
尤其是这会儿天还不曾亮,天空本就昏暗的很,而上官府周围先前有苏乩布下的一层结界,后来那道士过来,为了谨慎期间又布了一层结界。
如今两层结界的笼罩下,珍珠身为鬼物的阴气毫不费力的尽数释放出来,将整个结界内都渲染的铺天盖地,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地上躺了个浑身狼狈的道士口中不断或是呻吟或是哀嚎偶尔还抽搐颤抖一下,那场景看着可不就相当的惊悚了。
又,惊悚是苏乩作为一个柔弱的(?)的普通围观群众的个人感受,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珍珠小姑娘看着这个场景却只觉得心中快活的很。
那还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快活。
苏乩就:“……”
她也是很无语凝噎了。
不过不管珍珠报复道士的手段究竟有多么惨烈,只要不闹出来人命,大体上她本人是不会牵扯到什么因果的,故而苏乩瞅了她两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主要是这小姑娘这会儿看着也不是肯听人劝的样子……
咳。
苏乩围观了一会儿,就有些厌倦了,转头见珍珠脸上挂着鬼畜的笑容盯着道士受折磨,想了想,也没打扰她,就直接转身出了院子。
上官府理论上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地方。
毕竟当年也是好歹算是个名门望族,只是时间的侵蚀让如今府内的东西都带上了岁月的痕迹——通俗来讲就是看起来超级破旧需要重修的意思。
于是苏乩情不自禁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都要重修了,那她为什么在此之前要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这破府邸内的环境。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
智脑配合的鼓了鼓掌,苏乩:“……”
两人说笑了几句,智脑就问:“你想好要在这座城镇里定居了吗?”
苏乩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来这儿时间不长,不过乩对它的初印象非常好哦。”
智脑应了一声,就提议起新宅邸装修的问题了。
是的,尽管这会儿上官府的牌匾还在这宅子的门口挂着,且府内还有个上官府出身的女鬼珍珠在,但不管是苏乩还是智脑都很自然的将这个宅邸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反正事到如今这里唯一能称得上有些关系的也就珍珠一个人……哦,不是,是一只鬼,而等珍珠和道士的恩怨了解之后,苏乩理所当然要将小姑娘送去投胎,所以这么算下来,她也不过是提前考虑了一下而已。
智脑这么一提,苏乩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不过在她拿着图纸写写画画的时候,安静围观的智脑悄摸摸的将她观察了许久,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阿乩,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情绪有些不大对啊?”
苏乩:“……”
苏乩手中的毛笔在纸上落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只是垂了垂眼睛,纤长的睫毛这样落下来,似乎将她眼睛里的情绪都遮挡的干干净净了。
在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她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道:“是有些吧。”
实际上智脑不说,她自己也有些察觉到了,她近一段时间对某件事的兴趣消散的速度仿佛快的过了头,往往上一秒还兴致勃勃想要围观一下,下一秒就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看着就让人心里厌倦的很。
她并是和对自己的情绪非常敏感的人,但因为她自诞生出自己的意识之后对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怀着满点的好奇心,最初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兴致勃勃的一动不动看一朵花从花苞到盛放。
她现在的她在看见珍珠小姑娘因为报了仇而又哭又笑的表情的时候,心里恍惚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波动。
……
一听到苏乩并没有拒绝这个话题,智脑情不自禁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没有刻意逃避这件事,那说明还有抢救的余地。
哎,它养个女儿也是很不容易了。
不过智脑从始至终对此也只觉得自己甘之如饴就是了。
嗯,扯远了。
总之,听到苏乩承认了自己的情绪问题,智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开始提起解决的办法。
这件事它其实想了很久了,之前有的和苏乩提过,不过中间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智脑始终没有决定具体的时间,只是最近瞅着苏乩的情况。它觉得现在大抵就是合适的时候了。
于是它道:“那要去别的世界旅行吗?”
苏乩:“……”
苏乩怔了一下。
去别的世界旅行这件事智脑只好有说过,苏乩本人其实也挺有兴趣的,毕竟在没有成功进化之前她也和智脑四处在各个世界旅行过,只是那个时候的苏乩并不懂得碳基生物的七情六欲,以至于走了那么多的世界,感觉她学会的还没有在这一个世界里的多。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苏乩都想不起来自己在那些世界都干了些什么感觉——当然,这其实是错觉,她的观察日记如今可还在硬盘里存着呢。
不可否认,在智脑这回正正经经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苏乩不自觉的,心中就微微一动。
好半晌,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容:“好啊。”
智脑小小的欢呼了一声,苏乩脸上的笑容就没忍住扩大了一下,然后用非常轻微的声音说了一句:“乩对此非常期待。”
智脑心里也很期待。
它转头就兴高采烈的戳了一下天道阿九。
天道早就知道了苏乩要旅行的事实,甚至他这段时间还尽心尽力的和其他世界的天道沟通了一波做了一波外交,只想让苏乩小姑娘过去其他世界的时候可以顺顺遂遂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苏乩是天道一点一点的注视着渐渐长成如今这样的模样的,而天道也是在苏乩的刺激下(……)才能够像现在这样拥有真正的身体。
所以尽管理论上应该是无欲无求公平公正的天道,可阿九自己却知道,苏乩是不一样的。
听到智脑终于将这件事情提上了日常,天道也是不小心在空中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回道:“吾已经和其他世界的天道沟通过了,有些很有趣的世界阿乩她一定会喜欢的。”
智脑:“……”
不知道为什么,听天道这么说,它心里总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智脑和天道都说完这件事许久了,它才恍然想起来,天道方才那姿态俨然就是个要送自家崽崽出远门老父亲又是欣慰又是不舍的状态。
智脑:“……”
好烦哦,它就想做它家小可爱独一无二的老父亲怎么总有人想和它抢?
哼唧!
虽说是决定了要出去旅行,苏乩也并没有就将手头的事情放下立刻就走,最起码她是要看着杨戬平安无事了之后才能够放心的。
想起来这么一回事,苏乩就顺便关注了一下杨戬——具体来说应该是刘沉香那边的动静。
先前沉香被杨戬用激的不畏艰难险阻跑去花果山要拜孙悟空为师学法术。
然而孙悟空虽然方面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敢想的猴子,不过经历的那么多事情,他如今已经是个非常稳重的大佬了。
作为一个稳重的大佬,怎么可能会参与这种一听就觉得很不靠谱的事情?
所以他明面上冷酷无情的拒绝了沉香小姑娘,然后暗地里暗度陈仓教她学法术。
要说法术速成的法子,这世上孙悟空自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
他可是当年在天庭第一学府打好了坚实的基础之后,转头就上了天庭将旁人平日里珍惜无比的蟠桃啊仙丹啊当糖豆一般吃了个爽,完了还被太上老君搁炼丹炉里炼了一回,正正好就让他将先前吃的补品们都和自己完完全全融为一体。
真就速成的很了。
这会儿了解了一下沉香的想法,再加上旁边杨戬还微妙的一波暗示,孙悟空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当年是怎么搞的大事情,于是心中一动,就对沉香提了提太上老君那仙丹的事情。
沉香也是个敢想的。
她听孙悟空提起仙丹,就感觉心动的很,不过仙丹那是兜率宫太上老君的东西。太上老君可是个传说中的大佬,沉香心里难免就有些迟疑,这个时候杨戬突然冒出来适时的送上了一波助攻,沉香登时就雄赳赳,气昂昂跑去三十三天偷仙丹了。
在知道沉香这么敢的时候杨戬本人都有些惊呆了。
他是想着让沉香嗑点儿仙丹速成一下来着,因为这他专门跑去兜率宫从老君那里讨来了一些合适的丹药,就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暴露出来让沉香得到。
整个计划合情合理可以说是完全不会让沉香遇到什么危险还能变强,显而易见杨戬也是非常的尽心尽力了。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沉香她能这么敢,直接跑去了三十三天。
杨戬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懵完之后,他火急火燎的跟着去了三十三天,在暗地里将沉香从兜率宫里弄了出来,然后才带了礼物去给老君赔罪。
索性老君性子惯常豁达,又被祸害了一回也不生气,甚至在听杨戬说沉香是孙悟空教出来的之后还有心思和杨戬开了一句玩笑。
杨戬也是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两人相当官方的交流了一番,杨戬记挂沉香吃了仙丹的反应,也没有再耽误什么时间,就又暗地里一番操作让沉香遇见一系列能帮助她的#贵人#。
沉香一路上就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遇见的大部分事情都有自家那个反派舅舅插手其中,她现在除了要救出娘亲之外,其实最大的执念还是想要打败杨戬,让杨戬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杨戬:“……”
杨戬对此并不想如何发表意见。
反正不管动机如何,最后小姑娘始终是按照他设想好的路走着就是了。
唉。
杨戬偶尔看着小姑娘辛苦至极的模样,也是会心软一下觉得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委实不必受这样的艰苦的,然而这是最好的选择。
杨戬会心疼,却并不后悔。
……
苏乩这回在人间耽搁的时间也不短——她其实也没干什么事,只是走走停停,间或遇见有意思的城市有意思的人类她就忍不住停下来围观一番,尽管停一次按苏乩如今的耐心最多也就几天时间,可这里停几天那里停几天,累积下来,可不就很长时间过去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这个苏府
所以等到苏乩问起来的时候,沉香的大事情已经搞的轰轰烈烈了。
从智脑那里得到这一消息,苏乩很是认真的站在原地思考了十几秒钟自己要不要过去凑一下热闹这个问题。
不过有鉴于天上地下的时间差还挺大,她就决定先将凡间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昨天上官府的事情终于结束的差不多了,那道士本就不是个多硬气的人——更具体来讲他其实挺贪生怕死的,不然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想要将别人的功德据为己有,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长生而已。
甚至于都算不得长生,只是让他的寿命稍微能延长那么一些时间而已,他都能害人害的毫不手软,可见这个道士真的是非常的珍爱生命了。
——有句讲句,苏乩个人觉得珍爱生命其实算是一项非常好的美德,但只珍爱自己的生命却将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这就不怎么合适了。
嗯,扯远了,总之在珍珠发泄式的折磨下,那个道士都没坚持多长时间,就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珍珠:“……”
珍珠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服软,她将人盯了好一会儿,问说:“你错在哪里?”
