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线索
替人做事,必须要知道底线在哪儿。
崔氏势大,万一逼反,李二将锅扣自己头上怎么办?事关重大,秦怀道不得不防,问清楚点,以免给自己添堵。
“找卢国公便是,这事交由监察司处理,朕只看结果,至于崔氏,有证据可以动,如无证据……”李二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如无证据,不能留下痕迹,否则,朕保不了你,手段沉稳、慎重些好。”
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之语,正常不应该说出口。
李二知道这事不易,为了激励秦怀道,同时也避免出乱子,干脆说透。
秦怀道顿时看出李二对五姓七望的态度,知道底线在哪儿了,心中大定,能动就行,至于证据,有的是办法。
李二补充道:“另外,安仁坊有座空宅,朕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以后就是监察府的府衙,户部那边会腾出一万两银子作为监察府日常开支,一应人事自行决定,报上来便是,好好办差,有事只见面朕,别让朕失望。”
给办公场地,给银子,还给人事权,虽然都是为了公事,但这份信任不小,秦怀道对李二的好感多了几分,正色说道:“谢圣上。”
“滚去办差吧。”
“遵旨!”
秦怀道告退离开,直奔卢国公府,不搞清楚李二背后布的局,心中不安,至于李二贴身玉佩,居然没主动要回,是忘了吗?
还是故意留给自己,其中蕴含深意?
秦怀道思忖片刻,不得要领,懒得纠结了,这么好用的东西当然不会傻傻地返回去上交,必要时拿出来威慑四方,吼一句奉旨查案,就问谁不怕?
走出皇城,守城门的千牛卫将战马还过来,秦怀道翻身上去,刚要致谢,就听对方低声说道:“秦大人,魏王在文贤居设宴有请。”
秦怀道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将对方容貌记下,千牛卫是禁军,只听令于圣上,居然帮一个魏王传话,这人不得不防,双腿一夹,缓缓离开,直奔卢国公府,至于魏王,不急!
“柿饼,新鲜柿饼呐——”
“客官,刚炖好的新鲜羊杂汤,来一碗?”
“贵客,里面请——”
“郎君,来玩呀!”
……
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酒肆旗风,人流如织,各种烟火气让人沉醉,秦怀道边走便欣赏着周围一切,心情莫名地宁静下来,这就是风华大唐,这就是贞观盛世,无论背后藏着多少阴暗、不公,但都不可否大唐的荣光!
不知不觉来到卢国公府,门子早就得到提醒,小跑着上来牵马,另一人则恭敬地说道:“国公,请随小的来!”
秦怀道跳下马,跟着对方往走,没多久来到一间客房,里面坐着好几个国公,正喝的红光满面,欢声笑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秦怀道进去作揖道:“晚辈怀道,见过几位叔伯。”
“怎么才来?快坐下。”程咬金指了指旁边一个案几,笑道:“自家人,随意些便好,来呀,上肉!”
很快,有人端上来一大瓮牛肉,还冒着热气,还有一瓮酒,秦怀道对程咬金的酒心有余悸,赶紧说道:“酒就不喝了,一会儿还要查案,还请各位叔伯体谅。”
“也好,那便下次,吃些肉,新鲜着呢。”程咬金知道些内幕,并不强求。
秦怀道试了试,肉炖得很烂,但有些柴,味道怪怪的,糟蹋了,吃了一口便没了兴趣,直言说道:“程伯伯,晚辈来是……”
“明白,都在这儿。”程咬金打断道,起身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份口供递上,补充道:“就这么多,查实过,错不了。”
秦怀道赶紧起身接过,扫了一眼上面内容,姓名,住址,实力等信息都齐全,这帮人主要靠西渠讨生活,西渠贯通东市,是货运要道,窝点在一艘红色大船上,便起了个红船会的名号,会首叫崔世海,好勇斗狠,阴险狠辣。
会内有一百余名手下,其中三成是退役老卒,活不下去,便入了帮会,成为主力,其他成员也都是苦哈哈的搬运工,力气大,敢玩命,因为背后有崔氏支持,兵器不少,战斗力比其他漕运上讨生活的帮会强一些。
这种活不下去的穷苦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好处理,总不能全杀了。
秦怀道将口供顺手揣怀里,说道:“程伯伯,各位叔伯,晚辈还有要事耽搁不起,只能告罪,等忙完这段时间请大家喝酒。”
“可是你说的那种酒?”李靖笑问道。
“正是,保管大家满意。”
“如此甚好,我等记着了,赶紧去吧。”众人笑道,都不挽留,毕竟是晚辈,留下来大家反而放不开。
出了卢国公府,秦怀道先回府,官服有血污,老穿着不合适,在荷儿的帮助下换了套干净的立领中山装穿上,衣服定制而成,有修身效果,整个人愈发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少主,这套新服样式真好看,精神,荷儿想去秦家庄跟那些小娘子学手艺,学会了也做一套给少主穿,行吗?”荷儿由衷地夸赞道,可惜小妮子不知道中南海保镖,否则非夸一句“这造型,少主比那谁帅多了。”
“喜欢就去吧,就是条件太艰苦,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荷儿也是下人,跟他们一样出身,没那么娇贵。”
“也好,那下次回去带上你。”秦怀道答应道,一个小丫头守着后院确实孤单,府上其他人都有事忙碌,加上荷儿贴身使女身份,将来为妾便是大家的主人,都不敢太过亲密,导致荷儿在府上难有真心朋友。
十六七岁的丫头,正是活跃期,哪甘寂寞?
“荷儿,荷儿在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秦怀道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便看向荷儿,荷儿应了一声,解释道:“是柳氏,来教奴婢女红的。”
“柳氏?”
秦怀道一怔,猛然想起是谁,赶紧出门喊道:“嫂子来了?”
“少主也在?民女见过少主。”柳氏赶紧行礼。
“不要客气,我和薛大哥意气相投,是生死兄弟,以后叫我怀道便是,可还住着习惯?”秦怀道关心道。
柳氏赶紧说道:“可不敢,少主赏识薛郎,那是他的福气,礼不可废,这儿人人都好,住着很习惯,谢少主关心。”
秦怀道不好坚持,说道:“嫂子,薛大哥最近都需要在秦家庄,恐怕抽不出身回来,让二位分开是我的不对,等过些天就好了,还请嫂子谅解。”
“少主言重了,薛郎能跟着少主做事,那是少主的信任,如有做不好的地方,随便责罚便是。”柳氏郑重说道。
两人本不熟悉,薛仁贵又不在,不好多说什么,秦怀道便告辞道:“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先走。”说着匆匆离开。
出了府,秦怀道直奔文贤居而去。
第108章:斗魏王
文贤居位于朱雀大街,距离安仁坊不远。
路经安仁坊时,秦怀道看到一栋宅子门口挂着监察府的牌子,金丝楠木做黑,上面三个鎏金大字格外醒目,一笔一划,铿锵有力,透着几分金戈铁马的气势,厚重的大门紧闭,看不到里面情况。
门口有一对石狮子,三层台阶,旁边有栓马柱,院墙很高,遮挡住了里面一切,却可以看到几棵高大树木,可惜树叶已经掉落。
秦怀道估摸着这栋宅子起码占地五亩以上,能建出五进院子,这么大绝不是一般人留下的,想着要去赴会,便打消了进去看看的念头,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文贤居酒楼,足有三层高。
门口小厮见有人骑马过来,穿着不凡,气宇轩昂,赶紧迎接上来问道:“客官,吃饭还是听曲?”
一楼吃饭,清一色雅间,走的是私密,高端路线,二楼喝茶,有绝色女子弹奏唱曲,玩的就是个清雅,三楼只有受邀或者魏王心腹才有资格上去。
秦怀道对这儿并不陌生,叮嘱道:“给马儿喂些精料,我自己上去。”
“客官,文贤居规矩,无预定不接待,恕小的才来不久,眼拙,客官是?”
“秦理!”
“小的该死,不知道是翼国公当面,请国公责罚。”小厮吓到脸色大变。
“行了,把马喂好,赏你的。”秦怀道丢过去几枚铜钱,朝里面走去,都是为了生活,犯不着计较。
掌柜认识秦怀道,赶紧迎上来做了个请式,躬身说道:“国公爷,仔细脚下,魏王在三楼,请!”
秦怀道拾阶而上,直接来到三楼,大厅里坐满了人,欢声笑语,气氛融洽,上首坐着的正是魏王李泰,因为胖的缘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旁边几名女子正在弹奏曲子,声音如泉水叮咚,山风拂面,让人心静。
魏王两侧依次坐着十几名锦衣华服男子,不是朝中大臣之后,就是一方世家豪族嫡子,秦怀道感觉到不对劲了,一次会谈而言,找这么多敏感的人陪同,是想借势立威,压价,豪夺烧砖之法?还是想展示实力拉拢?
向来都不喜欢被人要挟的秦怀道看到这一幕,有些怒了。
众人纷纷侧目过来,停止欢笑。
魏王李泰自恃身份,没有起身迎接,但热情地笑道:“秦大人,怎么才来,等你很久了,快,快上座。”
一句“怎么才来”透着埋怨,熟络,仿佛两人是深交好友,第二句“等你很久了”是在表达重视,有拉拢之嫌;第三句“上座”更是给足面子,同时也告诉在场众人自己的态度,示意不可得罪。
而且,声音透着亲近,让人不忍拒绝。
皇室子弟,笼络人心的手段打小就耳濡目染,练就出来了。
秦怀道都有些佩服此子手段,难怪深得李二喜欢,这交际能力果然不凡,自然不会上当,在下首摆放水果零食的案几边坐下,很随意地拿起零食吃起来,就像是自己主场,连话都懒得回。
这么做无疑于打魏王的脸。
众人脸色微变,但摸不准魏王心思,都不吭气,魏王李泰脸色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笑得:“秦大人随意就好,本王喜欢随意之人,真实,亲切,诸位都认识秦大人,就不一一介绍了,本王提议,敬秦大人,恭喜秦大人执掌监察府。”
“恭喜秦大人!”
众人很给魏王面子,纷纷举起酒盅。
秦怀道却随意地吐着果壳,根本不喝,一来酒难喝,没兴趣,二来喝了这酒就等于承了魏王情,会被某些人打入魏王一党,这是要命的事。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大家举着酒盅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纷纷看向魏王。
魏王有些不愠,但强忍着怒火说道:“秦大人这是何意?”
秦怀道将一枚果子丢嘴里,不温不火地说道:“下官奉圣命执掌监察府,监察天下,专司谋逆要案,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在结党,意图造反,如果不是,那本官就走了。”
“你?”
魏王李泰气的脸色阴沉起来,饶是城府过人,心机沉重,这一刻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结党、造反这种话岂能随便说?冷着脸说道:“秦大人好大的威风!”
“威风乃圣上给的,自然很大,魏王是想将下官威风收回去?”秦怀道反问,言辞犀利,毫不客气。
既然这魏王伸手烧砖之法,就无需客气。
“我?”
魏王一时语塞,不敢接话,也没办法接,威风意喻权利,权利来自于当朝陛下,说想吧,会被李二直接拍死,说不想吧,又打自己脸。
猛然,魏王意识到秦怀道言词比以往犀利了许多,暗自一惊,打起精神,故作开怀地笑得:“哈哈哈,秦大人好口才,早就听说秦大人在朝会上辩的百官无话可说,本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凡。”
秦怀道眼神一凝,这魏王果然不简单,调整心态的能力一般人赶不上,这话说的同样充满陷阱,给朝廷百官拉仇恨,要是承认,就得罪朝廷百官,还会落个狂妄自大的名声,如果反对,则打自己脸。
两人简单几句,却字字如刀,机锋连连。
在场众人都不傻,岂会感受不到其中刀光剑影?都默不作声地看着秦怀道,心思活络起来。
“哗啦啦!”