道士回答不上来,于是珍珠就知道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只不过是怕了珍珠的折磨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珍珠反而更加生气了,她毫不客气的又加大了折磨的分量,将那个道士狠狠的教训了一通。
她也不是没有章法的折磨,而是让道士全方位从一个被害者的角度沉浸式的体验一下被人平白无故害死的感觉,她枉死的这么多年里,基本上天天都在重复死去那一天的日常,所以对那个时候自己的心境还有当时周围的场景都熟悉的不得了,那道士体验的时候,就真实的仿佛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莫名奇妙的害了自己尊敬的少夫人,然后被一顿乱棍打死。
打死还不算完,依旧离不开上官府这个地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体验临死那天的事情,一直重复着,道士只感觉绝望都仿佛没有了尽头。
他终于真心实意的哭了起来——原来被人毫无缘由的害死又被盗取功德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情啊。
道士往日里不是没有听过被他害死的人的惨叫,可那会儿他心里一点儿波动都没有,旁人的惨叫他都不能听进耳朵里,只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寿命会因此而增加几天这种事情。
直到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了珍珠临死那一天的经历,那种绝望和惊惧让道士直接就迷失在了其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珍珠,而“珍珠”心中的怨恨让他的灵魂控制不住的涌出无尽的怨气。
……
在道士经受折磨的时候,珍珠就在旁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突然注意到道士身上涌出来铺天盖地的比自己还多的怨气,珍珠都懵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了客房那边找苏乩。
苏乩在怨气初生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当下也就向着这边找了过来,两人正好在院子里遇见了,珍珠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其实心里这会儿挺畅快的,就是有些担心那道士万一真的控制不住真的化成了厉鬼,苏乩知道了要不高兴。
所以她才过来找了苏乩,而且在路上还刻意慢悠悠的耽误了一段时间,不然她一个非人类,想要找苏乩哪里用得着这么往过走,直接穿墙就能过去。
咳。
当然苏乩实际上也没怎么着急。
她心里也是觉得那道士纯属罪有应得,而且珍珠的报复她觉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完全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厉鬼的诞生发展的严重了会影响天地间的运道,就好像越是不好的年代,这时间的妖魔鬼怪就越多,理论上来说还是尽量控制一下比较好。
所以苏乩才在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慢吞吞的顺手画了一张符过去将那道士处理一下。
在花园里碰见珍珠的时候,她下意识将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又听对方表情无辜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苏乩没忍住就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珍珠被她这一个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却强行让自己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看着就越发的无辜。
苏乩也没有对比进行深究,她哼笑了一声,就到了道士被困着的那个院子。
她们过去的时候,时间可真是刚刚好——好到要是再迟来那么两三秒钟,道士都能直接化为厉鬼了。
他本身作为道士就有修为,可想而知他化成的厉鬼肯定比珍珠这个普通人化成的更强大。
索性苏乩过来的很及时。
她一进院子,就很顺手的将手里的符咒扔了过去。那符咒轻飘飘落在道士身上,铺天盖地的怨气当即就滞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气争先恐后的向着那一个小小的符咒上涌过去。
珍珠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极了,并且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些许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苏乩对付她的时候手段比较温和,否则她这会儿肯定早就凉凉了。
她在心里寻思着,并庆幸于自己没有擅作主张,而是为了谨慎期间过去将苏乩找了起来,虽然有故意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不管显而易见这位仙女姑娘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也算是很幸运了。
就在珍珠心里思绪万千的功夫,道士身上的怨气很快就被那一张符咒吸收殆尽,等到那些怨气彻底消散的时候,那符纸就自发的燃烧起来,最后化成灰烬落在了道士身上。
道士过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清醒过来,一醒来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在他的意识里,他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枉死那天的经历了,汹涌的怨恨在心中澎湃,让他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直到珍珠自带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告诉我,你可后悔?”
那冰凉的声音落在耳中,道士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然后不等回答珍珠的问题,就崩溃的大哭起来。
珍珠:“……”
珍珠没忍住有些嫌弃的往后面退开了一段距离,主要是道士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男人,这会儿哭的歇斯底里的,看着比小孩子还狼狈,珍珠对此还是挺接受无能的。
道士一边哭着,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珍珠听了一耳朵,就发现他是真的受到了教训,珍珠不禁沉默了起来。
就道士这会儿的模样,珍珠不用再问,就知道对方这会儿定然是真心实意的感觉到后悔了。
可不后悔呢,被人盗取功德哪里是那么容易轻松的事情啊,道士自己体验了那么多回,早就后悔的不得了了。
珍珠注视着道士神志不清的模样,心里明明是痛快的,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却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后悔了,可她却早就已经死了。
珍珠心里难受极了。
……
苏乩将那两人一同送去地府了,不过眼见着珍珠小姑娘自道士认错之后就有些情绪失落的样子,苏乩想了想,就很顺口的给小姑娘推荐了一下天庭第一学府。
嗯,虽然她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了,不过留一个名额的面子还是有的。
又,她不过是提一个建议,要不要走上另一条路还是要看珍珠小姑娘自己的选择,那也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
将两人送走,苏乩叠了些纸人令纸人将上官府收拾了一下。这地方被怨气笼罩了那么多年,运道早就已经坏了,苏乩便在周围摆了个阵法,将那些怨气清理干净。
直到做好了准备工作,她才将上官府的牌匾摘了,去城中请来了一队工人。
那天风雨交加的时候她来到这上官府,因为天气的缘故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不过她歇脚的那家客栈老板却有记得这么一个小姑娘。
主要是苏乩本人生的姿容出尘绝艳,那天狂风大作的,她还要强行顶着狂风跑去城西那里的不祥之地,以至于老板就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苏乩过去之后在上官府外面设了一层结界,城中的狂风就止住了,等到第二天她过去那边买吃的,那个店主一眼就认出了她。
苏乩那会儿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定居下来了,也就相当平易近人(大雾)的和店主唠了一会儿嗑,表示自己要将上官府旧宅子买下来住。
店主:“……”
店主当时可谓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jpg.
苏乩就顺水推舟表示自己其实学过些许道法,已经将那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处理掉了。
那宅子的诡异之处大体上城中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于是这会儿一听苏乩说她已经将其处理掉了,店家顿时就肃然起敬。
——尽管他并不是特别相信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真本事,但苏乩说的有板有眼,店家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小姑娘说的可能是真的。
又听苏乩说她以后会在这里定居下来,店家顿时就表现的更加热情了,倒也不是说他有什么想法,只是他觉得这小姑娘能轻松送送将上官府那东西解决掉,可见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而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有真本事的人总是值得人结交的。
苏乩也是考虑到后续的问题,刻意想和店主混个眼熟,于是当时两人就有心算无心,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
将准备工作做好又设计了想要的风格画了图之后,苏乩就去城中找了匠人翻修,因为上官府翻新还挺浪费时间,她索性就在之前认识的店主家的客栈里定了一个月时间的房子。
那店主人挺热情的,本来能开个客栈,性格就是那种八面玲珑的类型,和苏乩短暂交流之后立刻就get到了苏乩的想法,尽管特别想和别人吹一下有个厉害的大佬在自家店里住着,但他还是控制了自己,维持了苏乩的高逼格。
咳。
那边宅子翻修有工人有图纸,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苏乩向来要求比较高,画出来的图纸也不一般,尽管听店主说过这一队匠人技术棒棒哒,但她还是不能非常放心,每天都要去围观一下进度,一旦看到哪里有问题就提早说出来处理掉。
时间飞逝,很快那个闹鬼的上官府悄无声息的换了牌匾,成了苏府,苏乩这一回没请什么下人,她都想好了,等沉香的事情结束,她就去其他世界旅行,这里修建好了之后就当做一个休息的地方,累了就回来歇一段时间之类的。所以为了不因为神出鬼没而将别人吓到,下人什么的还是不必了。
因为她每天都有跟着看,新的苏府装修出来的效果特别合苏乩的心意,苏乩美滋滋的就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在合适的位置放好,然后才去了天庭。
天庭和人间的时间差还挺大,因而一个月前她听智脑说现在沉香一波人都在天庭里搞事情,这会儿人间一个月过去了,她上去天庭的时候,沉香他们仍旧还没有离开。
作为一个被天道暗地里推动着走到这一步的人,沉香身上还是有着几分运道的,不然就她那身仙骨,在最初还没有学会运用的时候,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会儿苏乩感觉自己也就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再过来就发现这小姑娘身后已经站了好几个挺有重量的人物了。
都不提表面上看似致力于阻止沉香实际上却暗戳戳的推着沉香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显圣真君杨戬,连哪吒小朋友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凑了这一个热闹。
苏乩想了一下,觉得按照哪吒那胆大包天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这会儿在这里插上一脚竟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
凌霄殿上一时间就有些兵荒马乱。
不过没有出乎苏乩意料的,沉香小姑娘并没能推翻昊天玉帝的统治——嗨,这想都该知道一定是这么个结果,天庭里那些老油条,即便是看起来站在了沉香这边,实际上也没有一个人真的觉得沉香小姑娘真就能推翻玉帝,不过也就是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给昊天一点儿危机感罢了。
想来昊天对此大抵也是心知肚明。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这个预见
苏乩过去围观的时候,双方正一本正经的对峙。
一方是以昊天玉帝以及王母为首认为天条存在在这里就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不是随随便便来一个人说推翻就推翻的。
另一方是以沉香为首的革新派,表示单人间都讲究个与时俱进,你这天条存在了几千几万年没错但它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所以有必要做出改革了。
双方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来我往也是非常的热闹了。
不过显而易见短时间内两方都不能被轻而易举的说服,所以场面一度非常僵持。
又,这种僵持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昊天这一方让步了,毕竟沉香再天赋异禀,时至今日也不过才十几岁,说是直接打上凌霄宝殿战况僵持才坐下来讨论的,实际上昊天那边的神仙们大体上都很划水,而昊天本人又等闲不能出手。
不过沉香对此并不是特别清楚。
她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杨戬所做的事情,就很单纯的以为自己走到这一步全凭个人努力以及运气好。
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队人马扯来扯去,什么结果都没有扯出来,一堆打酱油的神仙都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王母突然站了出来。
大体上正如同凡间帝王家的模式,帝王本人处理前朝各种大事件,而后宫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由王后处置,天庭的模式也是差不多。
昊天本人就是隔一段时间开一次朝会,听神神仙仙们汇报一下日常进程,而王母则是隔三差五举办个宴会吃吃喝喝和神仙们联络一下感情,以及管理天庭一众仙女男神们的个人问题。
三圣母杨婵私自下凡和凡人成亲生子这件事就是属于王母的管理范畴。
王母也是个有想法的神仙。
最开始天庭里人丁还很单薄的时候——也就是封神之前,王母身边有个侍女,叫做瑶姬。
瑶姬是个漂亮又有能力的仙女,在天庭的时候还挺受王母宠信,反正是个挺有存在感的仙女。就有一天,瑶姬下凡间办事儿的时候,突然和一个凡人看对了眼,两人郎情妾意之间,决定隐居在桃山不问世事。
都说了瑶姬在天庭是很有存在感的,于是她下凡没多长时间,就被王母给发现了,王母就特别生气——那会儿天庭还不比如今繁荣,有能力的神仙有一个算一个都挺珍惜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母将瑶姬抓回来,也没舍得弄死,就两人压在了桃山下。
突然提起来这件事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位瑶姬仙女就是杨戬和杨婵兄妹俩的母亲。
说起来瑶姬那会儿其实是有三个孩子的,也就是说杨戬上头其实还有个兄长,不过那会儿王母将瑶姬抓回来的时候,杨戬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了桃山,只有杨戬因为天生和沉香一样,有些特别的能力带着妹妹侥幸逃过一劫。
也说不清是不是命该如此,杨戬带着妹妹东躲西藏,正逢一众神仙圣人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封神之劫,圣人女娲掐指一算,算出来杨家这兄妹俩在封神中有重要的作用,这才让兄妹俩留下来一条命。
杨戬后来学了法术之后还劈开桃山将瑶姬救了出来,那会儿封神一事已经逐渐明朗,天庭里王母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放任了。
不过可惜的是瑶姬关押在桃山下的时候身体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即便是被被杨戬救了出来,没支撑多长时间就凉凉了。
她临死的时候,以自身血肉化成一盏琉璃莲花灯。那盏灯汇聚了一位强大仙女的仙骨血肉,能力也非常特别且强大,封神时期,资质平平的杨婵就靠着这一盏灯还很是刷了一下存在感。
嗯,现如今这盏灯被杨婵交给了沉香。
这盏灯因为融合了瑶姬的魂魄,使用限制还挺多的,最基础的一条是,只有他们家的人才能将它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似乎扯得有些远了。
那就说回来——在场面一度非常僵持的时候,职责所在的王母突然冷笑一声站了出来:“沉香,你还想不想救你娘亲了?”