秦怀道将手里的果壳放案几上,拍拍手,不疾不徐地反问:“魏王的意思是,朝廷大臣个个不如下官?”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球再次提到魏王脚下。
敢伸手烧砖之法,还耍心眼拉仇恨,秦怀道不介意跟对方斗上一斗,别说魏王,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魏王脸色大变,这话比刚才那句“威风降下来”更不好回答,如果承认朝廷百官不如秦怀道,则得罪朝廷百官,如果不承认,同样打百官的脸。
更要命的是不回答也不行,朝廷百官会想你魏王什么意思?难不成朝廷百官真不如秦怀道?
这一刻,向来以急智出名的魏王紧张起来,后背直冒冷汗,有些后悔公然约见秦怀道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再次眯成一条缝,里面闪过一抹狠厉,但很快掩饰过去,笑得:“秦大人辩得百官无话可说,这是事实,本王如何想不重要,秦大人以为百官会如何想?”
球再次回到秦怀道脚下。
以退为进,杀机愈发凛冽。
秦怀道忽然想笑,感觉自己有些蠢,斗什么嘴?纯粹浪费时间,起身说道:“魏王的话下官不敢苟同,并非下官辩的百官无话可说,而是百官都清楚下官说的正确,给下官面子罢了。”
这番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反手又是一顶帽子扣下去,将魏王说成是挑拨百官和气之人。
这顶帽子要是戴实,魏王的“仁厚、纯良”名声就算是有了颜色。
然而,魏王发现无从反驳,刚才确实说过“秦怀道将百官辩得无话可说”,而且不止一次,总不能现在反悔或者否认吧?那名声更坏,没了名声,以后还凭什么取信于人?又凭什么立足?
眼看秦怀道就要下楼而去,魏王慌了,不将局面搬回,名声全毁,坐实挑拨百官罪名,所有一切皆成泡影,赶紧喊道:“秦大人,等一下!”
第109章:打上门去
文贤居,三楼。
秦怀道在楼梯口停下,转身,平静地看着李泰问道:“魏王有何指教?”
“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单独谈谈如何?”
这番话在谈判上有个说法,叫偷换概念。
如果秦怀道答应单独谈谈,则之前说的都成了气话,冲动之举,误会所致,对魏王有误解、偏见,而魏王则不与计较,成了大度之人,只要单独相处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谈,也会坐实秦怀道的不对。
魏王毕竟是皇族,放低姿态解释,邀请单独面谈化解恩怨,要是不谈,也同样会显得秦怀道诚意不足,心胸狭窄。
换个人或许会忍一忍,给魏王面子。
可惜遇到的是秦怀道,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是硬的,最不喜欢被人逼迫,冷冷地说道:“魏王,你我之间有没有误会下官不知道,来这儿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别伸手,否则你承受不了后果。”
一番话否定误会,直言来意,且毫不掩饰地警告,威胁!
这已经是犯上之举,但又如何?贞观年可没有因言获罪之说,就算有也不怕,有的是办法化解,好男人岂能委曲求全?
说完,秦怀道不再浪费时间,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特别是魏王李泰,从小到大都被人疼着,哄着,敬着,怕着,就连当朝陛下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却被人当场威胁,一时反应不过来,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的直哆嗦。
片刻后,魏王李泰怒不可遏,一脚将前面案几踹翻,情绪失控地吼道:“竖子,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这话有损身份,传出去影响很坏,但魏王就是想说,想发泄,想大骂一场。
作陪的众人从未见过魏王如此失态,像一头情绪失控的狮子,但又没胆量向对手亮出獠牙,和往日的温文尔雅、仁义纯良完全不同,一个个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秦怀道下了楼,接过小厮送来的马缓缓离开,毫不在意这次得罪死了魏王,一个没实权的王子而已,别人以为魏王被李二宠爱有加,甚至不惜逾越法礼地溺爱,能登大宝,坐朝堂,各种讨好、巴结,秦怀道根本不在乎?
正是午饭时间,秦怀道返回府上,荷儿热情地迎出来说道:“少主,就知道您会回来吃饭,已经做了您最喜欢吃的,对了,朝廷来人,送来了新官服、告身还有令牌之类,少主又升官啦?”
“没有,换了衙门而已,饿了吧?先吃饭。”秦怀道笑道。
饭后,秦怀道看到了官服、告身,令牌是铁牌,上面有“监察”字样,官服是一件圆领袍衫,大唐官员通用,由带有暗花的细麻布制成,在领口、袖口、衣襟处装饰有缘边,在圆领衫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故又称“襕衫”。
衣服有些宽大,袖子更大,里面有兜能藏东西,有束腰带,穿着很不自在,感觉像套了件裙子,还有一顶两梁进贤冠,一块幞头,也就是包头软巾,一双麻布制的靴子,看着都繁琐。
这也是秦怀道弄出立领中山装的原因,圆领袍衫女子穿着优雅飘逸,像小仙女,男的穿着倒不是说不好看,关键不方便,特别是打架的时候,束缚太大,秦怀道将令牌拿起,叮嘱道:“把官服收好,晚上不要等我吃饭。”
“少主要回秦家庄吗?”
“今晚不会,把房间收拾一下。”
“喏!”
秦怀道再次出门,这次没骑马,步行来到东市一个码头附近的小店坐下,隔着窗户可以看到码头外面情况,店小厮热情地上来,见秦怀道气势不凡,但一身穿着从未见过,以为是外来异族,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
“一壶热水,两碟干果便可。”秦怀道应了一句,茶都是煮出来的,没法喝,酒浑浊的没法入口,只能喝点水,吃点干果了,寻思着忙完这几天尽快把酒弄出来,吃没好吃的,玩没好玩的,日子太无趣。
没多久,店小厮将东西送来。
秦怀道不动声色地边吃边观察窗外码头,一帮扛包的在等活,远处有些大船,其中两艘也是红色,不确定哪艘是崔世海的。
没多久,一艘运粮的船过来,但扛包的都不敢上去揽活,反倒是一个文弱后生大摇大摆地上去,走路都在晃,像是酒没醒,船上下来人和对方交谈几句,塞给对方一些银子。
这文弱后生招招手,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帮壮汉,一个个冲上粮船卸货,码头边等活的只能干看着,秦怀道召来小厮,丢给对方几枚铜钱,轻声问道:“那边码头什么情况?”
“是红船会的在卸货。”
“旁边码头不是有人,船家为什么找红船会的卸货?”
“客官打听这个干什么?”店小厮警惕起来。
秦怀道解释道:“不打听不行,在下也有粮食想找个码头卸货,这不,过来趟趟路,免得出事。”
店小厮顿时放松警惕了,笑道:“这样啊,那客官最好也找红船会卸货,不然船都会莫名其妙沉江,反正都一样的价钱,和气生财不是。”
“那倒是,既然一样的钱,为什么不找码头那些人?”
“红船会负责维护码头安全,揽活,人力负责卸货,红船会从中抽佣,整个东市所有码头都这样,码头上那些人只能揽些散活干。”
“原来如此,在下想找红船会的聊生意,该去哪儿找?”
“出门往右,拐弯有一艘大船,找他们就是。”
秦怀道得到想要的线索,结账离开。
出门往右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一艘大船,船身红色,用粗大的缆绳固定在河岸的巨石上,用木板铺了一条通上船的路,入口好几条壮汉在把守,甲板上也有不少人,一个个警惕地盯着四周。
“站住,干什么的?”一人上前,举手示意停止前进。
“来这儿自然是谈生意,怎么,不欢迎?”秦怀道反问道,能不动手混进去见到要崔世海最好,实在不行再说。
这些把守的见秦怀道只是孤身一人,没在意,没人敢一人来红船会闹事,其中一人追道:“叫什么,谈什么生意?”
“姓秦,自然是谈卸货的生意,十大船粮食,接不接?不接换码头卸去。”
“接——里面请!”
第110章:抓到崔世海
擒贼先擒王,兵法上策!
秦怀道见店小厮那儿得来的线索管用,骗得守卫放行,心中稍等,跟着一人穿过木板搭的浮桥上了船,来到船舱门口,几名彪形大汉上来拦截,其中一人喝问道:“干什么的?”
带路的解释道:“姓秦,说是来谈生意,十大船粮食要卸货。”
“等着!”彪形大汉打量了秦怀道一眼,钻进船舱,其他人挡住门不给进。
秦怀道耐心等着,暗自做好了战斗准备。
没多久,彪形大汉出来说道:“进来吧。”
挡在门口的其他壮汉放开路,秦怀道浑身是胆,毫不在意地跟着进去,里面改造成了接待室,一名女子在煮茶,低着头看不到容貌,一名刀疤脸男子坐在首位,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切肉吃,旁边有个烤架,烤着一条羊腿。
刀疤脸正是崔世海,瞥了秦怀道一眼:“看着面生,哪里人?”
秦怀道施施然坐下,反问道:“不过是一笔生意,怎么,还需要盘道?”
“你找死!”
“怎么跟海爷说话?”
有人呵斥道,刚才那几名彪形大汉围拢上来,满眼凶光。
秦怀道一听“海爷”,便肯定眼前之人身份错不了,瞥了眼试图动手的众人,冷笑道:“怎么,主子还没发话,做狗的就先叫唤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彪形大汉们就要动粗,崔世海冷冷地呵斥道:“退下!”
众人顿时偃旗息鼓,默默退到崔世海身后。
崔世海接待过无数来谈生意的人,胆大的,精明的,玩命的,懦弱的,不一而足,眼光不差,但秦怀道这种不仅胆大、精明,而且身上有某种独特气势的第一次见,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身衣服有点意思,从未见过,哪儿能买到?”
“怎么,拐着弯的摸底?”秦怀道冷笑道:“我有货要卸,你们要接便接,不接换码头卸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说清楚点好,有些人的货能卸,有些人的货不能卸。”
“哦,什么人的货不能卸?”
“不该打听到别乱打听,说说来路,能卸自然给你卸,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能卸的,还请自便。”崔世海语气也冷了几分。
秦怀道见打听不出别的有用消息,顿时没了兴趣,来这儿是抓人,不是谈生意,起身来,故作生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边告辞了。”
说着,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大家以为秦怀道真的要走,警惕性放松些,崔世海不想生意黄了耽误挣钱,喊道:“秦掌柜,来都来了,最好说清楚点。”
“就不怕知道了掉脑袋?”秦怀道故意问道。
大家被这番话吸引着,本能地思考起来。
人一思考,注意力就集中在思考的事情上,身体反应就会变慢,警惕性跟着放松,秦怀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忽然暴起,猛扑上去。
“找死!”崔世海反应不算慢,手上短刀猛刺过来。
周围壮汉也反应过来,纷纷往前扑。
但秦怀道速度更快,一把抓住崔世海握刀的手腕,几乎同时,另一手狠狠击中对方肾脏部位。
崔世海痛的直抽抽,身体内在翻江倒海,浑身力气提不上来,手一松,短刀不见了,顿时大骇,就看到秦怀道出手如电,一拳一个,瞬间将扑上来的几名壮汉直接轰飞出去好远。
“好快的速度!”
“好强的力量!”
崔世海脑海中本能地闪过两个念头,转身就像跑。
秦怀道岂会让对方离开自己,抓住对方后背,一脚踹在膝盖窝。
“啊——”
崔世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痛的直抽抽。
一人摸出把尖刀猛刺过来,偷袭秦怀道后背,快如疾风。
秦怀道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身正好避开,抓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往下一扣,对方手腕顿时脱臼,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尖刀掉落在地,身体更是被秦怀道一脚踹飞出去,砸倒一人。
“咚咚咚!”