她身为天庭一半的主人,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华丽朝府,神情冷凝,站在御座之前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显得既高贵又威严。
沉香:“!!!”
她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最初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将自己娘亲从华山下救出来,这会儿王母用这样的表情这么一说,沉香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大好。
她脸色不由自主沉了一下,冷冷的注视着王母,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沉香对三圣母杨婵还是有所在意的,王母在心中就松了一口气——她和昊天上帝两人因为职责和运道问题,等闲是不能随便动手的,所以不管是很久之前被孙悟空闹了一通还是这次被沉香打上来,他们两人就只能指挥着朝堂里一众神神仙仙动手。
孙悟空那回也就不说了,这次沉香闹上凌霄宝殿,原本就有好一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仙直接站在了沉香那边比如哪吒之流,剩下的本来就是那种圆滑至极的类型,武力值比不上哪吒等人就不说了,还老是爱划水。
要不是还有个杨戬明面上是站在玉帝王母这边的,沉香这边说一句势如破竹都显得含蓄了。
作为天庭二分之一的主人,面对这样的情况,王母看着自然是不高兴的,然后她不期然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才主动站了出来。
这会儿听沉香反问,她反而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抚了抚宽大的衣袖,嘴角微挑露出一个颇具嘲讽意味的冷笑出来:“你若是现在前往华山,不定还能再见杨婵最后一面。”
这轻飘飘一句话落下来落进沉香耳朵里,无异于石破天惊,让她一瞬间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为了方便期间,沉香如今是做的男装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起,比起当年在家里的时候便多了些许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这会儿脸色微沉,目光冷冷的落在王母身上,那眼神儿微妙的竟然带着不小的压迫力:“你做了什么?”
王母:“……”
不得不说,养尊处优惯了的王母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了,所以在心悸了几秒钟之后她立刻就勃然大怒,在说出自己在华山的布置之后注意到沉香眼神中微不可查划过少于慌乱的神色,她心里就感觉特别畅快。
沉香只听了几句,就直接转头跑出了南天门。
她其实并不确定王母说的华山在一个时辰后就会彻底化为齑粉,而被关押在华山下的三圣母会和华山一起烟消云散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她不敢赌。
所以她如王母所愿的离开了凌霄宝殿。
剩下那些和沉香一起过来神仙的妖族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还是跟着沉香一起撤。
所谓#群龙无首#大抵就是这样。
他们大部分掺和进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凑热闹,剩下一些是受过沉香的恩情就为她两肋插刀,还有少于几个是因为杨戬暗地里的托付。
这会儿就有知情人悄摸摸收到杨戬的暗示,连忙站出来表示沉香都离开了也不知道华山是个什么情况,顺理成章的提议诸人战略性撤退完事。
他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众人听了,也没有什么异议,一行人轰轰烈烈的过来搞了一波大的,结果撤退的虎头蛇尾。
咳。
这里暂且按下不提,却说沉香因为王母的话火急火燎的跑到华山里——她如今已经学到了很多本事,穿过重重幻境进入最里面的关押三圣母的洞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难度。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封印在杨婵周围以华山整体唯一阵眼的阵法,她事到如今仍旧破不开。
杨婵并不知道自家孩子看着眉清目秀,却差点儿捅破了天,她这会儿在华山底下习惯性的唱唱歌发发呆打发时间,一抬眼看见沉香表情有些慌乱的进来,她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口中温温柔柔道:“沉香?你怎么来了?”
自上次杨戬送沉香过来母女两人见了一面之后,到目前为止两人中间就再只见了一次,还不是真正的见面,而是杨婵依靠宝莲灯的力量在梦里见了沉香,并顺便将宝莲灯托付给了沉香。
所以仔细算下来,沉香拜师学艺到学有所成这段时间里,母女两就根本没有再见过面,这会儿难得相见,三圣母不得不说是非常的激动了。
她下意识一张口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还不等沉香回答,她很快又注意到沉香的情绪似乎不大对——而且刚才在天庭上到底是两方对战,打架这种事情除了拥有压制性的力量,否则不管怎么样打完之后都是能够看出来的。
三圣母就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更多的话霎时间哽在了喉咙里,她睁了睁眼睛将目光落在沉香脸上,好半晌声音轻柔的问了一句:“沉香,你怎么了?”
沉香:“……”
沉香没有说话,她正闷头研究着解开困住三圣母的那个阵法的方法,只是她之前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头绪,这会儿怎么可能立刻就解出来。
于是沉香抑制不住的眼眶就憋的通红。
三圣母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远远的注视着沉香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怎么,仿佛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试探的问了一句:“阵法出问题了,对吗?”
一滴透明的泪水猝不及防自沉香眼睛里落下去,滴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发出一声非常细微的声响。
沉香:“……”
沉香没有说话,于是三圣母就明白了。
她怔了一下,然后脸上才漫上一个清浅的,却又很温柔的微笑:“沉香,和我说说话吧。”
沉香:“……”
沉香依旧一句话不说研究阵法。
三圣母垂下眼睛,兀自笑了一下:“我们母女两个好像从来还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说过话呢。”
这一回沉香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向着三圣母的方向看过去,眼眶通红,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等你出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三圣母:“……”
……
母女两人这边气氛沉重的时候,苏乩跑去华山看了一眼,她本意是想确定一下王母的说法是在吓唬人还是真的,却不想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哦豁?”
苏乩表情微妙的在华山上空停了下来,智脑见状,顺口就问了一句:“你看见什么了?”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眼睛里情不自禁就漫上来些许愉悦的神色,她慢悠悠的道:“乩看出杨戬的任务,大概是要成功了。”
智脑:“???”
智脑情不自禁就惊讶了一下:“你是说?”
苏乩终于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乩看见了,天条出世的场景。”
她偶尔是会有这样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当时填写封神榜的时候看过的命运线太多,结果封神结束之后非常神奇的她这一能力也并没有消息,甚至于偶尔就算不刻意去看,在重大事情发生之前也会有某些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刚才就是看见了新的天条金光闪闪在天地间拉开的样子。
智脑惊讶了一下,见苏乩这么开心,忍不住也就跟着笑了起来:“那岂不是刚刚好,我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其他世界旅行了。”
苏乩笑着应了一声,想了想,就跑去找了杨戬。
杨戬这会儿也在华山附近。不过他却没有出现在沉香跟前,而是暗地里看了一下确定那阵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开始沉思起王母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这一问题。
还不等他思考出什么所以然,苏乩就找了过来。
杨戬:“!!!”
杨戬其实也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苏乩了——这不是最近苏乩在人间浪的飞起,都忘了围观这边的事情,这会儿两人见了,杨戬也是有些小小的惊讶。
苏乩也没卖什么关子,直奔主题告诉杨戬道:“乩看见天条出世的场景了。”
杨戬:“!!!”
镇定如杨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也情不自禁的变了一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这个运道
说起来天条的革旧出新可以认为是杨戬在背后全程推动着的,于是这会儿听到苏乩肯定的说出约等于是自己已经成功了的话,即便是内敛如杨戬这一时之间也情不自禁的有些冷静不下来。
还不等他冷静下来表述一下自己的疑问,苏乩就很快对上面的话做出了补充:“就在华山下面。”
杨戬:“……”
怎么说呢,大概是这一段时间微妙的因为在沉香这件事上表达的太过于不近人情,以至于不止沉香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外甥,杨戬以前在天庭认识的好几个男神女神都对他挺有意见的。
有意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基本上平时不小心遇见了,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表情怒视着杨戬的那种。
于是这会儿眼看着就要触碰到黎明的曙光,杨戬一个没忍住,情绪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恍惚之中。不过他到底心理素质是很好的,也就恍惚了那么一下下,就很快恢复了冷静,朝苏乩看过来,口中问道:
“华山之下的意思是……”
他心里有些小小的疑惑,不是很清楚苏乩说的关于天条就在华山下面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总不能他将华山劈开就能够看到天条本体了吧……
等等……
杨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有些惊愕的看向苏乩。
苏乩似乎是已经get到了杨戬内心的猜测,在对上杨戬不敢置信的小眼儿的时候,笑眯眯的回视了过去。
杨戬就:“……”
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缓一下。
实际上在听到苏乩说新天条会从华山下面诞生的时候,杨戬心里更多竟然又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大概就类似于那种,对天道会选择自己来推动天庭革新有了一个些许猜测。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他家外甥女这会儿正在华山下研究着要解开结界的问题,不禁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方才看小姑娘哭的凄惨,还寻思着要不要暗地里悄摸摸帮个忙之类的,不过这会儿知道了天条会在华山下诞生这件事之后,他心中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苏乩看着杨戬一脸深沉的站在那里沉思,想了想,有些跃跃欲死道:“你想怎么做?”