秦怀道出拳如风,将几个扑上来的人直接轰飞,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外面人听到打斗声冲进来,纷纷亮刀。
秦怀道一把抓住崔世海的脖子,将人提起来,一把狗腿刀横在对方脖子上稍微用点力,表皮就被割开,鲜血溢出来,冷冷地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崔世海被秦怀道恐怖的战力震住,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还有溢出的血,毫不怀疑秦怀道会下死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喊道:“等一下,都住手。”
扑上来的众人赶紧停下,不甘地看着秦怀道。
崔世海也不甘地说道:“居然敢一人独创红船会,是条汉子,某崔世海认栽,有什么事尽管说,犯不着要死要活,崔氏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拿崔氏来吓唬我?”秦怀道冷哼一声,手上又紧了几分,喝道:“都退出去,否则老子现在就弄死这个王八蛋。”
大家被秦怀道玩命的气势吓住,但没有崔世海的命令都不敢退。
崔世海也怕大家退出去自己死的更快,不发话。
“想找死是吧,成全你。”非常时刻,秦怀道更不可能松了气势,猛地飞起一脚踢在旁边一名受伤哀嚎的壮汉脑袋上,这人刚才用尖刀偷袭,下了死手,留不得,正好拿来立威。
“咔嚓!”
这人脖子断裂,哀嚎声戛然而止,当场毙命。
大家见秦怀道真敢杀人,出手凶悍,都被震住了,崔世海也吓得脸色大变,没了侥幸心理,赶紧喊道:“退,赶紧退出去,想找死是吧?”
众人纷纷后退,守在门口不敢跑远,秦怀道看向刚才那名泡茶女子,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构成威胁,可以放心,再看其他壮汉,都失去战斗力,起不来,暗自松了口气,一个手刀将崔世海砍晕。
之后,秦怀道扯出崔世海腰带,将对方双手反绑在后面,目光一扫,没看到有价值的东西,拿起旁边一盆冷水直接泼上去。
崔世海悠悠醒来,冻的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许多,赶紧喊道:“好汉饶命,你我应该没仇,放我一马,可以给你很多钱,杀了我对你没好处,还要遭到崔氏无尽的报复,何必呢?”
第111章:被阻拦
抓人固然重要,但证据更重要。
证据珍贵,一般和同样珍贵的银子放在一起,秦怀道不确定能找到证据,但不妨碍试试,顺势问道:“钱在哪儿?”
崔世海以为有得谈,心中稍定,知道下面人肯定已经去找救援,只要拖住时间就有活路,便说道:“不在这儿,说吧,你想要多少?”
“不在这儿还谈什么?杀了你,有人给一万两,只要你现在拿出两万两,马上走,绝不废话,否则,送你下去喂鱼。”秦怀道故意威胁道,狗腿刀再次横在对方脖子上,一副要动手架势。
“这?”
“怎么,不愿意,老子看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去死吧。”秦怀道故意装出怒不可遏的样子,就要下手将其斩杀,玩心理战,秦怀道没输过。
“等一下。”崔世海吓坏了,赶紧喊道。
秦怀道停下,冷冷地盯着对方,气势上继续施压。
崔世海被秦怀道凶悍的手段彻底吓住,太可怕了,报出崔氏都不管用,说杀就杀,这哪儿还是人,简直是一尊凶神,职业杀手都没这么可怕,顿时怂了,赶紧说道:“在里面,我带你去。”
“起来吧。”秦怀道冷冷地说道,一把将对方抓起。
两人来到里面一个卧室,崔世海踩了踩地下:“在下面。”
下面是船板,有缝隙,秦怀道不怕崔世海搞鬼,用刀撬开一块板子,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是个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除了银子就是金饼,价值不菲,但没有真正想要的证据,比如违法账本,秘密书信之类。
银子不能拿,拿了就真成劫匪,说不清,秦怀道将箱子盖上,船板复原,一文不取,提着崔世海朝外面走去,崔世海有些懵,不是要钱吗,现在什么意思?猛然反应过来,说道:“你不是杀手,你是朝廷派来的?”
“答对,可惜没奖,跟本官走一趟吧。”秦怀道冷冷地说道。
崔世海一听秦怀道自称本官,不仅不怕,反而胆气大壮,喝道:“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等着承受崔氏的怒火吧。”
“唰!”
刀光闪过,斩断对方一根手指头。
“啊——”
崔世海痛的惨叫起来,额头上冷汗连连。
秦怀道警告道:“再废话,下一刀就是一条手臂,不信可以试试。”
“你——”
崔世海被震住了,查案的人见多了,哪怕刑部也打过不少交代,没谁敢一个人就闯进红船会来查案,胆子大的没边不说,手段还如此凶悍,毫无顾忌,根本不怕崔氏报复,简直不可思议,这人是谁?
这一刻,崔世海心中泛起嘀咕,但一想到背后崔氏,胆气再次一壮。
走出船舱,来到外面夹板,无数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秦怀道,跃跃欲试,准备抢人,有人喝道:“你是谁,放开我们会首。”
“快放人,不然剁了你。”
“兄弟们,他只有一人,怕什么,冲上去砍死他。”
一个个大喊大叫,群情激奋。
秦怀道目光锐利如刀,环视一圈,冷冷地说道:“监察府办案,崔世海涉嫌造反,不想死就上来试试。”
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众人一听造反,都吓到脸色大变,没了刚才气势。
有人不甘地喊道:“你说造反就造反?我看你是诬陷。”
“没错,你这是诬陷。”
“监察府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兄弟们,他是假冒的,杀了他!”
“杀了这个冒官的混蛋,救出海爷。”
人群中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蛊惑人心。
众人一想也对,哪有当官的一个人就敢跑来办案?肯定是假冒的,胆子一壮,看向秦怀道的眼神多了几分狠厉。
秦怀道丝毫不惧,讥笑道:“崔世海,看看吧,有人巴不得借我这把刀杀了你,怎么样,要不要让他们上来救你?”
崔世海不接话,真动了心思。
秦怀道一眼就看穿了崔世海的心思,冷笑道:“只要你不发话,谁上来砍死本官谁就是凶手,你获救后将凶手交给朝廷,推个干干净净,好手段。”
众人一听有道理,万一真是朝廷命官,谁动手谁不就是凶手?
被蛊惑的士气瞬间一滞。
秦怀道不介意大家上来大战一场,但也不想滥杀,摸出令牌喝道:“都看仔细了,监察府办案,谁敢动手,形同造反,还不退下。”
众人搞不懂秦怀道到底是不是官,不敢动手,又不敢后退。
秦怀道将令牌收起,冷冷地警告道:“本官已经表明身份,如果再动手,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走!”
说完,推着崔世海往前走去。
一人挡在前面,不甘心地吼道:“你到底是谁?先放了我们海爷再说。”
“冥顽不灵!”秦怀道估摸着对方是崔世海的死忠,杀了不无辜,忽然窜上去,出手如电,紧接着后爆退回去,就好像刚才没动过。
所有人只看到一刀白光乍现!
下一刻,拦路的人死死捂住脖子,鲜血狂涌,身体往后轰然倒下。
一刀,绝杀!
大家见秦怀道真的敢直接杀人,毫无顾忌,不是官是什么?都被震住了。
这么恐怖的手段,上去不是送人头?
“让开!”秦怀道大喝道。
所有人赶紧让开,不敢再说什么。
秦怀道押着崔世海往前走去,穿过木板浮桥上了岸,就看到一大帮衙役冲过来,挡住了去路,一名官员越众而出,喝道:“光天化日,谁在闹事?”
“监察府办案,你是谁?”秦怀道盯着对方,记忆中没这个人。
然而,对方却认识秦怀道,上前作揖:“下官万年县县尉崔有为见过秦大人。”
县尉在县令之下,相当于公安一把手,负责缉捕案犯、维护治安,手下称之为捕快衙役,赶来询问在情理之中,秦怀道一听对方姓崔,顿时多了个心眼,直言问道:“怎么,你要阻拦本官办差?”
“不敢,但人在万年县,理当归万年县管,大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过来抓人,恐怕不合规矩吧。”崔有为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真要是讲规矩,别说抓人,连人在哪儿都找不道,不然秦怀道也不会一人悄悄过来动手,直接怼过去:“事急从权,你可以上奏参本官一本,现在只需要配合,让开路,否则,本官有理由怀疑你别有用心。”
第112章:彪悍出手
一句别有用心威慑力十足。
崔有为意识到不能强硬阻拦,否则会被连累,但人被带走也不行,万一扛不住说了不该说的,后患无穷,灵机一动,赶紧说道:“大人,不知道这崔世海犯了什么罪,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在教本官做事?”秦怀道目光一冷。
“不敢,大人将人带走可以,如果确实有罪,下官无话可说,一定登门道歉,如果无罪,还请大人完好无损地放了本县良人,进去的时候身体良好,出来时也不得带点伤。”崔有为正色说道,一副维护地方百姓架势,只要不上手段,崔有为相信崔世海扛得住,但怕万一,便丢过去一个警告眼神。
崔世海会意地点头,赶紧说道:“各位街坊,大家都来看一看,来个人帮忙脱了衣服,在下身上一块疤都没有,要是出来不完整,便是被栽张陷害,屈打成招,还请大家见证。”
“没错,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
“不得滥用死刑逼供!”
“只要皮破了就是逼供,栽赃嫁祸!”
崔世海不少手下纷纷起哄,场面有些乱。
有人上前,得意地说道:“大人,还请行个方便,脱了海爷衣服让街坊都看看,免得将来说不清,否则别想带走海爷。”
“老子给你方便。”秦怀道无名火直冲脑顶,一巴掌将对方扇倒在地,一脚踩在对方身上,凶悍的一塌糊涂,指着试图上来的众人喝道:“都给本官听好了,现在本官怀疑你们试图谋杀朝廷命官,红船会有一个算一个,都老老实实跟本官走,一旦有人敢悄悄逃走,以造反罪论处,通缉天下!”
一席话震慑全场!
虽然都知道秦怀道在威胁,夸大其词,但不敢冒险,万一呢?
人性都是自私的,为了一个崔世海落个造反罪,犯不着。
冲上来的众人后悔不已,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一些想离开的赶紧打消念头,不敢走了,可留下又怕受惩罚。
崔有为见众人被吓住,心头莫名一慌,说道:“大人此言欠妥,街坊们不过是声张几句,怎么就造反了呢?万年县在杜大人的治理下,不说路无拾遗,起码治安良好,无人犯罪。”
“啪!”秦怀道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旋即指着对方呵斥道:“指责上官,目无尊长,挑起民愤,阻碍本官办案,你想干什么,跟着他们造反吗?”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去,对方脸色大变,捂着脸不敢叫接话,万万没想到秦怀道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给面子,罪名更是张口就来,一个挑起民愤就足以砍了脑袋,这还怎么阻止?
秦怀道却不想落人口实,喝道:“怂恿人脱掉崔世海衣服以证身体良好,不就是想让本官不得上刑吗?连本官怎么审案都敢插手,谁给你的胆子?既然你想脱,那边成全你,自己去脱,不然本官可要带人了。”
以为逼自己不动刑就能保住崔世海不开口?简直笑话!
知道什么叫水刑吗?知道什么叫小黑屋吗?
秦怀道精通审讯,有一百种办法让对方开口,事后查不到任何动手痕迹,不过验一下更好,免得将来被人栽赃。
崔是为原本已经放弃,没想到秦怀道让自己去验,心中大喜,没多想,赶紧上去脱,秦怀道冷哼一声,喝问道:“有没有仵作跟随,出来查验,如实登记。”
一名中年男子上前来,脸色惶恐不安。
“无需害怕,照实记录便是。”
对方赶紧答应一声,匆匆上前。
围观人群见真的勘验,都好奇地围观不走,红船会的人也不敢走,都被震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县丞都打,太凶残,太彪悍,太霸道了,这谁惹得起?要是跑了,事后肯定追捕,真按个造反罪怎么办?