杨戬“唔”了一声,道:“确实有些想法。”
他这样说了一句,又眨了眨眼睛,朝苏乩看过去,一开口相当的直言不讳:“我觉得你不对劲。”
苏乩:“……”
她不觉就怔了一下。
很快的,她回神,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戬不觉也就跟着怔了一下。
要说原因的话,那还真就没有,就只是类似于直觉一样,杨戬他在今天第一眼看见苏乩的时候,就又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因为苏乩哟过来传达的信息链又大过头,让杨戬短时间内没来得及想起来问这一回事,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他立刻就问出了口。
在杨戬静默的时候,苏乩在心里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打算去别的世界溜达这件事说了出来。
——反正她对杨戬还挺信任的,且之前为了让杨戬对新天条的事情心里有个数,他都已经将天道相关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最起码关于天道是有意识的这件事杨戬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再多知道一个在此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了……吧。
于是杨戬就又:“……”
虽然他向来都知道苏乩和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是各种意义上的不一样,但当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嗯,心里的情绪太过于复杂,他这一时之间的,竟然连此时此刻该做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这件事都忘记了思考。
——而且他想说,就算不一样,但天道都对苏乩#宠爱#的这么细致入微这还是让杨戬心中微妙的生出来一种荒谬感,就好像苏乩哈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修仙系统似的。
咳。
沉默了好半晌,杨戬整理好了表情,面上露出一个笑来,注视着苏乩道:“原想着是该祝你善自珍重的。”
苏乩对上他似乎分外温柔的眼神,有些惊讶于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说一句玩笑。
“却又觉得,你已经这样强大,想来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苏乩就情不自禁怔了一下。
杨戬到底没忍住,抬手在苏乩脑袋上动作轻柔的糊了一下,然后叹息一般说了一句:“那就祝你,在其他世界也能够一直平安喜乐,顺顺遂遂。”
苏乩心中一动,炖了一下,继而脸上就漫出来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的“嗯”了一声。
……
两人没有就这个问题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又说起了华山的事情。
虽说新天条就在华山下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已经非常明朗,但问题在于华山却不是人力普通你能够劈开的。当年杨戬搞来开天斧将桃山劈开听起来似乎华山也可以这么搞,然而实际上,华山和桃山却不能同日而语。
非要说的话,桃山不过是非常普通随便的一座山,而华山却是大有来历。
简单来说,就是称为“左圣”的赤松子曾经在华山上住过一段时间。
赤松子这个神仙也是很有来历的。
相比较而言,他在凡间很有存在感,可以说是“前承炎黄,后启尧舜”,现如今在天庭司掌的是布雨之责,虽然武力值不怎么样,但在人间信仰很是吃香。
嗯,扯得远了。
总而言之,神仙住过的地方本来就不一般,且后面赤松子虽然离开了,但是相关传说却没有跟着一同离开,反而越传越盛,,以至于如今凡间华山上香火非常鼎盛——各种香火都有的那种。
反正总结一句话就是,华山是绝对不能像当年杨戬劈桃山那样简单粗暴就可以的。
两人说完,杨戬不仅就皱起了眉头,总不能前面九十九步都走过了,结果却卡在了最后一步吧?
见杨戬一脸沉思,苏乩想了想,慢悠悠的给出了一句提示:“你要知道,天道给出的任何发展,都是有迹可循的,你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多年触犯天条的神神仙仙那么多,直到这一次他才选择了沉香。”
杨戬本来就是个机灵的,苏乩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恍然,朝苏乩看过去:“你是说……宝莲灯?”
苏乩笑而不语。
……
既有了思路,也没浪费多长时间,杨戬就跑到沉香面前,三言两语将沉香小姑娘给激怒了——说来着的奇怪,那宝莲灯是瑶姬的血肉所化,说是有瑶姬血脉的人都可以使用,但杨戬自己也用过它,那会儿就感觉他用起来没有自家妹妹杨婵用起来顺手。
而到这会儿,就杨戬暗地里的观察,就感觉沉香用起宝莲灯来感觉比杨婵用的时候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对这种情况,杨戬也不知道是该吐槽一下这宝莲灯作为法宝还搞性别歧视,还是该说沉香确实不愧是被天道赋予了重要使命的人,连法宝在她手中都用的出奇的顺手。
……
杨戬心里漫不经心的想着,面上三言两语就将沉香激怒,被激怒的沉香小姑娘很快就如同杨戬所愿,拿出了宝莲灯,操控着它发出了攻击。
——然而遗憾的是,在杨戬闪开之后,那道攻击落入华山上宛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之中,什么动静都没有搞出来。
杨戬:“……”
他不禁在心里迷惑起来。
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是相当有理有据的,那问题就一定是出在了沉香身上。
#突然甩锅jpg.#
杨戬思考了一下,觉得沉香可能还没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于是他加了一把劲儿,将小姑娘再刺激了一回……
这一来二去的,沉香心中的怒气更盛,操控宝莲灯发出来的攻击却微妙的似乎越来越小。
沉浸在怒气中沉香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但一直关注着宝莲灯的杨戬却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意识到这样继续下去委实不大行的时候,他就渐渐的停了下来,沉香也不是非要搞事情不可,在杨戬停下来之后,她突然一个机灵,恍然意识到了不对。
她收回宝莲灯,目光探究的落在杨戬身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戬:“……”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她。
实际上他是在思考,思考着都到这个时候,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对沉香小姑娘有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来宝莲灯的使用好像对使用者的心性要求还挺高的,也就是说心越坚定越正面,它能够发挥出来的能力就越大。
刚才沉香发出的攻击之所以越来越小,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负面情绪,宝莲灯感受到了这种不纯粹,所以才会变弱。
而杨戬现在就在思考,将这一切前因后果说出来之后,沉香会不会感受到自身肩膀上担负着的巨大压力进而坚定了自己的心然后就可以控制着宝莲灯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嗯,听起来有理有据似乎非常可行的样子。
杨戬思考了几十秒的时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然后在沉香诡异又惊愕的目光下,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来到了沉香面前,跳过苏乩来找自己那段然后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说完以后,他想了想,觉得自家外甥女这个时候可能很需要安慰,于是他非常顺手的对小姑娘来了一个摸头杀,结果内心受到冲击的小姑娘霎时间就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一样,猛的跳出了好远。
杨戬:“……”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衣袖,然后朝沉香看了过去。
沉香:“……”
沉香站在原地,一脸恍惚。
她现在就感觉心里很萌,就特别茫然,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甚至觉得杨戬可能在和自己开玩笑,又或者是他又突然想起来了其他什么阴谋。
——反正就是不可能他现在说的是真的。
捋清楚了这个思路之后,沉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抱着宝莲灯一下子退出去好远,目光坚定的看向杨戬,斩钉截铁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就是了,再怎么花言巧语舌灿莲花我也不会上当!”
杨戬:“……”
杨戬可真是无话可说。
……
两个人互相扯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将事情全部给说开了。
实际上,沉香在杨戬第一次说的时候,心里就是有些相信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而杨戬叙述的时候也显得特别合情合理。
再加上,沉香心里其实还能记得,小的时候自家舅舅神仙的身份没有暴露的时候,对自己其实是很好的,只是突然之间,他就变了。
所以几乎是杨戬刚一说完,沉香就信了,但是一方面她觉得舅舅说的没错,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如果这才是真相的话,那么这么长时间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疑对自家舅舅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在感受到杨戬身为舅舅对自己#深沉的爱#的时候,这样的伤害在沉香心里就显得特别的不可原谅。
所以她情愿杨戬说的是假的,这样她才能够理直气壮。
然而到底对于记忆里非常好的舅舅她还是怀念着的,所以她最终接受了这个事情,并且因为舅舅一直以来那高远的希望以及娘亲的生死都托付在了自己身上,沉香心里反而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她慢慢的将宝莲灯捧在手里,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修炼闭上了眼睛,柔和的光芒缓缓的在她周围晕开。
杨戬心中一动,连忙往旁边退开了些许,然后细细的在旁边观察起来。
宝莲灯发出的光芒这会儿已经将沉香整个人笼罩了起来,沉香也因此而飘在了半空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盛,直至猝不及防间,它竟然和沉香整个人融合了起来。
杨戬:“!!!”
杨戬惊了一下,下意识要上前的时候,光芒瞬间变得刺眼起来,杨戬猛的闭上了眼睛。
——在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沉香周围笼罩了一个放大版的宝莲灯。
第三百五十八章 山高水长,善自珍重
杨戬:“……”
怎么说呢,这种震惊中带着一种微妙的“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之感,让杨戬远远的围观着沉香和宝莲灯的动静,心情就非常的复杂。
沉香和宝莲灯融为一体弄出来的动静非常大,那阵光芒恍惚之间竟然有些连通天地的意思,杨戬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很快的,就转头向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实际上关注这件事情的神神仙仙们并不少,在此之前他们或许是因为矜持,或许是因为不好围观的那么花名正大,总之和杨戬在华山附近看现场的就只有苏乩一个。
不过在那阵光芒连通天地之后,大体上所有关注着沉香闹天宫这件事的神神仙仙的有意无意的,就仿佛突然之间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杨戬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收了回去,转而继续认真注视着沉香那边的动静。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沉香直接普通宝莲灯的化身一般,周身显现出放大版宝莲灯的幻像,沉香闭着眼睛,模模糊糊能看出来似乎是失去了意识的样子,然而那宝莲灯却仿佛是被什么人操控着一样,蓦然绽放出万丈光芒。
光芒收敛的下一秒,华山应声而开。
杨戬:“!!!”
围观群众:“!!!”
苏乩:“……”
众人皆有些愣怔的看着那个方向,一则是因为华山裂开的场景看起来委实相当震撼,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就在华山裂开的那一道缝隙之间,一个个闪烁着金光的文字从中凭空冒了出来。
那些文字在空中组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又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番变换组合,新天条应运而生。
众人:“……”
周围一时之间非常安静,很远的地方似乎能够听到普罗大众欢呼着说神仙显灵的声音,苏乩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带着笑意向杨戬看了过去:“成功了。”
杨戬也跟着舒了一口气,脸上难得表情柔和的很,应声道:“对,成功了。”
他说了一句,很快就想起来什么,向着那道缝隙里看过去。
沉香化身的宝莲灯在劈开华山之后,就直接往地面落了下去,杨戬因为太过于震惊,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意识到了,连忙就往那边跑。
——那里不但有他的便宜外甥女刘沉香,还有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杨婵,现如今华山的牢笼已经裂开,想来他的妹妹应该也从那里出来了。
这样想着,杨戬朝苏乩点了点头,就向着下面飞过去。
沉香仍旧是失去意识的状态,不过虽然没有意识,但她之前法术学的挺好,且宝莲灯也不是用过就扔(?)的那种设定,所以尽管是从非常高的地方落下去的,沉香却毫发无损。
就是眼睛紧紧的闭着,杨戬过去的时候,已经能够自由活动的杨婵正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一脸忧心如焚的垂泪。
杨戬:“……”
杨戬目光落在那边两人身上,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莫名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神奇感觉。
他脚步顿了顿,定了一下神,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淡定,抬脚向着那边走过去,然后垂眸将被杨婵紧紧抱在怀里的沉香打量了一眼,沉声道:“不必紧张,她只是耗费了太多精力,休息休息就好了。”
杨婵:“……”
杨婵下意识抬眼向着声音响起来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眼睛还是泪眼朦胧的,甚至于看人的时候都有些看不大清楚,然而实际上,不需要看清,她就能够意识到过来的人是自己的二哥,杨戬。
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只是手上情不自禁的收拢的更紧了一些,并且要不是因为困得时间太长她这会儿刚出来没什么力气,她其实更想远远的退开。
她从始至终都在华山下面被关押着,在沉香努力的过程中最多就被杨戬当成一个刺激沉香进取心的工具人,时不时的拿出来遛一遛,更多的就没有了。
也是因为这样,作为重要的当事人之一,她知道的甚至都没有沉香多,更别说杨戬也是刚刚才和沉香说了自己这些年做出这些事情的目的,杨婵对此就更加茫然了。
嗯,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会儿在杨婵的心里,杨戬还仍旧是个拆散自己一家人还害得沉香娇娇嫩嫩一个小姑娘,含辛茹苦被迫做了这么多事情的罪魁祸首。
大抵当家长的就是这样,分明杨婵心里也因为沉香如今变得这样强大而觉得开心,可一想起来她为此而做出的努力,作为一个从未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的娘亲,杨婵心里最深的感觉还是心疼。
就那种类似于,她的孩子本可以不这么累的#的感觉。
扯远了。
杨戬有注意到杨婵细微的动作,心里不觉就感觉非常的复杂,好半晌,大概是这些年扮演反派扮演的习惯了,让他这会儿要解释什么的话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在面面相觑了几分钟之后,杨戬默默说了一句:“既你已经自由,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杨婵有些惊讶,猛的抬头向着杨戬看过去,就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杨戬的眼睛是极黑的,杨婵以往总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深沉的有时候让她觉得有些可怕,然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意识到这一点,杨婵霎时间就有些无措。
杨戬在那么说了一句之后,见杨婵并没有回应,心里微妙的有些索然,他将眼睛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将眼睛里的思绪遮挡的干干净净,不冷不热的随口说了一句礼貌性关怀的话,然后就表示新天条才诞生,天庭肯定很热闹,他要去看看情况诸如此类的话便很快离开了。
留杨婵坐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就愣怔不已。
……
天庭里果真如同杨戬所设想的那样热闹极了。
新天条在天地间闪闪发光的刷了一下存在感之后,很快就自动自发的飘去了天庭,原本稳坐钓鱼台的昊天上帝和王母第一时间发现了天条的变化。
等到杨戬过去的时候,之前就分为两波的神仙们在凌霄宝殿吵的热火朝天。
不过吵归吵,改革已经成为定居,新天条明明白白的在那里放着,全世界不管男女老少神仙妖族还是普通人类,都看见了,这会儿他们吵吵,也不过是吵吵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钻空子的地方罢了。
咳。
总之,天条改革这件事终于还是圆满的结束了,沉香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家娘亲回了打小儿和父亲住着的刘家村——至于说她们两个岁月漫长到近乎永生的神仙,要怎么和刘书生这么一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越来越大,容颜也渐渐老去甚至于现在已经不复青年时期英俊的凡人要怎么一同生活,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经过改革一事,作为背后推手的杨戬心中感悟也是十分多,再加上听闻苏乩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想了想,索性就直接在灌江口闭了关,想来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他也是不打算再醒来了。
孙悟空朱八戒等人先前一是为凑热闹,二是有杨戬的暗示,在沉香带着小伙伴闹上凌霄宝殿的时候也跟着走了一下流程。孙悟空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难得跑一趟天庭非常顺便的就和以前认识的神仙唠唠嗑叙叙旧,新天条出来之后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正他现在是西方的斗战神佛嘛,天条什么的和他关系还真就不怎么大。
哪吒小朋友也有很久没有见过苏乩,这会儿猛的看见,当下就特别兴高采烈。
要说以往他也不是没有时间过来找苏乩玩,但苏乩大部分时候都在人间正儿八经的伪装自己是个普通(凡人),作为一个耐性不怎么好性子又从某方面来说挺跳脱的大朋友,哪吒只围观了一两次就敬谢不敏了。
苏乩没有和哪吒细说其他世界的事情,倒也不是说她和杨戬关系比哪吒更为亲近,而是之前推动天条改革之前,她就向杨戬透露了关于天道的事情。而哪吒小朋友心里猜测归心里猜测,表面上从始至终对此都是毫不知情的,所以苏乩也就没有主动提起,只说自己要入世之类的话。
哪吒对此接受的非常自然,毕竟他这个阿姒也就这么一点儿个人爱好,他在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苏乩认认真真给自己立人设然后努力融入人群时那明亮到宛如繁星一般的眼睛的时候,就意识到她对于这件事的喜爱。
因而这次听到苏乩说她要入世,哪吒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挺好的,你一定会很欢喜吧?”
苏乩:“……”
委实没想到小朋友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苏乩不觉就怔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说呢,小朋友这个反应,实在是有些过于可爱了,可爱到她心里猛的一下子就又酸又软了。
她眉眼温柔的将目光落在哪吒脸上,含笑注视着他道:“嗯,乩很欢喜。”
哪吒闻言,脸上就跟着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出来:“嗯,那就好。”
……
和哪吒分别之后,苏乩也没有刻意去找谁告别,只是慢悠悠在天庭里转了一圈,遇见认识的了,停下来说两句话,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有的提到未来的打算,苏乩就顺便告别一下,有的并没有提到,她就很随意的说上几句闲话,然后各种离开。
平平静静,毫无波澜。
在离开天庭的时候,苏乩没忍住就回头望了一眼南天门。南天门高大巍峨,守卫森严,四周祥云笼罩,彩霞千条,远远的能够透过缥缈的云彩看到层层叠叠的宫殿,精致、大气,又华美。
——却始终一成不变。
苏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智脑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苏乩垂下眼睛,面上笑容不减,回道:“啊,只是突然觉得,南天门看起来非常巍峨。”
智脑:“……”
智脑很是摸不着头脑的将南天门扫描了一下,发现它确实非常高大,于是就赞同道:“确实。”
苏乩很快就离开了天庭,然后去了她之前请匠人重建了的那个宅子。
有鉴于天庭和凡间有着这样一个时间差,苏乩在天庭也就随意溜达了没多长时间,这会儿过去凡间的时候,她的那一座宅邸就已经修缮好了。
这宅邸是有苏乩临走时给出的设计图来修缮的,为苏乩做工的匠人们的技术也是非常给力,苏乩看的时候,就觉得成品的模样和自己想象中的竟然也没有太大的的差别,只除了个别地方需要她用非人力的方法再加工一下的细节。
可以说是非常的巧夺天工了。
苏乩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美滋滋的给匠人们发了两倍的工钱,倒是没立刻就离开,反而是很有闲情逸致的根据自己的想法在宅子中又增添了一些小细节,顺便为出门旅行(……)做一下准备工作。
说是做准备,实际上苏乩只需要出个人就行,至于其他的,智脑和天道两个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天道将他筛选出来的比较合适的世界做了列表,只等苏乩从中自由挑选完事。
苏乩原本不知道智脑和天道这么贴心的,她不过是那天在院子里种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这才听天道轻描淡写的说了,于是她就:“……”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赶紧将院子里的花圃处理好然后出发吧。
这样想着的苏乩很快就在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的植物——不必怀疑这其中大部分都不属于人间的品种,这些植物生的好看,比凡间的品种更好养一些,只要灵气充足就能够茁壮生长,于是苏乩非常顺便的就在宅子周围摆了一个阵法出来。
将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苏乩站在院子里,指尖碰了碰树枝上很快就冒出来的嫩芽儿,眉眼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走吧。”
时间刚刚好,阳光很暖,风也很温柔。
那就……山高水长,善自珍重。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身孤注掷温柔(番外)
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微妙的觉得,如果这世间有能够杀死我的存在,那一定是这双眼睛的主人。
——对。
这是帝辛在初次见到苏乩时就认定了的,仿佛宿命一般的结论。
……
帝辛骨子里是那种自我到随心所欲的人,而身为上一任商王帝乙的嫡子,他也是有这样随心所欲的资格的,对于帝辛本人来说,世人的评价总是带着些许无关痛痒的感觉,听在帝辛耳朵里,都没有接下来要吃点儿什么饭来的更重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帝辛突然就对这世间的一切感觉到了厌倦——似乎是某次听朝臣们在殿内吵吵嚷嚷不得安宁,又似乎是因为某天的阳光委实太过于刺眼,总之,就有那么一天,帝辛注视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突然从心底涌上来一股不容忽视的暴戾。
情绪来的非常突然,但帝辛却半点儿没觉得意外,甚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对人类这一物种的厌恶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在第一次顺从心意将一个犯了错的宫人以一种非常血腥暴力的方式处死了之后,朝野上下一片震惊的同时,帝辛本人只觉得非常的痛快。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帝辛逐渐迷上了这种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的取乐方式,朝中诸臣原本还会对此劝诫一二,不过帝辛手段暴戾的同时,行事却并没有失去自己的章法,于是逐渐的,朝臣们也就的学会了闭嘴。
然而这样子帝辛心底反而越发的烦躁——大体上他每次搞事情其实是希望有人反抗的,这样子他才能够顺便借题发挥一下发泄一番内心深处那躁动不安的情绪。
结果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个个倒是识时务的很,帝辛手段越凶残,他们就表现的越乖巧,让帝辛心中不可自抑的就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咳。
不过帝辛暴戾归暴戾,却并不无理取闹(?),因而朝臣们虽然觉得艰难(……),却同时也觉得作为君王强势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日常朝会之中表现得越发温顺,每每不等帝辛搞事情,就主动将事情都解决了,然后才上报给帝辛——于是等帝辛知道的时候,就只需要听个已经被处理的漂漂亮亮的结果就完事儿了。
帝辛:“……”
害~朝臣们这么规矩听话,让他想发个脾气都有些找不到发脾气的点,难道他还能嫌弃大臣们事情办的太漂亮了吗?