没多久,勘验结果出来,秦怀道拿过记录看了看,再看看崔世海身体,还真一块疤没有,也没有其他缺陷,损害,唯独手指头被斩了一根,脖子出血,都记录的很清楚。
记录一式两份,让崔世海自己签名画押,仵作和崔有为也签名画押,秦怀道收了一份,崔有为收了另一份。
有了这份记录崔有为就不怕动刑,就相信崔世海扛得住,叮嘱道:“放心的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放心,没人可以欺负我崔氏。”
“明白,保证不乱说一个字。”崔世海会意地表态。
秦怀道根本不怕对方串供,喝道:“赶紧穿好衣服随本官走,还有你们红船会的,一个都别想蒙混过关,走不了的,爬都给本官爬过去,天黑之前不赶到监察府,后果自己承担。”
一个人,不可能抓上百人,只能放言威胁,管不管用顾不上了,等崔世海穿好衣服后,拉着对方就走。
崔有为犹豫了一下,带着一帮捕快衙役跟随。
秦怀道也不阻拦,巴不得有人跟着,真要是人群中冲出个人将崔世海斩杀,崔氏趁机倒打一耙,自己还不好办。
红船会的成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跟着去吧,又怕,不去更怕,整个人都不好了,很快,有胆小的跟了上去,一些觉得自己没啥问道的也跟了上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剩余那些不想去的一看都去了,自己不去到时候说不清,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场面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秦怀道押着崔世海在前面开道,崔有为带着一干捕快衙役跟着,后面跟着一大帮如丧考妣的红船会成员,平时威风八面,吆五喝六,无人敢惹,这会儿个个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不拉叽,看的街坊百姓好奇不已,纷纷打听。
很快,各种消息满天飞。
秦怀道独闯红船会,大战四方的强悍形象如风一般吹遍长安城,更多人跟过来看热闹,天寒地冻的十一月份什么都做不了,最是无聊,难得有乐子。
附近巡逻的千牛卫以为出什么大事,哗啦啦赶来,为首的正是李义协,李君羡之子,认出是秦怀道时大吃一惊,赶紧上来说道:“秦大人,这是?”
“没事,把红船会的人抓来问案,忙你的去吧。”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
李义协都蒙了,这是没事的样子?看看崔世海,又看看身后众人,赶紧问道:“秦大人,您一人就把红船会一锅端啦?”
第113章:相互举报
“有问题吗?”秦怀道反问。
“没问题,大人您真是……神人也!”李义协由衷地说道,原本自己父亲被革职心中有些怨言,虽然被李君羡提点过,但多少有些不服,都是年轻人,凭什么?这一刻,李义协心中对秦怀道那点不服烟消云散,满是震惊。
一个人把名声在外的红船会给端了不说,还抓了会首崔世海,一帮成员老老实实跟着来投案,这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
这胆子也太大了!
李义协敢肯定整个长安勋二代无人能及,甚至无人敢去,谁不知道红船会背后站着崔氏,动红船会就是动崔氏。
走了没多久,又一队人马过来,为首的正是程咬金,看到秦怀道就骂道:“臭小子,一个人就跑去找死啊?”
“这不是没事嘛。”秦怀道心中一暖。
“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就不能缓两天,等府卫到了再说?”
“人多容易暴露,回头再说吧。”秦怀道提醒道。
程咬金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责骂的时候,一声令下,让手下护着往监察府而去,一边对李义协叮嘱道:“这儿老夫看着,你马上去面见圣上,将情况说明,免得圣上担忧,赶紧滚吧。”
李义协答应一声,赶紧去了,心里面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是要出大事了。
秦怀道要的就是把事儿闹大,越大越好,免得以后谁都敢跳出来呲牙。
没多久,一行来到监察府。
大门口却多了些士兵,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里面也有人出来,秦怀道上前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人上前,拱手说道:“我等是刚调来监察府的府卫,大人是?”
秦怀道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些杀气,这是常年保持警惕,与敌人厮杀培养出来的,特别是眼神,看似随意,实则冷漠,那是看惯了生死,心中信了几分,还是问道:“何以证明?”
对方亮出令牌。
这时,程咬金上来,呵斥道:“小崽子,还不快见过你们大人。”
刚才回话的人显然认识程咬金,听到这番话猛然反应过来,赶紧躬身行礼,郑重说道:“卑职刘达,参见大人!”
程咬金走上来,拍着秦怀道的肩膀笑得:“这刘达以前跟过老子,是个好兵,你这儿要人,老子就把人抽调后来,便宜你了。”
“来的这么快?”秦怀道有些诧异。
叫刘达的赶紧解释道:“接到兵部调函,兄弟几个就快马连夜赶回来了,一个时辰前去了兵部,办完手续就来这儿报道,不知道里面没人,私自闯入,还请大人责罚。”
“算不得私闯,既然来了,以后就一起讨口饭吃,先把这些人看好。”秦怀道说着将崔世海推上去,旋即对程咬金说道:“程伯伯,有劳您护送。”
“赶老子走是吧?行,你有种!”程咬金骂了一句,带着人离开。
秦怀道眼神越过崔有为,对后面跟着的红船会成员呵道:“都进来,一个个排好队,都老实点,无关人等都散了吧。”
大家不敢反抗,纷纷排队。
刘达等人被这场面搞蒙了,一个人抓来这么多,而且没一个敢反抗,溜走,这上官到底什么手段?大家面面相觑,暗自心惊,对秦怀道多了几分敬畏。
红船会的人排着队进了监察府,里面是个大院子,院子过去才是建筑,层层叠叠,恢宏大气,得有五进,秦怀道见院子宽大得能跑马,眼前一亮,喝道:“让他们拍成五排,前后、两边都保持两丈远,不得交头接耳。”
“喏!”刘达等人赶紧行动起来,初来乍到,又是上官第一条命令,都不敢大意,想给上官一个好印象。
士兵对站队很熟悉,谁不听话就踢,军中的习惯,一时改不了,秦怀道也不阻止,喝道:“刘达,紧闭大门,谁敢强闯,格杀勿论!”
刘达吓了一跳,动不动就杀人,这上官也太猛了吧?赶紧上去。
秦怀道也不解释,扫了一眼,见来了三十几个,分成几个小团体,因为来自不同的军队,彼此不算熟悉,秦怀道顾不上多问,喝命令道:“看好这些人,不许走漏一个,刘达,你跟本官来一趟。”
说着,秦怀道往里面走去,一个个院子查看,熟悉环境,刘达小心地跟在后面,心里面莫名有些忐忑,看着秦怀道的背影,搞不懂对方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自己会紧张,会害怕?
尸山血海都趟过,怕什么呢?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最后一进院子,秦怀道查看完后心中有了底,走到一排杂房门口停下,这些杂房是用来存放杂物、粮食的,挨着厨房,其中一间有个地窖,下面黑咕隆咚,简直是小黑屋首选。
“记住这个地方。”秦怀道指着一个杂房叮嘱道。
“喏!”刘达不明所以,但赶紧记下。
两人匆匆返回,一路上都不说话。
回到前院,秦怀道指着崔世海小声叮嘱道:“给他手指头包扎一下,用点药,关进刚才说的房间地窖内,绳子给他解开,你挑几人在附近看守,分班轮岗,不许人靠近,不许跟他说话,也不许送吃的,一旦违反,死罪。”
彼此不熟,秦怀道不得不将情况说严重些,让其重视。
刘达一听死罪,吓得赶紧记住,匆匆上去带人,顺便叫了几名信得过的人。
关禁闭非同小可,意志力不坚定的绝对会疯,意志力强的也坚持不了几天,秦怀道不信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崔世海能坚持三天。
一旦意志力崩溃,什么都会撂,根本不用动粗逼供,太没技术含量!
“都听好了!”
秦怀道大吼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一个个来,每人举报五人,说出对方三条罪名本官可以网开一面,说不出来的别想回去,按顺序从你开始,先跟本官来,其他人不得说话,违抗者,杖五十,看好他们。”说着指向一人,转身朝前走去。
大家一听到要相互举报,个个脸色大变,乱了方寸,这也太狠了,自己可以硬撑着不说,其他人呢?上百人在,总有人举报自己不是?何况说了就能网开一面,为什么不说?
凭什么被人举报?凭什么不能举报别人?
人性自私!
这一刻,大家的私心被挑起,看向身边同伴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第114章:宣秦理觐见
监察府。
第一进院子的堂屋里摆好了桌子,秦怀道落座,让人找来笔和纸,那名红船会的成员被带来,站在前面天井里,神色惶恐不安,旁边一名府卫在盯着。
纸铺开,墨研好。
秦怀道拿起毛笔,冷声说道:“姓名,年龄,住址。”
对方赶紧如实报上,秦怀道写好后说道:“记住,不需要说你自己犯过的事,只需要说崔世海,或者你身边之人,偷鸡摸狗这种小事就算了,要大一点,比如最近有人刺杀运煤车夫,有人去同官县烧煤山。”
这番话简直是直接诱供,在后世肯定不行,但现在没人管。
对方脸色不安,欲言又止。
秦怀道感觉这家伙肚子里有货,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事情足够大,可以少说一条,两条,等回头有人举报你,本官也能酌情处罚,如果不说,罪加一等,你可要想好了。”
对方一听动心了,什么都不说,别人也会说,到时候罪加一等,还不如举报别人立功,便不再犹豫,赶紧说道:“大人,草民举报三儿,小五,小鱼和狗儿,他们四个都是会首心腹,听说曾经去刺杀过大人说的运煤车夫。”
秦怀道心中大喜,线索不就来了,要什么刑讯逼供?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脸上却装出一副不动如山表情,漠然问道:“只是听说,没有证据?”
“回大人,草民没去,不知道内情,草民还举报小五威胁隔壁寡妇,拐卖其女儿,这个草民亲眼看到,可以证实。”
“不错,本官记住你了,只要你没大罪,保证网开一面。”秦怀道满意地说道,问了些细节,一一记录好,让对方签字画押,对旁边候着的府卫说道:“带他回去原地站好,带第二个上来。”
“喏!”府卫赶紧答应,头皮发麻,被秦怀道的审讯手段吓住了,不用一句威胁,也不动手段,对方就如实招供,生怕说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审讯,不应该是用鞭子、木棒打出答案吗?
很快,第二人带上。
秦怀道拿出一张新纸,例行询问了一下对方信息,不动声色地诱供道:“刚才那人举报你刺杀运输煤土的车夫,本官说过,你无需供述自己的事,所以不用自辩,说说别人吧。”
“什么,他举报我杀人?”
对方顿时慌了,叫屈道:“大人明察,小的根本没有。”
“本官说了不要自辩,举报别人,再敢废话砍死你。”秦怀道故作凶狠地呵斥道,从背后摸出狗腿刀拍在案几上。
对方吓了一哆嗦,哭丧着脸,一发狠,说道:“大人,草民也举报……”
秦怀道一边记录,一边暗呼一声好家伙,居然举报出三个奉崔世海的命令去威胁人不准上煤山拉货,只需顺藤摸瓜,一个都别想跑。
然而,审讯的人越多,牵扯出来的事情越多,秦怀道暗自心惊,赶紧安排一名府卫去刑部。
没多久,李靖亲自带着两名信得过的文书匆匆过来,秦怀道将已经记录好的给李靖在一边看,自己继续审,但记录交给两名文书轮流上,速度快了些。
李靖看了一会儿,不少都是在刑部挂号、悬而不决的案子,只因没有线索,马上意识到秦怀道这是给自己送功劳,满意地笑了,听了一会儿审讯问话,渐渐品出味儿来,感情这是在挑起相互内斗啊。
这法子有些阴损,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用。
原本李靖还担心秦怀道拿这些红船会的人没办法,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倒是要替崔氏担忧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家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有这家伙在,武勋以后恐怕日子会好过很多。
看着秦怀道不断诱供,简直是个审讯的老手,舒心地笑了。
……
几乎同时,崔府。
崔有为匆匆而来,被下人引到书房。
书房里,户部度支郎中崔仁师正在写着什么,瞥了眼崔有为问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说吧,什么事?”