帝辛虽然想搞事情的心跃跃欲试,他还是有着身为一个君王的责任感的,在可以自由发挥的范畴内他选择肆意妄为,但一旦超过了这个范畴,他还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君王的。
嗯,以上废话只是为了表达,折腾朝臣们得不到有趣反应只觉得索然无味的帝辛很快就将手伸向了其他更远的地方。
有苏部落的有苏氏妲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到帝辛的视线之中的。
说起来第一次听到妲己这个名字及其相关传闻的时候,帝辛的反应是一脸冷漠——毕竟他自己生的足够俊美,即便是后宫中的诸位妃子论起五官的精致程度都不见得有几个能比得上他自己的。
所以对于美色方面,帝辛打心底里就不是特别的感兴趣。
再说了,最初听说妲己的美名时,帝辛他对此嗤之以鼻,主要是有苏部落被自己打的节节败退,送吃送喝送牛羊,最后才说自家有个容颜绝世的女儿,甘愿送给商王以表臣服。
这一操作让帝辛看着,就感觉像是有苏部落实在没有办法了,送过来一个公主身份的人质表达自己的诚意罢了。
帝辛心里这么想,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甚至于在朝会结束后有几个发现大王虽然脾气不好但只要自己不坏事他就不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所以胆子也渐渐大起来的朝臣嘴皮子一秃噜,就很顺口的在退朝的空当中,就妲己一事将帝辛给调侃了一句。
帝辛:“……”
其他朝臣:“……”
其他朝臣们看过来的目光显得说话的那个大臣宛如什么一去不复返的勇士一般,而反应过来自己嘴巴这么一秃噜究竟说了什么的大臣本人也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紧接着连脑袋都不敢抬了,生怕自己一抬头就对上自家大王生气时幽深的吓人的眼睛。
实际上,当天心情还不错的帝辛并没有生气。
大殿里在沉默了几十秒的时间之后,帝辛慢悠悠的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个人质罢了,这样的传闻有什么可信?”
察觉到大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含了怒气的样子,方才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朝臣们有的忍不住就抬头瞄了帝辛一眼,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帝辛这样说的缘故。
都说了帝辛今天心情还挺好的。他喜怒无常的人设大臣们已经都接受的很自然了,对于他心情尚可时好说话的程度他们也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是故这会儿他们才敢问出下一句话。
帝辛就真的仁慈的替他们解了惑。
也不知道是不是帝辛一直以来的行为导致他在朝臣们心目中几乎已经神话,因而这会儿他如此这般的一解释,朝臣们听着,竟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恍然大悟之感,并觉得帝辛这个说法有理有据实在是很令人信服。
就在他们已经快要信了#有苏氏妲己其实不过是个普通漂亮的美人,有苏部落为了表达诚意才将她吹的貌美宛如天人#这个设定的时候,苏乩同有苏部落送过来的些许牛羊一同到达了的朝歌城。
苏乩是乘着牛车过来的。
本来牛车是没有苏乩的份的,毕竟美名再远扬,她真要追究起来还真就是个质子或者俘虏的身份,委实也当不得多么好的待遇。
只不过苏乩初来人间,并不懂得人间讲究的一般性常识,于是她见着有牛车,便自然而然的想要坐——侍女有拦她来着,只是彼时一行人不管是身份还是武力值,苏乩都是很有存在感,且对真正的苏妲己她爹有苏部落的首领来说,他送女儿去朝歌城是为了让商王放过他们有苏部落的。
而苏乩作为一个相当有用的道具,她执意要坐牛车,首领考虑到女儿到底要去别人的王宫里刷存在感,还是要提前和她将关系处的更融洽一些才是,否则万一到时候女儿和商王处的好了,转头想起今天这一出觉得受了委屈,吹吹耳边风那他们有苏部落岂不是越发凉凉?
——这位首领根本就没有想过以苏乩的颜值这世上会有男人看不上这个问题,因而苏乩要坐牛车,首领放任自流,剩下的其他人还真就没有能拦得住的。
嗯,扯远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苏乩她的美色是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以及实际上平心而论,苏乩这个九尾狐本狐的容色其实比普通凡人有苏氏妲己更盛一些。
当她踏进大殿里的那一瞬间,围观的众人竟然有一种大殿似乎在那一瞬间突然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明亮起来的错觉。
坐在上首直面了苏乩美色的帝辛对此感受尤为深刻。
不过对于帝辛来说,美色什么的,看见了也就随随便便看两眼,真要说的话,比起人类的美貌,他心中其实更喜欢一朵颜色热烈的花儿,或者一只羽翼华美的鸟儿。
在朝臣们不由自主略微有些失态表现的衬托下,帝辛显得特别的冷静,当然他也确实心中非常冷静就是了。
他就那样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子,将大殿中央那个看着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打量了一眼,然后就怔了一下。
——他确实是有怔了那么一下下的,不过因为剩下的人失态的太过于明显,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到帝辛本人其实也有失神了那么一瞬间。
而且必须要说明的是,帝辛他失神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大殿中央站着的那个小姑娘有多美,而是因为,在看见小姑娘的一瞬间,帝辛心中就微妙的生出一种预感。
仿佛宿命一般,帝辛在那一刻意识到,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让自己脱离这个无趣的世界的话,那这个人一定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因为在此之前帝辛的所有预感都非常准确,无一例外,所以此时此刻,帝辛心中立马就对苏乩生出了兴趣。
……
小姑娘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小姑娘。
因着初次见面时心中那微妙的感觉,帝辛在之后的日常里总是下意识悄摸摸的观察着这个美貌超乎了他想象的小姑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小姑娘究竟能不能真正杀死自己这一点帝辛心中仍旧是存疑的,不过有小姑娘在的生活确实有意思多了却是真的。
帝辛觉得,哪怕只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有趣一点,他都愿意自家王宫里白养这么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帝辛根本就想不到,他后来会对这个小姑娘那么重视,重视到即使被前世身为祖凤那成千上万年的记忆所侵蚀,他竟然可以为了不失控而选择远离了小姑娘。
——这太懦弱了。
懦弱到帝辛自己都不敢相信。
嗯,后来的帝辛已经不能称为单纯的帝辛了,理论上来说,他做元凤的时间其实更长一些。
然而大抵是身为祖凤的岁月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元凤在回忆起当年和祖龙祖麒麟叱咤风云的岁月,竟只觉得那回忆空茫茫的,空虚到甚至都有些乏味了。
原本就在以为自己是帝辛的时候,在心底最深处给苏乩留下了一处特别的地位,等恢复了记忆再被那些漫长又无法释怀的回忆一对比,就越发显得身为帝辛和苏乩相处的日子弥足珍贵。
于是元凤就知道了,这只小狐狸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特别到他几乎现在就可以认定,自己这一生已经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这样的人。
——让他只是想起来她的样子,都忍不住要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特别到连见她一面,都小心翼翼的有了诸多顾忌。
元凤记忆里对小姑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该来的,以后别再来了。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明明周身是热烈的宛如火焰一般的滚滚岩浆,可元凤心里冷的似乎下一秒都能结冰。
小姑娘很明显非常难过,元凤立刻就注意到她眼睛里霎时间就漫出水意,湿漉漉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就好像下一秒就要下雨一般。
于是元凤就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下起了雨。
他闭上了眼睛,已是不敢再看。
——小姑娘走了。
——走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
——她出去之后大概是要哭出来的。
……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只是这样想着,滚烫的岩浆在元凤的感官里也变成了冰凉的。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帝辛的时候,曾经见小姑娘哭过一次。小姑娘好像很少哭,元凤努力的想了想,记忆里竟然也只有那么一次。
那一次是为了自己哭的。
一想到这一点,元凤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欢喜,然后他就又想起来,小姑娘这一次也是为了自己才哭的。
元凤于是又难过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难过应该是怎么一种情绪,或者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原来就是#难过#,他只是下意识将自己整个儿深深的浸在岩浆之中。
——在还是凡人的时候,有时候他沐浴期间将自己完全浸入水中,时间长了就总觉得憋闷的很,呼吸也不畅快,总之就非常的难受。
于是元凤就想,现在他有这种类似的感觉,一定是因为这岩浆也如同沐浴的水一样,将呼吸全都挡住了,所以他才会这样难过的吧。
元凤选择性的不去想,其实身为凤凰,这样的环境其实对他完全是没有半点儿影响的。
#他不懂,也不想去弄懂#
元凤脑海里想起初次见面时,小姑娘带着些许好奇与小心看过来的表情,彼时,她的目光明亮如同藏进了深夜里最明亮的星辰,而他则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居高临下的对上了那样一双眼睛。
那一眼就已经注定了的宿命,元凤便将此生的温柔都付与。
#一生孤注掷温柔#
第三百六十章 论养猫和养豹
申豹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见过苏乩,那会儿苏乩小姑娘似乎刚刚能够化形成人类的样子,一双眼睛清澈漂亮,生的花颜靡丽,不过在山林间奔跑的状态让欢快的申豹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大抵还是个幼崽。
幼崽踩着树影间斑驳的影子蹦蹦跳跳的跑到溪边,然后动作非常熟练的自溪水中捉出来两只肥鱼,就在旁边用一根细细的铁剑穿了,又转头去林子里捡了些干枯的树枝树叶,堆在一起点了火,将那串起来的鱼架在火上烤。
申豹一时之间就怔住了。
他知道这里是青丘附近,也知道这附近出没的幼崽都应该是青丘的狐族,但那个小家伙捉鱼点火烤鱼一系列动作看起来着实太过于熟练,熟练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只狐狸幼崽。
反而像是个习惯了野外生活的人类。
原本不过就有些疲于奔命的申豹,没忍住就停下了脚步,在旁边多看了一会儿。
那只幼崽显而易见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烤鱼了,这一点从旁边燃烬的灰堆能看出来,从她那熟练的操作中也能够看出来。
小家伙将火候把握的很好,各色可以调味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小玩意用在这里会使烤鱼变得更加美味的,总而言之申豹就楞楞的看着那小姑娘一会儿往上面抹点儿浆果,一会儿又往上面洒了些什么植物的碎末,很快的,一股香味就自那烤鱼上散发出来,向着申豹这边飘了过来。