“世叔,出事了。”崔有为赶紧说道:“监察府府尹秦大人忽然上了红船,抓走崔世海,侄儿无能,拦不住。”
“秦大人?”崔仁师放下笔,轻轻吹了吹笔墨,不紧不慢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秦大人怎么忽然去了红船抓走崔世海?”
“侄儿也不清楚,担心会不会是煤山的事漏了,特来请示。”
崔仁师神色微微一变,沉吟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片刻后忽然说道:“双方应该不认识,忽然找上门十有八九是漏了风声,我这就去向圣上请罪,请求宽恕,应该问题不大,你把尾巴擦干净,不得留下任何线索。”
“全不吗?”崔有为做了个下切的手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家族利益至上!”
“明白了,那崔世海那边?”
“那边说不定已经张网以待,不能再出手,咱们绝不能步太原王氏后尘,放弃崔世海,对外就说一年前已经将其逐出家族,相关证明今天之内尽管办好,所有事情是他个人所为,与崔氏无关,赶紧去吧。”
“喏!”崔有为躬身领命,匆匆去了。
在家族利益面前,放弃一个人是惯常手段,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崔仁师看着窗外,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喃喃自语道:“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不留余地,找死——给老夫等着!”
片刻后,崔仁师忽然喝道:“来人!”
一名中年男子赶紧进屋。
“去通知魏王,就说本官今晚在文贤居恭候大驾。”
……
甘露殿。
李二脸色有些难看,盯着王德问道:“都查清楚了,那秦怀道果真落了魏王面子?可知道原因?”
“回圣上,查清楚了,秦大人从卢国公府出来后便去了文贤居,至于原因,奴才还不清楚。”
“仔细说来,一个字不准漏。”
王德赶紧将打听到的信息一字不落说出来,秦怀道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魏王的反应,原原本本,不敢添加丝毫个人情绪。
李二认真地说道,没有打断,直到全部说完后也不发话,冷着脸不语,没人知道在想什么,看的王德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但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殿内落针可闻,静的压抑。
好一会儿,李二忽然说道:“去,宣秦理觐见!”
声音冷冽,心思难测。
王德意识到要出事,但不敢多说半句,匆匆去了。
第115章:敲打
监察府。
雅间里,秦怀道和李靖相对而坐,案几上拜访着一些熟食,审累了中途休息,吃点东西,房间里就两人,边吃边闲聊着审讯内容,等吃了个半饱,秦怀道忽然话锋一转,低声说道:“李伯伯,晚辈有一时不明。”
“说!”
秦怀道组织好语言郑重问道:“李伯伯,圣上在朝会提议成立监察府时,为何大臣们都出来赞同,无一人反对?”
“哈哈哈,还以为你自己参透了,不会问。”李靖笑道。
“倒是有些想法,但不敢确定,还请世伯指点一二。”
“有三点考虑。”
李靖看看门外,确定没人后低声说道:“第一,世家头上需要悬一把刀,圣上原本用百骑司,但百骑司现在看来恐怕已经被人渗透,正好你跳出来,而且和王氏、崔氏有过节,是世家对手,不二人选;第二,你最近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所有人大感意外,这第三嘛,我等老了,需要平台、机会磨砺你们年轻一代。”
“果然如此。”秦怀道见和自己猜测相同,追问道:“世伯,您觉得圣上这次决心有多大?这万一中途退缩,咱们不好办。”
“世家是圣上心中一根刺,不能拔太快,太快痛,而且容易带出肉,但又不能拿不拔,这里面有个尺度需要掌握。”
“懂了,谢世伯教诲。”秦怀道感激地说道。
李靖笑道:“少拍马屁,我看你心中有数,不过是找人印证而已,秦兄弟去的早,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府上找,对了,再过一年就该十六,有没有看上的女子,老夫给你上门提亲去,秦兄弟不在,老夫就是你长辈。”
军中第一人去提亲,面子绝对给足,没人会不答应。
秦怀道想了想,笑道:“先不急,眼下事务繁多,顾不上,等以后有合适的,一定请世伯帮忙主持。”
“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李靖见秦怀道答应,这是对自己的认可,敬重,心情大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有府卫领着一名内侍过来。
“秦大人,圣上召见!”内侍着急地说道。
秦怀道一怔,这个时候召见估计没好事,看了眼李靖,李靖不动声色地点头示意别慌,秦怀道跟着内侍离开。
一路急行,匆匆来到甘露殿。
内侍进去通报,秦怀道在门口候着,没多久见一人从里面出来,脸色平静如水,但看过来的眼神忽然跳动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低着头缓缓离开,秦怀道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敌意,虽然掩饰的很好,顿时留了个心眼。
没多久,内侍出来,秦怀道低声问道:“公公,刚才那位大人是?”
“秦大人不认识?”
“看着有些面生,请公公提醒一二。”
“度支郎中崔仁师,崔大人。”
“崔氏?”秦怀道心中咯噔一下,这个时候崔仁师过来肯定没好事,跟着内侍进了大殿,见李二在思索着什么,脸色阴沉,上前见礼:“参加圣上!”
李二看过来,眼中透着几分审视,冷冷地说道:“这身打扮挺特别。”
堂堂一国之君在正式场合说人穿着,背后肯定不简单,秦怀道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敲打自己?还是提醒自己?
念头闪过,秦怀道直言说道:“回圣上,这是下官自己设计的样式,穿着行动方便许多,如有不妥,下官谨记,以后注意便是。”
李二话锋一转,冷然叮嘱道:“红船会的事朕听说了,崔世海以下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此事到此为止。”
秦怀道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思维跨度也太大了吧?以下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那以上是不是就不查了?合着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跳来跳去?
想到刚才的崔仁师那抹杀意,秦怀道估摸着崔仁师和李二达成了某些交易,甚至有可能崔仁师损失不少,李二占了好处,自己却被崔仁师记恨,这算什么?
果然伴君如伴虎!
这一刻,秦怀道心中莫名火气,爱查不查,又不是自己的江山,语气也冷了几分,躬身说道:“微臣,遵旨!”
“红船会之事办的不错,功劳朕给你记着,听说你在文贤居和魏王发生争论,可有此事?”李二缓缓说道,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秦怀道,一股上位者的威压笼罩过去,让人心悸。
秦怀道感受到了李二心中的怒意,就像是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孩子被人欺负时气不过,又不好直接出手干预,憋得难受,还真是对魏王无原则的溺爱,但这种不讲道理的维护让秦怀道很是反感。
都第二次做人了,凭什么还让着你?
秦怀道脸色一肃,冷冷地反问道:“圣上的意思是?”
“魏王也有不是,朕做主,你俩相互道歉,握手言和可好?”
这话偏袒的太明显,秦怀道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思,天下父母心,谁不想维护自己孩子?但无法接受一个做皇帝的决定,堂堂帝王,岂能以私废公?以私驭公?淡然说道:“一切全凭圣上做主。”
“宣魏王!”李二喊道。
秦怀道漠然不语,耐心等候,心里面很不舒服,转念一想,不让继续查崔氏也好,可以腾出时间处理自己的事,答应做监察府府尹就是为了方便查案,并不是要贪恋权位,犯不着生气。
李二看着秦怀道不语,心思难测。
没多久,魏王李泰匆匆进来:“父皇,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儿臣该死,不能为父皇分忧,好在《氏族志》修成,还请父皇审阅。”
“这么快?”李二来了兴趣,接过一本折子打开,瞥了一眼,见将河南道的士族崔氏列为第一等,心又不喜,但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继续往下看,宠溺地笑道:“这段时间累着了吧?”
“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累,也不知道这《氏族志》可否妥当,还请父皇训示,儿臣也好修改。”
“要劳逸结合,别累着,这《氏族志》比上次略好,但河南道士族世代衰微,全无冠盖,而靠以婚姻得财,不解人间何为重之,岂能居第一位?通知高士廉重新刊定,不须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
“谨遵父皇训示。”李泰恭敬地应道。
第116章:李靖解惑
甘露殿内。
秦怀道看着父慈子孝的一幕有些感慨,这真是宠溺的没边,这李二明明心中不满,居然不忍说一句重话,这魏王看似精明,实则格局不够,居然让崔氏排第一,应该是为了笼络士族支持自己,只是,这种没原则的笼络不怕埋下祸根?
这时,李二笑吟吟地说道:“泰儿,听说你和秦大人有些冲突,给秦大人道个歉,身为王子,岂能如此无礼。”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李泰赶紧答应一声,旋即看向秦怀道,郑重作揖,态度谦和,一副诚心认错姿态:“李泰多有不是,还请秦大人海涵。”
如果不是在文贤居交锋过一次,秦怀道还真有可能被其表面迷惑,侧身避开,没有正面受礼,然后也躬身说道:“魏王言重,微臣惶恐!”
“秦大人这是不肯原谅本王了?”李泰笑问道,眼睛深处却闪过一抹冷意。
秦怀道感知力何其敏锐,心中火气,直接无视,朝李二作揖:“圣上,如无其他事,微臣请求告退!”
李二察觉到了不对劲,淡然说道:“去吧!”
秦怀道躬身而去。
李泰目视秦怀道离开,眼睛深处那么冷意更胜几分。
“泰儿,可有欺负秦大人?”李二看向李泰。
“儿臣冤枉啊。”
李泰一脸委屈状:“儿臣得知秦大人掌管监察府,新府设立肯定有诸多困难,便设宴约见,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的,也好为父皇分忧,没想到秦大人言辞犀利,儿臣猜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回头便去查明,一定上门道歉。”
“如此甚好,去吧!”
“儿臣告退!”
李二目视李泰离开,脸色渐渐沉下来,喝道:“来人!”
王德急匆匆跑进来。
“去查,务必查明魏王和秦大人之间是否有过节。”
“遵旨!”王德匆匆去了。
……
监察府。
秦怀道匆匆而来,见李靖正在审问一人,两名文书在快速记录,不动声色地绕过去,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李靖将人审完,示意府卫带走后看向秦怀道。
秦怀道使了个眼神,两人默契地朝外面走去,来到一个厢房坐下,秦怀道将刚才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世伯,圣上既然不让再查,监察府只能停下,不过,外面这些人必须尽快审判。”
“没问题,刑部全力以赴,争取两天内审判。”
“如此,多谢世伯了。”
“你我之间无须见外,圣上如此决断肯定有其考虑,不用太过在意。”
秦怀道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世伯,圣上中断追查倒也无妨,不过,圣上的态度让晚辈有些不安,能否请世伯分析一二。”
李靖眼光毒辣,看出秦怀道的谨慎和对自己的保留,但也不生气,反而很欣赏,不谨慎的人怎么混朝堂?对谁都盲目信任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笑道:“圣上应该有两点考虑,其一,担心你忽然大权在握,迷失自己,有意敲打。”
这点秦怀道想到了,坐正了问道:“第二呢?”
“这第二则是身为父亲的不满,圣上对魏王的包容和宠溺你会不知?”李靖笑呵呵地反问道:“以你的谨慎,按说不可能顶撞魏王才对,为何如此冲动?”
秦怀道本不想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不说点什么,会显得对李靖不信任,造成误会反而不美,便解释道:“世伯,魏王想要烧砖之法,让人上秦家庄,作价五万,晚辈不服,确实冲动了些。”
“原来如此。”李靖脸色一变,沉思起来。
秦怀道也复盘刚才的君臣奏对,看看有什么遗漏和隐藏的弊端。
厢房里顿时陷入寂静。
片刻后,李靖忽然说道:“魏王心机沉重,又得山东为首的士族扶持,在朝中力量不小,今天这事不会就此结束,以后要小心才好。”
这番话有犯上之嫌,非亲近之人不可说。
秦怀道感受到了李靖浓浓的关爱,心中一暖,感激地说道:“谢世伯提醒,晚辈不明白的是魏王为何伸手?”
“有两种可能。”李靖正色说道,不愧是兵家之大成者,智慧、眼光都非常人能及,郑重叮嘱道:“一种是替人伸手,或者拿来笼络某人,另一种是打压太子,听说太子想建造一座府邸,但花费巨大,一直没动工,魏王此举有可能是怕烧砖之法落入太子之手。”
“太子?”
秦怀道脸色一变,追问道:“崔氏可是太子一系?”
“你是说崔氏动手有可能是受太子指使?”李靖反问道。
“不是没可能,太子曾让人上门讨要神兵,被拒绝后难免不满,一旦得知烧砖之法,又有需要,必然动心,找人上门可能性不大,因为被拒绝过,唯一的手段便是指使人暗中动手了,魏王或许知道些什么,所以派人上门,意图拿下,断了太子念想。”
李靖想了想,认真叮嘱道:“也有道理,太子、魏王之争已久,乃圣上家事,无论哪边你都切不可卷入。”
“世伯放心,我谁都不给,两不相帮。”
李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就不怕将来?”
“圣上圣体安康,将来的事谁知道呢?”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
李靖打量着秦怀道,眼中精光熠熠,满意欣慰,两人忽然默契地笑了,谁都不点破,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所想。
秦怀道心中震惊,自己熟知历史,知道走向不足为奇,这李靖居然也看出来什么,果然不简单,难怪能成为一代军神。
李靖心中何尝不震惊,跟着李二打江山多年,自然熟悉,难免心中有些猜测,这秦怀道不过十五,小小年纪居然也有这份洞察力,简直妖孽,心中更是喜爱,笑道:“老夫最近著兵法一部,回头誊写一份送与你。”
收徒不成便赠书,传衣钵之心彰显。
秦怀道心中感激,郑重说道:“多谢世伯,一定好好研习。”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老夫行事求稳,虽也猎奇,但不如你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你善行奇,沉稳不足,如果两者结合,必能大放光彩。”
秦怀道也知道孙子兵法的“以正合,以奇胜”理论,但并不完全赞同,笑道:“世伯,以堂堂之师,煌煌战阵正面碾压,再辅之以奇固然好,但远远不够。”
“此话何意?”李靖顿时来了兴趣。
第117章:谈论兵法
厢房内。
秦怀道面对李靖的询问没多想,这种事以往上战术课时研讨环节经常干,笑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放为上策。”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李靖咀嚼着这两句话,顿时脑海中天雷滚滚,往日许多困惑、迷茫轰然瓦解,豁然一亮,双目熠熠,仿佛看到一条兵家大道,喃喃自语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下一刻,李靖起身,郑重给秦怀道行礼:“此言大善,开宗明义,一语道破兵家精髓,可为兵法之圭臬,多谢赐教!”
“不敢,不敢——”秦怀道吓了一跳,至于么?赶紧说道:“当不得世伯夸赞,晚辈只是觉得战无定法,当因时、因地、因人、因器而变,不可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特别是武器革新后,战法更需要更新。”
“当得起,术业有先后,达者为师,不过,这因时、因地、因人制宜老夫明白,这因器而变又何解?”李靖好奇地追问道,两眼放光,不自然间将秦怀道当成同道中人交流。
秦怀道也是军人,喜欢聊军事,没多想,解释道:“世伯,兵器之利,可改变战局,战法必然也跟着改变,如早期的战车横扫天下,骑兵出来后战车黯然退场,又如秦弩之利,横扫天下,无人能挡,可见兵器能左右战场,但决定胜负的是人,所以,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哈哈哈,此言大善,仅凭此言,兵家当有你一席之地,老夫所著兵法现在看来有诸多不足,当修改之,明天便送来与你好生看看,共探讨之!”李靖惊喜地夸赞道,浑然忘了刚才还想着传衣钵,现在却成了请教。
“不敢,不敢!”秦怀道吓了一跳,倒不是怕,虽然对古代战法不熟悉,但大同小异,纸上谈兵,提些建议问题不大,关键没空啊。
“就这么说定了。”李靖却有些亢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
秦怀道意识到吹过头了,赶紧岔开话题:“世伯,咱们兵分两路,继续审,争取今晚全部拿下,明天呈报上去,给他们定罪如何?”
“善!”李靖满口答应。
同时审讯,效率高了许多。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人全部审完,唯独没提审崔世海,时机未到,秦怀道安排几名府卫送走李靖,继续处理事务,府卫睡哪儿,吃饭怎么解决,哪些地方需要布哨,哪些房间留着做什么,等等,都需要安排好。
一直忙到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没钟表,只能大概估计,秦怀道跟大家告别后只身回府,却在拐角处转向,将自己融入到暗影中,顺着街巷直奔东市方向而去。
一路上巡逻不少,秦怀道小心避开,避不开便躲起来,等巡逻队过去再继续赶路,不知不觉来到红船附近,隐藏在暗影中观察。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房屋也都漆黑一片,远处万花楼和天仙楼倒是红灯霓彩,但也安静下来。
秦怀道猛冲过去,迅速上了红船。
船上空无一人,静的吓人。
秦怀道抹黑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来到船舱里屋,撬开船上木板,见装银子的箱子还在,打开一看,金饼和银子都在里面,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藏银子的地方隐秘,没人知道趁乱拿走。
原本秦怀道不想碰这笔不义之财,打算通过正规、合法方式拿到赔偿,那些被杀车夫必须赔偿,自己损失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李二不让查,找谁要去?
不义之财,拿来济贫正好!
秦怀道找了块布摊开,将金饼和银子倒在布上,打了个结捆住身后,再将箱子放回去,船板复原,迅速离开。
一路上,秦怀道小心赶路,没有暴露身份。
就连回到府邸也没有叫门,谨慎地翻墙进入,以免不义之财暴光,谁知道府上之人谁是李二密谍?不可不防。
回到后院,见不远处荷儿的房间还亮着红烛,也不知道睡了没有,没去打扰,迅速进屋,点上红烛照明,将包裹取下,摊在案几上一数,金饼和银子全部加起来价值八千多两,有了这笔银子秦家庄又能多撑很久。
“不查便不查了,还省事,反正凶手已经伏法,背后之人慢慢来!”秦怀道心情好了不少,将银子藏好,睡了。
第二天一早,秦怀道来到餐厅准备吃些东西,荷儿看到秦怀道眼前一亮,欣喜地跑去厨房端来一些早点摆上。
饭后,秦怀道准备出门,见荷儿一脸无聊状,便说道:“荷儿,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带你出门转转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荷儿兴奋地说道。
“一个时辰后来西院打铁铺找我。”秦怀道丢下一句话离开。
来到西院,见马叔正在忙碌,便走上去问道:“马叔,怎样了?”
“见过少主,做了一些,请少主检查。”马叔赶紧行礼。
秦怀道看看做好的蜂窝煤模具,样式粗糙了些,但能用,每一个部件尺寸大小基本相同,放下心来,说道:“马叔,帮忙打下手,做个别的。”
“喏!”马叔赶紧答应。
秦怀道找来粘土、细沙等,兑上水揉成泥团,然后做成中间鼓起,外围凹下一圈的环形,再选择三个地方压下去一些,深度、大小一致。
然后是烧火熔炼铁料,用的是焦炭,前些天马叔从秦家庄运来的,温度比木炭高不少,等铁块融成铁水后倒入模具内,等铁水干了,就形成一个中空铁环片,很粗糙,表面不少颗粒。
这个中空铁环片将来可以放在炉子上,凹陷下去的三个部位翻过来就是三个支撑点,可以撑起陶罐等器皿形成空隙,方便空气进入,避免将火压死,中空部位比蜂窝煤稍大一些,方便将来放煤球。
铁环片不能少,但能用就行,不需要多精美。
秦怀道叮嘱道:“马叔,这个东西直接熔炼铁水浇铸便是,表面稍微打磨光滑一些,不用考虑其中蕴含的杂质,坚韧度,安排人手大量采购普通铁料过来,不需要精铁料,省点,先浇铸一千件,府上能帮得上忙的都调过起来。”
“记住了。”马叔赶紧说道。
“这是一千两,先拿去用着,回头自己和贾叔对账便是。”秦怀道摸出一袋银子丢过去,就看到荷儿欢喜地跑来找,继续说道:“马叔,辛苦你了,让人通知贾叔,从秦家庄再抽调些人手过来帮忙,一定要快。”
“喏!”马叔郑重应道。
秦怀道迎上去,对荷儿笑道:“来啦,先回房一趟。”
“落下什么东西吗?”荷儿好奇地问道,一颗心已经飞到街上,平时都在府上,连采购都不需要做,难得出一趟府。
“拿点银子,有用。”秦怀道笑道。
回到房间,荷儿很懂事的在门口等,秦怀道进去拿了些昨晚顺来的金饼和银子,用袋子装上,然后出门,有些事该办了。
第118章:送礼荷儿
一路上,荷儿东看看,西看看,欢快的像个小精灵,但就是什么都不要,看看就放下,懂事的让人心疼。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首饰铺子,荷儿没有进去的意思,继续往前,秦怀道却分明看到荷儿眼中渴望,笑道:“进去看看,还没送过你礼物呢。”
“谢谢少主,可里面的东西都是大家闺秀、富家小姐用的,奴婢配不上,换个地方吧,奴婢馋糖葫芦很久了,能送糖葫芦给奴婢吗?”
“进去挑一件,本少主第一次给你送礼物,岂能马虎。”秦怀道笑道,也不管荷儿答不答应,自己先进去。
荷儿眼中顿时多了一些水雾,感动不已,跟着进去挑选了一件最便宜的,但秦怀道看得出荷儿对另一件更喜欢,价格贵一倍左右,直接说道:“店家,劳烦拿这件包起来。”
“好嘞!”店家满口答应。
荷儿急忙阻止:“太贵了,不用这件的。”
“听我的,就这件了。”秦怀道故作霸道地打断道。
“哦!”荷儿乖巧的不敢再说什么,心里面甜滋滋的,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响起:“少主给荷儿买礼物了,这算不算府上那些妈子说的定情物?少主一定是喜欢荷儿的,这礼物荷儿好喜欢。”
店家用绸布包好,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秦怀道会账后拿起盒子递给荷儿,荷儿接住,紧紧的握着,生怕丢了,看的秦怀道一乐:“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谢,这礼物荷儿很喜欢,一定好好保管,不能丢了。”荷儿轻声说道,但语气坚定无比。
店掌柜是个三十多数的女子,以为两人是夫妻,看到这一幕笑道:“小娘子好福气,有个疼爱你的郎君。”
“谢谢!”秦怀道礼节性地客气一句,朝外走去,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荷儿听到这番话却小心脏怦怦直跳,见秦怀道并不反对店掌柜的话,一副默认表情,更是脸色大窘,红到了耳根,不知道如何是好,赶紧追上去,暗自欢喜——少主果然是喜欢荷儿的!
一路上,荷儿不再看别的东西,紧紧握住小盒子,跟在秦怀道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看秦怀道,心中小鹿乱跳,心不在焉。
秦怀道不明所以,担心地问道:“你脸儿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说着就伸手去摸荷儿额头。
荷儿不好意思地赶紧躲避,低着头解释道:“没事的,少主!”
“真没事?”
“真没事!”
秦怀道钢铁直男,哪儿懂小女孩心思,看着不像有事就懒得操心了,继续往前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巷子,在一户小院门口停下,喊道:“有人吗?”