申豹:“……”
申豹下意识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下。
说起来他来到青丘这边,也是有心算无心,本是旧伤未愈,不小心遇见了不要命的,他虽则有成功的将那只贪得无厌的蠢物弄死,自己也因此而加重了伤势……
这么说的意思是,申豹这会儿看着那小姑娘将鱼三两下烤的香喷喷,然后美滋滋的从怀里摸出来两根细细长长的木条,一只手举着串在铁剑上的烤鱼,另一只手就将那两根木条握住一头,用另一头灵巧的在烤鱼上夹下来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继而一口吃进嘴巴里,小姑娘美滋滋的眯起了眼睛。
申豹:“……”
申豹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真的好需要摄入一些具有能量的东西啊,比如说眼前这小姑娘手里拿着的烤鱼他感觉就很不错。
作为一个惯常还挺有行动力的人,申豹心里这个想法一出来,顿时就有些忍不住。
眼看那小姑娘虽则动作貌似挺斯斯文文,但实际上鱼肉被消灭的速度还挺快,申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直接从树林里钻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出来的形态是一只皮毛虽然油光水滑但奈何后腰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血淋淋的往外冒血水,将伤口周围的皮毛都泅的看着一点儿也不漂亮了。
他悄无声息的抬着爪子往溪边走。
作为一个猫科动物,走路悄无声息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更何况他作为一个已经能够修成人行的有名有姓的妖族,想要保持不被发现的转态接近一个狐族幼崽完全是很没有难度的一件事。
——申豹原本是这么想的没错。
然而实际上还不等他真的走到那小姑娘身后,小姑娘的动作就突然顿了一下,然后非常自然的转头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申豹:“……”
一只皮毛乌黑发亮的豹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僵硬在了原地,后腰上的那道伤口因为他突然紧张起来的肌肉又微微扩大些许,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有鲜红的血液汇聚在一起,然后顺着皮毛落下了一滴在地上。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对他身上的伤口视若无睹,反而一双明澈的眼睛里含了笑意,就那么直直的望进申豹绿色的眼瞳之中,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早先便觉得那里有什么动静,原来是一只漂亮的豹子。”
申豹:“……”
小姑娘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敌意,申豹便渐渐的放松下来,听到对方这样说了一句,他心中微动,索性也跟着歪了歪脑袋,一双绿色的眸子看起来分外无辜,俨然一副#他不过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豹子,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感觉#。
他以前听说妖族中有些雌性以及幼崽对无害的动物不会抱有恶意,而眼前这个小姑娘既是个雌性也是个幼崽,所以他刻意做出一副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豹子的假象,意图让小姑娘心软一下。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姑娘委实不是个一般的妖族。
她的目光和申豹的眼睛对上了那么一会儿,然后一脸认真的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将手中的烤鱼往身后藏了藏,表情看起来很警惕的盯着申豹说道:“不可以哦,你不可以吃这个。”
申豹:“???”
申豹表示很不服气——怎么肥四,不是说一般的幼崽都非常好骗吗?怎么这个他还没开始发挥呢,对方就拒绝的这么言辞义正的?
实际上,彼时才刚刚成为一个活物(……)对这世间一切事物都保持着百分之二百的好奇心的苏乩之所以会拒绝将手中的烤鱼分享给眼前这只受伤的黑豹,完全是因为脑海里智脑对她谆谆教导表示一般的野生动物是不能吃加了调味料的熟食的。
智脑在说的时候还很形象的调出了硬盘里存着的一系列相关讯息为佐证,所以苏乩一下子就被说服了,然后才非常严肃的拒绝了和申豹分享。
不过申豹并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心中的想法,他骨子里性子其实还挺傲气的,被拒绝了,他也并没有什么死缠烂打的打算,直接就想撤了。
只不过在打算走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心中就微微动了一下。
——作为元始天尊门下的弟子,虽然在元始天尊一众徒弟中他的存在感挺低的,但不可否认这其中是有申豹自己刻意引导的因素在的。故而真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的话,申豹他的存在感其实还挺强烈的。
咳。
这么说的意思是,在要离开的一瞬间,修行有为的申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告诉他留在这个小姑娘身边的话,对自己会很有好处。
#心血来潮#对每一个修道之人来说,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忽视的,所以申豹他下意识的,就将脚步停了下来。
而完全没有意识到黑豹在前一秒是打算要离开的苏乩见这只大家伙抬着爪子活动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乖乖巧巧的蹲坐在了那里,她立刻就在心里询问了一下智脑这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实践为零但理论知识绝对满分的智脑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它喜欢你!他一定是想要跟随你!”
同样没有什么经验初次作为狐妖这种和人族已经非常接近的物种对大部分事情都非常陌生的苏乩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就让智脑搜寻了一下猫科动物的豢养方法。
有鉴于这只黑豹除了背上那一道伤口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委实有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皮毛乌黑油亮,肢体健美,身体的线条在柔韧的同时而充满了力量感,是当时初步拥有了审美的苏乩小姑娘非常中意的类型。
于是智.苏乩有求必应.脑拿出了存在硬盘中的#养猫日常#,#我养猫主子的那些年#等一系列纪实文学。
在快速的浏览了之后,养猫新手.但自认为理论知识已经非常丰富.苏乩脸上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目光在周围一圈扫视,伸手在不远处拽了一根顶端带着毛茸茸的草,捏着草茎将那头毛茸茸凑到了申豹眼前。
申豹:“???”
申豹:“……”
有句讲句申豹当时并不是很懂这个幼崽小姑娘这是个什么操作,然后他非常顺手的就抬了一下爪子,想要碰一下对方凑到他跟前的那个毛茸茸。
——申豹发誓,他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顺手!顺手!
然而当他那样顺手碰了一下之后,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陡然发现,对方的眼睛蓦然亮了一下。
申豹:“……”
——怎,怎么肥四?
原本因为是第一次操作且觉得智脑拿出来的书似乎有些浮夸而感觉心里还有些不确定的苏乩立刻就信了那本书里描述的鬼话(……),并单方面的认定了这只黑豹确实是想要认自己当饲养员。
看在这只黑豹长的完全就是在她审美的点上跳舞,苏乩觉得,饲养员什么的,她马马虎虎还是可以的。
对此申豹只能:“……”
无话可说但微妙的觉得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咳。
总之,苏乩就这样自动自发的将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黑豹饲养了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养宠物,且还是在这种半点儿不讲究科学随随便便一个动物都有可能会突然变成人的世界,这只黑豹表现的稍微有点儿聪明过头且吃饭还挺挑剔苏乩都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甚至还美滋滋的寻思着自己运气可真是棒棒哒,随随便便捡到一只漂亮的豹子,都这样聪明。
至于黑豹后腰上的伤口,苏乩虽然不会治,但她却知道族里有的狐狸受伤了之后,会在山谷那边摘一种生的奇奇怪怪而且味道在苏乩看来特别迷的植物,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
且苏乩根据以往的个人经验,还知道灵气可以有效的促进伤口愈合。
这样两厢叠加起来,申豹原本相当严重的伤势比他想象中恢复的快了许多时间。
申豹:心情复杂jpg.
主要是吧,最初的时候还察觉不到,可相处着相处着,申豹他就发现了,这个狐族的小姑娘完全是将自己当成宠物养来着。
作为一个见过世面且师兄弟里有几个常在人间生活所以对人族有所了解的大佬,申豹并不是没有见过凡人养宠物的场景。
大一点的比如说豹子老虎,小一点的比如说狸奴狼崽,人类总是热衷于豢养一些看起来外形或是美丽或是强壮的生物,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强大或者是用来娱乐自己。
好巧不巧申豹曾经见过两个人族坐在一起说到宠物的事儿,其中有一个就用一种让申豹听着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语气美滋滋的说自家的狸奴特别乖巧,抬爪爪的动作看着就让人觉得分外喜欢。
申豹那个时候听了一耳朵,但并不是很懂他说的那个#抬爪爪#的动作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动作,不过当他被苏乩饲养了之后,他就懂得了。
尽管作为一个要面子还挺傲气的讲究妖族来说,申豹本豹并不是很想懂得这个。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家伙帮助自己治愈了自己确实真的,所以尽管自从意识到小家伙看自己的眼光之后心情的不可避免的非常微妙的申豹在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之后,就打算默默的离开了。
嗯,具体应该说他其实相当的迫不及待。
倒也不单纯只是因为申豹感觉两人的角色有些问题,还有就是,这小姑娘投喂宠物(划掉)真的很没有节制。
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申豹的本体黑豹已经渐渐地从#流畅健美#转变为#膘肥体壮#了。
——最让申豹感觉到不可置信的是,他自己从始至终其实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还是某一天小家伙没找到能吃的猎物,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虚空发呆的时候,突然就将目光落在了申豹身上,继而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了一句:“不知道豹子能不能吃,看起来很肥美的样子……”
申豹:“???”
申豹:“!!!”
申豹反应过来之后当时差点儿毛都炸开了,索性小姑娘也就随便说了那么一下,但申豹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于是他趁着苏乩没注意,就将脑袋探到水面上瞅了一眼,然后就:“!!!”
——怎么肥四,水面上这个圆滚滚的黑豹是谁?
申豹深沉的觉得这样委实不大行。
修行之人,他真是太懈怠了!