没多久,一名年轻男子出来,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袍子,脸色憔悴,打量着秦怀道反问道:“这位郎君,不知何事?”
“可是马老六家。”
“正是!”
“你是?”
“马小七,马老六是俺爹!”
名字对上,住址也对上,秦怀道从袋子里摸出两百两银子递上去,对方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秦怀道解释道:“别怕,在下翼国公府秦理,你爹前些日子帮翼国公府拉煤被人谋害,这是翼国公府的心意,还请收下。”
两百两对于秦怀道而言不重要,不义之财,不用白不用,给再多不合适,升米恩斗米仇,但对贫困家庭而言,却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这可使不得,而且,凶手与翼国公府无关。”对方吓到赶紧说道。
“帮翼国公府做事,翼国公府必然要负责,拿着吧,不仅仅是你一家,其他遇害者一样。”秦怀道解释道。
想到家中揭不开锅,马小七眼中闪过一抹渴望,但不敢拿。
秦怀道理解对方心思,普通底层,活得卑微,怕拿了引火上身,便将银子塞给对方,解释道:“放心拿着便是,凶手已经被抓,不用担心报复,如果有事,直接来府上找我便是。”
“郎君是?”
“这是我们少主!”荷儿骄傲地说道。
“啊,您就是秦大人,小的给秦大人磕头!”对方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赶紧磕头,脸色不安。
秦怀道最怕这个,原想不公开身份把事办完,没想到还是被荷儿喊破,赶紧将对方搀扶起,笑道:“别怕,放心拿着,你父亲的事对不住了。”
马小七赶紧说道:“秦大人仁慈,这事跟秦大人无关,只怪那些歹人太狠毒,小的听说秦大人昨天只身杀进红船会,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大仇有望,小的昨晚上便给大人立了长生牌,没想到大人今天登门,这如何使得……”
看着手上银子,热泪滚滚而下,仿佛做了某个决定,马小七毅然问道:“大人可还需要人拉煤?小的愿意前往。”
“不怕歹人?”
“怕,但小的还是愿意去,以报答大人恩典。”
秦怀道有些感动,仗义每多屠狗辈,底层更重男儿情,郑重说道:“只要你们不怕,有多少要多少,我会安排人随行护送,统一往返,假如遭遇不测,还是两百两赔偿,绝不少一文,大丈夫一诺千金!”
“真的?”对方眼前一亮,兴奋起来。
荷儿不乐意了,说道:“少主还能骗你不成?”
“对,对,对——”这样忙不迭地说道:“小的嘴笨,不会说话,秦老将军忠勇一生,最重信诺,秦大人自然不差,小的信,小的一会儿就去找人。”
“别急,另外几名遇害者可认识?”
“都是在车行拉车的,自然认识。”
“那就好,劳烦把人都叫来,巷子出去有一家客云来知道吧?”
“知道,知道!”
“帮我把人叫到客云来,还有愿意拉车的也都叫来,我在客云来摆上几桌,恭候大驾光临,有没有问题?”
“可不敢让大人破费,这便去。”对方满口答应。
秦怀道丢给荷儿一个眼神,两人也出了巷子,来到客云来酒楼,一家家跑太麻烦,能一次性解决问题最好,摆上一桌表示诚意,再当场支付赔偿,想必能打动大家,帮着去拉煤。
赶马车是个技术活,稍有不慎就会翻车,不是谁都能做,不然就可以买马车让秦家庄的汉子自己动手了。
店小厮迎出来问道:“客官,几位?”
“要最大的房间,把你们拿手的菜都做些,一会儿有来找‘秦大人’的,帮忙引过来。”秦怀道也不清楚会来多少人,只能定最大的再说。
“好嘞,天字一号,里面请!”
店小厮热情地喊道。
第119章:买铺子
宽大的雅间内。
秦怀道端坐正位,悠闲地吃着干果,喝着水,荷儿说什么都不落座,在旁边候着,两人随意地闲聊着,耐心等候。
没多久,马小七领着三十几人过来,根本坐不下,只能先站着围在一起,没人敢落座,秦怀道也理解底层挣扎的人卑微心思,不勉强,看向马小七问道:“遇害者家属是哪几位?”
有六人站出来,陪着笑,脸色写满不安。
秦怀道让大家一一自报姓名,住址以及和被害人关系,全部吻合,相信也没人敢假冒,直接掏银子,任何承诺在银子面前都显得苍白,大家一看真发银子,顿时心思不一样了。
那可是整整两百两银子,两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秦怀道的大气瞬间获得所有人好感,一个个激动不已,纷纷道谢,场面有些乱,秦怀道示意大家安静后说道:“诸位都是家里顶梁柱,真要是有个好歹,一家人就完了,两百两不算多,聊表心意,希望大家节哀。”
“大人高义!”众人纷纷喊道,激动不已。
场面又要失控,秦怀道赶紧喊道:“诸位听我一言。”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纷纷看着秦怀道。
秦怀道便继续说道:“想必马小七也跟大家说过,明天辰时金光门集合,有多少要多少,一起去同官县拉煤,你们可以多约些相熟的人,如有人威胁,直接来府上告知,告知者一百两奖励,运输途中会安排人护卫,如有不测,还是两百两赔偿,还请大家相信。”
“秦大人高义,我们信!”
“没错,秦大人,俺们信您!
“秦大人将我等当人,我等岂能退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一听有两百补偿,一个个情绪高涨,恨不能马上就去。
帮人干活时被害这种事大家早见多不怪,谁管过?秦怀道主动找上门,并拿出银子赔偿,还有什么不可信?还有什么好怕?
马小七更是情绪激动地喊道:“没错,秦大人本无须理会我等,却送来银子,还杀进红船会替我们报仇,大恩大德,小的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去拉煤。”
“同去!同去!”
一个个喊道,激动不已。
如果不干掉红船会,给再多银子都没人敢去,现在不同,死了有人报仇,还有两百两银子拿,家人余生不用担心,还怕什么?
秦怀道松了口气,愿意去就好,再不拉煤就麻烦了,至于安全问题,自然要做好防备,示意大家安静后补充道:“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每天统一时间在金光门集合,一起去,一起会,确保安全,路上吃饭包了,每拉回一大车给五十文,大家可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五十文已经很多,秦大人仁义。”
“对,这个价长安城没有第二家。”
“兄弟们舍命干便是。”
“没错,一定舍命干。”
底层百姓想法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拼了命汇报,何况一天一个来回,意味着一天挣五十文,比很多人一个月都多,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秦怀道见大家都没意见,便找来掌柜的叮嘱道:“再安排个包间,好酒好菜安排好,多少银子回头派人去翼国公府上取,认识本官不?”
“秦大人岂能不认识?大人高义,将车夫苦力当人敬重,必将成为长安城美谈,小的这就安排。”说着匆匆去了。
秦怀道知道自己在,大家放不开,笑道:“诸位,我还有事先走,大家敞开了吃,不用管银子,吃饱喝足,明天开始,咱们拉活去。”
“大人仁义!”
“谢大人!”
众人感受到了秦怀道的尊重,纷纷喊道,眼中带泪。
秦怀道带着荷儿离开,解决了拉货的事情心情大好,荷儿紧随其后,时不时瞄一眼秦怀道,娇容羞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带着光,满是喜悦。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东市,找了个地方吃饭,结账的时候秦怀道打探道:“掌柜的,可知道附近有铺子空着?”
“哎哟,这可得问牙行。”
秦怀道这才想起还有牙行这种中介,打听了一下位置,带着荷儿直接过去,有人热情地迎出门:“客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需要一间铺子,需要带院子。”
“客官里面请,咱们坐下聊。”对方眼前一亮,这可是大买卖,赶紧将人引进屋,拿来一叠资料翻找,抽出三份解释道:“有三家想出手,您看看。”
秦怀道接过去看看,其中一家当街铺,上下两层,后面是个大院子,搭了棚子不用担心风吹雨晒,还有一间厨房和两间杂房,正是自己需要的,再看价格,一千八百两,有些贵,问道:“这间能少吗?”
“这个,是死价,同样的铺子要两千两左右,这家因为急于出手,所以贱卖了。”对方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秦怀道看得出来对方没撒谎,便说道:“行吧,让人来交易。”
对方大喜,马上安排人去找房主。
等了一会儿,房主过来,简单聊了几句,对方是外地人,生意不好,打算回老家去,秦怀道也不多问,示意交易,牙行掌柜拿出契约让两人签字,再找里正做公证,自己也签字画押。
秦怀道用金饼支付,对方巴不得,回老家路上携带方便,办完手续后离开,牙行掌柜派人跑去县衙备案,换回新房契,铺子就算秦怀道的了。
之后,秦怀道在牙行掌柜带领下来到铺子,看着还算新,里面也很干净,东西早已搬空,后院打理的还算整洁,拿了钥匙满意地离开。
路上,荷儿忍不住问道:“少主,买铺子干什么,要做生意吗?”
“对,这个生意做起来,以后府上就再不愁银子了。”
“真的吗,少主好厉害!”
秦怀道享受着小丫头崇拜的眼神,一边盘算着,一大车煤拉回秦家庄要五十文,挖出来二十文,做成蜂窝煤也二十文左右,加上吃饭、工具等其他开支,成本不超过一百五十文,但一大车煤掺杂黄土,可以做两千多个蜂窝煤。
就算按一文钱十个蜂窝煤卖,一大车可以卖两百多文,最少赚五十文,并不是很多,但能带动秦家庄所有人就业,赚钱。
十个蜂窝煤省着点可以烧三到五天,能买得起煤的家庭不会太差,太差的家庭自己打柴烧,不会买煤,冬天木炭贵,一文钱买到的木炭最多烧一天,柴也就烧三到五天,同样的价格蜂窝煤比柴方便,比木炭更划算。
而且蜂窝煤使用方便,不会烟雾袅绕,不做饭的时候还能烧水,烤火,对于富贵家庭而言,一文钱别说十个,五个都追着买,但真定价一文钱五个,普通家庭未必舍得,市场需求就小了很多。
一文十个,最好!
只是,这种新鲜事物接受起来麻烦些,而且煤在大家潜意识中又是有毒之物,卖出去不容易,得想个办法推广才好。
秦怀道边走边思考。
一人匆匆跑来,着急地喊道:“大人,可算找到您了,圣上召见!”
第120章:献策
来人穿着千牛卫的铠甲,一脸急迫。
秦怀道并不认识对方,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兄弟们都在找大人,卑职运气好,遇到一人说在这儿见过大人,便跑来试试,请大人随卑职速去,圣上恐怕等急了。”
“圣上找本官干什么?”
“回大人,卑职不知,王公公传出来的命令。”
“走吧。”
宫里传出来的命令千牛卫自然不清楚原因,找的这么急恐怕真出事,秦怀道匆匆朝皇宫方向走去,荷儿赶紧跟上,有些慌,问道:“少主,要不奴婢先回府?”
“你一人回去不安全,一会儿在外面候着便是。”秦怀道随口说道,心里面盘算着李二到底找自己什么事,难道是又要追查崔氏?没道理啊。
总不会是要放掉崔世海吧?
一路急行,匆匆来到皇城朱雀门,荷儿不能再往里走,喊道:“少主,奴婢就在这儿等着,您去吧。”
“也好,别乱跑。”秦怀道答应一声,匆匆入城。
有内侍早在候着,见秦怀道过来松了口气,赶紧喊道:“秦大人,请随小的走,圣上都等急了。”
“出什么事了?”
“小的不清楚。”
秦怀道见其口风很紧,不再多问,跟着来到甘露殿,内侍进去通报,得到允许后秦怀道进殿,看到一脸阴沉的徐世绩,李靖也在,目光凝重地思索着什么,两人都坐着,身后站着程处默兄弟三个和尉迟宝林兄弟两个,都带着伤。
上首,李二正看一份奏折,眉头紧促。
这阵势,事儿恐怕不小,秦怀道赶紧上前:“臣秦理,参见圣上!”