于是在伤口好利索了之后,申豹迫不及待就离开了青丘,离开的时候,他心里想着,如果以后他还有缘分再见到这小姑娘,可千万不能让小姑娘将自己的本体和人形联系起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富十七和伏仓
伏仓原本是叫做富十七来着,因为他娘被别的狸奴称呼为“阿富”,作为阿富生下来的第十七个在崽子,他理所当然的就按照顺序有了“富十七”这样一个名字。
他不是阿富生下的第一窝崽子,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窝,理论上来说在一窝又一窝的崽子中,他应该是很没有存在感的。
嗯,是理论上。
实际上当富十七还是只幼崽的时候,就在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狸奴的远大志向——是的,在偶然间听路过的一只鸟儿说起人族的时候,富十七不可避免的就对这一个种族产生了向往。
——对修行有没有用的都不重要,富十七就是单纯的心动于那只小鸟儿说起的人族那一双巧手做出来的食物。
那只鸟儿说了,人族对漂亮的东西总是趋之若鹜的,作为一个自认为是阿富生下来的所有几十个崽子中最漂亮的一只,富十七心中不自觉就涌现出了一种分外大胆的想法并跃跃欲试的想要往外面跑。
第一次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离开了阿富留下气味的范围,继而在颤巍巍的站在枯萎的枝叶上注视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群的时候,富十七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迷茫之中。
——然后就被突然发现他不见了的阿富很快找过来并锤了一顿压回去修炼了。
富十七:“……”
富十七心里委屈,但对上强壮又漂亮的阿富,就不敢说话。
阿富有很多个崽子,大部分长大了之后就离开了阿富的地盘跑出去给自己抢新地盘去了,还有些没脱离幼崽期,阿富会尽心尽力的引导他们修炼让他们在这片危险的森林之中逐渐拥有自保的能力。
实际上阿富的那么多崽子,并不是所有的都可以修炼的,甚至于可以说,其实大部分的崽子都只会以一只普普通通的狸奴形态结束自己相对于妖族来说过于短暂的一生。
阿富本狸的天赋挺好的,而且已经活了很长时间,还仍旧处于一种年富力强的状态——要不然也不至于能够一直生下这么多窝的崽子不是。
不过她生下来的崽子,最终能够真的走上修行之路的,却并没有几个,而富十七是其中难得在幼崽时期就显露出这方面的天赋的一个,所以阿富不自觉的就对这一只崽子平日里多关注了一些。
——所以富十七觉得自己仿佛被阿富重点针对(?)了其实并不是错觉来着……
咳。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怀着这样远大志向的富十七在修炼到能打得过阿富的时候,就兴高采烈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出去寻找传闻中的人族去了。
然后猝不及防就见识了一下生活真正的险恶。
那是一个天气相当阴沉的黄昏,富十七和三个小伙伴一起——需要强调一下富十七和他的这三个小伙伴本体都生的特别漂亮,毛色纯粹,油光水滑,脚掌的肉垫粉嫩嫩的,看起来就无害的很。
当时他们四只狸奴因为天气的原因,心情挺不大愉悦的,尤其富十七心情都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了,作为一个臭美的狸奴,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漂亮的毛发被雨水淋湿的样子。
所以几只小家伙凑在一起寻思了一下,就决定先就近找一个能躲雨的山洞之类的地方躲一躲,至于找人族聚集地什么的,明天再继续也没什么影响。
就是在他们找到的那个可以躲雨的山洞之中,富十七几只和两个人类不期而遇。
那两个人类做的道士的打扮——在此之前富十七其实并没有真的见过道士,不过他坚定的要离开森林前往凡间的时候,阿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口述了许多凡间生存的注意事项。
那会儿富十七虽然有听,但并没有往心里去,于是在那两个道士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掏出来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网冲着他们盖过来的时候,富十七并没有躲,而是蹲坐在原地,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被那两个人给捉住了。
若只是被捉住的话,富十七不至于这么印象深刻,主要是,那两人将他们四只狸奴都装在那个非常小的网子里,特别粗暴的扔过来扔过去,能听懂人类语言的富十七特别清晰的听到他们用一种贪婪又轻蔑的语气说这几个小畜生卖给那些贵族肯定能大赚一笔。
富十七:“……”
富十七感觉自己的妖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主要是给他安利人族的那只小鸟口中,人类是一种特别善良又好骗的生物,你只要稍微扮一扮可怜,用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看过去,她们就会心软,然后就会拿来许多美味的食物过来投喂。
然而眼前这两个道士和那只小鸟描述的人类简直千差万别!
富十七是在屈辱的被那两个道士作为一只普通的狸奴调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真正遇到小鸟说的那种善良又好骗的人类的。
不过那会儿的富十七,对人类这个物种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期待好奇的心情了,甚至于没产生恨意那都是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水平委实是不配对旁人产生恨意的。
所以在那个喜欢狸奴的小公子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将被那两个道士弄出来的伤养好了之后,富十七立刻就偷偷的离开了那一户人家。
在那户人家里生活的时候,富十七知道他现在是在一个叫做朝歌城的地方,至于和他一起的那几个小伙伴,一个在那两个道士手中的时候,就被虐待死了,剩下他们几个也被道士卖到了不同的人家。
因为不清楚其他的小伙伴到底被卖到了哪里,所以富十七并没有立刻就回去,而是悄摸摸在朝歌城附近找了个山头住了下来。
说起来朝歌城附近山头上妖怪还挺多的,富十七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没有被占的山头,不过那山头荒凉的很,最多也就只能挖个山洞遮风挡雨的样子。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山头才会被这样空下来吧。
索性富十七只是想随便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打算一边好好修炼,一边寻找自家小伙伴的踪迹。
唉,当年他也是被阿富夸说天赋好了,只可惜他年轻(?)的时候没能好好珍惜自己的天赋,先前那会儿才会被那两个道士一张网就轻轻松松捉住了逃脱不得。
富十七就这样在这个山头住了下来,每天的日常就是白天努力修炼,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城镇里打听他几个小伙伴的踪迹。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富十七只找到了其中一个。
那个小伙伴运气还挺好的,富十七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圆润了一大圈,问起来说是被那个道士卖了之后,他被送给一个小姑娘当宠物了。
小姑娘自己生的白白嫩嫩,家里条件也好——不好的也不至于有闲心闲力养一只狸奴来着——因着这个小伙伴长的有够漂亮,也足够有灵性,那个人族小姑娘就特别喜欢他,经常会给他各种好吃的,还给他洗澡梳毛毛。
说到洗澡,这只狸奴一开始还挺不习惯的,不过后来被洗的多了,他就觉得其实还挺有趣的。
咳,扯得远了。
总之就是富十七特别内疚的问那个小伙伴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家的时候,那个小伙伴笑着摇了摇头,说他很喜欢现在的这个小主人,并不打算再回去那个地方。
他一句“小主人”直接就将富十七镇在了原地。
富十七没能再说什么劝服的话,那只狸奴笑着问了问其他小伙伴的情况,得知自己是富十七到目前为止唯一找到的小伙伴的时候,那狸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
在这之后,富十七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伙伴,他也没有找到其他的小伙伴。
不过富十七总是告诉自己,可能其他的小伙伴一定也和他找到的那个小伙伴一样,遇见了一个非常好的主人,好到他们都舍不得离开,所以他才会一直找不到的。
孤身一猫的富十七也没有选择回去阿富那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大抵是有些不甘心的,更具体的他自己也不懂,所以他决定要留在这里,好好的看一看。
时间流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已经逐渐成长为一只大妖的富十七听几个小妖说陈塘关出了个混世魔王,凶残的很,好多妖精都被他打死了。
富十七——不对,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叫做伏仓了。
伏仓如今是一只拥有两条尾巴的大狸奴,手下也是有庇护着几个弱小的妖精,当他听说自己手下的小妖精被人打死了之后,他立刻就怒了,问了声凶手的位置和模样之后转头就去替他的手下复仇去了。
小妖精描述里的凶手是个看起来才几岁的小娃娃,手里有一个金灿灿的圈子和一段红艳艳的绸缎。
那圈子碰着就是伤,那绸缎挨着就会被缠。
小妖精将那两样东西描述的神乎其神,伏仓本狸却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他如今可已经是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妖了,不过是两样法宝罢了,还不值当他有多重视。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看到那个凶手本人,就越发坚定了。
委实是这个凶手他生的太过于无害了。
对方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穿着身红灿灿的衣服,嫩生生的胳膊腿儿露在外面,看着就跟那新鲜的藕节儿似得。
伏仓注意到这小娃娃手腕上确实有带了个金灿灿的圈子,圈子上裹了一半红菱,剩下的一半直接从手腕缠到胳膊上,过于明丽的色泽对比间越发显得小家伙稚嫩过了头。
一个照面,伏仓心中下意识就有些许轻敌。
——然后就猝不及防损失了含辛茹苦养出来的一条尾巴。
从那小崽子手下逃出来之后,伏仓痛的眼睛都红了。
实不相瞒,他真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接近,若不是在那个最要紧的关头里他咬牙舍弃了一条尾巴,不然这会儿被哪吒捏着手中把玩的,就不仅仅只是一段猫尾巴,而是整个猫皮了。
是的,那个杀妖不眨眼的混世魔王真是彼时出生还没多长时间的哪吒小朋友。
哪吒小朋友生下来之后就被太乙真人收做了徒弟,还赐了法宝,自此之后就各种降妖除魔,惹是生非(……),有鉴于他的武力值纯属天生,那两样法宝也是非常难得的先天法宝,因而在他活动的这一片区域,他可以是#打遍附近无敌手#,时至今日哪吒1所过之处,见到的妖怪没有一个能活着从他手下逃跑。
——伏仓是第一个。
彼时,哪吒小朋友把玩着对方留下了的一截猫尾巴,心中深深地对这个狡猾的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妖精产生了好奇之意。
于是伏仓从此以后就过上了极度水深火热的生活。
再又一次千钧一发之际从那个混世魔王手底下跑掉的时候,伏仓一个没忍住,眼泪就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太惨了,他可真的是太惨了。
其实除了第一次他过去#寻仇#的时候,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妖,伏仓早就注意到后续的打斗中那混世魔王其实并没有对他下死手,反而是如同一只肚子还没饿就随随便便和猎物玩耍一下的野兽一般,肆无忌惮又居高临下的戏弄着自己。
——天生具有这种类似特性的伏仓在意识到自己被这么对待的时候,一瞬间是真的很想哭。
伏仓:心很累,但打不过么得办法。
所以,当妖精中有消息灵通的传出来那混世魔王被一个小姑娘驯服了的传闻之后,伏仓一个没忍住就喜极而泣了。
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心境变化之后,伏仓不可避免的就对这个能够#驯服#那混世魔王的大佬产生了好奇心。
在跑去想瞅瞅那个人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的路上,伏仓就在心里痛快的想着,这可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想到那混世魔王还有这一天,伏仓就觉得他睡着了都能够被笑醒,并决定等见到了那个人之后,他一定要对那人表达一下自己最真挚的感谢。
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