“来啦。”李二应了一句,放下奏折继续说道:“药师说你在军事上有过人之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话一语中的,确实不错,徐将军吃了败仗,药师建议让你过来,朕也想看看你是否真有本事。”
秦怀道心中咯噔一下,两三千百骑司骑兵居然吃了败仗?还是徐世绩这员名将率领,加上程处默三兄弟和尉迟宝林两兄弟辅助,个个都是悍勇之将,这怎么可能失败?岂不是让王同彪跑了?
想到这儿,秦怀道赶紧说道:“微臣胡言之语,当不得夸赞,徐将军怎么会败?”说着看向徐世绩。
徐世绩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见李二没有阻止,便说道:“说来惭愧,也怪本将大意,遭了埋伏,要不是将士用命,他们五个死死护着,这条命已经丢在草原上了,罪该万死,只求圣上贬为小兵,戴罪立功,战死沙场。”
“真去草原了?具体怎么回事?”秦怀道追问道。
“上次一别,本将带兵追到草原,眼看就要得手,却忽然杀出两万契丹人,措不及防,只能拼死突围。”徐世绩后面的话没脸再说下去。
秦怀道一怔,怎么冒出个契丹人?
李靖看出秦怀道心中疑惑,解释道:“帝国初立,东突厥猖狂,压迫契丹,圣上于心不忍,给予扶持,结下盟约,契丹作为先锋协助帝国攻打东突厥,东突厥灭,契丹和帝国相处融洽,圣上更是赐契丹部落联盟首领摩会“十二神纛、十二旗、十二鼓”。”
“那他们为什么还出兵?”秦怀道好奇地追问道。
“契丹有何大何部、悉万丹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等八个部落联盟,帝国并不干预可汗选举,也无需上税,以诚相待,条件优渥,按说不可能背叛,这也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李靖解释道。
秦怀道还真不知道契丹有八个部落联盟,有些回过味来,以前有东突厥在契丹不敢乱来,还心甘情愿做先锋,说到底是为了生存,现在没了压力,朝廷又不干涉选举,不用上税,宠坏了的孩子,心野了,时间一长岂能没异心?
契丹这个民族位于东北方向,有着长白山,黑土地,战略纵深长,打不过可以跑,加上天寒地冻,大唐士兵不适应,没办法深入追击。
沉吟片刻,秦怀道追问道:“可知出手的是哪个部落?”
“不清楚,当时快天黑,对方没有打旗号。”徐世绩说道。
李靖却眼睛一亮,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并非契丹可汗所为,而是某个部落私自所为?如果真是这样,那出兵的一定不是联盟首领何大何部,而是实力差不多的悉万丹部,这是要借朝廷的刀杀人,帮他夺权篡位。”
徐世绩也是一点就透,沉声说道:“难道是王家许诺某个部落,说服对方出兵救援,然后挑拨朝廷出兵攻打契丹找何大何部算账,王家扶持的部落关键时刻出手捅刀子,干掉首领何大何部,然后向朝廷投诚,成为契丹新可汗?真要是这样的话,王家恐怕所图不小。”
所有人脸色大变,王家能扶持一个部落,就能控制其为傀儡,甚至取而代之,成为朝廷大患。
李二思索片刻,看向秦怀道问道:“怀道,你也赞同此议?”
“不——圣上,是谁并不重要,无须绞尽脑汁分析,只要知道是契丹便可,对于契丹而言,他们有八个部落联盟,对于朝廷而言只有一个,那便是契丹,今天王家能扶持一个部落,明天就会有别家,只有彻底消灭才能永绝后患。”秦怀道郑重说道,军人出身,自然希望开疆拓土。
一句“彻底消灭”瞬间点燃大家心头之火。
李二是马上皇帝,不怕战争,也想开疆拓土,青史留名,有些意动,徐世绩和李靖是军人,更希望征战沙场,立下不世战功,至于程处默等人,巴不得上战场洗刷耻辱,为自己证明。
不过,李二很快冷静下来,说道:“此事容后再议,不得外传。”
“遵旨!”众人赶紧应道。
徐世绩不甘心地说道。:“圣上,此仇不共戴天,此风也不可涨,臣恳请率兵出战,替圣上拿下契丹。”
李靖赶紧说道:“不可,现在天寒地冻,大唐将士不适应,时机不对。”
“难道就这么算了?”徐世绩脸色阴沉的可怕,像一头随时发狂的猛兽。
李靖坦然面对,笑道:“别急,不是不打,而是时机未到,现在天寒地冻,总不能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一席话如春风化雨,将徐世绩火气安抚下去。
一代名将风采尽显!
徐世绩也是不世出的名将,刚才不过是被愤怒蒙了眼,很快清醒过来,拱手一礼,旋即对李二说道:“圣上,只要出征,臣愿当一先锋老卒,将功赎罪,这次失败罪不可赦,臣愿接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徐爱卿言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杀出重围,带回近半将士已经不错。”李二安慰了一句,看向秦怀道:“药师说你行事颇有奇法,此事涉及王家,与你也有关联,你可有话说?”
“不能直接问罪王家吗?”秦怀道反问道。
“没有抓到王同彪,王氏岂会承认?”李二反问道,有些失望秦怀道居然提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看向李靖。
李靖赶紧站出来说道:“圣上稍安勿躁。”
说完,李靖又看向秦怀道,追问道:“问罪王家有何说法?”
第121章:雇佣伤兵
甘露殿。
秦怀道面对询问心情莫名愤怒,王同彪跑了随时可能会回来,这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必须清除,正色说道:“兴师问罪,逼其造反。”
“逼反?”李靖眼角直抽抽,这家伙还真敢说,赶紧提醒道:“这不可能,没有直接证据王家不可能反,最多做些赔偿,再联合其他世家给朝廷施压,一旦联手罢朝,后果很严重。”
秦怀道当然明白这点,解释道:“李大人,逼反不是目的,朝廷下旨申饬,逼其交人,做个样子就好,真正的目的是释放一种信号,朝廷对王家不满、不准备再重用的信号。”
“释放信号给契丹人?”李靖反应过来,若有所思。
“没错,凶手之所以和王氏合作,不过是看中王氏能量,一旦得知王氏被朝廷盯上,必然紧张,心思大乱,而其他部落则会观望,如果这时朝廷下旨申饬契丹部落可汗,并提出谁剿灭凶手,朝廷便扶持谁竞选下一任可汗,契丹必然相互厮杀,无须朝廷出手就会大乱,等来年春暖花开,遣一支精锐之师,剿抚并行,必能将契丹收入朝廷。”
所有人眼前一亮,兴奋起来。
徐世绩一听有机会报仇,马上说道:“圣上,臣附议,届时还请圣上别忘了老臣,老臣虽老,但还能提动战刀。”
李二也觉得可行,两道圣旨而已,一道压王氏,一道乱契丹,没有任何其他损失,却能为收复契丹打下基础,何乐而不为?满意地朝秦怀道点点头,旋即看向李靖,军事上的事李二向来都重视李靖的意思。
李靖谨慎地思索片刻,这才说道:“圣上,臣也附议,无论来年战与不战,两道圣旨都可以下,一来打压王家,也算表明朝廷态度,什么都不做反而会助长某些人野心,二来打乱契丹内部平衡,削弱其实力,有利无弊,如果事可为,来年臣提一精锐之师灭了他们便是。”
“哈哈哈,药师雄心不减当年,可惜这身体不济,领兵出征的事来年再议,秦怀道献策有功,朕心甚慰,赏布帛百匹,金十,退下吧。”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说道,缓缓退出。
走出大殿,程处默一把拦住秦怀道的肩膀,另一手竖起大拇指兴奋地说道:“兄弟,厉害,刚才我都吓得不敢说话。”
“我也是,圣上威严如天,你居然还能侃侃而谈,厉害。”尉迟宝林也说道。
秦怀道看看众人没好气地骂道:“还好意思说,一个个平时眼高于天,除了圣上,自认第三,不服任何人认第二,居然被人偷袭。”
“大意了,眼看胜券在握,王同彪那个王八蛋身边不过几百残余,顷刻能灭,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冒出来。”程处默尴尬地解释一句。
看到徐世绩走出来,秦怀道不好再说什么,行礼道:“见过徐将军。”
“老夫这次脸丢大了,原本以为可以打个翻身仗,替百骑司正名,没想到……哎,不说了。”徐世绩一脸憋屈。
秦怀道笑道:“天有不测风云,敌有所料不及,面对两万有备而来的骑兵围堵,徐将军能杀出重围,活下一半已经是奇迹,换在下恐怕已经死了。”
程处默等人听得只翻白眼,刚才谁在责骂来着?
徐世绩没听到秦怀道刚才所言,心中感慨,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可怜了那些将士,能活着回来的近半挂彩,不能继续留在百骑司,老夫都没脸面对大家了。”
“受伤的要退役?”秦怀道追问道。
“不退怎么办?都是好汉,怪我。”徐世绩说着眼睛一红。
李靖安慰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看开些,朝廷也不会亏待这些将士,抚恤会给够,伤不重的也会安排职务,总不至于没活路。”
秦怀道一听来兴趣了,问道:“世伯,按朝廷惯例,一般会怎么处理?”
“一般回各自家乡,轻伤会安排个简单的职务,比如衙役,捕快,驿站等,稍微重一点的,给足抚恤,后半生也能无忧,就是这一腔热血恐怕没办法发挥作用了。”李靖解释道。
能选拔进入百骑司的个个战斗力不俗,经验丰富,真要是就此回去,一身本事就没了无用之地,秦怀道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些战友,回去后默默无闻,悲苦一生,不少患上战后创伤综合症的更是抑郁而死,甚至自杀。
心中一动,秦怀道忍不住问道:“徐将军,秦家庄需要护卫,没手或脚也无碍,不知能否雇佣他们?”
“伤了手脚你雇佣来干什么?”徐世绩反问道。
“人伤了,经验还在,而且,有些工作不一定要双手,单手也能办,总是我用得着,不知道朝廷这边能否允许?”
“只要是将士们自己愿意,朝廷不会多问。”徐世绩说道,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给老夫句实话,真的需要?不是诓我?要多少?”
“自然是多多益善,不过,这工钱一般给多少?”秦怀道反问道。
徐世绩见秦怀道不想开玩笑,顿时大喜,赶紧说道:“做工和当兵不同,又有伤在身,比不得健全之人,给个几十文,哪怕比行情低一点兄弟们都心满意足,老夫记你这个天大的大人情。”
秦怀道正愁人手不够,又是退役军人,纪律性强,能吃苦耐劳,答应道:“那就有劳徐将军跟大家说一声,愿意来的便来,吃住全包,秦家庄跟其他地方不同,干得多,赚得多,比如那些做砖坯的,半天就有二十文。”
“这么多,岂不是一个月一两多银子?”徐世绩惊讶地追问道。
“对了,有个更赚的活就看大家干不干。”秦怀道灵机一动,说道:“将士们退役后肯定有一笔抚恤金,可以用来买骡子,马车,投入十来两银子,去同官县拉煤,一大车五十文,管吃饭,一天一个来回,净赚五十文,这个活最少干一年,您算算可以赚多少?”
徐世绩一听就不淡定了,说道:“一天五十,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年加起来是多少来着?”一时之间算不出来了。
“十八两。”秦怀道笑得。
所有人看向秦怀道,满眼震惊。
“你怎么算的这么快?”李靖震惊地问道。
徐世绩也追问道:“对啊,你怎么算的?真这么多,没诓我?”
秦怀道笑而不语,这点难度小学就会啊。